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腹钝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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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一句,拍桌怒起的自不是关越卿。
大秦氏将茶杯重重地砸在桌上,怒喝道:“闭嘴!”
大秦氏起身走到佟冬温跟前,又望了一眼眸底迷茫的陈伯瞬,当即心下了然,“首臾也是你叫的?不知检点!”
佟冬温不理大秦氏,依旧娇娇柔柔地含着泪光,“首臾,你昨日在林间答应我的,不作数了么?”
各个的目光皆落在其身上,陈伯瞬不自觉地就站了起身。
他忆起昨日,答应了她去关越卿那处帮着说话,但现时与所应之事八竿子打不到一块,他不知作何出口。
他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关越卿,她眉目和顺,微微勾着嘴角,半点也不见怕。
大秦氏见陈伯瞬起了身,以为他是认了,心下火起,“瞬哥儿!究竟是怎的一回事?”
陈伯瞬从关越卿脸上挪回了视线,他终是从中看出了一丝端倪。
佟冬温一声声“首臾”,拉近两人的关系,分明他与她甚都未做,可此时,娘亲却因此而咄咄。
他再看不出,那他这二十年也算是白活了。
他瞥了一眼佟冬温,那个傲气又不浊的姑娘,他原以为她是枝干亭亭,立于淤泥之上的青莲。
可她不是,她娇气柔弱,哭得如落雨梨花,万般怜人。
他本该怜惜,但他却怜惜不起来,此时各个都觉着他是负心人,皆拜她所赐。
再遮遮掩掩下去,他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大秦氏见陈伯瞬沉默不言,其心便如刀割一般难受,她低低地又喊了一声,“瞬哥儿……”
“娘。”
陈伯瞬抬眸望着大秦氏,一下就走出座椅,跪在其面前。
他语气诚挚,“娘,我与佟二姑娘并无私情。”
大秦氏得了一句实实在在的话,便扶着椅子坐下。
她怕极了,陈自应一跟头栽了下去,她怕自己的长子也栽在佟家的身上。
“你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清楚,给大家一个交代。”她信陈伯瞬,他要么不说,要么便是真话。
陈伯瞬将自去年七夕遇着佟夏清的事儿都交代了,他诚实地认了经过几回偶然林间交谈后,对佟冬温动心的事儿。
场面一度僵封,就连老太太听了都连连摇头。
大秦氏听得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每每想开口制止,却被陈伯瞬递来的眼色相阻。
旋即陈伯瞬便说着昨日之事,“佟二姑娘口口声声说说亲一事,是我夫人兴起揽过*办,我听你语气间尽是不情愿,是我夫人相迫,我当下不忍看你难做,便应你回去同夫人一说。不知方才佟二姑娘哭着所说,我应姑娘之事,又是何事?”
他句句诚恳,分毫不掩,他对佟冬温的动心也一概不撇,可他现时语气中的不屑,众人也听得清楚。
佟冬温原先听到他说动心,心里还颇为得意,怎知,一句才落,他话锋便急转直下,质问起她来。
她仓皇抬头望向陈老太太,又望向佟夏清,他说得句句属实,她怎么驳?
她们冷漠地看着无措的佟冬温,并不相帮。
良久,她才颔首答道:“我说的便是此事。”
陈伯瞬听了就更是好笑,“可据我夫人所说,是你拾了小儿衣裳上门,托她说亲,她见你以礼相待,不好拒绝,便想着今日来故葵居同祖母一提。”
一提及关越卿,众人又齐齐将视线落在其身上。
陈老太太皱着眉,觉着佟冬温可劲儿地丢人现眼,便望着关越卿,冷声发问:“今日你前来,便是为此?”
关越卿见火烧到自己身上来了,便起身立于陈伯瞬身后应答,“回祖母,正是为着佟二姑娘的婚事。她托我帮寻,但您也知,我现时身子愈发地重了,怎好四处去,便想着来请祖母,帮她择一良婿。”
佟冬温难以置信地指着关越卿,“你胡说八道!”
陈伯瞬怒而回头,见她食指尖尖地指着关越卿,便斥了一句,“把手放下!”
佟冬温被喝得身子发颤,恨恨地收回手。
又闻陈伯瞬继而开声说道:“现已至此,事情究竟如何,想必大家也看了个明白。正如二弟所言,佟家的人哪是什么善茬,我实是不该重蹈覆辙。曾为佟二姑娘动心,我实引以为耻……”
陈老太太听到,陈伯瞬提起陈仲瞻说佟家的人不是善茬,一瞬就冒了火气。
她取了手边的茶盏,原想叩在桌上,但一听他说到重蹈覆辙,便就知他是说到陈自应了。
这便触到她的逆鳞了,她一把就将杯盏往陈伯瞬身上砸去。
陈伯瞬吓得往后一缩,关越卿也早将陈老太太的举动瞧在眼里,她是连退了几步,避开了茶水杯碎四溅。
可却防不住旁边忽而冲来一人,佟冬温惊呼出声,侧身一推,而后便娇娇倒地,可关越卿却直往尖尖的桌角倒去。
不过一瞬,杯盏落地,桌椅碰撞之声就接连响起。
陈伯瞬回头一看,关越卿面色发白地倒在混乱中,他顾不得旁的,连滚带爬地冲到关越卿身边,神色慌张地大喊着:“府医!”
关越卿腹中钝痛,戚喊出声,陈伯瞬听着心痛不已,他连忙将关越卿打横抱起,“找个房间给我!”
陈老太太脸色煞白,哆嗦开声,“西……西厢房!”
一个丫鬟赶紧在前头带路,莎叶听见关越卿痛喊,连忙跟守在一旁,她哭得不成人样,口里直喊道:“姑娘,姑娘。”
陈伯瞬从未觉着去西厢房的路这般远过,他觉着脚有千斤重,每一步他都走得很尽力了,却怎么也走不到。
关越卿靠在陈伯瞬的胸膛里,能听见其胸腔里传来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就如她腹中传来的一阵阵抽痛,正当她觉着还可以忍受之时,身下却有一股热流涌出。
她听到自己撕心裂肺地大喊出声:“不——”
陈伯瞬被关越卿的一声凄然吓得加快了步子,连忙慌声喊道:“卿儿!卿儿!你莫吓我!”
他才言罢,便感觉手臂有温热之物流过。
莎叶落后半步,眼见着地上开始有滴血,她连忙冲上去,“姑爷!快!夫人流血了!”
关越卿怕得不行,她觉着自己的力气都被抽了去,她听到莎叶的声音响起,立时虚弱出声,“莎叶,去找江妩来,快!要让她见我最后一面!”
陈伯瞬怒喝出声,“什么最后一面!”
莎叶啜着泪,“姑娘,您要等我回来!”言罢,她便转头就去调马车。
大秦氏赶去正院寻陈自应要牌子,一见着便言简意赅道:“老大媳妇出事了,快去择梓胡同请梁太医。”
言罢,她便急忙往回赶,一句话也不同陈自应多说。
等她赶到故葵居的西厢房前,就闻陈老太太恨铁不成钢地哭怨着,“瞬哥儿!里头不是你待的地方!”
这都什么时候了!
大秦氏想越过老太太往里走,却被老太太一把拉住,“自应媳妇儿,你把瞬哥儿叫出来,他可是世子……”
大秦氏回头冷冷地慑了老太太一眼,老太太连忙收声缩手。
她掀了帘子迈进去,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府医急得在原地打转,大秦氏厉声发问,“世子夫人怎么样了?”
府医一回头就见凶神恶煞的大秦氏,他哆嗦着开口,“胎儿保不住了,世子夫人月份也不算轻,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虞。”
“稍有不慎?你给我打起精神来,我已经派人去传梁太医了。”
府医连声应是,又道:“夫人,不若再寻个稳婆来,毕竟男女有别,又稳婆在更为妥当。”
大秦氏听了连忙吩咐下去。
她走得愈近床边,血腥之气愈浓,关越卿面白如纸,陈伯瞬跪在床边拉着关越卿的手,连连忏悔。
大秦氏在一旁看得眼眶发热,一个丫鬟端了热水上来,她便问道:“可切了参片给世子夫人?”
丫鬟忙得气喘吁吁,连连点头。
关越卿听闻其声,才掀了眼皮子,“娘——”
大秦氏听着这虚弱至极的唤声,连忙就凑到跟前去,她拿了袖子去擦关越卿额上的汗,“卿儿,无事的,莫怕。”
关越卿听到大秦氏语气中疼惜,一瞬就掉了眼泪。
方才她听得真切,老太太在屋外一直喊陈伯瞬出去,她真的怕个个只留她一人在此。
大秦氏的掌心干燥暖和,一把就抚上了她的脸颊,抹去了她的泪。正如她娘亲一般,思及此,她一刻也忍不住了,“娘,我想我娘亲了,我怕……”
大秦氏赶紧安慰道,“派人去请了,你莫心急,你还年轻着,我们都守着你呢,你可不能怕。”
关越卿觉着委屈又不公,她重活一世,算计了八年,到头来却得这么个结果,“我才十六,怎就要遭这样的罪啊,娘,我浑身无劲儿……”
陈伯瞬眼眶皆蓄满了泪,他吸了吸鼻子,鼻音重得她几乎听不清,“我们会活到六十的,你得活着,活着才能享福。”
关越卿动了动手,便回握了陈伯瞬。
她阖了眼,想起那年江妩在东宫难产,宫人寥寥,更莫说亲友……
她心里一瞬就被愧疚灌满,这是报应,是她前世残害太子子嗣,伤及无辜的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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