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橘子

小时候的姜如羽不止一次幻想过自己长大后会成为怎样的一个人。

刚开始她的梦想和所有同龄小朋友一样，打算做一个科学家；后来，她看见港剧里的女警英姿飒爽，又渴望成为一名警察。

直到有一天，她路过商场里面的音像店，看见电视机里头打扮得青春甜美的女孩，动作美丽又率性，举手投足之间优雅而充满活力。

她第一次发现，这样看起来毫不相关的两种气质，居然能同时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

自从那天起，什么科学家女警察，统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从此之后，姜如羽的眼睛里、脑海里、心里，仿佛都只剩下舞蹈。

正值花季的少女，对自己的未来充满无限遐想，而她也坚信，自己将来一定会朝着梦想的方向努力前进。

她给自己预想了很多不可突破的险阻，操纵着未来的自己披荆斩棘，跨过艰难险阻。

然而，她在这条康庄大道的起点看见了林巧妍。

姜如羽第一次知道自己不可能跟‘舞蹈’这两个字沾上边的时候，是初三毕业后的某个十分寻常的日子。

那时她去厨房倒水喝，路过父母的房间，恰巧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我还是觉得小羽这个性格更适合选文科，以后往老师、律师这几个行业发展都挺不错的。”

“我看学会计也可以。”

“会计确实也可以，但学的人太多了。”林巧妍听起来忧心忡忡：“咱们学校还好，隔壁临江大学直接给会计设了一个系，以后这专业的发展情况很难说。”

姜云智余光捕捉到门外鬼鬼祟祟偷听的小小身影，乐呵呵把人叫进来：“小羽，你自己有没有什么志向？”

她脑子里立即浮现了那个率性舞动的身影，可话到嘴边时又给咽了回去，因为她也想起了刚才林巧妍说的话。

最后只能干巴巴地憋出一句：“我现在考虑这些还早呢……”

“不早了。”林巧妍不太赞同：“之前没跟你提，所以没有考虑过，既然现在爸爸妈妈提出来了，你就好好想一想。”

虽然心里早就有了答案，但她还是顺从地垂了眼眸，装作在想的样子。

林巧妍和姜云智列出来的几个职业里，没有一个是和舞蹈相关的。

也就是说，其实林巧妍并没有把这个考虑在有关她的人生规划里。

那她还是先试探一下他俩的态度好了。

组织好语言，姜如羽轻声问：“你们觉得……我学艺术怎么样？”

“艺术？你指的是什么？音乐、美术、舞蹈还是表演、传媒那一类的？”姜云智的表情倒是没多大变化，依旧是一副老好人的模样。

“舞蹈。”她抿唇，小心翼翼地回答。

她十分忐忑，目光紧紧盯着父母，生怕他们会露出哪怕是一点的不同意。

林巧妍几乎是想也不想就反驳道：“小羽，这个不行。”

“为什么不行？”尽管这个结果是在意料之中，但姜如羽失落的同时也有些恼，连语气都不自觉硬了几分。

“人家读艺术的都是从小练起的，有些甚至还没上幼儿园就开始培养，你半道出家，怎么抢得过他们？”林巧妍的语气一贯的强势，一分情面都不留：“而且舞蹈这个专业读出来就业方向很狭窄，名牌大学都不一定能找到好工作，更何况你连名牌都考不上？”

“你怎么知道我考不上？”姜如羽不服气：“我现在就开始学也一样可以的，也不是所有名牌大学的学生都是从幼儿园前就开始培养的啊！”

“小羽！”林巧妍冷下脸：“你不要这么任性，爸爸妈妈都是为你好。你还小，对很多事情的想法都很片面。”

她觉得道理是站在自己这里的，只是林巧妍不愿意听，于是她开始试图纠正林巧妍的想法：“可我说的是实话，只是妈妈你不知道，所以你才这么固执地认为我的想法是错的。如果你担心我考不上名牌，我也可以先不读艺术班，一边学舞蹈一边学文化……”

“姜如羽！”

林巧妍拔高嗓门，怒气浮在脸上，连脖颈都绷着青筋：“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姜如羽一向很乖很听话，鲜少让林巧妍动怒，这一声责问，竟生生将她的眼眶逼出了泪花。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自己长大了？翅膀硬了？居然敢顶嘴了？”

“你自己听听你说的都是什么话？你现在是在责备我太固执？我不听实话？”

“我生你养你，现在是不是还要听你来质问我、责怪我？”

“一边学舞蹈一边学文化？行，你要有能耐就自己挣钱去交学费，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

林巧妍的斥责一声大过一声，连天花板都能听见她震怒的回音。

她每说一个字，姜如羽的心就跟着猛烈地跳动一次，动静大到像是要挤出她的胸腔。

一直在眼眶里打转个不停的泪水，再也压抑不住，噼里啪啦往下掉。

她是真的很怕林巧妍，从小就怕，怕到连吸鼻子都不敢用力，也不敢抬手去擦眼泪。

母亲愤怒的视线，如同两道闪电，从她的头发丝儿劈到脚趾头，劈地她明明动也不敢动，却还是止不住地发抖。

眼看着林巧妍的怒火有越燃越旺的趋势，姜云智赶紧出来打圆场：“好了，小羽才初中毕业呢，现在考虑这个确实太早了。”

不等林巧妍回应，姜云智揽过她的肩，将她带出了房间。

她没开灯，房间里黑漆漆的，倒在床上时，心中的难过和酸涩再一次决堤迸发。

曾经姜如羽并没有很在意过什么，她打小就不是任性的性子，看上的玩具，林巧妍愿意给她买，她会很开心；林巧妍要是不愿意给她买，她顶多也就是撒撒娇，绝不会死缠烂打。

所以无论林巧妍说什么，让她做什么，她基本上都不怎么会违抗。

‘舞蹈’这个名词，不仅第一次让她拥有了梦想——

也第一次让她产生了一种，自己其实是林巧妍操纵的傀儡，她的人生，必须按照林巧妍的规划走下去，循规蹈矩，一步一步，不能出任何差错，也不知是对是错的感觉。

-

与高一高二已经适应过的节奏不同，高三的生活和学习节奏都特别快。

八月刚过了个头，整个校园就弥漫着一股紧张和压迫的氛围。

开学第二周，临江一中进行了第一次手机大搜查。

小道消息传得向来快，不过依然打了很多消息不灵通的学生个措手不及。

先是搜查男生宿舍，而后才是女生宿舍。

轮到女生宿舍时，班主任让每个寝室的寝室长跟她回去开门，姜如羽刚好是寝室长，等到通知后便跟同学一起去了寝室楼。

姜如羽交的是模型机，但相较于其他心里有鬼的同学，她丝毫不慌。

今早班里男生给的反馈，这次大搜查严到连柜子和床垫底下都会搜；平时都把手机锁柜子里和压在床垫下的同学全都落马了。

这样听起来好像确实是无路可逃。

搜查她们班宿舍的是班主任和年级主任，两人非常严格，角角落落但凡能搜的都搜了个遍。

她所在的是文科重点班，有心思藏手机的人本来就少，这么严密的搜查下来也只抓到一部小灵通。

完事之后，两个老师走在前面，姜如羽和同学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黄老师我跟你说，这帮学生胆子肥的啊，居然敢给我交充电宝！”

“真的假的？”

“真的，他用手机壳套住然后装手机袋里，要不是那天我心血来潮一部一部查，根本就不会发现他交上来的是充电宝。”

“哎哟！这可不行，我也要找个时间好好检查下……”

两人聊天丝毫没有避着后面几个学生，奈何姜如羽心思不在这上面，压根就没注意她们在聊什么。

路过食堂时，她跟身边的同学打了声招呼，偷偷溜了出去。

晚修时分，食堂只零星开了几盏灯，厨师三三两两坐在长椅上嗑瓜子聊天。

她迅速从中间过道穿过，来到放饭盒的区域，在第三排的边角找到了自己的饭盒袋。

将饭盒从袋子里拿出来，打开盖子，里面赫然躺着一部手机。

她做贼似的四下望了一圈，速度极快地把手机塞进裤兜里后，才回教室接着上晚修。

第二天中午，林巧妍准时来接她放学。

她照旧给姜如羽做了一桌好吃的，也照旧叮嘱她要好好学习，绝不能落下任何一科。

姜如羽低着头扒饭，无论林巧妍说什么她都点头。

这周傅意没有上周来得那么早，是踩着点到的。

他到姜家时，姜如羽已经坐在书房里等他了。

与上次一模一样的牛仔裤，倒是换了件T恤。

除了中间有一条挺小的红色长方形以外，整件T恤都是纯白的。

姜如羽甫一看到这件衣服，就被吸引走了所有注意力。

傅意卸下书包在她对面坐下：“上次让你做的题做了没？”

姜如羽没回话。

“小羽。”见她还盯着自己的衣服看，傅意伸手敲她面前的桌子：“看什么呢？”

姜如羽这才缓缓回过神来。

“衣服……比上次那件好看多了。”她收回视线，指了指他胸前道。

听见姜如羽的夸赞，傅意轻笑了声。

那天回去后他逼乔琛给他重新买了几件能看的，看样子反响还不错。

只不过下一秒，对面的小姑娘小巧的下巴对着他胸前微扬——

“就是你胸前这个商标，应该是Supreme，不是Superme。”

“S、U、P、R、E，Supreme。”

作者有话要说：划重点：初三

给朋友试读的时候漏了这一点，还以为是现在进行时，其实是一般过去时～

呜呜呜我的存稿用完了呜呜呜我跟我的羽妹一样惨兮兮为了让大家安慰一下我们我就搞几个红包发一发吧呜呜呜

(意思是我不一定能六点准时发了但是不能的话我都会文案请假的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