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死亡之舞【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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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6点55分,马斯特森警官和格里森刑警在南丁格尔大楼的厨房里,和他们在一起的还有柯林斯小姐、曼西太太。天又黑又冷,在马斯特森看来就像午夜一般。厨房里散发出新烤面包的好闻香气,一股家乡的气味,让人不由产生思乡之情,感到安慰。可是柯林斯小姐却绝不温和,是一个不受人欢迎的厨娘。她在一旁看着,嘴唇紧闭,双手叉腰,格里森正将一整瓶牛奶放进冰箱中层的前段。她说:“她们该拿哪一瓶?”
“顺手拿到的第一瓶。她们以前就是这样做的,不是吗?”
“她们是这样说的。我最好得有点事情做,不能坐在这里看着她们。”
“对我们都一样,开始吧。”
四分钟后,伯特双胞胎一言不发地走了进来。雪莉打开冰箱门,莫琳拿出够到的第一瓶牛奶。双胞胎穿过沉寂而有回声的大厅,径直朝示范室走去,马斯特森和格里森一路跟随她们。室内是空的,窗帘也拉开了。两盏日光灯照在排列成半圆形的空椅子和一张又高又窄的床上。一个奇形怪状的示范用模特枕着枕头,靠在示范床上,嘴巴张成圆形,鼻孔是两个黑色的小洞。双胞胎默默地着手她们的准备工作。莫琳把奶瓶放在手推车上,然后拖出喂食的器械放在床边。雪莉则从各式柜子里取出工具和碗,摆放在手推车上。两个警察看着。20分钟后莫琳说:“我们早餐前就做了这么多,然后就像现在这样离开了房间。”
马斯特森说:“那好,现在我们把时间往后拨到8点40分你们又回到这里的时候,没必要真的闲荡这么久。现在我们去把其余的学生都叫进来。”
双胞胎听话地把她们的表调整了,而格里森则往图书室打电话,其余的学生正等在那里。她们立即就来了,并按照原来的顺序进屋。玛德琳·戈达尔第一个,接着是朱丽亚·帕多和克里斯汀·达克尔斯,她们两个一起进来。没有一个人说话,默默地在排成半圆形的椅子中找到了自己的位子。他们微微有点发抖,似乎屋子里有点冷。马斯特森注意到她们都把眼睛从床上古怪的模特身上移开。当她们都坐下后,他说:“好啦,护士,现在你们可以开始示范了,先从加热牛奶开始。”
莫琳望着他,有点困惑。“牛奶?但是还没有人有机会……”她的声音小了下去。
马斯特森说:“没有人有机会下毒药吗?没关系,开始干吧。我要你准确地按照上次那样做。”
她用一个大瓶子从水龙头里接了一大瓶热水,然后将未打开瓶盖的牛奶瓶放在热水里加热了几分钟。看到了马斯特森不耐烦地点头示意往下做时,她打开瓶盖,将牛奶倒入一个玻璃量瓶内。然后从装仪器的手推车上拿出玻璃温度计,检查牛奶的温度。全班人都入迷似的看着,没有任何声音。莫琳望向马斯特森,没有得到他任何指示,她拿出喂食管,插入模特僵硬的口中,双手十分平稳。最后她举起玻璃漏斗,在模特的头上停住了。马斯特森说:“接着做,护士。弄湿一点不会伤着模特的。它就是为这个而制造的。一点热牛奶不会腐蚀它的内脏。”
莫琳没动。这次可以看到液体,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那盘旋的白色蒸汽上。突然,那女孩又停下了,手臂仍然悬得高高的,一动不动,像一个笨拙地摆着姿势的模特。
“喂,”马斯特森说,“对还是不对?”
莫琳把量瓶放到鼻前,然后一声不吭地将它交给她的双胞胎姐妹。雪莉嗅了嗅,看着马斯特森。
“这不是牛奶,是吗?它是消毒剂。你想要检验一下我们是否真的能辨别出来!”
莫琳说:“你是要告诉我们上次它就是消毒剂,牛奶在我们从冰箱里拿出来以前就被下了毒?”
“不,上次的牛奶从冰箱里取出来时没有一点问题。你把牛奶倒进量瓶之后,便把牛奶瓶怎么了?”
雪莉说:“我把它拿到墙角的洗涤池那里,冲洗干净。对不起,我忘了。我本应早一点做这件事。”
“没关系,现在做吧。”
莫琳把奶瓶放在洗涤池旁的桌子上,它那被扭歪了的瓶盖放在旁边。雪莉把瓶盖拿起来,然后她不动了。马斯特森非常平静地说:“怎么了?”
女孩转向他,茫然无措。
“有什么东西不同,有点不对劲,它不是这样的。”
“不是怎样?想想看。别怕,放松,放松,再想。”
房间里令人不可思议的静默。然后雪莉转过身来对她的双胞胎姐妹说:“我明白了,莫琳!是瓶盖。上次我们从冰箱里拿的是一瓶脱脂牛乳,是带银盖的那种。但是当我们吃完早餐回到示范室,它却不同了。你不记得了吗?瓶盖是金色的,那是海岛牛奶。”
戈达尔护士坐在椅子里安静地说:“是的,我也记起来了。我看见的盖子是金色的。”莫琳向马斯特森看过来,目光里充满茫然的询问神色。
“看来是有人换了瓶盖?”
还没等到他回答,她们就听见了玛德琳·戈达尔平静的声音:“不必追究瓶盖了,是有人换了整瓶牛奶。”
马斯特森没有答话。看来老头子是对的!消毒剂调配得小心仔细,从容不迫,那个致命的瓶子取代了原来的一瓶,摩拉格·史密斯还从原来那瓶里面喝了两口。原来那瓶又去了哪里?几乎可以肯定是被放在护士长们的小厨房里了。吉尔瑞护士长不是曾经对柯林斯小姐抱怨说牛奶里掺了水吗?
2达格利什在苏格兰场的公事很快便办完了,11点钟时他就到了北肯辛顿。
米林顿广场49号是一幢很大的、快要坍塌的意式房子,房子正面用的粉饰灰泥斑驳龟裂。它没有什么独特之处,伦敦这个区里几百幢房子都是这样。很显然它被划分成了一间间的卧室兼起居室,因为每扇窗都挂上了不同的窗帘,有些则根本没有,散发出一种遮遮掩掩的孤寂和由于人口居住过多所造成的奇特气氛,在整个区经久不散。达格利什看到门廊里没有电铃按钮板,也没有清晰的住户名单。前门是敞开的。他穿过镶了玻璃的门进入大厅,迎面扑来一股烹调味、地板光亮剂味和没有洗的衣服发出的酸味。大厅的墙上曾经贴过墙纸,是那种厚厚的、有镶饰的墙纸,现在则刷上了暗褐色的油漆,闪闪发亮,仿佛正在分泌出油脂和汗。地板和楼梯上铺了一层仿亚麻油毡,打补丁的地方显得更鲜艳一些、更新一些。破了的地方如若不补是很危险的,它们会越扯越大,最终无法修补。地板上涂的油漆是常见的绿色。在一天里的这个时候,这里甚至没有一点生命的迹象,他一路不受干扰地走到上面一层时,感觉到生命就存在于无数扇紧闭的门后。
14号房在顶楼走廊的尽头。当他走到门边时,听到了断断续续的、清脆的打字声。他大声地敲门,那声音停止了。等了一分多钟以后,房门才开了条缝,他发现自己面对的是一双多疑而不友好的眼睛。
“你是谁?我在工作。我的朋友们都知道不能在早晨拜访我。”
“但我不是你的朋友。我可以进来吗?”
“那好吧,但是我不能为你挤出太多的时间。我想你不值得在这里耽搁时间。我不要参加什么组织,我没有时间。我也不想买任何东西,因为我没有钱。不管怎样,凡是需要的东西,我样样都有。”
达格利什拿出名片给他看。
“我不买东西,也不卖,甚至不提供什么信息。得到信息才是我来这里的目的,我想知道关于约瑟芬·法伦的事。我是一个警官,我正在调查她的死亡事件。我猜你就是阿诺德·道森吧?”
门开得更大了些。
“你最好进来。”灰色的眼睛里没有害怕的表示,却有某种警惕。
这里不同于一般的房间,是一间带有坡形屋顶和老虎窗的小阁楼,里面全部的家具几乎都是粗糙的、未上漆的木头箱子,有些还用模板刷印着原来的杂货商或酒类商人的名字。它们被精心摆放在一起,使得房间的四面——从地板到屋顶——都被这种浅色的木头垒成了蜂窝状。这些包装箱大小、形状不一,里面放满了各种日常用品。有些里面堆满了硬皮书,另一些放的则是橘黄色软皮书。有一个箱子框着一台小型的双管电热炉,足够加热这么小的一个房间。另一个箱子里面是一堆整齐、干净,但未经熨过的衣服。一个箱子里装着镶了蓝边的大杯子和其他一些陶器,另一个里陈列着一组随手捡来的小玩意:贝壳、一只斯特福郡的小瓷狗、一个插着几片羽毛的小果酱瓶子。一张单人床摆在窗户底下,上面盖着毯子。一个翻过来放的箱子充当饭桌和书桌。仅有的两张椅子是那种别人野餐时用的可折叠帆布椅。达格利什想起在一份五彩缤纷的周日副刊上看过的一篇文章,谈论如何装饰卧室兼起居室,费用可以不超过50英镑。阿诺德·道森装修自己房间的花费不超过这个数目的一半。但这个房间也并不令人讨厌。每一样东西都很实用、很简单。从趣味来看,或许它容易造成幽闭、恐怖的气氛,有些东西像着了魔似的过于整洁,还有它那种充分利用每一寸空间的方式,使它没有任何空闲。这是一个自给自足、井井有条的男人的房间,正如他自己告诉达格利什的那样:需要的东西他样样都有。
房客和房间很相配。他几乎显得过于整洁。他是一个年轻人,20多岁,达格利什想。他的浅黄色翻领套衫很整洁,袖口整整齐齐地卷上去,两只袖口卷得一样高,从脖颈处可以看到一圈雪白的衬衣领。他的蓝色牛仔裤虽然褪了色,却没有一点污渍,而且经过了仔细的洗熨。每一条裤腿中央都有一条折缝,裤脚边往上翻着,用针仔细地缝到了位,给这一非正式的套装带来了一种奇怪的不协调感。他没穿袜子,皮凉鞋是那种儿童们常穿的扣带款。他的头发漂亮而浓密,围住了他的脸,使他看起来像一个中世纪的侍从。头发以下光滑的脸很具骨感,使他看起来有些敏感,鼻子线条蜿蜒,有些过大,嘴巴不太大,嘴形很好,透出一点容易生气的痕迹。但他最为突出的特征是耳朵。它们是达格利什看到过的男人脸上长得最小的耳朵,在耳尖处几乎没有了颜色,看起来像是用蜡做的。他坐在一个翻过来的橙子箱上,双手随意地搁在膝盖上,一双警惕的眼睛看着达格利什。他仿佛坐在一张超现实主义油画的中央,在抽象复杂背景的映衬下,显得那么奇特、刻板。达格利什拖出一个箱子,在年轻人对面坐下。他说:“你当然知道她死了。”
“知道,我在今早的报纸上看到了。”“你知道她怀孕了吗?”
这句话至少使他发生了一些情绪变化。年轻人紧张的脸变白了。他的头猛地往上一动,默默看着达格利什,过了一会儿才回答:“不,我不知道,她没告诉我。”
“她怀孕将近三个月了,是你的孩子吗?”
道森低头看着双手:“我想有可能。我没采取什么防范措施,如果那就是你的意思。她告诉我不用担心,她会有办法的。毕竟她是个护士。我想她知道该怎么照料自己。”
“那正是我担心的,她根本就不知道。你不觉得最好把这件事告诉我吗?”
“我必须说吗?”
“不,你可以什么都不说,可以要求见一个律师,把事情弄得一团糟,惹出很多麻烦,无期限地拖延下去。但是这有什么意义呢?没人指控你杀了她。但是有人杀了她。你了解她,大概还喜欢过她。不管怎样,喜欢过一段时间。如果你想得到帮助,最好是把你知道的关于她的每件事都告诉我。”
道森慢慢地站起身来,像老人那样笨拙而缓慢地移动。他四下看着,好像被弄得晕头转向了,然后说道:“我来沏点茶。”
他拖着脚步走到一个双头灶前,煤气灶就安在粗制的未曾用过的壁炉右边。他举起水壶掂掂重量,仿佛在看里面的水够不够,然后打开煤气灶。他从一个箱子里拿出两个水瓶,把它们放在远处另一个箱子上,然后将箱子拖到他和达格利什中间。箱子里放着几张整整齐齐叠好的报纸,似乎还没有看过。他在箱子上铺了一张报纸,摆出带蓝边的大水杯和一瓶牛奶,那副郑重其事的样子仿佛他们要用有王冠标记的德比瓷器喝茶一样。他一直到茶沏好才开口:“我不是她唯一的情人。”
“她和你说起过其他的情人吗?”
“没有,但是我想其中有一个是大夫,或许还不止一个。在那种环境,这不足为奇。我们曾经谈到过性,她说当一个男人做爱的时候,他的本性和人格总是会完全暴露。不管他穿上衣服会如何表现自己,在床上什么都不可能掩藏,无论他是自私、迟钝或是残忍。然后她说她有一次和一个外科大夫睡觉,很显然他接触过的大多数身体都先被麻醉过了,当时他只顾夸耀自己的技术,绝没有想到和他一起上床的是一个头脑清醒的女人。她嘲笑这件事。我想她不怎么在乎,许多事情她都会拿来取笑。”
“但是你认为她并不快乐,是吗?”
他仿佛在考虑。达格利什心想:看在上帝的份上,不要回答“谁又会快乐呢”。
“是的,并不真正快乐。她大多数时候闷闷不乐。但她的确知道如何快乐。这是最重要的。”
“你和她是怎么认识的?”
“我正学着当一个作家,这是我的梦想,我从来没想过要干别的。在我把第一本小说写完并出版之前,先得挣钱来养活自己,所以夜里我去做欧陆电话接线员。我懂一点法语,有能力干这件工作。工资还可以。我没有太多的朋友,因为我没有时间,在遇到约瑟芬之前我从未和任何女人上过床。女人们似乎不喜欢我。去年夏天我在圣詹姆斯公园遇见了她。她那天休假,便去了那里。我是为了观察鸭子和公园。我要把我书中的一个场景安排在七月的圣詹姆斯公园里,要去那里做一些笔记。她独自躺在草地上,注视着天空。我笔记本中的一页纸散了开来,拍在她的脸上,又被吹远了。我去追那张纸,向她道歉。我们一起去追它。”
他举着大茶杯朝里看,好像又一次看到了夏天的湖面。
“那一天真怪,非常热,没有太阳,狂风大作。热风一阵一阵吹过来。湖面就像是铺了厚厚的一层油。”
他停了一会儿,见达格利什不作声,又继续说:“于是我们相遇了,说起话来。我请她来家里喝茶。我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喝完茶,我们谈了很多,然后她就和我做爱。几个星期后她告诉我说,当她来这里时并没有想到那件事,但我不知道。我甚至都不知道她为什么回来,或许她感到无聊。”
“你有那种想法吗?”
“我也不知道,或许有。我只知道要和一个女人做爱。我想要知道做爱是怎么回事。这种经验你不去体会是写不出来的。”
“有时候不完全是这样的。她继续和你来往了多久?”
年轻人仿佛没有听出话里的讽刺意味。他说:“她一般每两周来一次,都是她休假的日子。我们从不一起外出,只是偶尔去一家小酒店。她会带一些食物来,做一顿饭,饭后我们就聊天、上床。”
“你们谈些什么?”
“大多数情况下是我在说。关于自己她谈得很少,只说起儿时父母就死了,她在坎伯兰被一位年长的姑母带大,姑母也已经死了。我想约瑟芬的童年过得不快乐。她一直想当一名护士,但她17岁时得了结核病。她病得不算太重,在瑞士的一家疗养院过了18个月,病治好了。然而大夫劝她不要当护士,于是她做了些其他工作。她当过大约三年的演员,但是不太成功,后来又做了一段时间的招待员和商店的售货员。然后她便订了婚,但是没有结果,婚约解除了。”
“她说过为什么吗?”“没有,只说过她发现了那个男人的一些事,她不能嫁给他。”
“她说过是什么事或那个男人是谁吗?”
“没有,我没问。但是我猜他可能是那类性反常者。”
看着达格利什的脸,他又赶紧补充道:“我真的不知道,她从没告诉过我。我知道的大多数她的事情都是她在我们聊天时偶尔泄露的。她从未过多谈起自己的事。她说到她的婚约时,神情里流露出一种痛苦的绝望,但这只不过是我的个人观点。”
“在那之后呢?”
“嗯,很显然她还是决定坚持原来的想法,去当一名护士。她认为她能够凭运气通过医学考试。她选择约翰·卡朋达医院,是因为她想离伦敦近一些,但又不在伦敦市内。她以为在一家小医院工作不会那么累。我想她不愿意让她的健康受到损害。”
“她说过医院的事吗?”
“不太多,她在那里好像过得挺开心。不过她省去了一些隐秘的细节,比如她在那里和一些男人的交往关系就没告诉我。”
“你知道她是否有敌人吗?”
“如果她是被谋杀的,肯定有,不是吗?但她从未提起。或许她都不知道。”
“你看这些名字对你有什么意义吗?”
他把所有人的名字看了一遍,包括学生、护士长、外科大夫、药剂师,都是约瑟芬·法伦死的那天夜里到过南丁格尔大楼的人。
“我想她对我提起过玛德琳·戈达尔。我感觉她们是朋友。科特里-布里格斯的名字也很熟。但我想不起什么细节。”
“你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
“大约三周以前。她夜里不上班,就过来了,在这里做了饭。”
“她那时看起来怎么样?”
“她焦虑不安,她想要做爱,想得要命。走之前,她说她不会再见我了。几天后我收到了一封信。信里只是说:‘我说到做到。请不要设法和我联系。你做过的事别放在心上,那不算什么。再见,谢谢。约瑟芬。’”
达格利什问他那封信是否还保留着。
“没有,我只保留重要的文件。我的意思是,这里没有地方收藏信件。”
“你尝试过和她联系吗?”
“没有,她要我别联系,我这样做也没有太大的意义。我想如果我知道孩子的事,也许会去找她,但也不能肯定。我也毫无办法。我这里不能养孩子,你也看得出。我怎么能呢?她没想过要嫁给我,我也肯定不会考虑娶她,我不想娶任何人。但我不认为她是因为那个孩子而自杀的,约瑟芬不会。”
“很好,你不认为她是自杀的,告诉我原因。”
“她不是那种类型的人。”
“哦,又来了!你就不能说点实在的吗?”
年轻人挑战似的说道:“这已经够实在的了。我一生中认识两个自杀的人。一个是个男孩,那是我在学校最后一年的事,我们俩都在为普通教育证书而努力。另外一个是一家干洗店的经理,我在那里工作,开送货车。这两起自杀,人人说起细节来都说是如何的可怕、如何的想不到,但我一点都不感到意外。不是说我料想到了或是其他什么,我只是一点都不意外。每当我一想到这两起死亡,我都相信他们的确是自杀的。”
“你的举例说服力完全不足。”
“约瑟芬不会自杀,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可以想出一些理由来。迄今为止她的生活中没有太大的成功,没有什么亲属关心她,也没有几个朋友。她夜里很难入睡,并不真正快乐。她终于可以在几个月后通过最后的考试,可以成功地完成学业,成为一名护士了,结果她却发现自己怀孕了。她知道她的情人不想要这个孩子,要想得到他的安慰和支持毫无指望。”
道森激烈地叫喊起来,以示抗议:“她从来都不指望任何人的安慰或支持!那就是我一直想要告诉你的!她和我睡觉,是因为她自己想要这样做。我对她没有责任。我对任何人都没有责任。任何人!我只对我自己负责。她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她又不是一个年轻的、没有经验的女孩,需要体谅和呵护。”
“如果你认为只有年轻的、没有经验的人才需要安慰和保护,你的思想就太古板了。如果你按老一套来想问题,你写出的东西也会是老一套。”
年轻人闷闷地说:“也许是吧,我也是这样想的。”
他突然站起来,向墙边走去,再回到房间中央的箱子前时,达格利什看到他手里拿了一个光滑的大石头。它呈完美的蛋形,灰白色,像一个有斑点的蛋,正好可以放进他窝起来的手掌中。道森让它滑到桌上,它轻轻地摇晃着,最后停了下来。然后他又坐下,双手抱头,屈身向前。他们一起看着这块石头。达格利什没说话。年轻人突然说:“这是她给我的。去年十月,我们俩一起在怀特岛的文特诺海滩上找到了它。你当然知道这一点。那也就是你会找我的原因。把它举起来,它出人意料的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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