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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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佑微捂着脸, 颤声道:“沈樊成,你说,你是不是……是不是活该?”

“是。”

“你是不是很讨人厌?”

“是。”

“你是不是很傻?”

“是。”

“你是不是……”殷佑微呜咽道,“喜欢我?”

“是。”

殷佑微转身,用力地搂住他的脖颈:“你是不是贱!非要我跟你划清界限你才后悔!非要我出了事你才肯坦诚!”

沈樊成揉了揉她的发顶:“是。我活该,我讨厌, 我傻, 我贱。对不起。”

人总是在关键时刻醍醐灌顶。

殷佑微忍不住咬了一口他的肩膀。

沈樊成抱着她没动:“咬重些, 好消气。”

殷佑微破涕为笑, 松了口,道:“你脏死了,我才不要再咬。”

“好的, 那你打我。”

“打你有什么用,你又不是没被人打过, 还不是活蹦乱跳的, 最后还累着我自己。”殷佑微捶了一下他的肩。

沈樊成便抱着她不说话了。

殷佑微缩在沈樊成怀里, 安静了一会儿, 道:“沈樊成,你记好,你欠我很多很多东西, 你都要补偿我的。”

“嗯。”

“我说的每一个字,你都要听好。”

“嗯。”

他害她落入险境,此刻失而复得的心情无以言表,只知道一味点头。

“以后不许再说那些让我伤心的话。”

“绝不说。”

“不许瞒着我重要事情。”

“绝不瞒。”

“不许欺负我。”

“绝不欺负。”

“不许不喜欢我。”

“绝不……绝对喜欢。”

“不许因为我而受坏人威胁。”

“……”沈樊成沉默了。

“你怎么不说话。”殷佑微推了他一把。

“……我不敢。”他闷声道, “我也会怕的。”

他能在江湖中横行,仗的就是孤身一人,无欲无求,没有软肋。

如今他有了。

但是他不后悔。

殷佑微轻轻挠着他衣服被烧焦的边缘,道:“那样的话,我会很失望。对我自己很失望。我希望我喜欢的人,能一直保持着最好的样子,我喜欢你,是想能和你并肩走在一起,而不是成为你的拖累。”

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娇滴滴的大小姐,除了当一个花瓶,还有什么用呢?

沈樊成若是一棵树,她便不想做一枝攀援其上的菟丝花;沈樊成若是一柄剑,她便不想做剑光保护下的一株弱柳。

她想做春雨,与树常伴,润物无声;她想做烈火,缠绕剑身,淬炼新芒。

他们是并列的。

沈樊成搂着她的手紧了紧。

“我会努力……”殷佑微道,“请你……相信我。”

“我信你。”他将她抱得更用力,眼角*润。

他何其幸运,能碰到她。在这么柔软脆弱的身躯之中,竟有一颗灼热而坚韧的心。

“我也会努力……再也不会让你变成用来威胁人的筹码……”他沉声道。

殷佑微发出一声轻轻的喟叹。

世事大多坎坷,还好最终有个好结果。

她看了一眼旁边两具尸体,轻声道:“那两个人,怎么办?”

沈樊成松开她,终于想起来这里并不是个适合抒情的地方。

他和死不瞑目的尸体对视半晌,道:“等你二哥回来,有人陪着你,我就去把他们处理掉。”

说到殷俊,又是一阵沉默。

殷佑微又开始绕她的手指:“二哥那边,我尽量……”

沈樊成笑了笑:“大不了把你劫走嘛,反正他也打不过我。”

“你想得美。”殷佑微骂道,抬脚轻轻踢了一下他的小腿。

“你二哥很好。”沈樊成收起玩笑的表情,“他为你考虑了很多,我确实不符合他的要求。但我会尽力说服他的。”

殷佑微咬唇点头,面上浮起一丝薄红:“……嗯。”

“我们换个方向。”沈樊成转身,伸手扳过殷佑微的肩膀,“不要对着尸体聊天。”

“……”

沈樊成另外找了个空地和殷佑微坐下,说道:“你一直都很好,但你知道我从前为什么拒绝你吗?”

殷佑微瓮声瓮气地模仿:“你还是太小了。你行事全凭一腔冲动,根本没有考虑过后果。”

沈樊成:“……你怎么记这么清楚。”

殷佑微哼了一声:“我记仇。说过我坏话的我都记得很清楚。”

沈樊成扶额:“这算一个。但当时我的确没有想到你其实这么……”这么成熟。让他意外。

“但是另一点才更重要。”

“哪一点?”殷佑微想了想,“你还说过什么?”

沈樊成叹了一声:“坐过来点,我给你讲故事。”

沈樊成讲的,是他母亲的故事。

在一个小县城里,有个从京城回乡养老的大厨,大厨姓王,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小名唤作阿妙。阿妙的母亲早亡,父亲终生未续弦,她是由父亲一手带大的,从小便跟着父亲在灶台间转悠。

后来她长大了,出落得亭亭玉立,又兼有一手好厨艺,附近的人都称她一声“妙娘子”,人们都说,将来求亲的人必然会踏破王家门槛。

但是阿妙心里已经有人了。她喜欢的是隔壁武馆里青梅竹马长大的少年后生梁易。自然,梁易也很喜欢她,他们两情相悦,时常私下凑到一起嘀嘀咕咕嘻嘻哈哈。

王父却有些忧心:“阿妙啊,梁易虽好,但我看他志不在此。”

妙娘子满不在乎地说:“志不在此,不是好事吗?这城里就这么点大,他有志气有野心,您难道不应该感到高兴吗?”

王父摇了摇头:“可是,我看他并不像是一个在意儿女情长的人。”他在京城生活多年,早已练就了一双看人的眼。看过的事多了,他也就不像旁人那么在意所谓富贵,他只是担心女儿将来的幸福。

妙娘子觉得奇怪:“男子汉大丈夫,耽于情爱不才会让人看低吗?我喜欢他,就是喜欢他像个顶天立地敢作敢为的好男儿!”

王父劝说不过执拗的女儿,又舍不得*迫她,只好继续让两人来往着。

梁易有一天对妙娘子道:“阿妙,我要出去闯荡江湖!”

妙娘子很开心:“好啊好啊!你带我!”

梁易却道:“我跟着武馆师父学了一身好武艺,这才敢出去闯的,你什么都不会,很容易陷入危险的!”

“那……那怎么办?”

“你就在家里好好地等我,等我功成名就衣锦还乡归来,就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娶你!”梁易那时也不过就是个少年,说话说得豪情万丈。

妙娘子皱眉:“等你功成名就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梁易算了算:“大概和那些上京赶考的人差不多吧,三年,三年若是我还没成功,我也没脸见你了!”

妙娘子急道:“那可不行,你就算不成功也得回来!我又不会嫌弃你!”

梁易咧嘴笑了。

梁易走的那天,背了把剑,一个人骑马走得摇摇晃晃。

妙娘子站在路口向他挥手。

王父远远地站着,看着那意气风发逐渐远去的少年郎,一颗心慢慢地沉了下去。

他预感到,这个年轻人,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起初,梁易每个月还会寄信回来,妙娘子喜悦地读着,那个虚无缥缈的江湖在她心中也逐渐有了雏形。后来他的来信语气不再那么轻松,字数也渐渐变少,频率也越来越低。

王父看着女儿的心情一日比一日低落,终于道:“你看,为父早已劝过你……”

妙娘子心里难过,却还是忍不住替梁易说话:“他一个人闯荡江湖,压力很大,不常来信,自然是可以理解的……”话音越来越低。

王父叹息一声:“你已经十六岁了。”

妙娘子等了梁易三年,最后一年,她一封信都没有收到。

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哭了很久。

她想不明白,梁易为什么就这么没了音信,他难道是变了心,不想再与她来往了吗?

她虽然出生在京城,在幼年对京城的记忆已经很模糊,在她看来,脚下这片小城镇的土地,才是她的根,她长大于此,民风淳朴,她不知道外面究竟有怎样的花花世界。梁易他,是不是觉得外面的女子更好,更适合自己,所以就这么和她断了?

还是说,他已经遭遇了不测呢……?

妙娘子想不明白,也不敢深想。

王父又一次找她谈心。

妙娘子却道,她再等一年,若梁易仍然杳无音信,她就嫁人。她已经十九岁了,从求亲者众多走到无人问津的地步。

王父始终狠不下心去*她。

这一天,店里来了两个过路人,妙娘子在店里给父亲帮忙,顺便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要我说,近些年那些老骨头都不行啦,这江湖还是年轻人的天下啊。”

“也不尽如此。有些年轻人轻狂的很,哪里知道姜还是老的辣。”

“哎,说起来,我就很看好最近那个风头正盛的小子,叫……叫什么来着?”

“你说谁?”

“那个用剑的小子,他的剑名字还挺特别,叫什么绝响,很狂啊,但是狂得很有底气。”

“哦哦,我想起来了!叫梁易!前不久还被松岩老先生收作入室弟子了不是!”

“对对对,梁易,这名字,不如他的剑好记。”

妙娘子手里的抹布掉了下去。

她走到那两位客人身边,怯怯地问:“请问,你们说的梁易,是哪个梁哪个易,又是哪里人士?”

客人以为这小娘子好奇,便道:“便是横梁的梁,容易的易。哪里人士……?唔,具体哪里也不清楚,仿佛就是你们这州的人?”他挑眉,“怎么,你认识?”

妙娘子僵硬笑道:“不认识,只是这名字听起来和我一位亲戚很像,便忍不住问问。”

“万一他还真是你亲戚呢。”一人笑道。

妙娘子摇了摇头,却没再说什么,自己回了后屋。

他还活着,他过得很好,可是,他却没有再给她写过信。

他也变了,当年离家时,他带的那把剑还是叫“侠者”,口口声声说着自己一定会好好收着,如今也换了一把叫做“绝响”的新剑。

妙娘子安静地流着泪。她已不是当初天真的小姑娘了,她的心在这么久的等待中已经荒芜,但始终有那么微弱的一点幼苗在顽强地生长着。然而就在刚才,这里彻底成为了一片废墟。

哀莫大于心死。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当夜,妙娘子告诉父亲,她要嫁人了。

她嫁给了本镇的一个姓沈的小商人,是个还算厚道的人,喜欢妙娘子也喜欢了很久。她不爱这个男人,但她努力去做一个好妻子。

后来梁易的名声越来越响,连他们这种小城镇个把月也能听到一回他的消息。

妙娘子一手抱着咿咿呀呀的婴儿,一手摇着拨浪鼓,只觉得前尘旧梦,恍如隔世。

王父在不久之后去世,而沈樊成三岁那年,妙娘子的丈夫在一次外出中染了急疫,就这么没了。

沈樊成有时候很难想象,他的母亲,究竟是如何一边*持着小小的家业,一边把他带大的。

他十岁那年,梁易回来了。

妙娘子没有原谅他,她说:“你现在回来了,又如何呢。我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梁易说:“我不介意!”

妙娘子却道:“我介意。我孀居多年早已习惯,并不想有一个非亲非故的人掺和进来。”

晚上,她惯常来沈樊成屋子里哄他睡觉,这次却没有给他讲什么睡前故事。

妙娘子摸着沈樊成的头道:“阿成,你知道这世上谁最薄情吗?”

沈樊成有些懵懂地看着母亲。

“一是帝王贵胄,二是江湖中人。”

“阿成,你以后千万不要做个薄情人。”

妙娘子一直隐隐恨着梁易。然而梁易直接在他家对面买了一间屋子住了下来,妙娘子又不可能把他赶走。

沈樊成只知道母亲不喜欢这个伯伯,但当时的他实在看不出来,这个伯伯哪里惹人讨厌。他会帮忙扫地,帮忙劈柴,帮忙搬食材,偶尔遇上不讲理的客人,他也会把他们遣开。

他猜测他们之间一定有很复杂的故事,但他不敢去问母亲,只能偷偷趁母亲不注意的时候去找梁伯伯。

梁伯伯看着他笑,笑容里却带着沧桑。

他说:“我从前做过一些坏事,对不起你的娘亲。”

“有多对不起?”

“很对不起。”

沈樊成便没问下去。

梁易说:“你知道我是哪里人吗?”

沈樊成摇头。

“我是本地人。”

沈樊成惊讶地瞪眼:“那你一定离开这里很久了。”

“对。我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

“什么地方?”

“江湖。”

那是沈樊成第一次听说江湖。

随着年龄渐长,他终于逐渐知道了梁伯伯和母亲之间的事情,也从他们那里得知了相似却不同的两个版本。

梁易告诉他,他并不是忘记了阿妙。

起初,他的确是被江湖所呈现出来的精彩纷呈所迷了眼,眷恋其中,难以割舍,这里有灯繁酒暖、把盏贪欢,有轻裘快马、游侠异客,也有美人迟暮,英雄末路,更有寒刀霜剑、生杀予夺。

如同所有的少年,他渴望在这风起云涌的江湖里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现实往往是残忍的。

他没有败给哪个高手,先败给了银子。初涉世事的年轻人总是容易入不敷出的。

他在最艰难的那段日子里,每每想起阿妙期待的眼神,心里就一阵酸楚。

他没钱寄信,更没脸寄信。阿妙虽然说着不会嫌弃他,可是哪个回乡的人会像他这么落魄。

越是艰苦的环境,越能*出人来。

他终于找到机会翻了身,但这个机会下,埋葬的是一个天真的少年。

剑锋一旦沾了血,便将经常沾血。没有鲜血滋养过的剑,不会是一把好剑。

这个江湖残酷而美丽,你在底层,只能看到残酷,只有爬到高层,才能欣赏到她的美丽。

他再也没敢写过信。

这样子的他,不会是阿妙的良人。

一个仇者众多的江湖客,是没有资格成为一个单纯良家姑娘的丈夫的,这样的丈夫,只会给妻子带来源源不断的麻烦。

他从松岩老人手下出师,带着一柄绝响剑行走江湖,一时间,那出神入化的绝响剑法名震江湖,他梁易的风头一时无两。

他有时候暗想,如果阿妙听到了他的消息,知道他明明过得很好,却不肯和她来往,以她的性子,一定会断了自己的念想。

他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她若能嫁个好夫婿,他也会很开心。

他三十一岁那一年,无意中路过一个村庄,看到夕阳下一对少男少女携手在田野上飞奔。

他们身后是一大片浓墨重彩的天空,晚霞奇瑰,落日熔金。而他们在这黄昏时分,奔跑成了两道剪影。

清脆的笑声远远地传到了他耳中,让他心中蓦地一痛。

这蓦然一痛之后,便像是有一把钝刀,在他的心口来来回回地磨。

他忽然间感到无比的厌倦和寂寞,厌倦了熙熙攘攘纷纷扰扰的江湖俗事,寂寞于古道瘦马踽踽独行的自己。

他这些年其实已经渐渐不问凡尘了,只是独自一人四处漂泊,行踪无定。

他在这一刻,生出了强烈的回乡的欲.望。

他满腹心事,郁郁寡欢,独自去酒楼饮酒。

酒楼里的歌姬一身素衣,拨着琴弦,声音迷离微哑,算不得什么上好的音色,却偏偏撩人心弦。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

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一声一声,声声催泪。

他不过才三十一岁,可是他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很老了。

他仰头喝尽杯中烈酒,彻底下定了决心。

他回到故乡,已经无人认得他。这个小镇里自然也不会有人知道,路上这个满面风尘的负剑男子就是江湖上久负盛名的梁易。

他打听到了阿妙的住处,这才知道她已孀居多年,独自抚养着一个儿子。

她是个寡妇。她过得并不快乐。

哪怕多年未见,阿妙仍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梁易看着她发间若隐若现的几丝秋霜,知道他这后半生,都将在赎罪中度过。

沈樊成想知道什么是江湖,梁易便说给他听,说江湖的花团锦簇,说江湖的艳阳晴空,也说江湖的血雨飘摇,也说江湖的白骨莹积。

江湖是什么?江湖就是无常。在这里,多情的会冷淡,柔弱的会坚韧,繁荣的会凋敝,失意的会得势,孰是孰非谁黑谁白,也许三年之后便又是一个翻转。

沈樊成问他:“你后悔吗?”

梁易不语,只是摸了摸他的头。

妙娘子喊沈樊成回去吃饭,她看了一眼他身边的梁易,牵走了儿子,冷淡地离开。

梁易始终不走,她也就选择无视他。

妙娘子其实不太愿意沈樊成与梁易多接触,但是男孩子本来就难管教,沈樊成又缺少一个男性长辈教养,而梁易的脾气被江湖打磨得很好,又有见识,久而久之的,她也就默许了这种行为。

梁易教了他很多功夫,妙娘子冷眼看着,只回去后叮嘱沈樊成,这些武艺只可日常防身用,万不可因此轻易涉足江湖。

沈樊成知道母亲因为梁易而对江湖怀有怨怼之心,所以他从不反驳。

只是,哪个男孩会不向往那种危险而精彩的地方呢?

纵然知道江湖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内心总还是躁动不安的。

妙娘子在沈樊成十四岁那年病倒了。是毫无预兆一下子病倒的,大夫说是多年来的积劳成疾加上忧思过重,人才会突然垮掉。

梁易非常着急,差点动用江湖关系找名医来,却被妙娘子主动制止了。

这是她这些年以来,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这么长的一段话:“阿成已经长大,他是个聪明孩子,不需要我多*心了。我寿数已尽,自有感觉,你就让我安安静静地走吧,我真的太累了,太累了……梁易,我爱了你很多年,也恨了你很多年,事到如今,我不想再和你多有牵扯。你放过我吧。若有来生,我们再也不要遇见。”

她缠绵病榻半年,最后走得很安详。

出殡那一日,沈樊成走在梁易旁边,惊觉一夜之间,他双鬓已然斑白。

沈樊成不愿继承家业,梁易便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不得不说,沈樊成虽然没长一个科举的脑子,却天生长了一身习武的筋骨。

出师之日,梁易坐在他面前:“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你是阿妙的儿子,按理说我应当保护你……”

“不必。”沈樊成道,“路是要我自己闯的。是成是败,我都无怨。”

梁易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你说得对。你很好。”他伸出手,原本想摸摸他的脑袋,却想起如今的沈樊成已经不是可以随便被摸脑袋的年纪了,便临时换了方向,拍拍他的肩,“我相信你。终有一天,你的光芒会照耀在这片江湖之上。”

殷佑微将头靠在沈樊成肩上,轻声道:“那你师父后来去哪里了呢?”

沈樊成道:“我不知道。他说师徒缘分已尽,从此天涯路人,不必相问。我也再没有听说过他的消息。江湖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如今已经没什么人记得他了。”

他其实心里有个猜测,只是从不愿意去证实罢了。

殷佑微忍不住握住他的手:“你比你师父勇敢那么一点点。”

“哦?”

“你师父其实一直在害怕那些有的没的,你也害怕过,但是你现在克服了。”

沈樊成笑了笑。

他伸开胳膊,揽过她的肩膀:“那么,你也比我娘勇敢那么一点点。”

“嗯?”

“你敢踢我。”

殷佑微:“?!”

她立刻伸脚去踩他的脚背,被他灵活避开:“你看,还敢踩。”

“还有还有,你还会咬人。我娘从不咬人的。”沈樊成指着自己的半边肩膀说。

殷佑微气急败坏。

他不着痕迹地带过了那些不算美好的往事,露出久违的嬉皮笑脸。但,这才是熟悉的沈樊成,没个正经,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挑起她的不良情绪。

她十指呈爪去抓他,张口叫道:“就咬你!”

沈樊成梗着脖子挑衅:“来来来,咬这里,记得精准一点,一口咬破喉咙。”

殷佑微扑过去,两只爪子扣在他肩膀上,冲着他的喉咙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

殷佑微突然停止了动作。

沈樊成睨她:“你干嘛,你退缩了噢。”

殷佑微看着他上下动的喉结,别开了视线:“……我不玩了。”

她红着脸,慢慢地退了回去。

沈樊成忽然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你这是主动认输,要受罚的。”

“啊?”殷佑微挣扎道,“我什么时候跟你赌过输赢,你瞎说八道。”

“我刚订的规矩。”沈樊成一本正经地说。

殷佑微踹了他一脚:“你放开我!你明明之前答应了不欺负我的!你骗人!”

“我哪有欺负你啊?”沈樊成一脸无辜。

“王八蛋!负心汉!你刚才对我的态度可不是现在这样的!是谁之前口口声声地说‘我活该,我讨厌,我傻,我贱’来着?”殷佑微恼羞成怒,“果然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钓到了人就开始放肆了!”

沈樊成存心逗她:“是啊,你这不是上钩了吗?”

殷佑微愣住。

她的唇紧紧抿住绷成一线,睫毛微微地颤抖着,眼底开始泛起朦胧的雾气。

轮到沈樊成愣住。

只见她肩膀一耸,一颗眼泪就砸了下来。她低下头,一只手去捂脸。

沈樊成立刻慌了,顿时松开她那只被他握住的手腕:“你你你别哭!我我我错了!我我我乱说话了!我胡说的!逗你玩的!你别当真啊!你……你哭什么!你打我好了,我绝不还手的!”

他看她仍旧低着头,肩膀颤抖不止,简直是束手无策,只恨不得抽刚才的自己两个耳刮子。

你是不是有毛病!是不是有毛病!

叫你嘴贱!叫你嘴贱!

他蹲下身想去给她擦眼泪,冷不丁殷佑微抬腿就是一脚,准确无误地踢在了他的膝盖上,又快又狠。

“噗哈哈哈……”殷佑微捂着脸笑,浑身都在发颤。

沈樊成捂着膝盖震惊了。

“你没哭吗?!”

殷佑微抹了一下眼角的*痕,哼了一声:“我哭了啊。你把我弄哭的,你活该。”

沈樊成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简直是叹为观止、甘拜下风、自愧弗如、五体投地。

现在的小姑娘的眼泪都这么收放自如的吗?

如此高妙的功夫,得是苦练了多少年啊?

沈樊成揉着膝盖垂头丧气道:“行吧,我活该。我错了。”

“你本来就错了。”殷佑微高贵冷艳地一昂头。

——“嗷嗷嗷!”她捂着脖子叫起来。

沈樊成连忙凑过去查看:“怎么了怎么了?”

殷佑微含恨道:“动作幅度太大,扯到伤口了。”一时间得意忘形,她都忘了自己是个差点被割喉的伤员。

沈樊成:“……”

他叹了口气:“你下次注意点。”

殷佑微鼓了鼓嘴。

沈樊成继续:“当心下次一不留神拗过头了脖子就咔的一声断了。”

殷佑微:“……喂!”

沈樊成拉着她坐下:“好好待着,别乱动了。”又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

殷佑微瞪了他一眼:“你不要老是摸我,要长不高的。”

沈樊成嗤笑道:“你还能长多高?”

他就算是坐着,还是比她高出一截。

殷佑微感受到了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目光,心里很不痛快:“我明明还在长身体。”

“哦——在长身体啊——”他意味深长地重复。

殷佑微:“……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你为什么要阴阳怪气地再说一遍?”

“我没有阴阳怪气。”顿了顿,他补充,“心里有鬼的人才觉得阴阳怪气呢。”

“你骂谁呢!”

沈樊成抬头望天:“我谁也没骂啊。”

殷佑微快被气死了。

他们的对话简直无聊至极,又愚蠢至极!

她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他!

望天的沈樊成偷偷看了她一眼,见她气鼓鼓坐在一边,便主动示软:“好吧,你别生气,我错了。”

殷佑微一声冷笑:“你自己数一数,你今天说过多少遍自己错了?太不真诚、太不可靠了。我才不吃你这一套!”

“那你吃哪一套?”沈樊成虚心求教。

“我哪套都不吃!”殷佑微横了他一眼,“我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

能屈两个字卡在了喉咙口。

沈樊成的唇从她的侧脸上挪开。

他眉眼带笑,风流倜傥地问道:“你这套吃不吃?”

“……”

殷佑微慌慌张张地退了两步,只觉得整个脸都滚烫得像是要烧起来了,连耳根都在发热。

沈樊成很新奇地看着她这幅模样,一个情不自禁,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这触感也太好了吧。

他又是一个没忍住,再次伸出了手。

殷佑微一扭头避开,对他怒目而视:“沈樊成!你这个流氓!”

沈樊成从善如流:“……嗯。我错了。”

殷佑微:“……”

她捂住脸,背过身去。

沈樊成凑过去:“你又生气啦。”

殷佑微:“……哼。”

沈樊成沉思片刻:“占你便宜,是我一时头脑不清醒,实在对不起。要不你占回来吧。”

殷佑微:“……滚!”

沈樊成笑得嘴角都歪了。

“沈樊成,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人啊。”殷佑微小声道。

他明明之前迟钝得跟个什么一样,让她恨不得拿把锤子敲破他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是个什么构造,怎么这会儿却像个情场老手一样,让她差点招架不住?

“你是不是骗我?什么没有过女人,你一定早就是万花丛中过了!”她委屈巴巴地道。

“话不能乱讲啊!这我可没骗过你啊!”沈樊成严肃地说,举起了三根手指,“我对天发誓,我真的没处过女人!”

“那你从哪学来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招数?”

沈樊成默然半晌,道:“其实吧……男人们凑一起喝酒,能聊的话题就那么几个……我从前没有女人,所以也从没有放心上过,但是呢……听过了还是有印象的……所以我……”

“你快闭嘴吧!”殷佑微捂住耳朵,脸上愈来愈烫。

“……是你让我说的。”

女人,真是难以捉摸。沈樊成觉得肩上的担子又重了一分。

殷佑微痛苦地想,这个白痴,既然听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怎么当初就对男女之情半点不开窍呢,如今终于开了窍,但是这窍是不是开得太大了点……

她有点适应不来啊。

沈樊成看她背对着他不说话,便道:“你头发乱了,我帮你重新梳一下,可好?”

头发!

殷佑微后背一僵。

她都忘了自己的头发!

天哪,自己在地上滚了那么多遍,又被沈樊成揉了头,现在得是个什么状态啊……

她崩溃捂脸。

丢死人了。

沈樊成以为她默许了,便开始动手为她梳理。

她半夜被劫走时,是睡觉的状态,所以头发一直都是披散着的,乱虽然有那么一点乱,不过却也很好梳通。

没有梳子,他便以指作齿,缓缓插.入她的乌发之中。

那头发真是又细又软,手感也好,沈樊成梳着梳着,梳着梳着……就忍不住勾着头发玩了起来。

殷佑微觉得有点不对劲,一个转身:“你在干什么?”

一绺头发从沈樊成手里滑了出去。

殷佑微的脸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他面前。

两个人双双愣住。

几乎就是鼻尖对着鼻尖,彼此甚至都能感觉到对方温热的吐息。

殷佑微睁大了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像是忘记了反应。

沈樊成喉头微微一动。

有的时候,气氛的转变就是这么快速而微妙。

有风从他们中间穿梭而过,带着新鲜的青草味。

一缕碎发沾在殷佑微的唇角。

那么近……那双颜色如同初春花瓣一样的唇,离他那么近……

万千种旖旎情思一瞬间涌上心头,他仿佛受到了某种蛊惑,微微偏过头来,略带粗糙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

一切声音都仿佛退去了,没有蝉鸣、没有鸟啼,只有他们两个交错的呼吸声。

他的手指,从侧脸缓缓滑到下巴处。

不知道那双唇的触感,是否也如花瓣一样柔软……

殷佑微紧张地闭上了眼。

他的指腹轻轻按在她的唇畔,将那缕碎发拨开,然后极小心地摩挲了一下。

有什么东西,越靠越近了,带着愈来愈热的气息……

“咳。”

门口忽然传来一声轻咳。

殷佑微几乎是瞬间推开了沈樊成,蹦起来站直身子:“二二二二哥!”

沈樊成一个趔趄,也跟着蹦起来站好:“二二二二哥!”

殷俊:“……”

殷佑微踢了沈樊成一脚。

沈樊成立刻改口:“殷公子!你回来了啊!”

殷俊:“……”

一片树叶打着卷儿,萧瑟地落在了他的脚边。

作者有话要说: 欢迎收看大型车祸直播现场。

感谢营养液:叶落知秋、扶樗、粉儿与羊肉的基拌、洋洋洋洋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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