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正邪

第97章 正邪

沐剑辰深深地看着面前这个自称“万擎苍”的中年文士，心中泛起不好的预感，但同时在内心深处，却另有一种力量，令他身不由己地问道：“请先生指教。”

万擎苍大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缓缓道：“这暗红的珠子煞气极重，黑光润而内敛，人若近之，未及三丈之内，全身气血必定为这煞气*迫，倒灌入心而死。”

此物本身能吸收天地间的戾气，而且本身是个仙家宝物，可是物极必反，这颗珠子吸收了超负荷的邪气，因此成了邪物，由此看来他应该叫做“邪灵珠”，沐小兄福缘深厚，居然能得这两件世间至宝。”

“邪灵珠！”沐剑辰脸色木然，低低地念了一句。

沐剑辰万万没想到，当初东方师伯送给自己震慑“黑魂杖”魔性的“冰灵珠”居然会变成魔物。

“铛……”一声脆响，黑色的棍子从沐剑辰手中滑落下来，摔到地上，沐剑辰手足皆软，只觉得胸闷无比，踉跄退了几步，死死盯着这些年来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黑魂杖，竟是说不出话来。

万擎苍看着他惊骇神色，脸上却突然掠过一丝冷笑，道：“沐小兄，你怎么了？”

沐剑辰用力甩头，几乎连说话都觉得痛苦万分，喃喃道：“怎么、怎么会是这样，我是琼天门下，怎么会用这等邪物？”

万擎苍看他模样，便知这少年一直以来都在琼天派中长大，从未见过什么世面，如今猝遇大变，几乎便不知所措，只是看他样子，却似乎没有什么安慰表示，只淡淡道：“邪物？你以为什么是邪物？”

沐剑辰仿佛有些失魂落魄，怔怔地指着地上的烧火棍道：“这、这个东西不知害了多少生灵，还不是邪物吗？”

万擎苍冷笑一声：“杀得人多，便是邪物吗？”

沐剑辰几乎想也不想，道：“是。”

万擎苍面有讥讽之色，眉宇间威煞之气便渐渐露了出来，整个人看去仿佛都变了另一个人一般，但沐剑辰心中杂乱，却是没有注意到。只听万擎苍道：“请问阁下，公猪母猪，黑猪白猪，可都是猪？”

沐剑辰没想到万擎苍突然冒出了这一句，怔了一下，道：“自然是了。”

万擎苍又道：“那么狮子山羊，猛虎兔子，彼此杀戮，可都是生灵？可有正邪之分？”

沐剑辰隐隐感觉到他要说些什么，但心下仍未明白其意，只得道：“是。”

万擎苍哼了一声，道：“那再请问阁下，你所谓正道邪道，可都是人吗？”

沐剑辰呆了一下，有心反驳，但到了嘴边却发觉没有话说，只得又道：“是。”

万擎苍一脸肃然，深深地看着他，直到看得沐剑辰心中都有些发毛，才听他缓缓地道：“沐小兄，你们琼天山有一件名动天下、震古烁今的镇山奇宝──神剑轩辕，你可知道？”

沐剑辰此时的情绪几乎已完全被这个初次见面的万擎苍给左右了，不自觉地点头道：“是。”

万擎苍脸色突然一沉，厉声道：“那你可还知道，这轩辕剑在千年前那场正魔大战之中，杀戮了多少生灵，毁去了多少性命？若论方今天下，世间法宝，真正杀人最多，煞气最重的，只怕再无过于你们奉为神明一般的轩辕神剑了！”

沐剑辰脑袋中轰的一声大响，人竟是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就像是被人在面上生生打了一拳一般。

同时，他仿佛觉得，在深心处，隐隐有什么东西，自小开始就神圣而不可侵犯，却在隐隐一声清脆的回响之后，第一次出现了小小的裂痕。

阳光灿烂，从大树顶上照下，透过茂密的树叶，变做点点小小的碎阳，落在地上，随着树叶的不停晃动，就像调皮的小孩，轻轻跳动一般。

偶而有几点阳光，落在了少年身上。

沐剑辰蹲在地上，身前就是平静地躺在地上的那根烧火棍，在阴影中，显得难看而丑陋。

这个万擎苍所说的话，其实和当日在空桑山中妙菱说的，在意思上并无太大区别，但由他口中说了出来，沐剑辰却是感觉大不相同，在内心深处，隐隐有个身影，低低地冷笑着：他是对的，他是对的。

万擎苍平静地坐在一旁，喝着早已凉了的茶。

远处，上了年纪的茶摊老板往这里看了一眼，便又转开了视线，全然不知，这里的少年，心中正如波涛汹涌的怒海！

也不知过了多久，沐剑辰的脸色从原来的焦虑、挣扎、痛苦中渐渐平息了下来，他缓缓伸出手去，把地上的那根烧火棍抓在手里，站起身来，对着万擎苍，冷冷地道：“你究竟是谁？”

万擎苍此刻又恢复了他随意的风格，原本眉宇间的煞气都消失了，淡淡微笑道：“我？我是万擎苍啊！一个游历天下的凡夫俗子而已。”

沐剑辰盯着他，抓着烧火棍的手慢慢握紧，道：“凡夫俗子又怎么会懂得这么多的事？你是不是魔教的妖人？”

万擎苍倒也没什么反应，只是看着他，淡淡地道：“正邪之分，对你来说，真的这么重要吗？”

沐剑辰深深呼吸，重重地道：“是！”

万擎苍忽地冷笑，道：“既如此，你为何还用着手中这根魔教邪物？”

沐剑辰身子一抖，但神色凛然，道：“这黑魂杖或许是邪魔之物，但我用来斩妖除魔，便是正道，我便问心无愧，便如你所说的我门中神剑轩辕一般。”

万擎苍愣了一下，缓缓站起身来，上下打量了一番沐剑辰，像是重新认识了这人，嘴角居然还露出了一丝微笑，道：“你居然可以自己想到这一层，难得，难得，只是这份心思，便胜过了你们琼天，不，是世间大多数人了！”

沐剑辰不去理他，只盯着他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万擎苍却不答他，反而道：“你这次往北而行，可是要回你琼天山吗？”

沐剑辰微怔一下，道：“你什么意思？”

万擎苍微微一笑，道：“你还不知道吧！如今魔教已经重新崛起，势力大张，近日在东海聚集，你们琼天派去了不少人，在那里会合其他各派，怕是有一场大战了，你怎么不去看看？”

沐剑辰呆了一下，道：“竟有此事？”但他随即抬头，口中道：“那不关我事，我再问你一次……”话未说完便断了，只这一失神的工夫，万擎苍竟就像鬼魅一般没了身影，甚至连远处那个看茶摊的老板都没了踪影，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茶摊，还有沐剑辰一个人。

沐剑辰怔怔地看了看周围，在这光天化日之下，不知怎么，他却感觉到一阵的寒意。

他在原地站了许久，终于见他一跺脚，走出这棵大树，往东去了。

沐剑辰走了不久，从大树背后，转出了三两个人，当先一人是万擎苍，一人是茶摊老板，另有一人，却是让沐剑辰看见了必定大吃一惊的魔教少女──妙菱。

万擎苍看向东方，微微点头，嘴角边露出一丝微笑，道：“这少年性子倔强，心志坚定，倒有几分像我当年的模样。”

站在他身边的那个茶摊老板此刻早已非那副老态龙钟的模样，而是目*光，神态威猛，道：“宗主，他手中既然有我们魔教重宝，为何不把此人留了下来？”

万擎苍对被人称为“宗主”处之坦然，只淡淡道：“邪灵珠与黑魂杖不知怎么，居然被这少年以精血融合，成了血炼之物。如今此法宝除了这少年，没有人可以再驱用了，我们抢来也是无用。”

妙菱在旁边哼了一声，道：“我说当日在死灵川下怎么看着这棒子古怪，原来有这么大的来头。”

万擎苍转头看向妙菱，脸上神色大是柔和，道：“妙菱，你看这少年怎样？”

妙菱脸上一红，嗔道：“爹，今天本是女儿让您来看看他怎样的！”

万擎苍呵呵一笑，道：“这少年还是不错的，只是自小中琼天派门户之毒太深，要他入我们圣教，以他那倔强性子，只怕千难万难。”

妙菱脸色顿时黯淡了下来，低声轻叹。

万擎苍伸出手去，轻轻抚摩女儿的头发，微笑道：“不过他能够解开你多年来的心结，让我们父女重新和好，这份情意，我们一定要还。”

妙菱神色一动，喜道：“爹，您有办法？”

万擎苍昂首看天，一股威势慢慢散发了出来，显示出他是个长年手掌大权的人物，但不知怎么，看他神情，却似乎有着几分悲怆，只听他缓缓道：“要改变一个人的性子，虽然不易，但也不是没有法子的。”

妙菱喜形于色，万擎苍转过头来，看在眼里，微微一笑，那神情与这世间所有父亲看到女儿欢喜时一般无二。

妙菱冲着他父亲笑着，却注意到旁边那个人皱着眉头，低声对万擎苍道：“宗主，那只是琼天派一个无名小子，我们值得花费这么大的气力吗？”

万擎苍摇头道：“那少年手中有旷古未有的大凶法宝，而且看他样子，居然还能*纵自如，将来必定不是池中之物，这等人才，若能收之，必定对我霸业大有助益，更不用说他还帮了我们父女一个大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