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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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恩·科尔比,账号:折刀
肖恩昏过去不过几分钟。他感觉自己从半知半觉的迷茫中苏醒过来,回到现实中。他吸了一口气,睁开双眼,不停地眨动。周围的空气冰冷刺骨。这也难怪,他赤身裸体地躺在操作台上,浑身动弹不得。他试着抬起手,然后是腿,没有任何反应。
强烈的白光从上面投射下来,刺痛着他的眼睛,让他什么也看不见。他闭紧双眼,再次睁开还是眨个不停,直到一个黑影进入视野。
“啊,科尔比先生,你总算醒过来了。”一个声音说,“我还以为肌肉松弛剂用多了呢。这跟外科手术常用药大同小异,但用量不同。我相信你能理解。”
斯洛文斯基俯身凑近,盯着肖恩的额头和两颊仔细察看。“很好,”他小声说。目光与肖恩相遇,“恐怕你会发现肌肉反应有点迟钝,感觉不太寻常,这我同意。但我向你保证,你不会失去知觉。”
肖恩聚集起全身的力量想动一动,再次试着抬起手臂,然后是腿,还是纹丝不动。他可以眨眼睛,但即使如此,感觉上也很异样。
斯洛文斯基转身去忙自己的事情,不再说话。
肖恩可以听到钢制工具碰到金属托盘的铿锵声,就像躺在牙科治疗椅上听到的一样,他不敢去想那都是些什么工具。当他把视线转移到大厅的周边时,他在眼角处瞥见一个人:往届冠军之一。他盯住那儿不放,等他看清楚了,不禁心惊肉跳。
斯洛文斯基转过身,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啊,那是哈里斯先生,今年的参赛者之一。你大概听说过火攻手吧,恐怕他很想给你一巴掌。很不幸,他同时还是联邦调查局的特工,所以我必须早点儿把他打发掉。从你现在的位置可能看不到韦尼提先生。说他是来参赛的,不如说他是来捣乱的,所以他也很快被我收拾掉了。恐怕这里有点乱,但你不必担心,”他亲切地说,“我们俩有的是时间叙旧。”
他俯下身,抓住肖恩的下巴转过来转过去。目光越过外科口罩,仔细探究他的脸。手术刀寒光闪烁,福尔马林和消毒剂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令人窒息。
肖恩能感觉到这个男人的手指,柔软而冰凉。恐怖的呼号在他五脏六腑中奔涌,他想呼喊,他想尖叫,积聚在体内的所有声音迫使他张开了嘴巴。
但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一声不吭,一动不动。他的整个身体成了沉甸甸的秤砣。
斯洛文斯基弯下腰,两人现在近在咫尺,肖恩能感觉到他呼出的热气,感觉到手术刀在脖子上寻找位置,感觉到刀刃施加在皮肤上的压力,感觉到血慢慢流出来。但是,正当教授伸手去拿纱布擦血时,大厅另一边响起开门声。
斯洛文斯基直起身子,目光投向暗处。他遮住眼睛,抵挡强烈的光照。
“谁在那儿?”
对面传回一声低笑。
“你是谁?”他质问道,同时把手术刀放回托盘,拉下口罩。
安静了一阵子后,有个声音说:“你好,斯洛文斯基,或许我该说,游戏大师先生。我知道有人已经拿了冠军。”
斯洛文斯基深深皱起了眉头。“弗莱希曼,你是怎么……”
“噢,没错,教授。确实是我,”雷蒙德答道。他向前驱动轮椅,驶下第一级台阶,停在阴森的白光下。“寻宝大赛你搞得如何?那可是我最好的实验设计成果之一,你说呢?”
斯洛文斯基挺直了身体,双手在身后握在一起。“怎么回事儿?弗莱希曼先生,我以为你死了。”
“你当然会那么想,对吗?又是爆炸,又是掉进地下室的。我告诉你,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至于我胸前中的那一枪,说起来,真让人意想不到。不过我想你明白起死回生是怎么回事儿。”
斯洛文斯基皱了皱眉。“但我看见科尔比先生开枪打中了你。别对我说你所向无敌,刀枪不入。”
“如果你一定想知道,那颗子弹只是某种假象。”雷蒙德叹了口气,让自己短暂沉浸回那一刻,“就是这么回事儿,教授。我全都知道,你的那些大楼都有监控网络。你也知道,那些东西不是特别可靠,你的技术该升级了。”他向前驱动轮椅,让后轮一级一级地移下台阶,“希望你原谅我,科尔比先生。你这两面三刀的卑鄙小人。”雷蒙德接着说,又驶下两级台阶,“但你也许有兴趣知道,当你闪转腾挪,左右开弓,自以为是水牛比尔1的时候,你实际上放了空枪。”他鼻子轻轻一哼,“当然了,不是每一枪,只是其中两枪而已。假如你对枪支有些了解,你早该明白了。”雷蒙德停在中间的台阶上,将前轮悬在半空,俯视着两人。
“那些谜题弄得也不赖,斯洛文斯基。有一阵子你让我以为遇到了死去的老友萨尔。有道谜题跟咖啡有关,好像第六道提到了贝齐·麦卡锡,萨尔·麦卡锡亲爱的老奶奶。真是太精彩了。”
斯洛文斯基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他,等待下文。雷蒙德耸了耸肩,又驶下一级台阶。“那么,发生了什么,教授?寻宝大赛没有打动库珀霍索恩曼德公司吗?不对,等一下,让我猜猜。他们对钱没有意见,但他们害怕最终为另一项斯坦利·米尔格兰姆实验2负责,一场揭示人类残忍与贪婪的好戏。”斯洛文斯基没有回应,雷蒙德继续说,“别那么惊讶,教授。我早该看清这场大赛的底细,毕竟是我设计的。谁也说不清为什么我一开始没有看透。我只能假设,加入大赛的时候,我期望这是一场真正的寻宝比赛。不过,最终我还是弄明白了,对吗?”
“你想要什么,弗莱希曼?”
“我想要什么?我想要我应得的。这你很清楚,教授,”他柔和地说,然后再驶下一级台阶,“我要你从我那儿偷去的一大笔钱。”
“没什么一大笔钱,弗莱希曼先生。钱都花了,我用那些钱设立了寻宝大赛。所以,你在浪费时间。”
雷蒙德突然停下来,将前轮悬空。“噢,这我一点儿都不信,教授。我觉得你想耍我,就像你耍了这位科尔比一样。别忘了,假如肖恩小朋友熟悉我写的心理剖析论文,他本该知道自己从头到尾在被人利用,与你我合作都算。顺便说一下,你让他偷的正是那些论文,后来以你的名义发表了。他终究只是个好糊弄的笨蛋,这种人你可以当作工具使唤。听到了吗,科尔比?你舔了他这么多年的屁股,而他一直在利用你。现在,经过了这么多年,你得到的回报就是变成了一副衣服架子。”雷蒙德咯咯笑了起来,“我敢打赌,这个小小的惊喜,会让你会抹掉嘴上的痔疮膏的。”
“我知道你还在坚持荒谬的假设,尽管这些假设错得离谱。这件事情已经折磨你我两年了。”
雷蒙德似笑非笑。“你嫉妒我比你聪明,你想除掉我多少次了?但你没有料到自己遇到了对手,我克服了你设置的所有障碍。”
斯洛文斯基深深叹了口气。“弗莱希曼先生,你的那些学说都是胡说八道。”
“说下去,斯洛文斯基。”雷蒙德说,“可是你忘了,我了解你,了解你是什么货色,了解你的手段,从认识你的第一天我就了解你了。我本该想到你会偷走我的成果,以自己的名义发表。就算不是你亲自做贼,也是你让科尔比干的。”
斯洛文斯基脸上的冷笑消失了。他用一只手紧紧扣住另一只手,头稍微低了一会儿。“从我第一眼见到你,你就是我的眼中钉。我刚刚跟库珀霍索恩曼德公司签了一笔非常优厚的合同。当然,从某些方面来讲,这基于你的工作——”
“某些方面?噢,别含糊其辞,教授。全都基于我的工作。”雷蒙德说,“你偷走了我的成果,然后导演了一场悲惨的交通事故,好除掉我。”雷蒙德歪着头笑了。
“又说对了,弗莱希曼先生。如果你活着,我就没办法把自己的名字写在论文上。然后肖恩找到了我,给我出了个主意。他认识愿意揽这种差事的人,于是我抓住了机会。”
“但是,你大概也知道,那辆车的司机干得不那么漂亮,结果不理想。”
“没错,你倒帮了我大忙了。他成了新问题,而你帮我省去了麻烦。”
“我只有一个问题:你监视我多久了,斯洛文斯基?几个星期?几个月?还是几年?”
“我知道你会追着我不放。寻宝大赛给了我藏身的机会。”
“于是你导演了自己的死亡好戏。”
“我去了警察局,我告诉他们你会来找我,杀了我。他们无能为力。当初你加入寻宝大赛时,一开始我相信你会意识到,你在跟自己的工作成果作对,并且会立即退出。后来我意识到,这是除掉你的绝好机会,一了百了。”
“是啊,我必须承认,有一阵子我被你耍了。”雷蒙德歪了歪头表示承认,“但是你派了个白痴艾瑞克跟着我,我就发现了异样。但并不是老太太的死改变了一切,对吗,斯洛文斯基?是曼森的死改变了一切。一方面因为,你早就想摆脱他了。但究其原因,是他在敲诈你。在过去的两年里,他一直在替你打理监控网络。忽然间,他决定要多分一杯羹。你最大的问题在于,缺了他你就没法追踪最让你睡不着觉的人,也就是我。
“你亮出了底牌,教授。假如这位科尔比玩得稍微公平些,我本来会告诉他真相:根本没有什么奖金,没有房子,没有车子,没有游艇。”雷蒙德驶下最后一级台阶,把注意力转向操作台上的人,“你在听吗,科尔比?根本没有什么钱,你做这一切什么都得不到。可以这么说,无论谁赢得了寻宝大赛,下场都和你完全一样:躺在这块板子上。真走运,一帮幸运儿。”
斯洛文斯基脸上的笑容始终不冷不热。“我已经尽力而为了,而你忽视了一个关键问题,弗莱希曼。你现在身在地下室,这里我占上风。”他拔出一支史密斯威森小手枪,瞄准了雷蒙德。雷蒙德咧嘴笑了。“那么,来吧,开枪。”
斯洛文斯基举着枪,视线与枪管合二为一,拇指按住击锤。
他闭起一只眼睛,稳住手,拼命眨眼,再次瞄准。
然后,他放低了枪口。
雷蒙德头一偏。“这就对了。你不能开枪,对吗?”他驾着轮椅来到距离操作台几尺远的地方,两手交叠放在大腿上。
斯洛文斯基鼻孔张大,怒不可遏,把枪扔到一旁,操起手术刀,从平台另一边奔过来,向前一扑,伸手去掐雷蒙德的喉咙,但被雷蒙德抓住了手腕。
两人扭打在一起,相互较量意志与力量。手术刀就悬在雷蒙德的面前,相距只有几寸。
雷蒙德屏住呼吸,咬紧牙关。手上和脸上的皮肉火辣辣的痛。
他手上一滑,斯洛文斯基扼住了雷蒙德的喉咙。这个男人的脸上挂满了仇恨,力量大得惊人,凶神恶煞一般向雷蒙德压过来。雷蒙德感到面孔发胀,意志开始动摇,眼里冒出金星。
他拼死反抗,在斯洛文斯基的外衣、衬衫和脸上乱抓。但是没用,他手上使不上劲,视野中出现一块块黑斑。他伸手向上,手指越过对方裸露的牙齿、鼻子,摸到了眼睛。两人仍然斗得难解难分,他感到肺里在冒火,憋住最后一口气,把拇指和食指戳进对方的双眼。
斯洛文斯基痛苦地嚎叫,来回摆头以挣开他的手。他奋力一推,轮椅带着雷蒙德向后滑开。斯洛文斯基拼命眨眼,站立不稳,气喘吁吁,用力揉着双眼,然后停下来盯着雷蒙德。
“你这傻瓜,你应该抓住机会逃走。”
“是啊,但是……”雷蒙德说,同时毫不避讳地指了指身下的轮椅。
“你一直很聪明,对吗?总能巧妙地反驳别人,总能妙语连珠。”斯洛文斯基拖长袖子捂住眼睛,他向后瞥了一眼肖恩,好像要考虑其他选项,“我不想和你争论,雷蒙德。你现在走吧,以后你再也听不到我的消息了。”
雷蒙德张大了嘴巴。“你是来真的吗?”
斯洛文斯基又眨起了眼睛,舔了舔嘴唇。“是的,我准备让你走。”
“也许你准备让我走,”雷蒙德说,“但我哪儿也不去。我来这儿就是为了做个了结。”
斯洛文斯基再次舔了舔嘴唇,明显有些不安。“你这傻瓜,”说完他擦了擦额头,“趁你还有机会,走吧。”
“你从来就不够聪明,搞不出来自己的学说,斯洛文斯基。你只好去偷别人的主意。他偷了你的测试结果,科尔比,你知道吗?事实上,连他名下的博士学位也不是他的,对吗,斯洛文斯基?你是个骗子,一个不值钱的二流骗子——”他还没说完,斯洛文斯基便冲了过来。雷蒙德扬起手臂,劈向教授的喉咙,抓住他的头发,把他的头扭进自己的臂弯内。教授的脊椎骨咔嗒响了一声。他捂住脖子,瘫倒在地。
雷蒙德俯下身,盯着这个男人。“你知道吗,斯洛文斯基,你的脾气早晚会害了你。那么,现在谁才是傻瓜呢?”
教授不知从哪儿伸出手来,抓住了雷蒙德的脸。手指戳进他的皮肉和眼睛。雷蒙德尖声大叫。两人再次扭打在一起,重新进行一场力量与决心的较量。雷蒙德的轮椅向一侧倾斜,摇摇欲坠,最后倒了下去。斯洛文斯基挣脱出来,站起身来,两手相扣组成一把“铁榔头”。当他举起手臂,准备发起致命一击时,雷蒙德一拳打来,击中教授的裤裆。他痛苦地弯下了身子。
雷蒙德抓住他的头发,把他拉到近前,将他的头砸向轮椅扶手,一次、两次、三次,直到教授朝后倒了下去。他鲜血淋漓,大口喘着粗气。
雷蒙德深吸一口气,轻轻擦了擦脸上受伤的皮肤。“现在,”他说着,把注意力转向操作台上的人,“如果我是你,科尔比,”他说,“我会转过头,看着另一边。教授要领教一下他自己这套治疗术了。相信我的话,这可不太好看。”
1 水牛比尔(Buffalo Bill):美国历史上的连环杀手。
2 斯坦利·米尔格兰姆实验(Stanley Migram Experiment):由美国社会心理学家斯坦利·米尔格兰姆主持的一场实验,又称电击实验、权力服从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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