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FTEEN 第一十五章 去往冰原
上一章:FOURTEEN 第一十四章 逃亡 | 下一章:SIXTEEN 第一十六章 穿越火山 |
亲们,电脑与手机端都用www.xiuluoxiaoshuo.com打开访问,非常方便,一定要记住哦。
我醒了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光线黯淡的温暖圆锥体里面。我努力让头脑中的理智说话:这是一个帐篷,我躺在帐篷里,还活着,已经不在普勒芬农场了。终于,我不再恍惚,有了一种平和的感恩心态。我坐起来,打了个哈欠,用手指把乱糟糟的头发往后梳了梳。我看着离我几码远处的伊斯特拉凡,他手脚摊开躺在睡袋上,睡得很熟。他肯定觉得很热,身上只穿了条马裤。亮光照着他那张诡异的黝黑脸庞,让我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人熟睡时都会显得有点蠢,伊斯特拉凡也不例外:五官鲜明的圆脸表情放松、漠然,上嘴唇和浓眉上还有细小的汗珠。我想起了埃尔亨朗的游行庆典,他站在检阅台上,锦衣华服,在阳光照射下大汗淋漓。而现在我眼前的这个人毫无戒备、在阴冷的光线下半裸着身子。第一次,我看到了他的本真面目。
他很晚才醒来,而且清醒得很慢。终于,他打着哈欠,踉踉跄跄地起了身。他穿上衬衣,探出头去看了看天气,然后问我要不要来杯奥西。这之后他才发现,我早已四处转了转,还煮好了一罐奥西,用的是他昨晚放在炉子上那块冰融化出来的水。他接过一杯,态度生硬地表示感谢,随后坐下喝了起来。
「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伊斯特拉凡?」
「艾先生,这取决于你想去哪里。还要看你能够怎么走。」
「离开欧格瑞恩,走哪条路最决?」
「往西走,一直到海岸线,大约要走三十英里。」
「然后呢?」
「这边的港口马上就会进入冰冻期,也许已经冻住了。不管哪种情况,总之冬天没有船只远航。再说只要贸易禁运不取消,没有船会去卡亥德。我们要做的就是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到来年开春,那时候会有大商船开往希斯跟佩灵特。我们也许可以搭商船走上一段。不过糟糕的是,我的钱已经用光了。」
「还有别的路线可走吗?」
「直接去卡亥德,走陆路。」
「那有多远,一千英里?」
「走公路差不多是这个距离。但我们不能走公路。头一个检查站就会把我们拦下来。唯一可行的就是往北翻过山岭,再往东穿过戈布林,然后去古森海湾边境线。」
「你是说穿越戈布林冰原?」
他点了点头。
「冬天那里是没法走的,是吧?」
「我觉得可以;运气好的话,跟走别的路线是一样的。从某种角度来看,冬天其实更适宜穿越冰原。你知道,大冰原上更可能会有好天气。冰面会反射太阳的热量,风雪则停留在冰原的边缘地带。所以才会有冰雪腹地的那些传说嘛。也许我们还是穿越冰原更好一些。好一点点。」
「这么说你真的考虑——」
「否则我把你弄出普勒芬农场还有什么意义呢?」
他的态度还是很生硬,带着怒气。昨晚的对话对我们双方都是个震动。「照我的理解,你认为,跟等到明年春天再动身比起来,穿越冰原危险要小一些,是吗?」
他点点头。「僻静。」他言简意赅地解释道。
我想了一会儿:「我希望你已经把我的弱点考虑进去了。我没有你那么耐寒,差得很远,也不擅长滑雪。我的身体现在也不是很好——虽然比前几天已经好了很多。」
他又点了下头。「我想可以克服。」他说,用词非常简洁。他的这种说话风格总是被我当成一种讽刺。「可以的。」
他瞟了我一眼,喝光了自己那杯茶。奥西也可以叫做茶。它由烘干的谷物酿制而成,是一种褐色的甜酸饮品,富含维生素 A、维生素 C、糖分以及一种类似山梗菜碱的令人愉悦的兴奋剂。在冬星,没有啤酒的地方就肯定有奥西;如果某个地方啤酒和奥西两样都没有,那肯定也不会有人存在。
「旅途很艰难。」他放下杯子,「非常难。运气不好的话,我们可能就过不去了。」
「我宁可死在冰原上,也不愿意留在你把我带出来的那个鬼地方。」他切下一块干面包果,递给我一片,自己也坐下来,若有所思地啃了起来。「我们还需要一些吃的。」他说。
「如果我们真的能回到卡亥德,又会怎样呢?——我是指对你来说。你现在还处于放逐状态。」
那双水獭一样的乌黑眼睛转过来对着我,「是啊,所以我觉得我还是要回到这边来。」
「可要是他们发现你帮助他们的囚犯潜逃……」
「不用想那么多。」他黯然一笑,「先得穿过冰原。」
我脱口而出:「听我说,伊斯特拉凡,你能原谅我昨天说的话吗?」
「那夙思。」他站起身来,嘴里仍在嚼着面包果,穿上赫布衣、大衣和靴子,像水獭一样钻出阀门般可自动关闭的帐篷门。走出去之后,他又探头进来说道:「我可能会很晚才回来,也许要在外头待一夜。你自己能行吧?」
「可以。」「那就好。」说完他就走了。我以前从未见过有谁能像伊斯特拉凡这样,剧变之下却能应对自如而且反应迅速。我的身体在恢复,我愿意出发,他刚刚度过了散根期——这几件事一明确,他当即开始行动起来。他不鲁莽不急躁,却能迅速做好准备。这无疑就是他能取得非凡政治成就的奥秘,而为了我的缘故,他放弃了自己的政治生涯。这种素质同时也能解释他信任我、忠于我的使命的原因:我一来到这个星球,他很快就做好了准备,而冬星上的其他人却做不到这一点。
可他竟自认为是个行动迟缓的人,紧急时刻表现很差。
有一次他告诉我,他想问题很慢,只好让直觉来支配自己的行动,而直觉又是受他的「运气」支配。这种直觉很少有失误的时候。说这番话时,他很严肃;也许确有其事。冬星上能够预见未来的不只是隐居村的预言师。那些人征服、驾驭了预感并进行了刻意的训练,但并不能增强预感的可靠性。关于这个问题,尧米西教有一个相关论点:预感的天赋也许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预见能力,而是一种同时看到一切(哪怕只是一瞬间)——看到整体——的力量。
在伊斯特拉凡出去的这段时间,我把那个小小的加热炉调到最高温度,全身都暖洋洋的。最近一次有这种感觉是多久之前?我想应该是揭姆月,元年冬天的第一个月。不过,到了普勒芬之后我已经算不清时间了。
这种炉子是格森人在上千年的抗寒斗争中完善起来的一种绝妙而节能的装置,惟一可改进之处就是它没有核聚变能源包。炉子里装有仿生学电池,可以连续使用十四个月,能释放出极强的热量。它集火炉、加热器、灯笼为一体,重约四磅。没有它,我们连五十英里都走不了。这个东西想必让伊斯特拉凡花了不少钱,我在米什诺里时用傲慢的态度递到他手上的钱。我们这个帐篷是塑料做成的,这种塑料经得起风吹雨打,一定程度上可以防止结冰;严寒的天气里,结冰可是帐篷面临的一大麻烦。此外还有佩斯思里皮睡袋、衣物、滑雪板、雪橇、给养品。这些东西质地和做工都极其精良、轻便耐用、价格不菲。如果伊斯特拉凡出去是打算再弄点食物,他拿什么去弄?
第二天黄昏,他回来了。其间我穿上雪鞋出去了好几次,在帐篷外环绕着山谷的白雪皑皑的山坡上瞒跚行走,锻炼力量,积累经验。滑雪板我用得还不错,不过穿雪鞋走路就不怎么样了。我没敢到太高的山顶上去,免得找不着回来的路:这是一片茫茫荒野,地形陡峭,河流沟壑密布,东边的山峰突兀而起,直达云霄。我有充分的时间考虑:如果伊斯特拉凡回不来,把我一个人扔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我该怎么办。
暮色苍茫,他从山巅上飞掠而下——真是个滑雪好手——停在我的身边。他风尘仆仆、满脸倦容,带着很多东西。他背上那个乌黑的大袋子装满了各种各样的小包裏,活像旧地球上那个从烟囱里冒出来的圣诞老人。包裏里装着卡迪克芽、干面包果、茶叶,还有许多硬硬的、红色的、带着泥土味的大块糖果,这是格森人从某种植物块茎里提取出来的。
「你怎么弄到这些东西的?」
「偷的。」昔日的卡亥德首相说道,一边把手放到炉子上烤。他没有把温度调低;即便是他,现在也觉得冷了。「在图卢夫。差点被逮住。」我知道的就这些了。对自己的这一壮举他并不觉得自豪,也无法自嘲。在冬星,偷窃是一种恶劣的罪行。事实上,除了自杀的人之外,最受人鄙视的就是贼了。
「我们先把这个吃完。」我把一锅雪放到炉子上融化时,他说,「这个很重。」之前他储存的食物基本上都是「超食品」,是一种加强型食物,就是把各种高能食品混合,经过脱水处理后压缩而成的一个个小方块。欧格瑞恩语称之为积芪密芪,我俩也用这个名称,虽然我们平常交谈用的是卡亥德语(当然是这样的)。按最低消耗标准来算,这种食物可以让我们维持六十天,每人每天各一磅。伊斯特拉凡洗手洗脸,吃了晚饭,然后在炉边坐下来。那天晚上,他在炉边坐了很久,仔细计算着我们还有多少食物,该怎么分配,什么时候吃。我们没有天平,他拿一个装有一磅积芪密芪的盒子当参照物,进行大致估算。跟许多格森人一样,他很清楚每种食物的热量和营养含量,知道自己在不同条件下的需求,还知道怎么尽可能精确地估算我的需求。在冬星生存,这种知识是非常有用的。
最后他终于算好了我们两人每天的食物份额,随后一个翻身躺到睡袋上睡着了。夜里,我听到他在梦里还不停地念叨着重量呀、天数呀、距离呀……
粗粗算来,我们大约有八百英里的路要走。头一百英里是向北或者东北,穿过森林以及塞姆本斯延山脉最北端的山坡,去到大冰原。在格雷特大陆,北纬四十五度以北地区都覆盖着冰川,多处冰川往南延伸至大约北纬三十五度。冰川这些南延伸段中有一处是在火焰山地区,火焰山是塞姆本斯延山脉最外围的一些高峰,那个地区就是我们此行的第一站。伊斯特拉凡推算,在那个地区,我们应该就可以抵达冰原:要么是沿着某个山坡往下,要么是顺着某条源自冰原的冰河溯流往上。那以后,我们就将在冰原上行进,方向是往东,路程大约是六百英里。到了古森湾附近,冰原的边缘再次往北延伸,此时我们要走下冰原,往东南方向穿越深绥沼泽,到达卡亥德边境。最后这段路程大约有五十或一百英里,路上应该都是十到二十英尺厚的积雪。走这条路线,自始至终我们都不会经过居住区乃至宜居区。不会碰上任何检察员,这无疑是最关键的一点。我没有证件,伊斯特拉凡说他的证件也涂改过好几次,已经无法进一步伪造了。就算不需要证件,我可以扮作格森人蒙混过关,追捕我的那些人也不可能认不出我来。从这个角度来说,伊斯特拉凡提出的方法是最为可行的。
而从其他任何角度来说,这个方法显然都是最为愚蠢的。
我没有把我的观点讲出来。我说过,如果要选择死法,我宁可死在逃生路上。这是我的真实想法。但伊斯特拉凡仍在寻找其他选择。第二天一整天,我们都在小心地把东西装上雪橇,固定好。他说:「如果你启动了星际飞船,它大概什么时候能到?」
「也许八天,也许半个月,得看飞船在格森星的太阳轨道上处于什么位置。也许它正在太阳的另一侧。」
「不能再快了?」
「不能再快。纳法尔飞船原有的动力装置无法在一个太阳系的范围内启动。飞船现在只能靠火箭驱动,这样至少要花八天时间。怎么了?」
他把一根绳子拉紧,打好结,这才回答道:「我在考虑是否可以寻求你的星球的援助,因为我的星球显然是不会帮助我们的。在图卢夫有一台无线电信号发射机。」
「多大功率?」
「不是很大。最近的一个大型发射台应该是在库胡梅,从这儿往南大约四百英里。」
「库胡梅是个大地方吧?」
「我们一定要设法利用这个发射台了,然后躲起来,至少八天。萨尔伏会被惊动的……我们的机会不是很大。」
他点了点头。
我把最后一袋卡迪克芽搬出帐篷,在雪橇上放好。「如果在米什诺里那天晚上我就呼叫了飞船——就是你让我这么做的那天晚上——我被捕的那天晚上……可我的安塞波在奥本索手里。我想,现在还在他那里。」
「他会用吗?」
「不会。安塞波的联动装置极其复杂。要是我当时就把它利用起来该多好!」
「要是那天我就知道游戏已经结束该多好。」他微笑着说。他可不是那种爱吃后悔药的人。
「我想你是知道的。可是我当时不信任你。」
雪橇装好后,他坚持这一天余下的时间我们什么也不做,只管养精蓄锐。他躺在帐篷里,用他小小的卡亥德纵向草书体在一个小本子上飞快地写着什么,显然是在补记什么东西。过去这一个月他没能记日记,为此很是苦恼。他记日记非常系统。写日记是对他的伊斯特尔家族的义务,也是联结他跟家族的一根纽带。这些是我后来才知道的,那时我并不知道他在写什么。当时我坐在一边,也许在给滑雪板上蜡,也许什么也没做。我嘴里吹着一支舞曲,吹到一半又停住了。我们只有一个帐篷,如果我们打算共享这个帐篷,不把对方逼疯,一定的自制和礼节显然是必需的。我吹口哨的时候,伊斯特拉凡确实抬头看过我,不过神情里并没有愤怒。他看我的时候眼神有些蒙昽,说道:「要是去年我就知道你那艘星际飞船的存在就好了……为什么他们只派你一个人来呢?」
「派往任何一颗星球的第一位特使都是独自前往的。一个外星人是稀奇,两个外星人就是一种入侵了。」
「他们不重视第一位特使的生命。」
「不是的,爱库曼绝不轻视任何一个人的生命。但拿一个人的生命来冒险总要好过拿两个人或者二十个人来冒险。你知道,用飞船运送人类完成长途飞越,这种事极其费钱,也极其费时。而且,这个工作是我主动申请的。」
「荣耀存在于危险。」他说的显然是谚语,因为他接着又用和缓的正常语气补充道:「等我们到达卡亥德时,就可以得到至高的荣耀了……」
他说这番话时,我发现自己已经深信我们真的能够到达卡亥德。我们能够冒着冰川时代某个隆冬的暴风雪,穿越八百英里荒无人烟、无处栖身、毫无生机的山脉、峡谷、冰隙、火山、冰河、冰盖、冻结的沼泽以及河湾。他坐在那儿继续写着,耐心得近乎执拗,在那位站在脚手架上给一处接缝抹灰泥的疯国王身上,我见到过同样的执拗。他说:「当我们到达卡亥德……」他这句话可不仅仅是一个没有具体时间的期望。他打算在冬天第四个月的第四天,也就是阿内尔月阿尔哈德日到达卡亥德。我们打算明天出发,明天是元月的第十三天,也就是揭姆月的托尔门波德日。根据他的计算,我们的食物最多可以维持三个格森月,也就是七十八天;所以我们要走七十天,每天十二英里,最后在阿内尔月阿尔哈德日到达卡亥德。一切都安排好了,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好好睡上一觉。翌日黎明,下着小雪,没有风,我们穿上雪鞋出发了。山坡上铺着一层柔软的积雪,没有任何踩踏的痕迹。卡亥德语用「贝萨」这个词来形容这样的雪,我想地球的滑雪者会称之为「未经践踏的」雪。雪橇满载着东西;伊斯特拉凡估计我们要拉的东西总重在三百磅以上。虽然雪橇像一只设计精良的小船,非常轻便,但在蓬松的雪地上拖起来还是很费劲。雪橇的滑板真是精妙绝伦,外头包着一层聚合物,几乎可以将阻力化为无形,不过,如果整个雪橇完全飘起来了也不是什么好事。我们发现,在这样的雪地里,在山坡和山谷间上上下下,最好的方法就是一个人在前头拉,一个人在后面推。一整天都下着纷纷扬扬的小雪。我们两次停下来吃东西。茫茫山野寂静无声。我们继续上路,蓦然惊觉已到黄昏时分了。我们在一个山谷安营扎寨,这里跟我们先前待过的那个地方很像,也是一处小溪谷,四周是白雪皑皑的山峰。我累得直打颤,没法相信一天已经捱过去了。根据雪橇上的里程表,我们走了差不多有十五英里。
这片荒野的地势是如此险峻,崇山峻岭阻挡着去路,而且雪地这样松软,雪橇上又满载着东西,我们居然都能顺利行进,那么到了冰原之后旅途肯定会更加顺畅。那边的雪地是坚硬的,路面是平坦的,我们的负担也只会越来越轻。之前我对伊斯特拉凡的信任并非完全发自内心,更多的是情势所迫;现在我对他是彻底信服了。七十天后,我们就会到达卡亥德。
「以前你这样长途跋涉过吗?」我问他。
「坐雪橇吗?经常。」
「路途远吗?」
「多年前的一个秋天,我在科尔姆冰原上走了好几百英里。」
科尔姆大陆地势较低的一面,也就是卡亥德次大陆最南端山脉纵横的半岛,跟北部一样,也是一片冰原。格森星格雷特大陆的人们相当于居住在两道冰墙之间的一片狭长的地面上。根据他们的计算,如果太阳辐射在目前的基础上再减少百分之八,这两堵冰墙就将连为一体。到那个时候,这个星球上就不会再有人类,不会再有陆地,只有茫茫冰原。
「为什么?」
「好奇,冒险。」他迟疑了一下,微微笑道,「增进智能生命领域的复杂性和强度。」他引用了我曾说过的一句爱库曼名言。
「啊,你在有意识地扩展生命固有的进化趋势;探险就是这种扩展的一个表现形式。」我们两人舒服地坐在温暖的帐篷里,喝着热荼,一边等着卡迪克芽粥烧开。
「是这样。」他说,「我们有六个人,都很年轻。我和我哥哥来自伊斯特尔部落,那四个朋友来自斯托克部落。我们的旅行并没有特定的目的,只想去看一看特瑞芒德尔山,那是巍然耸立在冰原之上的一座高山。大陆上很少有人见过这座山。」
粥煮好了。这粥跟普勒芬农场那种扎嘴的麦麸粥不可同日而语;味道很像地球的烤栗子,吃在嘴里烫烫的很舒服。我浑身暖洋洋的,感觉惬意极了。我说:「我在格森星上吃到的最好的东西都是跟你一起享用的,伊斯特拉凡。」
「米什诺里那次宴会不能算。」
「当然,那不算……你痛恨欧格瑞恩,是吧?」
「欧格瑞恩人不懂得烹饪。痛恨欧格瑞恩?不,为什么要痛恨呢?怎样才算恨一个国家、爱一个国家呢?泰博喜欢这么说,我是不会这么说的。都是我熟知的人,我熟知的城镇、农场、山丘、河流和岩石,连秋天的夕阳会在那些山峦的哪一侧落下,我全都了然于胸,为什么要把这些划入某一片疆域,给这片疆域起一个名字,当这片疆域不再属于这个名字时就停止对它的热爱呢?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义呢?对祖国的爱到底是什么?就是对非祖国的恨吗?真要是这样的话,这种爱并不见得有多好。或许,这种爱其实是一种自恋?自恋不是坏事,但不应该把它当成一项功绩……我热爱生命,热爱伊斯特尔领地的山峦,但那种爱并没有一条疆界:爱疆界里面的,恨外面的。对于我所熟知的世界之外的一切,我希望我只是无知,没有仇恨。」
上一章:FOURTEEN 第一十四章 逃亡 | 下一章:SIXTEEN 第一十六章 穿越火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