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断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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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嚣张的语气,令段十令脸色一黑,台下若干弟子顿时炸开了锅。

“让?他配吗?”

“以为在三槎剑峰待了一段时间,就能胜过段师兄吗,莫不是太天真了?”

“段师兄是沧云穹庐的第一人,这人好大的口气,你看看他那一脸嘚瑟的样子,真是好不要脸!”

“按我说,段师兄就该好好教训教训他。”

“没错,哪里用得着他让,段师兄,好好教训他,让他知道你的厉害!”

……

段十令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对着鹿云舒露出个自以为很和善的笑:“云舒,你我是师徒,当初不知你为何离开沧云穹庐,但为师我一直记挂着你,在你之后也从未收徒,你今日这般言语,多次直呼我大名,可是不——”

“不守规矩?你是想说这个吗?”鹿云舒打断他的话,“段十令,当初我是以你徒弟之名拜入沧云穹庐的,但咱们可没有举行过拜师仪式,你也未教过我一星半点儿,后来择徒大典,鹤三翁收我为徒,你也没有异议,这难道不是默认解除我们之间无名无实的师徒关系了吗?”

段十令阴着脸没作声。

鹿云舒慢条斯理地晃了晃手上的护腕,道:“我有师尊,这是他送我的拜师礼,你如今上赶着要收我为徒弟,委实有点不要脸了。”

段十令:“……”

一众长老和弟子:“……”

虽然听起来是挺不要脸的,但直接说出来是不是有些过分?

九方渊眼底笑意浓厚,轻声附和:“确实挺不要脸的。”

三更暗自腹诽,脑子里冒出一堆听戏时记住的词: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什么锅配什么盖,夫唱夫随……

台下有人问道:“所以究竟是不是师徒?”

鹿云舒面无表情,不答反问:“你师尊收你的时候有见面礼吗?你们举行拜师仪式了吗?他教过你任何东西吗?你若想认这种师尊,那是你的事,别以为所有人的智商都和你是一个水平。”

那人不说话了,就连段十令都觉得自己之前那句“为师”过于牵强,令他脸上讪讪的。

鹿云舒摩挲着手中的长枪,语气冷嗖嗖的:“强行摁头收徒,莫不是欺我师尊陨落?”

苏长龄想说什么,却被曲有顾拦下了,曲有顾沉声道:“曲某是外人,本不应该插手贵派之事,但鹤前辈高义,是仙山有志之士,即使陨落之后,他的徒弟也不应当遭人胁迫,曲有顾一人一剑,端看贵派决断。”

曲有顾这话好不客气,长老们表情都不太好看,百里呦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开口道:“怎么可能,那些个师徒都是小打小闹,师叔曾说过,要收你为徒,既然给了拜师礼,那你就是他的徒弟,也是沧云穹庐的弟子,有我在,谁也不敢欺侮师叔!”

大长老也附和道:“师叔要收谁为徒弟,我们怎么会插手,他老人家即使不在了,也是我沧云穹庐不可冒犯的前辈,鹿云舒是师叔的徒弟,这是不争的事实。”

十年,鹤三翁收过的徒弟,终于在今日,当着沧云穹庐一众弟子的面,被明明白白的承认了。

鹿云舒这才露出一点笑模样:“既然如此,那按照辈分,段十令是不是也该唤我一声‘师叔祖’?”

段十令的脸彻底绿了。

大长老和百里呦一窒,说不出话来,按照辈分,鹿云舒和他俩还是一辈的。

鹿云舒没勉强,将长枪在手上掂了掂,善解人意道:“头名让给你可以,不叫师叔祖也可以,只要你与我比一场,你若输了,便自废一身修为。”

长老们插嘴道:“不可!自相残杀成何体统!”

鹿云舒早就料到会被否决,他又换了个要求:“那便去偏峰独居,为我师尊点一盏长明魂灯,侍奉他三年,如何?”

段十令还没说话,底下先有人嚷嚷起来:“那段师兄赢了呢?”

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鹿云舒轻轻一哂:“没有这种可能,我不会输。”

众人:“……”你真的好嚣张啊。

鹿云舒满不在意地补充道:“若是我输了,自废一身修为也行。”

众人:“……”要不要玩这么大!你们是有什么仇什么怨!

“所以,段十令,你比是不比?”

鹿云舒手腕翻转,枪尖直抵段十令,故意道:“你敢是不敢?”

三更叹了口气,郁闷道:“殿下可真是一心一意为了主人,连赌注都想着主人。”

九方渊没作声,旁人不知去偏峰点三年长明魂灯的意义是什么,他心里清楚得很,上辈子在洪荒秘境,段十令设计陷害,使他身中寒毒骨钉,修为尽失,鹿云舒是想为他出这口气。

无法令段十令自废修为,便让他偏峰独居三年,点长明魂灯,亦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的小殿下,从来都是这般护着他,九方渊垂下眼皮,遮住眼底汹涌的狠厉,所以究竟是什么原因,令鹿云舒像变了个人似的,推翻了从前所做的一切,还想……杀了他。

三更知道自家主人又想起曾经发生的事了,极有先见之明地闭了嘴,小心翼翼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被气头上的九方渊拿来撒气,虽然它是一把不可弯折的大宝剑,但该怂的时候还得怂。

激将法对段十令没用,段十令心思缜密,不会轻易上当。

但鹿云舒也不笨,他选了一个最好的时机,在段十令赢得沧云穹庐一众弟子的信赖时,他出言挑衅,令段十令颜面扫地,即使段十令能憋得住,那群弟子们也不会看着段十令拒绝。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享受着众人的追捧,就要承担起众人的期待。

段十令握紧了拳头,沉声道:“我和你比。”

两个当事人都同意了,外人也不好插嘴,长老们这次没有回到坐着的地方,全都站在擂台旁边,紧紧盯着台上的两人,准备情势不妙就出手阻止,不管鹿云舒和段十令有什么恩怨,反正不能让他们两个优秀的修者自相残杀。

曲有顾与苏长龄也退到台下,两人身影交叠,肩挨着肩,靠得极近,曲有顾身材高大,微低了头,听苏长龄讲话。

九方渊“啧”了声:“我没想到他们两个会走到一起。”

三更好奇道:“谁们两个?”

九方渊弹了弹耳饰,语气温柔:“若是没有浪费十年的时间,早些结束闭关,我与他现在也该走到一起了,三更,你说对不对?”

三更:“……”是我的错,我不就不该好奇,不该多嘴!

看着台上持枪而立的青年,九方渊心里突然涌起一股酸意,当初想好了要手把手教他的小殿下写字,将他的小殿下一点点养成喜欢的模样,现在可好,他不止没做到,还错过了鹿云舒这些年的变化。

那个软萌好捏的奶团子,究竟是怎么一点点变成现在威严尊贵的小殿下,他全都没有看到,都错过了。

九方渊心里涌起一阵猛烈的嫉妒,嫉妒苏长龄曲有顾能看着鹿云舒长大,甚至嫉妒擂台上的段十令,能让现在的鹿云舒一直看着他。

三更一阵无语:殿下不看着段十令怎么打败他,怎么给你报仇?难不成要让那渣渣一双眼吗?

九方渊是想到就做的性子,从前力量没恢复,还会收敛几分,现在闭关吸收了龙骨与玉镇牌中的一部分力量,没有忌惮,越发不在意别人的想法。

他抬手轻轻一招,只见那停落在擂台上的云鹤突然腾空而起,冲向九天之上,放声长唳,活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众人一惊,连忙抬起头,好奇地看着天空中突然发疯的云鹤,他们见过飞禽走兽,但没见过这么大的鸟。

唯有几个人变了脸色。

百里呦面色一凛,眉宇间涌上一股无法抑制的激动,着急地向四周打量着。

站在她身后的叶玲玲一脸茫然:“师尊,怎么了?你在找什么?”

低头听着苏长龄说话的曲有顾瞬间抬起头,目光如锋刀卷刃,看向头顶盘旋的云鹤,握紧了手中的剑,警惕地打量起四周。

苏长龄微蹙了眉:“有顾?”

擂台之上,鹿云舒浑身一震,几乎要握不住手中的长枪。

兵戈相交,发出嗡的一声,他一枪挑开段十令劈过来的剑,突然发了狠似的,一改之前的打法,枪枪直击段十令要害,像是要将段十令捅死在这擂台之上,快速结束这场战斗。

段十令躲避不及,被枪尖划破了衣袖,在手臂上落下一条长长的血痕。

台下的弟子们屏住了呼吸,呆愣地看着擂台上交战的两个人,受伤的是段师兄,是沧云穹庐的第一人,他们的段师兄……这怎么可能?

剑不及长枪灵活,段十令稍有一点吃亏,但在打斗过程中,他能感觉到,他的修为要高于鹿云舒些许,按理来说,这本应该能弥补武器上的差距。

但事实不是这样,他完全是被鹿云舒压着打,不像与叶玲玲对战的时候,他根本找不到鹿云舒的弱点,即使是现在鹿云舒的心态发生了变化,他也没办法胜过对方。

就像是完全被压制住了,不仅仅是修为,还有其他方面,虽然说不清楚,但段十令能感觉到,鹿云舒身上有一股气势,他根本无法反抗。

甚至于,想俯首称臣。

不可能,怎么可能,他比鹿云舒多修炼了将近二十年,怎么可能打不过!

段十令不甘心,红着眼又冲上来,鹿云舒所用的长枪不知是什么材质的,仅仅是划破了一点皮,但他手臂上的伤口不停地往外冒着血,看起来狰狞无比,隐隐有股灵力滞涩的感觉。

段十令没有理会那伤口,执剑从空中劈下,鹿云舒一动不动,在那剑刃落在自己身上之前,一枪击出,将段十令的剑直接从中击断。

长枪冲劲太大,段十令握着断剑,跌坐在地上,似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鹿云舒还没有再动作,一旁看着的长老们立马出手,打断了这场比试,这场比试胜负已分。

鹿云舒收回手,看着坐在地上的段十令,语气冷漠:“愿赌服输。”

云鹤从高空俯仰而下,冲向了擂台不远处的角落,鹿云舒猛地转过身,死死地盯着那个角落,眼角微红。

就在此时,段十令突然暴起,握着那把断剑冲了上来,闪着寒芒的剑锋直抵鹿云舒后心,随即金戈相交,长剑没入身体。

擂台上的变故突如其来,令周遭众人目瞪口呆,愣在当下。

长剑刺入身体,发出一声肉体被破开的沉闷声音,鲜血四溅,在擂台上洒出一道由血点组成的痕迹。

断剑掉在地上,宣告了这场闹剧的结束,长老们反应过来后立马冲上擂台,接住了向后倒下的段十令,同时用灵力给他止血。

鹿云舒说不出一句话来,他被人揽进怀里,脸贴着微凉的衣襟,嗅到一股似有若无的淡香,像是冷雪融化的清新,又像春日里刚长出的草叶,令他紧绷的心情松缓下来,下意识哽咽出声:“阿渊……”

九方渊单手揽着怀中人,他比鹿云舒稍高一点,闻言身体一滞,低头用下巴蹭了蹭怀中人的发:“在呢。”

感觉到衣领被攥紧,九方渊心里一阵满足,终于,他的小殿下又回到了他的怀里,只能看着他,只能依赖他,只能属于他一个人。

九方渊抬手一招,刺入段十令身体的长剑又回到他手上,剑上一滴血都没有,雪亮的锋刃看不出一点污渍。

这剑是三更,但和三更以往的形态大为不同,三更的出身有异,虽然吸收了龙骨和玉镇牌中的力量,但九方渊的力量尚未完全恢复,为了避免让长老们发现不对的地方,和之前一样,他封印了自己与三更的一部分力量,现在的修为看上去与段十令等人差不多。

虽然加以掩饰,但三更到底是神兵,段十令身上的伤口一直无法止血,长老们很快就发现了这件事,他们全都束手无策,又惊又怒地看着九方渊:“你是什么人,竟然敢伤我沧云穹庐的弟子!”

台下的曲有顾突然一个起落,跳到了擂台上,他将抱着的剑往前一递,语气里不乏激动,沉声道:“鹿渊,九方渊,十年已到,与我比剑!”

他话音刚落,周围就响起一阵嘈杂的议论声。

“九方渊是谁?”

“九方渊,难道是之前二长老提到的,十年前那个百年难得一遇的修炼奇才,一直在闭关的那个?”

“这么说,台上这两个人岂不是凑齐了?我们沧云穹庐真的有两个奇才?”

“天呐,不愧是能让天灵钟敲响的人,你看他们,一个能打败段师兄,另一个虽然只使了一剑,但肯定修为很高,不然曲有顾也不会要和他比剑。”

“你们没听曲有顾的话吗,十年已到,这意思是两个人十年前就认识吧,所以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

方观是这下子彻底说不出话来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这内门弟子选拔上,两个十年没有消息的人会同时出现,鹿云舒出现了,现在九方渊也出现了。

秋子清倒没有刚才看见鹿云舒那般惊讶了,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感觉,有鹿云舒在的地方,就一定会有九方渊,这两个人给他一种无法拆分的亲密感。

缓了好一会儿,方观是才恢复正常,他眼中满是惊喜,意味深长道:“九方和云舒都回来了,子清你看,他们关系还是那么好,就好像一切都回到了十年前,什么都没有发生改变,无论是他们,还是我们。”

秋子清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方观是不蠢,虽然他一直表现得大大咧咧的,但秋子清知道他心里什么都清楚,他不挑明了,只是觉得这样对彼此双方更好。

秋子清垂了眼皮,露出一抹苦笑,大概自己的心思,早就被方观是察觉了吧,以前他还能自欺欺人,但听到这句话后,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一切都和十年前一样,他们还是朋友,是最好的朋友。

但也,仅仅是朋友而已。

二长老是一众长老中最先反应过来的,她近乎狂喜地看着擂台上相拥的两个人,准确来说,是看着九方渊,语气中是不加掩饰的激动:“九方渊,你什么时候出关的?”

九方渊本想敷衍了事,但怀里人的身体一瞬间紧绷起来,令他心头一紧,暗自叹了口气:“今日刚出关。”

与十年前相比,九方渊没有太多变化,眉眼间依稀能看出十年前的神采,彼时少年还未长开,容貌尚不能成为人们对他的第一印象,直到今日,他那张脸终于长成艳色泼天的模样,大大方方展现在众人面前,正是风华绝代。

二长老勉强压下心里的激动心情:“出关好,出关好啊。”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温柔的身影,视线停留在九方渊脸上,却更像是透过他在看什么人,快了,能不能再见到那个人,就快有结果了。

经曲有顾与百里呦提醒,一众长老们此时也想起了这刚出现的人是谁,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了,九方渊伤了段十令,如果是外人,他们还可以帮段十令讨一个公道,但是九方渊的话,一碗水就不好端平了。

有不少长老暗中查探了九方渊的修为境界,大都心惊不已,这九方渊与段十令修为不相上下,甚至还比段十令要高上那么一点,可以说是他们沧云穹庐新一辈人中修为最高的人了,最可怕的是,九方渊才二十岁,能修炼到这般境界,其日后成就不可限量。

段十令眼底充血,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出现的人,他甚至没有顾忌自己的伤口,只是死死地盯着九方渊,像是要用眼神从九方渊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段十令方才暴起,拿着断剑要刺入鹿云舒身体,却被横空而出的长剑先一步钉入右肩,剑入得很深,他的右肩直接被刺穿了,上面有一个血洞,伤筋动骨血流如注,此时他连右胳膊都抬不起来,一直握着的剑也掉在地上,断剑两截,讽刺又可笑。

接住段十令的长老不停地往他身体中输送灵力,但段十令身上的伤口一直没有停止流血,长老看向不远处的九方渊,拧着眉问道:“你那剑上有什么古怪,为何段十令的伤口无法治愈?”

九方渊的视线落在段十令身上,他一直没有看这人,直到此时才给了段十令一个正眼,九方渊看着段十令猩红的双眼,想起刚才发生的事,他要是出手慢了一步,段十令怕是就要在鹿云舒身上戳个洞了。

思及此,九方渊面色一寒,周身气势变得有些骇人,轻飘飘道:“我这剑比较特殊,见了血的伤口治不好。”

他顿了顿,在长老们与众人惊骇的目光中,不屑地扯起唇角,反问道:“再说就算能治,我又为何要帮忙救他?”

那长老自觉被拂了面子,脸色不太好看,义正辞严地叱道:“都是一个门派的弟子,有什么仇什么怨,犯得着做到这种地步,修者心怀大道,以守护天下苍生为己任,怎么做到这般歹毒的地步,你这样,岂不是和那些个魔界邪祟们没有区别!”

尽管是被誉为第一仙山的沧云穹庐,也少不了论资排辈的旧俗,宗门里的长老们在修真界里叫得上名姓的不多。九方渊看了看说话之人,确认自己不知道这个人叫什么,还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宗门大了什么长老都有。

台下有不少弟子附和,道:“如此手段,确实残忍了些,我们正道之士到底与歪门邪道有差别,即使是修为高深,也不能仗势欺人啊。”

“说得没错,还是同一个宗门的,自相残杀,不是让外人看笑话吗?”这人说着,看了看擂台上的九方渊,意有所指道,“反正我不能接受沧云穹庐里有这种人,咱们正道宗门,必然不能像魔界之人一样。”

“我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

方观是之前还沉浸在两个阔别十年的朋友突然出现的喜悦中,听着身边人说的话,越来越生气,气得他都顾不上九方渊和鹿云舒,那点激动的心情都被这群理中客给搅和成了一地鸡毛。

他本就大大咧咧心直口快,再加上和九方渊鹿云舒有那么点渊源,当即重重地哼了声,故意阴阳怪气道:“确实太残忍了些,段师兄不就是比试输了,还想偷袭鹿云舒吗?不就是拿了把断剑,想在打败自己的鹿云舒身上扎个窟窿吗?不就是想打着比试的名号,彻底害死鹿云舒吗?这一桩桩一件件,根本正常得很,是我们沧云穹庐的正道修者们能做出来的事,哪里做错了?九方渊伤了他,还不救他,九方渊可真是手黑心狠,残忍至极,和魔界中人一路货色!”

方观是的声音很大,接连一大段话,根本没给人插嘴的机会,突突突就说完了,打得众人措手不及。先前为段十令说话的几个弟子脸都绿了,讪讪地低下头,方观是这番话,可是把他们的脸皮和智商彻底踩在了地上。

有些弟子之前还在迟疑,没说话,现在听了方观是的话,立马反应过来,这九方渊之所以会对段十令出手,不是都怪段十令自己吗,要不是段十令不服输想偷袭鹿云舒,也不会被人伤到这种惨的地步。

这他娘的,说的不好听一点,不都是段十令自个儿活该吗!

这顿反讽立马有了效果,不少弟子发出了与刚才不同的声音。

“我觉得这话说得没错,如果不是段十令先做得不对,九方渊也不会刺伤他啊。”

“没错,凡事有因有果,不作就不会死。”

“就是活该,代入一下自己,如果我和人家比试,我赢了的话,对方偷袭我还想一剑杀了我,那我指定不会放过他,大概我也手段残忍吧,要是真遇到那种情况,我杀了那人都觉得不解恨。”

“没经历过理解不了,那剑刺到谁身上谁心疼,没刺到自己身上,还逼着别人去原谅,这种人也够恶心的。”

……

之前为段十令说话的弟子和长老都变了脸色,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他们之前都忘了,段十令本来打算偷袭鹿云舒啊!

众人看着段十令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了,段十令在沧云穹庐的口碑一直很好,温和宽厚,待人有礼,以“仁义”著称,怎么会突然做出偷袭的事来呢?

九方渊温香软玉在怀,心情舒爽不少,握着剑对上段十令的视线:“段师兄,说到底也是你先残害自己师叔祖的,现在落得这般下场,也算是罪有应得,废你一条胳膊,是轻的了。”

众人思索了一下,才明白他口中的“师叔祖”指的是鹿云舒,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话,反驳吧,人家偏偏还是按照辈分说的,挑不出一点错,甭提段十令了,他们在场所有人,比鹿云舒辈分相当的,也就几个长老了,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段十令置若罔闻,撒了癔症似的,死死地盯着九方渊,右肩重伤不能动弹,他竟抬起左手,指着九方渊,嘴唇嗫嚅,无声说了几个字,看嘴形,有点像“杀了你”。

气氛有点尴尬,长老们也不知该如何处理这种事,头疼似的看着段十令,好好一懂事的后辈,言行举止从未出过差错,怎么会这般不服输,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做出偷袭同门的事,跟鬼上身了似的,这不是自毁前程吗?

九方渊收起三更,正想低头和鹿云舒说点什么,却突然被人推开了,俊秀的青年眼尾微红,看着他,一言未发,突然跳下擂台,往外走去。

九方渊眸光一暗,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心里涌起一阵强烈的戾气。

鹿云舒从擂台上下来,拿着长枪,面色难看,气势骇人,尤其是他之前打败了段十令,此刻身上还带着没有完全收敛的杀气,活似一座行走的凶神,惹得台下弟子退避三分,纷纷向后退了几步,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他走出十多步,忽然转过身,面上闪过些许恼怒,看着擂台上微低着头的九方渊,怒道:“你还在那里站着干什么?”

九方渊瞬间抬起头,两个人一个在擂台上,一个在擂台下,隔着若干人,远远地对视着,像是在较量,又像是在试探,目光胶着在一起,未曾分给别人一个眼神。

最后是鹿云舒先憋不住了,气道:“你爱站在那里就站吧,别来追我,也别再管我!”

话音刚落,他便一跺脚走了。

一众弟子们丁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总觉得这一幕十分诡异,像极了闹脾气的小两口,其中一个嘴上不饶人,说着狠话,表面上一副咱俩玩完了的模样,实际上无处不透露着你快来哄哄我,你再不哄我我就生气了的气息。

这俩人不是道侣吧,这俩人都是男人啊,这俩人什么情况啊?

九方渊忽然勾了勾唇,低低地笑了声,心底的凶戾被这两句话轻易抚平了,他没有再耽误下去,立刻冲下擂台,像个毛头小子一般,跑着去追前面口是心非的人。

他要是再耽误一会儿,那尽力放慢脚步的人,怕是要被直接气哭了。

曲有顾被忽略了个彻彻底底,当即要抱着剑追上去,谁知刚下擂台就被人一把拉住了袖子。

苏长龄眉头紧皱,捂着胸口语带愁思,哀叹道:“有顾,怎么办,我心口又疼了。”

曲有顾几不可查地皱了下眉,这对于万年不换表情的曲有顾来说,已经是极大的表情变化了,曲有顾停下脚步转过身,直接抓起了苏长龄的手腕,一边试探他的脉象,一边温声问道:“怎么又疼了?情绪不要太激动,别乱想。”

苏长龄抿了抿唇,欲言又止:“这里人好多。”

人确实不少,曲有顾环顾四周,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御剑带他飞上了半空:“我们马上离开这里,你想去哪里?”

苏长龄倚靠在他怀里,暗自思索了一下,斟酌道:“先回淮州城吧,这几年一直随少爷待在外面,好久没回去了,我想去见见老夫人,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曲有顾没有多说,御剑离开沧云穹庐,往淮州城去,完全忘了自己还要找九方渊比剑。

另一边,九方渊追上了可以放缓脚步的人,极为强硬地扣住鹿云舒的肩膀,带着他从内门弟子选拔的赛场冲了出去。

在门口报名处把守的王哲只看到一阵有颜色的风突然刮过,似乎有人从他面前经过,待他要凝神细看时,面前已经没有了半个人影。

王哲挠了挠头,纳罕道:“奇了怪了,难道是我看错了吗?”

九方渊带着鹿云舒离开了主峰,也不知到了什么地方,反正是一片树林,树木高大,枝繁叶茂,郁郁青青。

最重要的一点是,这片树林里空无一人。

鹿云舒低着头不说话,半推半就随九方渊进了树林,他手中的长枪已经收起来了,戴着护腕的手腕被另一只戴了护腕的手握紧,鹿云舒试着挣了挣,没挣开,手上的力气反而更重了些。

他的心里涌起一点隐秘的、复杂的欢喜,不可说与旁人知晓,只能藏在心底,独自承受。

鹿云舒不说话,任由动作,九方渊没控制住,顺着自己的心意,直接将人按在了树上,握着手腕,锁着肩,以一种绝对不会被挣脱的姿势,九方渊将乖顺下来的鹿云舒控制在自己与树干之间。

他用目光描摹着面前的人,这次不再是在梦里,眼前是真实的,可以触碰的小殿下,皮肤是温热的,心脏还在好好地跳动着,无病无灾,也没有对他露出那种冰冷憎恶的眼神。

是他想锁住的、柔软的小殿下。

“怎么了,为什么要跑?”

这是极其温柔的语气,与刚才在擂台上对待段十令和长老们的语气差了十万八千里,九方渊用尽一切力气克制着自己,努力让自己不要露出太过狠厉的声音,不要吓着眼前乖软的鹿云舒。

鹿云舒极轻地哼了声,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委屈:“你刚才说师叔祖,原来你都听到了。”

九方渊好半天才想明白鹿云舒这话的意思,原来是因为自己没有第一时间出现在他面前,还躲在暗处看着他们。

思及此,九方渊眼底蓄起一片笑意,原来不只是他会吃醋嫉妒,他的小殿下也会露出这般委屈的表情。

“我只是想多看看你,我太久没看见你了。”九方渊松了松手上的力气,不动声色地往前贴近了一些,几乎要压在鹿云舒身上,他凝视着仰头靠在树干上的鹿云舒,不想忽略他脸上的任何表情,“想我吗?”

不提还好,一提到这茬,鹿云舒心里又委屈起来了,他抬手按住九方渊,九方渊扬了扬眉,顺着他的动作转了个身,两人的位置瞬间调换。

鹿云舒右臂横在身前,压在九方渊胸口,面上一片凝沉如冰的冷意,他磨了磨牙,似是气极怒极,道:“九方渊,你骗我,你又骗我!”

后背被树干硌得有些不舒服,九方渊却无心思索,他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只剩下目光仍坚持不懈地追随着鹿云舒,小殿下生气的模样,他也好久没有见到过了。

九方渊没有反抗,鹿云舒轻而易举就制住了他,几乎不废吹灰之力,但鹿云舒依旧很不满意,因为九方渊没有解释过一句话。

看着九方渊一脸出了神的模样,鹿云舒心里头的气撒不出去,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他心里又气又委屈,握紧拳头就朝九方渊身后的树上打去。

九方渊目光一凛,迅速挣开他的桎梏,一把握住鹿云舒握成拳的手,语气又凶又狠:“你这是做什么?”

九方渊的手太用力,鹿云舒感觉自己都要被捏麻了,他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九方渊恶狠狠的声音:“你要是再敢弄伤了自己,我就把你这双手给废了,还有这两条腿,让你什么伤害自己的事都做不了,只能乖乖听话。”

鹿云舒心尖一抖,本就红着的眼更红了,像是下一秒就要掉下泪来:“九方渊,十年前你骗我,十年后你还吓唬我,我,我不要和你做最好的朋友了!”

九方渊眉心重重一跳,握着鹿云舒的手卸了力气,软下声音,慢慢哄道:“我不想骗你的——”

鹿云舒打断他的话:“但你就是骗了,你说不会分开很久,可是我们分开了整整十年,我想将一切当成造化弄人,计划赶不上变化,我为你找了好多借口和理由,直到我从曲有顾那里得知,你和他的约定,你和他约定了十年,你早就打算好要与我分开十年,你还说你不是骗我的吗!”

九方渊一窒,想解释,却说不出一个字来,这件事,确实是他骗了鹿云舒。

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内疚有之,遗憾也有之,但更多的,是激动是喜悦,他的小殿下和记忆中一样,心肠软但爱记仇,发起脾气来像只张牙舞爪的猫,奶凶奶凶的,和作战时的风格一点都不一样,这是只有他能看到的模样。

九方渊没有说话,鹿云舒心里有气,又数落起来:“你要是不想和我做好朋友,尽管说就是,不用找借口把我送走,整整十年,你要我怎么想?”

九方渊不作声,不代表没人来反驳他的话,三更实在憋不住了,化作一只苗条优雅的猫,站在九方渊肩膀上,解释道:“殿下,不是主人不去找你,是我们无法出关,你可冤枉他了,本来以为最多八年就能结束闭关,但临时因为一件事,我们又多闭关了两年,你可千万别怪主人,他一直想去见你的。”

鹿云舒被突然出现的三更吓了一跳,甚至没注意到三更成为他为“殿下”的事,连忙向后退开一步,警惕道:“你是谁?”

三更语气悲伤:“您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主人的大宝剑三更啊!”

鹿云舒想起三更,看了看九方渊,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讷讷道:“所以你宁愿和它一起闭关,都不想带着我,别提带着我了,你连闭关的时间都不告诉我。它刚才还偷听我们讲话,它是你最喜欢的灵宠了吧,都说灵宠能修炼化形,冰冰十年前就能变成人形,有尾巴有耳朵,那它呢,它现在能变成人形了吗?”

九方渊额角青筋直跳,一把把三更扇到了地上:“滚!”

鹿云舒一愣,脸上露出极为惊诧的表情,他从没有想过,九方渊会变成这种状态,他忽然发现了一件事,九方渊似乎和小说中描写的软萌天真可爱的主角小天使不太一样。

此时的三更完全看不出它不弯不折的大宝剑模样,活像只被吓炸了毛的猫,忙不迭地往树林子外头蹿去。

完了完了完了,是它大意了,刚才怎么就抽风了呢,为什么要冲出去,为什么要掺和主人和殿下之间的事,那不是自己找死吗?它现在怀疑,它那个唯殿下至上的主人很有可能要为了小家情爱,灭它的口。

九方渊伸手去拉鹿云舒的手腕,鹿云舒眼疾手快躲了开:“怪不得把冰冰扔给我,你是想和三更过一人一兽的世界吗?”

鹿云舒的动作彻底触怒了九方渊,他索性敞开双臂,把不配合的鹿云舒拘在怀里,咬牙切齿道:“你能不能乖乖听我解释完?不能的事,我就把你绑起来,能解释完了再松开。”

鹿云舒:“……”

实不相瞒,他是第一次听说有人解释要把对方绑起来的。

许是九方渊的话太过匪夷所思,鹿云舒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正合了九方渊的心意,让他把人困在自己怀里。

九方渊顺了顺思路,从之前鹿云舒提到的事情一一解释起来。

“闭关的事确实是我不对,我没有什么好辩解的,不该骗你,当时我放心不下你,怕你留在沧云穹庐会受伤,所以才请曲有顾帮忙,让他带你去三槎剑峰避避风头。”

鹿云舒能猜到是这么回事,也理解九方渊为什么会这么做,但理解归理解,能不能接受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被九方渊圈在怀里,两个人好似交颈相拥,鹿云舒低下头,也抵着九方渊的肩膀,闷声道:“你就没想过带我一起闭关吗?你可以闭关,我也可以闭关,为什么就一定要把我送走?”

九方渊闭了闭眼,他自然想过这一点,他何尝不想时时刻刻把藏在心尖尖的小殿下拴在裤腰带上,走哪儿带哪儿。至于为什么没有这么做,原因也很简单,他不想让鹿云舒知道他的身份,包括他的修炼方法,妖族血脉,还有他所隐藏的事情。

从前他们身份有别,一个正一个邪,现在他们的身份还是不同,一个人一个混种妖,这些能影响到鹿云舒对他的感情的事,他都不想让鹿云舒知道,在鹿云舒身上,他不敢冒一点风险。

九方渊压下心底的思绪,轻声认了错:“是我做得不对,没问过你,我以为和曲有顾多历练历练,对你来说才是最好的修炼方法。”

鹿云舒非常不满意地哼了声:“你以为你以为的你以为就是对的吗?你都没有问过我的想法,你这是独裁!”

九方渊从善如流:“是,是我的错。”

鹿云舒沉默下来,半天才开口,语气愤愤:“你刚才还想把我的手给废了,你还说要把我的腿也给废了,你嘴上说着认错,但是根本就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九方渊略微有些心虚,让鹿云舒猜着了,他确实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不过这话不能说出来:“怎么可能,是我做错了,我承认,别生气。”

他说完这话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有一点我没有错,我确实想把你的手给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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