3.侦探与巧克力长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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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克力工厂居然散发着皮革的味道,让伊斯多大吃一惊。精炼机的噪音充斥整座工厂,在高高的红色砖墙间回荡。奶油色的管子咕噜咕噜响。滚轴在不锈钢大缸里来回移动,发出稳定而黏稠的心跳声,一次次按揉缸里散发芳香的大团巧克力。

地板上有个死人,躺在一摊巧克力里。高处的窗户透进一束苍白的火星晨光,将他勾勒成一尊代表痛苦的巧克力雕塑:瘦削的身体、凹陷的太阳穴、稀疏的胡须。他睁着眼,露出了眼白,身体的其余部分却被一层黏糊糊的棕黑色覆盖。巧克力是从被他紧抓不放的大桶里流出来的。看样子,他好像想把自己淹死在里头。他的白围裙和衣服污渍斑斑,仿佛罗夏测试图案。

伊斯多瞬目,接入忘川的外记忆。它让他认出了死人的脸,就好像对方是多年老友一般。马尔可·德弗霍,第三次转生成“尊者”。巧克力制作师。已婚,育有一女。这最初的资料令他兴奋,脊柱刺痒。每当碰到新谜题,他总像拆礼物的孩子一样。这里有某种线索,就隐藏在巧克力和死亡之下。

【瞬目:在忘川,居民只需眨眼并想到自己希望搜索的内容,就能从外记忆中查到相关信息。尊者:忘川公民生命轮回中的一个阶段,具有人类的形态,可以尽情享乐,直到作为尊者的时间——命时——耗尽。这之后就进入另一个阶段,成为默工,其意识被装进非人类的躯壳里,从事繁重的劳动,以积攒命时,重新轮回。】

一个平板、沙哑的声音道:“丑陋的悲剧。”他吓了一跳,当然,那只是“绅士”罢了,拄着拐杖,站在尸体的另一侧。椭圆形的金属面具十分光滑,亮晃晃地反射着阳光,与大礼帽和天鹅绒长外套的黑色形成强烈对比。

“接到你召唤的时候,”伊斯多说,“我可没想到只是又一起魂灵儿盗版案子。”他努力表现得漫不经心。但他没有利用隔弗罗把情绪完全掩盖起来——那就太失礼了——所以他依然泄漏了一丝热切。这才是他第三次与义人同盟的这位成员会面。能与忘川尊贵的义警一道工作,感觉像是儿时的梦想成真。可他实在想不到绅士居然找他调查大脑意识失窃案。索伯诺斯特的代理人或者别的什么团伙企图复制忘川精英的意识——这种案子本是义人同盟的专业,他们发誓要阻止这种行为。

【魂灵儿盗版:在没有取得对象同意的情况下盗取他的意识并上传、使之成为魂灵儿的行为。隔弗罗:源自希伯来语,原意为“界限”,忘川公民用以保护个人隐私的手段,涉及复杂的加密技术和公共、私人密钥技术。这种手段确保忘川公民只有在彼此同意的前提下,才能共享各自的信息和感官数据。但在被称为广场的公共空间,隔弗罗被禁止使用。】

“向你致歉,”绅士说,“下次我尽量安排更奇异的案子。看仔细些。”

伊斯多拿出佐酷制造的放大镜——这是琵可茜的礼物,黄铜把手之上不是玻璃,而是一片光滑的智能物质。他透过它观察尸体。血管、脑组织和细胞扫描图在他周围闪现,新陈代谢(已停止)资料像异域的海怪般漂过。他再次瞬目,这次是搜索陌生的医学信息。各种事实进入他的短期记忆,所引发的轻微头痛让他微微皱眉。

“某种……病毒感染,”他皱起眉,“逆转录病毒。放大镜说他脑细胞里有一段异常的基因序列,来自某种远古细菌。还要等多久才能跟他说话?”伊斯多并不特别期待询问复活的受害者:他们的记忆总是支离破碎,还有些人死抱着忘川人对隐私的执念不放,哪怕是为了他们自己的谋杀案或者魂灵儿盗版案,他们也不肯松口。

绅士说:“也许永远不能。”

“什么?”

“这是视觉基因的黑匣子上传。手段很粗糙,肯定极端痛苦。老把戏了,大崩溃之前的事。那时候在老鼠身上做过这种试验。你用一种病毒感染目标,病毒让它们的神经对黄光敏感。然后你用激光刺激它们的大脑,好几个小时,捕捉其活化模式,并训练黑匣子进行模拟。他头盖骨上那些小洞就是这么来的。视纤维。上载触须。”义人伸出一只戴手套的手,小心翼翼地拂动巧克力制作师稀疏的头发。头皮上有几个小黑点,互相间隔几厘米远。

“制造的冗余数据十分可观,但能绕开隔弗罗。而且当然还会把他的外记忆搅个乱七八糟,换句话说就是杀了他。这具身体最终的死因是心动过速。复活师正在准备他的下一具身体,不过希望不大。除非我们能找出数据去了哪儿。”

“明白了。”伊斯多道,“你说得没错,的确有趣,不是一般的魂灵儿盗版案。”说到魂灵儿时,伊斯多很难压抑声音里的一丝厌恶:死魂灵,上传的、被奴役的人类意识,也是每一个忘川人憎厌至极的对象。

通常说来,魂灵儿盗版是在受害者不知情的情况下偷走他们的意识,进行上传。做到这一点靠的是社会工程学:盗版者用诡计慢慢赢得受害人的信任,一点点侵蚀他们的隔弗罗,直到最适宜时再发动强攻,进攻对方的大脑。但这一次——“快刀斩乱麻的手法,简单,精妙。”

“我的孩子,精妙这样的字眼怕是不合适。”义人的声音里带了一丝愤怒,“想不想看看他的遭遇?”

“看?”

“我之前拜访过他。复活师正在处理。那模样可不好看。”

“噢。”伊斯多咽口唾沫。比起死后发生的一切,死亡实在不算可怕。一想到那些事,他的手心就开始冒汗。但是,如果他希望成为义人,就绝不可以畏惧下界。“当然,如果你觉得看看有帮助的话。”

“很好。”绅士张开双手,将共同记忆传给他。伊斯多接受了记忆,这姿势很亲密,还有点痒酥酥的。然后,突然间,他记起了自己与穿黑袍的复活师同在地下空间的一间屋里,准备从外记忆恢复大脑、植入新打印身体的情景。重造的巧克力制作师躺在合成生物缸里,仿佛在泡澡,一动不动。费雷拉医生用装饰华丽的黄铜仪杖碰碰身体的前额,接下来的是突然闪现的眼白、回荡在屋里的尖叫、舞动的四肢、下巴脱臼时发出的脆响——

皮革味儿让伊斯多直犯恶心,“简直……太残忍了。”

“很不幸,人就是这样。”绅士道,“但希望还是有的。费雷拉医生说,只要能找到数据,应该能清除他外记忆里的噪音,让他正确地恢复。”

伊斯多深吸一口气,让解开谜题所需的平静融化自己的愤怒。

“你能猜到为什么要你来吗?”

伊斯多用自己的隔弗罗四下感知——这里的所有智能物质都弥漫着一股忘川公民特有的注重隐私的意味,工厂给人一种滑不溜手的感觉。想从外记忆里攫取这里发生的事件,无异于妄图抓住空气。

“对他来说,这里是非常私密的地方。”伊斯多道,“依我看,他不会与任何人分享这儿的隔弗罗,哪怕是很亲近的家人。”

三台小智能机走进来,都是合成生命,一身明亮的绿色和紫色,仿佛灵活的大蜘蛛。智能机开始调整精炼机的手柄和表盘,心跳声随之增大了一挡。其中一个停下来检视绅士,细长的肢腿拂过他的外套。义人用手杖狠狠一戳,那东西赶忙跑开。

“正确。”绅士道。他上前一步,离伊斯多非常之近。伊斯多在对方银色的椭圆面具上看见了自己扭曲的映像:卷发蓬乱,双颊潮红。

“我们无法重建这里发生的任何事,只能使用老式的方法。尽管我十分不愿承认,但你在这方面似乎确有天赋。”

离得近了,义人似乎散发出奇特的甜味,很像香料,金属面具也像在辐射热量。伊斯多退后一步,清清嗓子,“不用说,我会尽力而为。”他装模作样地看眼命表——手腕上一只样式简单的小铜盘,只有一根指针,对他成为默工的时间做倒计时。“我看用不了多久。”他假装漫不经心,可声音里的一丝颤抖却泄露了实情,“今晚还得去参加派对呢。”

绅士没说话,但伊斯多想象得出来,面具底下肯定是嘲弄的微笑。

又一台机器噼噼啪啪地活动开了,模样比不锈钢的精炼机精巧许多。那是台造物机,黄铜的装饰线条透露出它的设计年代:王国时期。一只复杂的机械臂在金属托盘上舞动,用精准的原子光束画出整整齐齐的一排马卡龙。智能机把糖果装进小盒子里,带走了。

伊斯多扬起眉毛,满心不以为然:传统的忘川手艺人不该依赖科技。但从某些方面说,这台机器倒是跟他心中正逐渐成形的想法十分吻合。他仔细检查一番,发现托盘里残留着几条巧克力薄片。

他说:“不用说,首先,我要知道你掌握的所有情况。”

“他的助理说是她发现了尸体。”戴白手套的手轻轻一拂,将一小片共同记忆传给伊斯多:一张脸、一个名字。他想起她来,仿佛对方是曾经的点头之交。肤色微黑、脸蛋漂亮、可可色的头发一圈圈盘起。“另外,死者家属也同意见我们——你这是做什么?”

伊斯多从造物机托盘里拈起一片巧克力放进嘴里,用最快的速度瞬目。不属于他的记忆令他头痛难耐,不过也让他分辨出淡淡的红莓味儿、苦味儿,以及纳内迪峡谷土壤独特的大地气息。感觉有些不大对劲,过于脆弱。他走到巧克力制作师的尸体旁,尝了尝他抓住的大桶里的巧克力。不出所料,桶里的巧克力味道完全正确。

巧克力制作师的故事自然而然地浮现在他心头,就像片刻之前被造物机描绘的马卡龙,一个接一个显现。

“我在侦查。”伊斯多道,“我要见那个助理。”

伊斯多和绅士走回市中心,途中从乌龟公园穿过。

只凭这一点就足以证明巧克力制作师事业有成:他的工厂,那座有着巨大可可豆壁画的红砖建筑,坐落在城里最宜居的地方。公园是一整片绿色空间,起伏的小山绵延三百米,和城里所有彼此相连的部分一样,建在移动的机械平台上。绿地上点缀着高大、优雅的王国时代别墅,是忘川那些命时充足的年轻人修复、整合到城市中的。伊斯多一直不明白,自己的同辈人,为什么愿意在物质享受和服务上飞快地燃烧自己的命时。奢侈的享乐会缩短身为“尊者”的生命,等你迅速变成“默工”,就只剩下漫长难熬、能折断你脊背的劳作。世上还有这么多未解之谜,为什么这样虚掷生命呢?

公园是露天的,却并非被称为广场的公共空间。两人在沙石小径上遇到了好几个隐藏在隔弗罗底下的人。他们的隐私屏障闪着微光,一如周围青草地里的晨露。

伊斯多两手缩在外套袖子里躲避寒气。他想静心思考片刻,于是走得很快。他长了两条长腿,通常都能跟旁人拉开距离,然而绅士一直与他并肩而行,似乎毫不费力。

你觉得无聊了,对吧?琵可茜的库扑特讯息来得十分突然。伴随她声音而来的还有一团混杂的感受:意式浓缩咖啡的味道、佐酷殖民地那种过于清洁的古怪气息。

伊斯多抚摸戴在右手食指上的缠结指环:那是一圈银环,嵌了粒蓝色的小宝石,直接与他的大脑对话。佐酷的库扑特通讯他还不大习惯。与忘川的共同记忆相比,直接利用量子传输通道发送脑对脑的信息,他总觉得这种方法过于肮脏、富于侵略性。忘川的法子更精微:将信息植入接受者的外记忆,这样一来,资讯就不是接收到的,而是回忆起来的。不过,只要涉及琵可茜或她的同胞,一切都得妥协。

真不敢相信。你的义人朋友捻个响指,你就抛下我,留我独自为派对做准备。可现在呢,你居然觉得无聊了。

我没觉得无聊。他辩解得太快,慢了半拍才意识到这并非正确答案。

很好。因为如果你不能按时赶到,我就再也不睬你了。库扑特传来明白无误的情欲,光滑的衣料轻触皮肤的感觉仿佛爱抚。我正在考虑该穿什么。试穿衣裳,又脱掉。我想,这种事可以做成一场游戏,要是有人帮我一把就好了。可惜啊,你的损失。

他们俩也曾有过甜蜜的时光,比如在伊斯多狭小的公寓里一起度过的昨夜。没有干扰,只有他俩。他做饭,之后她教他玩她刚刚设计的卧房游戏,无论在智力上还是身体上都十分引人入胜。不过她入睡后他仍然睁着眼,脑中的齿轮毫无目的地转动,甚至在她披散在浅色后背上的发丝间寻找模式。

他努力搜索正确的话语,心思却依然被亡故的巧克力制作师攫住。不过是魂灵儿盗版案,他在库扑特里添上耸肩的动作,表示无所谓。不会很久,我很快就回来。

对方的回应附带着一声叹息。今天的事情很-重-要。我的整个佐酷都要来。整个佐酷。来见我这个反叛者,以及我那愚蠢、不开化的忘川男朋友。给你两小时。

我这边已经很有进展——

两-小-时。

琵可茜——

我能毁了你的游戏,你知道的。我可以告诉你你的义人到底是谁。

他几乎确信对方的威胁不过是虚张声势。佐酷的量子科技赋予她的力量,的确远超忘川古老的沉静技术。但义人的身份一直保护得很好。可是,一想到也许无法知道自己是不是有能力找出真相、无法靠自己的力量完成最后一块拼图,他便害怕起来。不等他阻止,恐惧已经如心跳般传到库扑特另一头,又快又重。

瞧见没?对你来说这才是最重要的,对吗?好好玩儿吧,混蛋。然后她就消失了。

绅士问:“小琵可茜还好吧?”

伊斯多没应声,只管加快脚步。

界边区有几条宽阔的商店街,巧克力商店就在沿城市南缘画出柔和曲线的那一条上。这里的平台相对较大,布局也稳定,因此才有地图。也因为这一点,许多外星访客选择来这里一窥忘川的容貌。餐厅和咖啡馆刚刚开门营业,为早到的客人打开暖气,让寒冷的火星空气变得舒适宜人。紫色和绿色的生化智能机挤在暖气周围,伸出纤细的腿脚取暖。

绅士在一扇狭窄的橱窗前止步。里面陈列的东西十分打眼:一个足球大小的球体,点缀着各色糖果,仿佛王国时代火卫二的缩微模型;顶上还有一盏繁复的水晶吊灯。两样东西都是巧克力做的。然而吸引伊斯多目光的却是它们旁边的大家伙。那是一条裙子:庄重的高领长裙、腰上系饰带、裙裾飞扬,定格成飘逸的巧克力快照。

义人推开门,黄铜铃铛响起。“到了。你那位女性密友也许会说:游戏即将开场。我会留下,但由你负责说话。”他突然消失了,鬼影般融化在苍白的晨光中。

店内空间狭窄,左手边是玻璃长柜台,右手边是陈列架,灯光很亮。巧克力与焦糖的甜美气味飘散在空中,令人愉悦,全然没有工厂里生皮革的臭气。柜台下,机器浇铸的果仁糖闪闪发亮,活像长着明亮背甲的昆虫。展示用的摆件陈列在右边,全是装饰性的巧克力雕像。其中有一面扬起的蝴蝶翅膀,与成年男子一般高,上面蚀刻了一张女人的面孔;还有一张死亡面具,薄得不可思议,用赤陶色的巧克力制作。

一双飘着巧克力缎带的红鞋吸引了伊斯多的注意力。他把它们记下来,供日后参考。看琵可茜最近的心情,他很可能需要送点什么礼物。

“有什么特别的目标吗?”查询外记忆之后已经十分熟悉的嗓音,希弗·林德斯特罗姆。她比记忆中显得更疲惫,漂亮的脸蛋上多了好些纹路。但蓝色的店铺制服很平整,头发也仔细梳理过。两人的命表交换标准的店铺隔弗罗,只短暂的一股信息流,但已经让她知道他对巧克力并不怎么了解,不过有足够的命时可供挥霍;而他则瞥见了她和商店的外记忆。她的隔弗罗肯定隐藏了某种情感反应,但面对伊斯多,她表现出来的是代表优质服务的完美表象。

“我们有各种口味的马卡龙,刚从工厂运来,十分可口。”她指指柜台。之前伊斯多见过的合成生化智能机正忙着上货,把各色巧克力圆盘一排排摆放整齐。

伊斯多道:“我想找些更……更特别的东西。”他指指橱窗里的巧克力裙子,“像这种。能凑近了看看吗?”

助理从柜台后面走出来,打开隔断橱窗与商店的玻璃面板。看她生硬、蹒跚的步子就知道她是老一代火星人,至今仍因为感受不到地球的重力而胆战心惊;仿佛经常挨揍的狗,哪怕受到爱抚时也以为会挨打。凑近裙子,伊斯多能看出各种精妙的细节:材质如何制造出飘逸的效果、色彩如何灵动。也许我猜错了。可就在这时,他察觉到她的隔弗罗略微变动,虽然只有一点点。也许没猜错。

“嗯,”她语气不变,“的确很特别。式样仿的是奥林匹亚宫廷贵妇的裙子,用的是图戴勒式巧克力。我们试了四次才弄对比例。六百种芳香成分,一丝差错也不能有。巧克力的性情反复无常,你得时刻保持警醒。”

“有意思。”伊斯多努力伪装出一副厌世的腔调,仿佛自己真是个命时充裕的无聊青年。他掏出放大镜,观察裙边。飘逸的形状变成了糖和分子组成的结晶网。他搜索自己新近获取的有关巧克力的记忆,越探越深。可就在这时,商店的隔弗罗探测出自己的隐私遭受侵犯,立刻将画面变成了模糊一团。

“你干什么?”林德斯特罗姆瞪着他,仿佛第一次看清眼前的人。

伊斯多看着白噪音直皱眉。

“见鬼,只差一点点。”他朝林德斯特罗姆露出最迷人的微笑,琵可茜曾说这笑容能把老女人的骨头化成水。“能尝尝吗?我是说这件裙子。”

助理瞪着他,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什么?”

“抱歉。”他说,“我该早点告诉你,我在调查你雇主的案子。”他稍微打开隔弗罗,让对方能知道自己的名字。她朝他瞬目,清澈的绿眼睛有片刻失神,然后她深吸一口气。

“啊,原来你就是大家一直说起的奇迹男孩。他们说你能看见义人看不见的东西。”她走回柜台背后,“除非你准备买点什么,否则我希望你离开。为了让商店不至于关门,我已经尽了全力。如果他活着,肯定希望商店继续营业。为什么我要跟你说话?我知道的一切都已经告诉他们了。”

“因为,”伊斯多道,“他们会认为你跟这事有关。”

“为什么?就因为我发现了他的尸体?他的隔弗罗我只有一点点,刚够知道他姓什么。”

“因为这个假设符合逻辑。你是第一代火星人,从你的步态我就能看出来。也就是说你当了差不多一个世纪的默工。这种经历对人的心智可能产生很奇怪的影响,有时甚至让他们渴望重新变成机器。魂灵儿盗版者可以满足这个愿望,当然不是白送。只要你帮他们一个小忙,比方说帮他们窃取一位知名的巧克力制作师的意识——”

她的隔弗罗完全关闭,整个人被隐私包裹,让对方只能模模糊糊知道那儿有个人,除此之外一无所知。伊斯多明白,与此同时,自己于她而言也变成了同样的、近于不存在的实体。但这状况只持续了片刻,她很快回归,紧闭眼睛,双拳抵住胸口,仿佛生怕有什么东西破堤而出。她紧绷的指关节发白,与深色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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