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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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下班之后我并没有忘记自己真正想要做的事情,我准备好了必要的工具,一定要解决掉一个纠缠不休的大麻烦,对了,我还买了一些菜,一只柴鸡和一些菠菜。下午的浏览让我暗生惭愧,那点可怜的手艺只是在敷衍朋友而已,我将来一定有一个洁净宽敞的厨房和一个美丽的妻子,由此我下厨的欲望越发强烈。

现在,那只剩下了半边躯壳的生灵悲哀地躺在案板上,半个腔体空洞地裸露着,从脂肪的颜色和厚度我看出它并非赝品,如果它有过生命的话,它应该不是生活在圈舍里。这种肉禽对环境一直缺乏敏感,总是完整地接受给它的任何环境,中世纪的欧洲,它们成群结队在街道上觅食,即使黑死病横扫大陆也与它们没有一点关系,自从被人类驯养以来,它们迅速接受了房舍、田野、牧场、水坑等所有的环境,所以它才成为肉禽,而不像真正的鸟类,即使万里跋涉也得找到完美的栖息地,如果不幸被捕捉或者被迫停下来,它们宁可选择死亡。人类就是如此去甄选物种,要么驯服,要么尊敬。

我慢慢地清洗着它,它的腔体还残留着一些无法辨认的腺体,黑色或者深红色的,那是它用来分泌各种激素,维持身体平衡机能的,我一点点仔细除去了它们。还有粉红的淋巴体和非常微小的腺管,它最终被处理为一块可以食用的肉类。它曾经有过五对完美的胸椎骨,十二节颈椎,最为粗壮的是它的大腿骨——实际上那个最粗壮的部分也是脆弱的,一个成年人可以轻易用手指将它捏碎,它比鱼骨、猪骨之类更容易腐朽为尘土。我曾经在一个收藏家那里看见一根来自三百年前的鸡腿骨,它被处理成了白色的,然后刻上了精巧的簪花仕女图,顶端还加上了一个黄豆大小的盖子,成了一个只能装三四根牙签的容器,这个玩意的可贵之处在于它比瓷器和纸张更易碎,禽鸟的骨头是所有骨头中最脆弱的,雕刻的过程没有碎掉已是万幸,能够保存至今更不知道要渡过多少劫难。

我将它内部抹上一些料酒和香草粉,背上抹上一些盐,放上几片黄姜,翻转过来,让它保持安眠的姿势,放进了蒸屉。当水珠慢慢爬上蒸锅透明的顶部,我在想象,我得到的是来自谷仓的食物。

菠菜我也让它保持完整的模样,只除去了须根,那个长长的主根都基本完整保留着,快速焯水之后,挤干水分,撒上盐,我将它们盛在长瓷盘里,从中部撒上辣椒面和蒜泥,然后烧了两汤匙的热油,将它们浇了上去,焦香伴着滋滋的叫喊快速上升,击碎着厨房里带着灰霾的阴冷空气。

做完这些事情让我心满意足,等吃完晚餐之后,我就得认真对付那个女子,她理应被送上天堂!此刻,处理好一块肉类的感受提醒着我,在失去生命的躯壳和飞翔的灵魂之间,她什么都不是。无论我的感受多么强烈,她的诱惑力多么致命,这都将是一个可怕的陷阱,一个发生在现代都市和信息时代的《聊斋》故事极其荒唐,她的风情万种,只是让这种荒唐显得更加离奇而不可信。她应该是从纸面上直接剥落下来的,从房屋的缝隙中,从黑暗的夜色中,从熏香和音乐的飘渺无形中,完成了一系列的行为和对话,根本没有获得任何生命的实质,何况,她在彻底颠覆我的生活,因为有了她,我在这里每一秒钟都会心神不宁,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我已经堕入一场势必被诅咒千万次的炼狱,从而失去所有的朋友和生活。

等那只蒸鸡的皮肤慢慢转为黄色,且有脱落迹象的时候,我关掉了煤气,打开盖子,几乎是在白色的水汽升腾而起的瞬间,我听见背后有个人轻轻赞叹了一声:“好香!”

我的背部一阵虚空,如同坐在一部突然失事的跑车之上,那种座椅带来的安全感,被瞬间抽离,整个头颅都在天空和大地之间翻滚。

她又来了,提前来了!妈的,能让我吃完晚饭不?

我升起一股刻骨的痛恨,她曾经给我的无限温柔,都成了一种只能在刀刃上解决的痛恨,当认清她的本质,且自身背负的现实麻烦越来越多之后,我对她的痛恨就与日俱增。

我若无其事地用毛巾贴着碗沿,端出那只滚烫的蒸鸡,她继续不识时务地凑了上来:“哇,你都没有放豆豉、干椒,怎么这么香啊。”

我揶揄着说:“你能闻到,是不是你也能吃?”

她望向我,此时天色还没有黑到尽头,楼下不停有车辆停下、人走动的声音,这使我获得了不少踏实,她的形象也显得更清晰,更实在。那套从来没有更换过的白色缎裙,和季节一点没有关系,一条淡黄色的肩带,若无其事滑落到了上臂,那脆弱的锁骨形成一个迷人的凹陷,她望着我,眼里呈现一种快乐闪烁的光芒,仿佛她已经回到了人间烟火之中,身处一个温暖的麦草之堆,她的嘴唇如野花盛放,眼眶里有明亮的溪流。

我真切地感受到了她的存在,她现在性感撩人,举手投足中都有无限的风情,没有任何的危险,对我全无任何防备。但瓷碗的滚烫温度提醒着我:这才是真实的,我颤栗的胃部,还有来自生姜的干烈香味,菠菜上那道红腰带似的油辣椒,都是真实的,其他的一概不可信。如果我靠近她,甚至占有她,那所有鲜活的生活将不复存在,我肯定也将失去所有的血肉,如同从榨汁机里吐出的残渣。

这是深不可测的危险,在那条白色缎裙的深处,一定会是一根锐利的钢针,将我的腹部刺穿。

我端起那只蒸鸡,径直走向她,瓷碗几乎都在撞向她的面部——她微笑着让开了,然后我装作烫手的模样,横起了胳膊肘,想要撞她一下——试一下她是否像夜半的梦中那样实在,有一个轻巧而又绵软的肉体。她讪笑一声,右手赶紧拢向胸部:“你干吗啊?”

“快让开,我得被烫死了。”

然后我继续回到厨房,去端那盘菠菜和盛饭。此时我只能继续做这些家务活,一边做一边思考:她今天来得太早了,其实我还没有做好准备,我都来不及饱餐一顿再和她战斗。我现在不是在准备吃晚饭,而是必须做点什么来赢得周旋的时间,至少不能让她怀疑我,现在的情况其实也不坏,我们彼此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做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而不是在那样近的距离,那样激烈的对话之中,非得找点什么答案。

我飞快地收拾厨房,在水喉下慢慢清洁油腻的双手,我打上了洗手液,清洗一遍之后还是感觉到指节有点油腻腻的,又打上了肥皂,慢慢揉搓着双手。我不能再和她多说了,这个时候她完全想入非非,这是下手的最好时机,我可能不只是赶走她,而是杀死她!

这个念头也让我心里猛然一凛,她是可以被杀死的吗?刚才我在菜市场,看见小贩为我杀死了一只禽类,看见它温热的血,随着几片羽毛沾上肮脏的地面,眼睑在无力地合拢,承受这种从未体验过的死亡之痛。而现在,她那美丽的肩部,那圣洁地飘着几缕黑发的额头,还有永远在变幻光芒的眼神,都可以被杀死吗?

不,我也许做不到,想到这里,我犹豫起来。

看着我收拾好的餐桌和厨房,她反而活跃了起来:“哎呀,可惜我不能吃东西,但看着你干活,也是挺享受的事情。”

什么?她不能吃?对了,如果她能和我一起吃饭,那么我们肯定做什么都可以了,事实本该如此。

“那你能不能闻到,或者尝尝味道呢?”

她爆发出快乐的笑声,眼神仍然离不开对那仅有的两道菜的审视:“当然不能,刚才我不是在骗你,而是从外观上判断,你做的菜一定很香。”

我也重新打量了那两道菜:“我看不出什么来,我也是靠嗅觉才知道。”

“傻瓜,我一直在厨房里看你做事啊!我看见你给那只鸡那么细心地抹调料,你是用蒸锅,而不是用高压锅,我就知道一定会很棒!”

什么?她一直在背后看我,而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还以为她至少要三四个小时之后才会来找我?突然,那把仇恨的刀刃又顽强地突破了出来,我活动着指节,意念都集中在第一关节之上,提醒自己,我是一个男人,我有力和强大。她依然是可怕的,她在背后一直死死窥探着我,这根本不是时机的问题,也许她每一分钟都在观察我,也许存在了一年之久,她思考我的时间,比我思考她的时间永远都要多,她的每个动作,每一个词语,都经过了精心的策划和挑选来对付我。

只是,我永远不知道她来自何方,她将对我怎样,也许她每秒钟可以恢复原形,彻底吓死我,这个念头真让我不寒而栗。

“你,你……你太可怕了,你就在我后面,你居然一直一声不吭。”

我的表情肯定已经没有前面那样自然,这也让她感到了一点内疚和不安:“啊,对不起啊,我不好意思打搅你,我是看你做得差不多了,才想来找你说话,你知道,我一直很闷的,你老不在家里。”

她的无辜完全没有任何伪装,现在厨房里的所有事情都做完了,按照正常的下一步,我应该好好吃饭,好好清洗餐具,再装模作样坐下来写作,继续和她没完没了地聊天……但我该怎么办?让她继续看着我吃吗?继续陪我一起度过惊悚而美丽的迷离之夜,再次在午夜陷入彻底的迷惘,自己去可怜她,同情她,甚至爱上她,自己骗自己这就是一个梦,就是一个出现在小说和电影里的故事,第二天继续工作,开会,可以完全当她没有发生?

我暂时只能先坐到餐桌边上,尝了一根鲜辣的菠菜,她看着我吃饭的模样让我浑身不自在,似乎道歉之后又开始嘲笑我。我慢慢咀嚼着,食物的芬芳促使我冷静了下来,它们和眼下这个虚幻的女子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照,这是完全本质的不同,截然对立的存在,我可以将食物收纳进我的肠胃,而我竟然无法撼动她分毫。

如果只是一个精神上的存在,那我就得用别的办法解决掉她,将她从纸上撕毁,将她在沙砾上打散,让她在海水中溶解,或者幻想一根魔力的法杖,将她彻底吸走。

我的腹部在有节奏地抽搐着,这是一种正常的生理反应,食物本身没有问题,但消化系统需要和恶劣的环境和恐惧的意念做斗争,它们拒绝听从大脑迷走神经的指挥,而需要一种更为理性的东西去控制。那个叫做丹田的地方,已经无法忍受任何食物味道的侵袭,它在积蓄着能量,越来越厚实,越来越凝重,它是来自体内最深处,来自最艰难的处境之下的内在力量,当我在长途徒步的时候,它曾经爆发出来,现在它提醒着我——这饭无论如何都吃不下去的,不解决好这种处境,无论我怎么在厨艺上精进都是徒劳,这个女子,这个美丽的魂灵根本不知道是死去的还是活着的。

这种内心的搏斗实在令人痛苦,甚至更甚于体力上搏斗的痛苦。

我坚决地放下了筷子,白昼所设想的手段,现在完全被那股丹田之气顶上了大脑,容不得我有任何犹豫不决。

我飞快地从厨房拿出两个碟子,盖上那两盘菜,然后走到卧室里,打开我的电脑包,那里面有一个小纸包和一个小瓶子。

她吃了一惊:“你怎么不吃饭了。”

我将那个纸包用左手拿好,将小瓶子放到了右侧的裤袋中,“唉,我居然忘记了,上次爬山沾了寒毒,今天开了几副中药,医生说,一定得在饭前一个小时吃。”

“那你的意思是现在去煎药,就不吃饭了?”

“是啊,我得先找个罐子出来。”

她听了有点紧张,马上站在厨房和餐厅之间的门口,把我拦住。

“你别。”

“为什么?”

“有的东西我闻不得气味。”

“你不是说你什么都闻不到吗?”

“但有的东西我还是可以闻到的,都是不好的东西。”

她肯定以为我将放下手上的东西,或者给她另外一个说法,去药店煎药,或者安心继续吃饭,但我的信心来了,她无意中透露出了软肋,她确实也有恐惧之处,和我本无不同。

那一刻我一定被这个发现振奋了,就是那很短的一瞬间,我肯定面目狰狞如鬼,带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杀气。

我用一种难以觉察的动作打开了那个纸包,那个纸包实际本来就是半开着的,我刻意让它保持这个模样,就是为了下手方便,我的右手以同样轻微而快速的动作,用聚拢的指尖捻起里面的粉末,将生石灰撒向她的面部。

一股刺鼻的味道弥漫在我们中间,我们距离得根本不远,那石灰肯定撒到了她的身上,倘若她还有肉体的话,倘若她还有触觉和嗅觉的话。瞬间,她的脸上也呈现出同样的狰狞,其实更多的是惊恐。“天啊,你在干什么?”她伸出左手去捂住眼睛,那手掌边露出的半个脸部在扭曲着,就像一块光洁的绸缎被突然撕裂,身体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力量折弯了。

她的身体在摇晃着躲闪,我知道生石灰起了作用,隔着那么近的距离,她的每一分颤抖和痛苦都完全无损地传递给我,我明白这事不能停下,因为它已经开始了,只要一停下,她肯定会反扑、报复。我另外抓了把石灰撒向她,一股更刺鼻、更恶劣的味道让我自己也被呛到了,我大声咳嗽,脸上充满了发胀的血液,她的身体拧来拧去,成为了一条在泥浆里摆动的鱼。我绝对不能停手,不能有任何的怜悯,我将为她打开一个缺口,她将从那里通向她该去的地方,那也许正是她所想要的,只是在没有到达那里之前,她不知道而已。

她挣扎着往后退,身体和裙子的每一寸都飘扬起来,我手上加快了节奏,她又不得不把手从脸上拿下来,抵抗越来越猛烈的粉尘,用撕裂的喉咙对我喊叫:“停,快停下来。”

我根本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更猛烈地把粉末都撒向她,她美丽的头发、脸上,还有肩膀都沾上了那肮脏的东西,更多的粉尘,似乎都在穿过她本不存在的躯壳,像暴雨那样密集,飘进了厨房,这可怕的景象让我腿部发软,而更强大的意志支撑着我:决不可有半点的怜悯和软弱,否则我将死无葬身之地。

她带着绝望的哭泣,彻底退入到了厨房的里面,那所有我见过的眼神都已经消失了,成为了只有轮廓和没有任何水分的空洞,仅仅是几十秒之内,她就撕心裂肺地流尽了所有的泪水。她也许将彻底死去,那仅剩的线条和色彩,也将统统死去。我从未想过我会如此暴戾邪恶,那把内心的尖刀一定也分裂了我的面部——我看不见自己了,其实此刻我眼里只有她,那个在不停融化和分解的形状,那个没有生命没有血肉的形状,根本不配存在于这个世界,更不配游荡在我的房间。

她的头发在向后面飘去,那仅剩的裙裾,彻底无法裹拢在腿上了,轻得如同纸张一样,全部甩在了她的后方。生石灰撒得到处都是,玻璃上,门框上,我的肺部充满了呛人的东西,似乎瞬间膨大了很多倍,马上就要爆裂开来,努力的呼吸只会换来更刺痛的感觉。我追着她进入了厨房,那个装石灰的纸包已经完全散开了,我用五指将它努力拽紧,如同擎着装满雷电的石块。她已经无处可退了,反抗的力量越来越渺小,冲进厨房的时候我的头撞在了门上,我浑然不觉,只是继续死死地逼着她,保持充满攻击性的距离。

一种神秘的风,在厨房里鼓荡着,它不是吹响某个方向,而是一种乱流,如同飞机在云层里遇上的湍流,那个装在窗户上的直排风扇,开始慢慢旋转起来。

“天啊,你,你……”她还想说话,只是后面的咒骂或者哀求,已经消失在一种业已越来越强烈的风暴之中。

那种绝望让我的狰狞发生了某种坍塌,似乎知道那具美丽的躯壳,那个对我从无恶意的心灵,即将从这里永远消失。她将去哪里?也许真会有一道来自天堂圣洁的阶梯,将她缓缓迎接上去,或者是这一切从未真的存在过,明天北风呼啸,炉火亮起,灶堂飘香的时候,她从来也未来过,她从来也未存在过?

这一点点悲哀的念头让我手上的动作停留了片刻,她那快速缩小的形体看起来已经不会对我有任何威胁,每一秒钟都会有一个厘米在消失,石灰所形成的障碍也消失了一点。我看着她,想要确定这曾经和我拥抱过的美丽,究竟从何而来,究竟还原一种怎样的哀伤或者惊恐,如同猎人在盯着一只刚刚被射杀的梅花鹿。她蜷缩在那里,喉结发出浑浊的咕咕响声,动作越来越微弱。

然后,在那种越来越微弱的气息之中,她似乎找回了体内的一点平衡,我在想象,她即将起来,和我做最后的告别。

“你,你这个畜生——”她突然用尽最后的力量吼叫出来,尖利得刺破了我所有的怜悯,那把尖刀,真的凸显了出来,狠狠刺中了我的胸口。

然后她把双手全部从脸上拿了下来,手臂像突然长出了一倍,伸向我的喉咙。

指尖传来锐利的寒风几乎让我瞬间窒息,我本能地斜过身子,把左手的东西,那包装满雷电的石块,全力掷向她。

手臂不见了,她继续缩在橱柜的角落哀嚎着,翻滚着,石灰起的作用,就像将她投入沸水那样猛烈,我盯着这可怕的场面,身体被一股虚脱紧紧攫住,那种哀伤如此持久,总在我松懈的时候重新翻滚。

然后她平静下来,摊开了四肢,整个身体呈现出和石膏雕像一样的白色,一种完全死亡的白色,失去了所有的色彩和水分,只剩下轮廓的立体的白色,存在得全无意义。时间停止了,唯有我站立着的寂静,和她彻底倒下的寂静,还有那个丑陋油腻的风扇,在转动最后几圈。

她并没有完全消失,或者说在没有石灰继续撒向她的时候,她又停止了消失,在那风扇快停下的时候,她又要站起来了,右手扶着肮脏的地面,裙子上沾着恶心的污水,又要站起来了,那完全只有轮廓的嘴唇也开始颤动,一种神秘的色彩,悄悄地爬了上来,像床单上色彩斑斓的小虫。

我冷静地从右侧裤袋里掏出了那个小瓶子,拧开了盖子,将液体撒向她。

那里面是我在菜市场弄到的,某种小动物的血液。

随着殷红的雨点,那块石膏出现了很多裂纹,它们不停延伸、飞奔,而绝不彼此交叉,最后将它碎裂成无数的小片,如同大雨在洗涮充满瓦砾的战场,如同黄昏降临烈日过后的浩劫,它碎裂为越来越小的碎片,直到无法辨认,直到成为沙砾,再彻底分解为尘土。

那个腻着油污的可恶风扇,又在不安地旋转起来,还伴随着巨大的抖动。

风声从厨房通向外部,那是异常沉重而猛烈的风,已经获得了被另一种形体灌满的重量,风扇越转越快,就像盾构机在搅拌着上千吨泥水和土壤混合着的黑暗。

风扇撕碎了所有坚固的空气和气味,它带着轰响最后狂热地旋转了几十圈,又停下岿然不动。

我的厨房撒满了鲜血和生石灰,杯子上,碗碟上,灶台上,金属的水盆上,绿色的橱柜上,血点随处绽放着,不管那个背景是绿色还是灰色,是光滑还是脏污,随处生长着,如同被燃烧殆尽的荒野,又获得了一种诡异的生机。它们对于厨房来说,就像野花对于废墟。

我扶着厨房门缓缓坐到了地上,我想象,此刻我坐在夏日的池塘边,美丽的鹅掌菌在悄然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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