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公主错姻缘(二)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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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襁褓里的一双眼睛谁说话就看谁,灵动得很……那双明湛湛的眼,初识人间,裹着一团天生光华,如同蚌壳里的珍珠……
小公主被宫人抱回,忽然转动着眸子,自宫人肩头,越过十几丈的距离,远远地望了他一眼……
当时万千人,谁也不曾注意到那悄然无声的一眼……即便日后,生活常识告诉他,婴儿的视线范围有限,不可能望那么远,也不能说服他,那一眼不是看的他……
回家后,他吞吞吐吐央求母亲再给生个妹妹,被简学士一阵鸡毛掸子抽到了门外……
一晃许多年,他再也不曾见过那小公主,倒是后来另一位小郡主的名头如日中天,且艳名远播……
这姑侄双主,一个隐如谜,一个奔似火……
小郡主纵马京华,少有贵公子不认识的……即便是多数时间被关在书楼里看书的简小公子,也见过她几面……即便是他也觉得那无聊之极的美人榜榜首非郡主莫属……
书上说,小时了了大未必佳……藏于深宫少有露面的那位公主,只怕是应了这句话吧……想到这里,简小公子终于为母亲没能给自己生一个妹妹而释怀了……
可是,那么灵秀的娃娃……哎……委实可惜了!
流光见公子手握冰水都能神游方外,担心老爷又会突然袭击检查,忙抓起书好的字文晃在公子面前,“老爷来了老爷老了!”
简小公子面色无畏地转了转眼,“来便来,我又不是没写完……”视线忽然凝到字书上,那一段文默得有手无心,此时重新看到,愈发不以为然……
古人写洛神,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世间焉有洛神?
第二年,姨母家托媒人来说亲……母亲很乐意结这门亲事,好说歹说终于劝得简学士勉强同意……先娶亲成家,再科考立业,也算是人生正道……
两亲家亲上攀亲,自是喜不自胜,其乐融融……
流光被吩咐来让公子往前厅见一见未来的泰山泰水,发现他家公子正在床上收拾包袱准备离家出走,立刻当机立断临危不乱凭着三寸不烂之舌绘声绘色渲染表小姐的温柔娴淑聪明可人骨骼清奇绝对生得了儿子……
简小公子虽然最终没能逃走,还被一顿棍棒收拾,但他用自身实践证明,只要抗争,就有希望冲破包办婚姻的牢笼……
虽说买卖不成仁义在,但亲家不成亲情在这种说法绝对是一种荒诞的存在……所以,两家彻底掰了,且反目成仇……
简夫人得罪亲姐姐不说,抱孙子的大计也一时无法实现,整日以泪洗面……简学士一怒之下,绝然道:“不能金榜题名,就不要指望老子给你娶媳妇儿!不能高中状元,就不要再踏进我简家的门!”
简学士二十岁上中的状元,简小公子打破其记录,十八岁,殿试第一,状元及第……
虽然之后提亲的人更加络绎不绝,但状元郎不点头,简学士也无法再棍棒相加……
父子双学士,均入翰林院,不过,能不见就不见……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
他已过了弱冠之年,首度同父亲一起被邀入禁宫内苑……御苑皇家气派,别有非凡洞天,草木花鸟都是珍奇无比……盛宴正浓时,他悄然离席,信步闲逛……
一花一木都是幽情,他流连忘返……
忽然听见人声,假山侧的花木深处,好似有人在打闹……他寻了条路准备避开喧嚣,又听见一句少年的调笑……
“本公子对你一见钟情!”
圣人说非礼勿听非礼勿视,他还是回了一下头……
假山流水畔,兰叶葳蕤岸,这条河流似乎化为了光阴的逝川,逆流而上十数载……
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我叫重姒,父皇叫我重重,哥哥们叫我阿姒……”又软又糯的嗓音……
重姒么,原来是叫重姒……他在心里默念了几遍……
小少年大惊失色,必是被那父皇二字给吓破了胆,当即便逃了……
简家公子站在对岸,脚下兰花丛生,忽见自己在水里的倒影,青衣飘摇发丝乱,下意识便抬手理了理……他素来不讲究,做了翰林学士也一向衣衫落拓,这时怎么理也理不成翩翩公子……
眼见着那边似乎受的打击不小,即将哭出来,他只得放弃修理自己,绕过流水石桥,从假山边转到她面前……
其实还没有想好怎么开口,于是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凌乱得匪夷所思……
“一定是舞阳公主吧,不要受他诱惑……等你长大了,会有更多的诱惑……当你看过沧海后,还有什么可以称之为水……”
她听得一愣一愣,而且显然对他的出现有些茫然……
这样一定暴露了自己偷听墙角的事实,虽然起初是无心,后来是有心……他后悔得肠子都要打结……
然而更匪夷所思的是,她忽然拽住他衣角,扯啊扯,虽然只是轻轻的几下拉扯,他的小魂魄却好像被晃上了青天……
“你是说,观于海者难为水?”她十分不安,“你是谁,刚才的事,你不要告诉我父皇……”
看着这么糯,居然还有点学识,很是出乎他意料……
不过他真心想说的却是:曾经沧海难为水……
可是跟人第一句话说这个很是轻浮孟浪,他稍稍改良了一下,不过幸好她曲解的能力比较高……
他强自镇定下来,试着微笑了一下,“公主这么小就看过孟子了,将来定不是寻常的公主……家父是简学士……”
见她还是不放心,他再安慰:“我不会告诉别人的,重重放心……”
擅自唤公主闺名是大不敬,唤公主闺名的昵称就更加大不敬了……这话要是让旁人听见,他今日非要死几回不可……
呆糯的好处就是,该忽视和不该忽视的都一律无视……她对他叫她重重并没有过多的反应,反倒对他的允诺表示出十分的满足和安心……
该不会是个傻公主吧?他隐隐忧虑……
此后翰林院学士们的生活与工作遭遇了一次静悄悄的改革……
因翰林院有两位简学士,便称老简学士为简大学士,小简学士为简小学士,以此区分……
众学士们渐渐发现,一向衣着随意不事雕琢的简小学士每日应卯时必官服整饬一丝不乱,且时间点踩得正好,不早不晚不偏不倚……
平素几个相投的学士隔三差五趁着散值后,一同到平康坊小酌几杯,再叫几个艳姬唱曲,酒酣耳热作几首曲子传唱,也是一桩风流韵事……可近来简小学士颇不赏脸,声称不修身如何治天下……
他自个修身倒也罢了,还强迫一些小编修小学士修书皮修书案修书橱,甚至,修屋顶……
路过翰林院的人常常望见一幕奇观,几名衣冠楚楚的学士蹲在屋脊上搬砖加瓦,一边挥汗如雨一边口里问候:修你妹啊修……
背后,众人更是称呼简小学士为简小修……
久而久之,翰林院砖瓦牢固,书案整洁,书序井然,纤尘不染……
久而久之,众人再也不称呼简小修了,也不再称呼简小学士了,而是称其为,小简学士……
圣上驾临翰林院,见其焕然一新,听闻种种轶事后,心情大好,传召——
翰林学士简拾遗入内宫教习公主诗书文翰……
此时距离御宴一晤,足足一年……
他素衣翩翩,清骨疏颜,款款走入禁宫,走到她面前,受她弟子礼……
回首此生二十二载,候卿已是十五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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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画人画虎难画骨(一)……
情感上的些许伤痕得到抚慰后,果然别有洞天,即便对着扶桑阴阳师金蝉脱壳的纸片人偶,也觉得那剪裁的几根线条极为巧夺天工……浮生偷闲睡了半日,倒也精神大好,亟待处理这场险些夺宫之乱的幕后种种……地方各州有诏书安抚,暂时无大碍,反倒京都疑云此起彼伏,而相府更是疑点重重的地方,必须再度莅临……
我如此表达了一番忧虑之情后,简拾遗十分配合地邀我过府……
殿堂□后,帝都枢机已全面封锁,大长公主府与相府均是一只苍蝇也飞不出来……
见相府大门守卫森严,我转头对简拾遗体恤道:“刑不上大夫,本宫会对简相家眷从宽处理的……”
简拾遗脚步停在门前,身形一顿,“殿下秉公即可……”
相府主人归来,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男女老幼都迎了出来,必是得知了他们老爷险些被罢相下狱,九死一生才完璧归赵,纷纷嘘寒问暖,柔弱一些的早已梨花带雨,场景十分之感人肺腑……
瞧得我不胜唏嘘……
简拾遗寥寥数语应答完毕,自莺莺燕燕中穿行而过,衣袂翩跹,片叶不沾,一面径直往前走,一面淡淡道:“如意随我来……”
人丛中,独独如意被点名,惹起一片嫉妒的眼光……唯独如意自个儿低着头,面色变幻不定,怯怯跟去……
我清清嗓子,众侍妾收了黏在如意背后的目光,乍然见满场还多了一个我,越发惊疑,各种视线来探寻,且少不了窃窃私语……
——“那身衣裳料子看起来蛮贵的哦,人长得勉强还过得去啦……”
——“你懂什么?那衣裳款式怕是几十年前的了吧,品味这么差,相爷眼光也降了一大截,竟然把个小狐狸带回府!”
暗中对比了一下她们身上衣裳和我自己的,似乎也没有太大差别,不过是年轻人穿得少些露得多些,布料花哨些……我衣着都是宫中司制房一手包办,从未自己费过心思,也未留心过坊间潮流,莫非眼下时兴多露少穿?
我绕过她们走了,拐到一个视线死角的角落里,扯了腰带,变交领为直领,再将抹胸衬衣往下扯了扯,对着大理石壁嵌照了照,甚满意……
提审如意的房间就在书房旁,本着公开透明不徇私的原则,简拾遗必要我跟着一起听审……他们二人已进去了一小会儿,是我特特为之留下的独处时间,眼看着差不多了,我推门而入……
毫不意外,如意已跪在地上,怯怯地望着坐在太师椅里的简拾遗……
我反手合上门,迈步入室,走过如意身边,往简拾遗旁边的另一张太师椅里坐了去,顺手端起桌上备好的茶盏,顺便抬眼,望着对面……
简拾遗挪了挪视线,浅咳一声,“殿下一路走得热了么?”
我手握茶盏停在空中,“……委实有点热……”
对面的人立即起身往墙壁上的多宝格搬来一个小盒子,放到桌上打开,轻轻取出里面睡着的一柄象牙玉骨檀香扇,递到我面前……
我不得不欣然接过,摇开扇面,一缕檀香袅袅娜娜扑向鼻端,很是能熄掉人的火气,摇几下,凉风嗖嗖直灌衣领……
简拾遗在等我彻底凉快下来,我自然不好扇三下停半晌这么不给人面子,只得扇,扇得汗毛根根抖擞,最后扇出一个喷嚏……
“喝杯热茶……”简拾遗体贴地重新倒了一杯茶,推到我手边……
我合了扇子从桌上扔给他,揽衣将自己重新裹上,直领变交领……眼睛一低,人家的小侍妾也是同外面那些人一般的穿着……心中顿时不乐……
见我面上忽阴忽晴,简拾遗忽做商榷的语气:“殿下气色不好,可要改日再问?”
“如意姑娘都跪了这么久,饱受煎熬,怎可如此不人道,改日还要人家跪一回……”我收袖,压在太师椅扶手上,凝视跪着的人,“如意姑娘,你是自己坦白,还是由本宫来问?”
跪着的人沉默,垂头不语,这俏生生的姿态一如往昔,任谁也不会轻易对她生疑,如此洁白无暇又无辜……我朝简拾遗看了一眼,他也正目光笼罩着地上的人儿,如同在看一片由自己亲手培植起来的花蕾,如许温柔,如许熟悉……
“如意,你不答殿下问话,那我便问你……”
地上的人儿身体微微一颤,终于开口:“……是……”
“昨夜,为验证花小姐的身份会否是公主,命你去查看殿□上伤痕……你既见了殿下真身,为何颠倒乾坤,故意瞒而不报?”简拾遗看着如意,眼里的温柔渐渐褪去……
头顶温度渐退,如意似有察觉,两手无意识地绞着衣带,依旧垂头,嗓音低缓:“奴婢是为了相爷……奴婢知晓相爷喜欢花小姐,想替相爷留下花小姐……”
同为女人,我并不意外,这点确实在我猜测之中……倒是简拾遗忽然一愣,脸色泛青,“胡言!”
“奴婢没有胡言!”如意将头垂得更低,嗓子带着颤音,一发不可收,“若是相府有了花小姐,相爷兴许会淡去心中一些念想,踏实过日子……兴许就不会时时郁症发作,兴许就不会罚奴婢一遍遍抄书,兴许就不会痛饮烈酒,兴许就不会辗转难眠……”
“砰”的一声,一只茶杯摔碎在如意膝盖旁,阻了她的妙语连珠……我手掐木椅,悄悄转头看向摔杯的人……
简拾遗眼如无边之海,荡起一只独木舟,无帆无桅,独自漂洋,没看我,只语气极压抑地对我说了一句:“这丫头平日受我怨气太重,胡言乱语,殿下不必当真……”
我收回视线,淡淡唔了一声,“她姑妄言之,我姑妄听之……”
简拾遗缓了神情,淡了语气,问如意:“既然你如此希望留下花小姐,为何又要出卖她,向圣上告密?”
如意缓缓抬起低垂许久的头,空茫的眼里,忽然无征兆地滚落两串水珠,“是我……可相爷为何能这么肯定是我?莫非你从来都没有信过我?”
“你是圣上的一枚棋,混在赐下的美人中间,论容貌,不是最瞩目,论聪颖,不是最顶尖……可若是挑不出你,我简拾遗如何做得一朝之相?你们以为,宰执只需洞察天下,却不需洞察人心?”简拾遗冷然之极,“一百条要密,你缄口不言九十九条,等待的不过是第一百条绝处杀机……可你不知,你在等,我也在等……”
如意坐到地上,眼泪决堤,花容失色,悲酸苦楚岂是一言能尽,“可我待你真心,从未有过加害你之心,你……你却要这么说我……”
“你做的这些难道还说不得?”简拾遗转开视线,不再瞧她,嗓音越发冷:“你终于是等来了这最后的杀机,妄图将真的殿下当做假的替身,于含元殿上将计就计,指认监国公主作伪,接着便废相囚主……如此一来,按着你们的计划,再也不会有我简拾遗这块绊脚石,而大长公主,生死如何,全在你们一念之间……可你们千算万算,也算不到,殿下竟能自行逆转乾坤,彻头彻尾的伪公主转眼间竟成了名副其实的真公主……因为,我也算不到……”
我倒了杯茶送到简拾遗手边,以弥补粉身碎骨的那杯,随口附和:“本宫也没算到……可如果那时本宫没能逆转乾坤,我们从此就将活在史书中的奸佞传中了?”
简拾遗接了茶杯,手不太稳,从我指上掠了过去,“既然我算不到你自己便能逆转,我如何会将成败压在你身上……”
“你还有后招?”当时乱象丛生,他明明已经被人扒了官服,如何还有备招?我很是惊愕,不由压住他的手……
他未动,眉目很深的样子,似乎将要提起一件极为隐秘之事,“你怎忘了,先帝既留了遗诏约束你,自然也有遗诏约束圣上……”说得语焉不详……
我惊了一惊,这最后一式,初听起来很厉害,深思一番很惊险……我是公主,废起来容易……陵儿是皇帝,废了之后呢?谁坐江山?
我思来想去觉得这事另有蹊跷,思来想去觉得江山的问题还可以继续深究,思来想去觉得如意的目光凄然落在了我手上……
“对了,方才简相问你的话你还未答,你既然如此希望留下花小姐时候的本宫,为何又要出卖本宫?”俗话说女人心海底针,还真是不错……一个小小的如意,心思竟这般跌宕,我无视她的凄然,凌厉责问道……
如意将泪光转向简拾遗,凄凄惨惨牵起嘴角苦涩的一缕笑意,丹唇勉力开启:“我是想留下花小姐,可、可你们就那么迫不及待……我、我头一回见相爷和别的女子……花小姐不过是初识几日的外人,而我……我陪伴相爷三年了!不公平!撞见你们亲热,我就再管不住自己!”
面对如此直白的斥责,我脸上忽然发烫,手上也烫,低头一瞧,赶紧撤了手,同时撤的还有简拾遗,两厢一撤,带得茶水小盖滚到桌上滴溜溜转……
情景一时间十分之……尴尬……
酝酿片刻,我试图化解一下气氛,“其实……”
“不过……”另一边也想要化解……
结果自然是更糟糕,气氛再度凝固……
再这么下去,不晓得是谁审谁了,我咳嗽一声,再厉声问如意:“即便如此,你难道是爱而不得便要一手毁灭,置你家相爷于死地?”
如意睁着空茫的眼,“当然不是……”
“不是?你可知朝堂变故,不成功便成仁?”
如意收了泪,直勾勾盯着我,那眼里仿佛有道催命符咒,忽然阴森,“圣上杀你也不会杀相爷,你死了,相爷也不会死!”
虚空中一股寒风萦绕脖颈间,激得我打了个寒战,心底透凉……从那阴森的眼中,我仿佛瞧见了自己的未来……
监国公主,几个能有好下场?这道理很清楚,只是被人这么直白地点明,还是第一次,多少有点措手不及……
直到一声耳光脆响,才将我拉回眼前……简拾遗背对着我站在如意跟前,业已收手垂袖,袖摆还在激烈动荡中……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压抑极低的嗓音,“不要再试探我的忍耐底线……”以及更低更沉、缥缈或可闻的一声不知是否是错觉:“我要她太平一世,不管用多少人的命去换,用我的也成……”
如意歪倒在地,嘴角淌下血迹,她却神态安静,默默抬起目光,望在简拾遗脸上……
“来人!”简拾遗似是不愿再多看她一眼,蓦然转身,袖摆随之扬了个很大的弧度,坐回椅中,对着恭敬候命的佩剑护卫道,“送她去掖庭,不得与任何掖庭之外的人相见,终生禁锢……”
这样的惩罚,不知如意是料到了还是没料到,她还是哭了出来……
“等等……”这个结果我始料未及,出言阻止,“她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大不了是个偷情报的眼线,毕竟真心伺候了你这么多年……”
简拾遗看着我,“她若是成功,你我还能在这里坐着么?这长安还会如今日这般太平么?这大曜江山还会安定如初么?”
“没发生就是没发生……”我转头摸了茶,慢慢品了一口,“关她去掖庭洗衣浣纱,待有一日,本宫还政,圣上亲政之时,便是她自由身之时……”
本宫令下如山,绝不更改……简拾遗无法,命护卫照办……如意被拉走前,最后痴痴望了一眼……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我感叹一句……
新仇旧恨,皆因爱起……
怪只怪,她是一枚错位的棋子,乱了自己的方向……
简拾遗望着门外如意离去的方向,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声……
“可是舍不得了?”我揣摩其意……
良久,他道:“有些事情,不能因为你不愿而不做,不能因为慈悲而宽恕,种因得果,代价总是要偿还的……待到将来,是否有人会宽恕你我呢?”
我托腮沉思……
一人闯了进来,“本王的花子酱呢?阿花花——”双臂张开,扑了过来,一脸陶醉……
我在一个混着酒气与脂粉味的怀抱里屏息,“御镜亲王委实热情,见本宫就不必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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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画人画虎难画骨(二)……
一夜醉生梦死不晓得在多少脂粉堆里打过滚儿的御镜搂着我脖子停了停,忽然身体一抖,大惊失色甩开我,“花花你怎么说的是长安话?”退后几步站定,看清我模样后又成了惊弓之鸟,抖着手指指向我,“你你你……你谁?”
“殿下——”门外闯进一人,正是花开院奈汀,忙将御镜拖到一边去,“殿下你不听我把话说完,没有花子酱了,只有大长公主,我们祸大了,赶紧赔不是!”
御镜在奈汀拉扯下茫然地眨了眨眼,“本王觉得这女人很面熟,会不会是给本王侍寝过的……唔……”奈汀将其堵了嘴……
“花开院大人的阴阳术如此高明,怎不为御镜亲王下个明心咒术?”刚刚失去爱妾的宰相大人言辞颇不近情面,只怪御镜撞在人家目送佳人之时,被迁怒也只能怪自己运气太背……
“明心咒术是什么东西?”御镜挣脱开差点被捂断气的桎梏,片刻也挡不住他的好问……
“能把人变聪明的东西……”花开院奈汀悄声提醒……
“哦?这么神奇?”明显没抓住重点的扶桑亲王摸着下巴沉思瞬间,又毫无征兆手指向我,“诶,想起来了!跟本王睡觉时剥了本王衣裳的花傻姑!阿花!还是阿花花!本王的阿花花!”说罢,提足奔来,幸被奈汀拦腰抱住……
“还以为御镜殿下贵人多忘事,不记得本宫作为花子酱之前的模样了……”我靠在椅中,微眯着眼,“彼时阿花,此时本宫……御镜,你还不知罪么?”
愣了一愣后,御镜痛快道:“本王有罪……”
这么快认罪?我一时间没能适应……
接着便见御镜拉了奈汀到一旁,小声耳语:“中原人说话就是太绕,奈汀,给本王翻译一下,本王有什么罪?”
本宫开始怀疑从前获得的关于这位殿下深得天皇宠爱并极有可能立为新储君的情报,不过,若情报属实,那么本宫要不要顺便开拓一下疆土,也好告慰一下列祖列宗,说不定还可载入史册震烁千古,供后人敬仰……
以掌托腮,本宫思维一时发散得收不回来……
直到,不晓得什么时候,简拾遗站在桌边,手指叩了一下桌面……
我从臆想中的不世功勋里走了出来,眼珠转了转,左边见两人咬耳朵,一个连解释带比划,一个连连点头,点完头继续提问,右边见简拾遗站得有如青松,眼睛却低着看我,衣服上熟悉又陌生的男子气息萦绕在侧……
我晃悠悠即将再度跌入臆想中……
兴许是见我目光渐次涣散,桌面又被叩了一声……
“殿下可有什么事情未同我讲?”
“啊?开拓疆域……”我张嘴乱七八糟答了一句……
简拾遗从桌面上收了手,负到身后,过滤掉我的回话,“殿下同御镜之间……是否有些曲折?”
“当然曲折,这还不曲折,实在太曲折了,本宫可是第一次呢!”我看向那个始作俑者的扶桑亲王,定要让他意识到自己的愚蠢以及犯下怎样不可饶恕的罪过……
视线里,简拾遗忽然一手撑着桌缘,目光跌跌荡荡撞向我……
我扫了他一下,原本打算关切一句是否未吃早饭头晕之类,不过那扶桑亲王还在视线里晃荡,嘴里不由继续讨伐:“实在可恨,居然让本宫承受如此屈辱!”
简拾遗身体狠狠晃了一下,吓得我从椅中弹起来,扶住他胳膊,“拾遗,可是未吃早饭熬不住了?”
他竟反手抓住我手臂,眼睛盯着我,好像要把我给炖了当早饭,“你,你,你……”
我忍着手臂一阵紧过一阵,这手劲可真大,“我,我,我也没吃早饭……”
“本王可以请你们吃烧饼!”斜刺里钻来御镜,讨好似的眨眨眼……
“御镜你可知罪?”我瞬间迁怒……
“大、大长公主恕罪,小、小王非有意冒犯,委屈大长公主做了这么久的花子酱,实、实在很抱歉!”终于被解释清楚后的御镜一脸诚恳,伴以不时低头羞愧,此举大大消解了我心中的愤懑火花……
我安抚一直抓着我手臂不放的简拾遗,“我们先跟他算账,再吃早饭也不迟……”
“吃不下!”甩开我,简拾遗就近将我那张太师椅给坐了,偏过头去谁也不看……
我活动了一下手臂,继续跟御镜算账,“你不识本宫身份,本宫可以不追究你对本宫生平的第一次改头换面,也可以不追究你将本宫当侍女使唤的屈辱,但是,你擅自命人潜入长公主府擒人,究竟是打得什么算盘?本宫知你属下将长公主府误当作了大长公主府,那么,你们私自打探本宫消息,究竟怀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诡计?照实说来!”
如此声色俱厉的诘问,遑论是罪魁祸首御镜了,就是宰相大人,也不由得转回了头,忘了饥饿与疲倦,一刻不离地注视到我面上,同我一起等待揭穿扶桑阴谋的时刻……
果然,御镜彻底认罪,蜷作一团,跪到我脚下,“小王和父亲大人的阴谋本来是不可以说的,此事关乎国家一级机密……”
顿时,我神情紧张,竖着耳朵仔细听,紧张得嗓子眼里冒烟,劈手夺过简拾遗正往嘴边送的茶水,灌了一口,再送还他手中……
御镜继续坦承罪果:“小王这大曜一行,肩负着一个非常神圣的使命,便是开拓疆域,兼并大曜国……”
居然有着同本宫一般的宏图远志,不由得人不愈发紧张,再劈手夺过简拾遗送到嘴边饮了一半的茶水,灌了一口,还回去……
御镜接着道:“据可靠消息称,大曜国的执政大长公主至今待字闺中未招驸马,父亲大人便命小王以邦交为名,前来大曜,行□之实……若能一举拿下监国公主,那么,蚕食大曜国土便指日可待……可、可又听说拿下公主不易,小王便暗中命人潜入大长公主府抓个侍女回来,打听打听公主在床笫之间的嗜好,以、以便对症下药……谁知属下愚钝,竟然爬入了长公主的府邸,又竟然抓回了大长公主……”
说着,扶桑亲王抹了一袖泪,“哪里晓得命运如此曲折,我们的缘分竟然如此迫不及待,早知道,就、就直接一举拿下……”
原来竟是这么个曲折的机密,对于御镜最后一句话的最后一个词,我琢磨了一番其微妙的含义……总算知晓了来龙去脉,我紧张的情绪渐渐放开,接过了简拾遗手中端了许久的斟满的新茶,品了一口,温度适中,味道刚好……
“御镜殿下先不要自伤,我们两国未必做不成姻亲……本宫有个貌美如花的侄女,你也见过,就是当日冒充本宫接见你们使节团的长公主……她可做得殿下你的王妃?”
“啊?”御镜抬头傻傻地望着我……
“你可仔细考虑考虑……”我和蔼可亲笑眯眯道,“长公主可是本宫最宠爱的侄女,素来有求必应,迄今为止,也才只在一件事上未满足过她而已……”
花开院奈汀急急拖着御镜跪谢,“多谢殿下,容我们考虑两日……”
我还未舒心片刻,御林军统领来报——
“简相放走的那名刺客,我们暗中跟随发现,他所见之人,竟然真的是……”
我抓紧了茶杯……
“驸马何解忧!”
“砰”,茶杯脱手,坠到地上,粉身碎骨……新茶缤纷撒了一地……
我跨过碎片,走出屋子……后边,简拾遗紧紧跟随,“殿下,还是先吃点东西……”
我停步,简拾遗也停步……迎着我们走来的,是一身风流隽永的准驸马,脸上的喜悦不可遏止,急走到我跟前,“公主……”
一声脆响后,天地都静了,周遭来来往往有关或无关的行人也都凝固了……御林军统领及几名随从僵了,相府管家及侍从呆了,一同赶来的神医及落月懵了,未来得及离开的御镜及阴阳师傻了,简拾遗也怔了……
我收了袖角,两手卷到身后,紧紧攥在一起,袖底微甜中泛苦的莲香还停留在空中,何解忧左颊上已赫然多了一个五指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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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画人画虎难画骨(三)……
那一刻,心头百般滋味尝不过来,是苦是涩是酸?要全部否定往日点点滴滴的情意,承认都是作伪,我活了这把岁数,即将大婚,情何以堪?
众目睽睽之下,他止步在那一掌的距离中,抬手摸了摸面上的红痕,对我身侧还在发呆的简拾遗道:“老师,借个地方敷个脸……”
简拾遗如梦方醒:“啊,好……”说罢,叫管家过来带路……
众人目光惊诧地恭送何解忧洗脸去了……
这是个什么态度?不哭不闹不上吊,不闻不问不申辩……我倒叫他弄得下不来台,刚刚冒出来的一点忧伤全遁化了……
落月连忙走来,小心肃穆地朝着简拾遗行了个礼,接着便对着我簌簌落泪,抽噎不止,“可算是找着殿下了,殿下跑哪里玩,叫我们担心死……这些日子为找殿下,驸马也都是三更睡五更起的……殿下跟驸马好不容易破镜重圆,怎么就打他……”
高唐也跟过来,象征性地临主涕零了一番,便对我上下左右细致看了一遍,以神医看问题的角度做了定论:“殿下阴阳失调,气脉紊乱,容易上火,且让我开几副方子……”
那边尚未离去的扶桑亲王也拖着阴阳师蹭过来了,不知怎么这么快手里已托了一张小纸条,“奈汀说你们中原有个成语叫遇人不淑,破镜未必好重圆呢,这是本王的生辰八字,请大长公主殿下笑纳……”
简拾遗微笑着上前一步,抬手接过小纸条,温文有礼展袖伸往另一个方向,“前厅我已备好赔给亲王殿下的越窑青瓷,一共五只,请殿下查收……”
一听数量,御镜瞪圆了眼,立即拖着阴阳师奔去了前厅……期间隐隐传来阴阳师无力的劝谏:“殿下,女主要紧诶!”
被这么多方一打岔,那种因欺骗与背叛而激起的怒火暂时压抑住了一些,正准备同简拾遗道别回我的公主府时,相府管家快步跑来,细声细语道:“殿下,何驸马有请……”
我欲无视之,甩了袖子便往前走,简拾遗将我一扯……
“殿下留步……”
我暂停……
他跟上来,沉吟片刻,“事情还未水落石出,勿要偏听偏信……”
我被劝进小偏厅时,何解忧已敷好了脸,指印已然消尽……我也懒得多看他一眼,往椅中一坐,漠然饮茶……
他望着我,我望着茶……整整僵持了半盏茶时光……
他终于率先打破沉默,“公主可是第一次打男人?”
我搁下茶,“莫非嫌本宫力道不够?”
“力道是欠缺一点,不过公主似乎底气不足……”
“若不尽兴,可再来受一遍……”
门外一阵轻微的响动,不晓得趴了多少人听墙角……
他竟真的起身,走了过来……猝不及防,他拿起我的手,我甩没甩开,最后顺着他的动作贴上了他挨打的面颊,迫得我在椅中仰头看他……手下肌肤温润,比缎子还滑溜,保养得倒是不错……
“公主一掌下来,就没有一点点的心疼?”他牢牢抓着我的手,按贴上脸……人也靠得很近,十分有气势地压过来,讨债一般理直气壮……
我岂能比他没气势,“打便打了,老子作甚要心疼?”
他皱了皱眉,继续压低身形,欺到我面上一尺的距离上来,气息微凉,“理由?”
我也不是退缩的主,跟他面对面地瞪着,如此*的姿势,氛围却是不甚和谐,“你跟刺客可有关系?”
他眼里沉了一沉,“你想说什么?”
“非要我说破么?”暗地抽了抽手,没能从方才固定的姿势中抽出来,“你怎知刺客闯入相府?怎知我就在相府?洛姜在府上横行无忌、搜罗批朱阁机密奏章之时,你在做什么?你也希望我还政于主,是么?你也看不惯我一手遮天,是么?你也想替天行道为民请命,是么?”
他眸底聚了一股暗流,我问一句,那暗流便汹涌一分,终于破出河道,汹涌肆掠,“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他松了手,却没有离开我座椅旁,居高临下地俯视于我,眼波敛了一敛,“我又要娶你又要行刺你,我何解忧的癖好竟如此奇特?”
还要跟我比气势?我腾地起身,在他面前站直了,“自编自演一出刺杀大戏,刺客是你,救兵也是你,这般欲擒故纵,护主有心,岂不叫人感动?”
他抬手压上我肩头,略微施力,将我按回椅中,“就因我出现得太及时,使得你作如此猜想?”
我试图起来,奈何被他一只手掌压住动不得,“何解忧你究竟是有多神通广大?”
“重姒殿下!”他再将我肩头压了几分力道,“你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于我之心,可有当我作驸马来看?你这般推论可有人证物证?”
“若非有人见到昨夜刺客归去后与你会面,你以为本宫乐意炮灰准驸马?”我将他的手狠狠拂落……
他愣了,“刺客与我会面?有人亲眼见到?”
“带证人!”
昨夜被木统领派去跟踪刺客的一名小军官被带了上来,一眼见到何解忧便面色略微失常……后者见到小军官自然也是没有好脸色,拿扇子指了指证人,扭头便责问于我:“他是谁?原来你是宁愿听一个莫名其妙的人作伪证,也不愿信你枕边人……”
小军官跪地禀道:“小人昨夜奉简相与木统领之命,暗中跟随刺客,后来见那刺客于屋檐下同一个人会面,且口称主上……昨夜月光尚足,小人见那人身形模样,竟是何驸马……”
“胡说八道!含血喷人!”何解忧一掌拍案,面色甚冷……
我淡然瞧他一眼,再问地上跪着的小军官,“昨夜,你可看清楚了?”
“小人看清楚了!”
“你且退下……”我挥了挥手……
我再淡淡看向被指认的罪人……何解忧在我目光扫视下,及其非常地不配合,“既然如此,公主就将我下狱移交大理寺呗!”
简拾遗进屋来,正听见这话,慈师人格附体,立即劝谏:“此案有待商榷!”
我目光徐徐将何解忧打量,若有所思,“拾遗,你说解忧这身形是不是挺标致的?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
听见我如此世所罕见的夸赞,被夸奖者毫不买账,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依然一副“你负我有能耐就负到底”的神情……简拾遗未随我的打量而打量,却抬眼掠过我,停顿片刻,回道:“殿下所言甚是,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
我正欲点头,忽然味道不太对,这《登徒子好色赋》我引用前句在驸马身上尚说得过去,简拾遗加的这句有点不太合语境呐……原来太傅也有引用不当之处,不过讲究为尊者讳,我就不点明他的错误了……
“本宫的意思是……”我将简拾遗一望,“这样年轻标致的身量,不独他一个……”
浑身低气压的何解忧此时更是“先扬后抑,明褒实贬,你果然要负我到底”的形容,已彻底将我无视……
姜还是老的辣……我如此一点,简拾遗立即会意,“殿下是说圣上身边那位?”
我欣然点头,“本宫这便去兴庆宫走走,你们一同去吧……”
起身往外走,走过他身边时,我鬼使神差极小声极小声蚊子语了一句:“太傅忘了数上自己呢……”
他随之侧身,视线从我面上拂过……
我轻袖翩翩,已然逃之夭夭……
作者有话要说:又让你们久等了,且这章口粮少了点,勿怪勿恼哈?
不要霸王呀,不要沉默呀,我会勤奋起来的,真的(⊙o⊙)……
这几章过渡可能有些纠结,到公主大婚会有狗血淋漓的大戏,咬键盘,我也想快些写到那里的说~
53
53、千里姻缘一线牵(一)……
兴庆宫素来门前冷落鞍马稀,今日一改往常,本宫带着宰相与驸马兼一干御林军莅临,声势浩荡,宫人们均措手不及……
我问讯兴庆宫大总管,“囚禁的那位公子,近来做些什么?”
大总管恭恭敬敬据实禀报:“回殿下,迦南公子一直在禁宫内莳花种草,早间饮茶,午后钓鱼,晚间赏花……”
我拂袖而过,“他倒好闲情雅致……”
宫人带着我们去寻迦南,兴庆宫内寂寥的气氛一扫而空……宫女太监们见着我们一行,来不及回避,一个挨一个,连绵不绝跪了一地,均惶恐垂首不敢多看一眼……
大总管一路陪行,很是如履薄冰,谨小慎微……道旁分花拂柳,我再问他:“迦南可曾离开过兴庆宫?”
“不曾!”大总管大汗淋漓,生怕我带着人是来找茬的,“殿下吩咐禁锢迦南公子,臣等不敢有丝毫违逆……哪怕之前圣上曾派人过来,试图接走迦南公子,也被臣等冒死拒了……殿下之令,令行禁止,臣等奉若天旨!”
这马*拍得过了点,好像在说本宫凌驾于圣令之上,可与天齐,这般,本宫绝对就是奸佞了……我叹了口气,对左边简拾遗道:“本宫真的很霸道?”
宰相很体贴:“殿下过虑了……”
右边何解忧淡然一笑,“当着天下人的面,把圣上都给骂了,这时候虚怀若谷作甚……”
我瞟他一眼,不予搭话,决定冷化处理……这男人计较起来,心思也是跟针一样……
本宫带着浩荡的人马,往兴庆宫愈行愈深,愈深便愈是心情微妙,有种“与其见那妖人,不如掉头走人”的冲动……察觉我的迟疑,简拾遗伸手替我拂开面前一枝垂柳,“随便问他几句话便是,无需烦恼……”
我点点头,一马当先闯入一幅田园画中……
高墙琉璃瓦,殿阁亭台,长桥画廊,垂柳依依,波心潋滟,金菊丛丛,灿若云锦……那妖人便是一身素白缎衣,立于菊花丛中,挽着袖子修剪花枝……整个静态图,只在微风过时,柳拂湖波秋水皱,菊瓣飞花落袖间……妖人之所以为妖,便是无论如何都能成为画中点睛之笔,意态闲雅,一颦一笑,都要将众生拉入颠倒之轮回……
一张扇面遮到我面前……
“公主一见他就得发痴,屡试不爽……”何解忧一展数落之能事,不毒舌会死……
简拾遗淡然瞥我一眼……
我合上扇子摔到何解忧脸上,“明明是你目不转睛……”
众人瞬间将视线从迦南身上转移到何解忧身上……
这边动静引得菊丛中人抬了头,望过来,展眉一笑……
“咣当”,御林军掉落一地武器装备……
看来,人多势众也未必然……我将袖子往身后一甩,大步走出,走向那边菊丛……
“不知公主殿下驾临,有失远迎……”迦南隔着菊花丛,眉目含笑,遥施一礼……
“数月不见,迦南公子过得可还逍遥?”
他淡淡地笑,垂下眼睑,“迦南以为公主会来探望,可没想到,公主竟是这般狠心的人……今日公主屈尊,可是来兴师问罪?”
我无视他前半句*不明的话,既然他开了口,那我也不用拐弯抹角了,“迦南!本宫问你话,你老实回答!不然,本宫禁你终身!”
他抬眉,丹凤眼一挑,“公主是在威胁恐吓?”
“显然如此!”仗着人多,我亦挑眉,睥睨向他,“不要以为本宫不知道你干了些什么……老实交代,你出过几次兴庆宫?”
他颇有兴味的目光逡巡到我面上,“禁宫幽深,万人把守,一个小小的迦南如何能未得公主谕令而走出禁宫?”
妖人!我在心内狠狠腹诽……
“那个小禁卫,你过来……”我转身搜寻御林军的证人,那个声称见到“刺客与驸马会晤”的小军官,“面前这人,可是你那夜所见之人?”
小军官唯唯诺诺行过来,小心打量迦南,眉头皱得很深,神情似乎拿不定,“这个……”
何解忧啪地合上折扇,往迦南身边一站,众人顿时失语……
一个妖魅,一个风流,身形仿佛,身量齐高……啧啧,之前我竟不曾注意……
我皱眉深思,“有没有这种可能,你们本是孪生兄弟,还未长大便各自被领养,其中一个被改头换面易了容,当然修习媚术也会潜移默化长脱了型,然后你们这对绝代双骄便被仇人训导得相爱相杀……”
众人同时将我望住……
何解忧幽幽地挂几缕薄笑,“公主果然是看了不少话本子,这烂俗狗血桥段张口便来……”
简拾遗微不可察地叹口气,似乎在悔恨当年没有将我的话本小说全部没收……
我咳嗽一声,岔开话题,“那个小禁卫,就是你,别往后躲,你再好生看看,那晚见的究竟是谁?”
小禁卫军左看看右看看,手指终究落不到哪一个身上,“这个……那晚雾比较大……”
“本宫记得,你明明说的是,月光尚足……”
“殿下恕罪!小的昨夜觉得是驸马,可今日今时实在拿不定!也许是那位迦南公子也未可知……”
何解忧似乎多一刻也不愿在迦南身边呆,几步走开,一扇子重重敲到小禁卫军头上,“诬陷本侯,饶不了你!”
小禁卫军跪地哀求……
“又是什么事要算到我头上?”迦南一副超然的样子,脸上是习惯了背黑锅的神情……
“行刺本宫!”我冷然以对,“迦南,虽然本宫不知你来历,但你惑主乱国,妄图窃夺本宫监国之权,无所不用其极,甚至命人来将本宫行刺,可惜未能如你所愿……”
听完后,他转身准备继续侍弄花草,“多一罪也不多……”
在死不认罪这一点上,两人倒真有孪生兄弟的气场……我只好使出杀手锏,一步跨前,抓住迦南碰向花叶的手指,“你种这么多菊花做什么呢?”
由于两人靠得近,他微微侧头便与我咫尺,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笑,“寂寞东篱*露华,依前金靥照泥沙……世情儿女无高韵,只看重阳一日花……”
我怔了怔,“何意?”
他眼波流转,与我再近一分,迷迭香幽幽送来,“公主重阳婚期近,迦南有一份薄礼,届时送上……”
我警惕地瞪他一眼,“你敢再生乱,我杀你绰绰有余……”
他毫不收敛,暗自将我手心捏了捏,“你真要嫁他?可不要后悔?”
我假作思索,忽然脱口:“主上?”
迦南未有反应,见我试探般地瞧他,忽然展颜大笑,“好吧好吧,你要认为是我,就是我好了……”
老子怒,还是没试探出来……
“啪”的一下,扇骨从天而降,落到我与迦南相握的手上,敲开……何解忧拉着我闪出了菊花丛,非常不友好地瞥了迦南一眼,将我拉出去几丈后,低眉问我:“他跟你说什么了?早跟你说过,不要离他太近……以你目前的功力,你是看不透他的……”
“他可是为了帮陵儿夺回江山,才处处跟我作对,想置我于死地?”我反问……
“没那么简单!”何解忧一口否定,“他绝不是来辅佐圣上的!当然,更不是来辅佐你的!”
“那他究竟要什么?”我满心疑惑……
何解忧凝目,郑重道:“你有两个选择……一是杀了他,甭管他是什么目的,先砍了再说,一了百了,防患于未然……”
我手心颤了颤,方才被捏的几下好像还带着温度,“二呢?”
“二就是留着他呗,看他怎样兴风作浪,再将他一网打尽……我知道这样比较符合你的心意,可是重重,这样多几倍的危险,而你所在的位置决定了你所受的冲击将是最严重最致命的!”何解忧再郑重看着我,“可是,我不放心……”
我安慰他,“你放心好了,我暂时不杀他,但也不会任由他兴风作浪,我再加强兴庆宫守卫,严密看管,就是他洗澡上茅厕,我也会派人监视的……”
说完忽然觉得不太对,我何时跟他何解忧和解的?顿时翻脸,“何解忧,本宫告诉你,你的嫌疑还没洗脱,不要装作跟本宫很熟的样子!”
我在前边走,何解忧在后边跟,极其不满:“本驸马的嫌疑没洗脱,那妖人就没嫌疑了?重重,你可是又被他蛊惑了?嗳,老师,你说她是不是不讲道理?”
吩咐了兴庆宫加强戒备后,我们一行人回程……何解忧说得不是没有道理,可是,我又没有充足的理由将迦南赐死,这么一副好皮囊,砍了一了百了委实可惜……
见我长吁短叹,简拾遗走在我身边,沉默许久后问:“迦南同你说什么?”
我踌躇一番,还是据实说了:“他说,我嫁给驸马不要后悔……拾遗,你是什么意思?”
身边脚步忽然停了,他看着我面前垂柳,“后悔么,后悔的也不只是你,你何必问我的意思……”
说罢,一人当先地走了……柳枝垂到路前,他也不去拂……浅黄将凋的绿柳,将要迎来百花杀的重阳,颓然得几无生机……薄雾漂浮,又仿佛烟雨迷蒙,罩在柳梢,终于模糊了背影……
我蹲在树下……何解忧跟了上来,“公主怎么不走了?”
“走不动……”
“那是要我背你还是抱你?”
“你抱迦南去……”
“咚”,又一扇子敲到我头上……
重阳,终于是要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嗷求冒泡!这章留言满五十条就立即更新章,日更也是做得的,嗷嗷嗷~要大婚了~~
54
54、千里姻缘一线牵(二)……
大婚的事,礼部已筹备了数月,拟了十来个方案,从大明宫的第一块砖头铺上哪国进贡的纹锦,到本宫头上的夜明珠数量,再到洞房置办多少个铜鹤香炉,燃几个时辰的熏香……提着朱笔勾选方案的过程中,本宫睡过去五次,礼部尚书巴巴地候着本宫醒来……第五次醒来后,我将方案折子摔回去,“本宫日理万机,这种事就不要再来烦本宫了,交给简相处理……”
翌日,宰相把事情办妥……据说其一目十行过完,朱笔一批,勾了最烧钱的奢华方案……礼部尚书对其雷厉风行的行事风格大为折服,然对其素来勤俭却走了奢华风的逆转大为困惑……
方案一定,整个长安城都忙碌开来,同时昭告天下大婚之期……
洛姜、洛陵均解禁,我力促洛姜与御镜交流感情,洛姜虽不乐意,但见我将嫁,如意被逐,于是频繁出没相府,日夜不停……
我公主府亦不得消停……
宋茂才公子将自己绑在风筝上,绕过大门守卫,直飞我府中,三次落入荷花池,两次挂在树梢,一次坠到屋顶……京兆尹召开紧急会议,颁布领空不得私自飞行的法令,肉纸鸢遂止……
御镜亲王以邦交为名,屡屡来我府中下榻,每次离开都顺走不少瓷器花瓶,我以洛姜美色利诱,竟不如一只花瓶更能引其注意……
简拾遗倒不多见,除了朝堂上公共会面外,私下总寻不着人影……我对高唐这般慨叹,高唐作捻须之态,高深道:“当一个人想见到你的时候,自然能让你时时见到;当一个人不想见到你的时候,你便是费尽心机也见不到……”
我托着腮眼望屋外,耳中听着这般哲思……
高唐凑近,“公主,你完全信任驸马了?”
我保持姿势不动,“没有……”
高唐大疑:“那你当真要嫁他?”
“当真……”
“这是为何?”
“《金光明经》舍身品里有段故事,你可知道?”
高唐想了想,颂道:“是时饿虎即舐颈血啖肉皆尽,唯留余骨……这段?”
我点头……
高唐大骇:“公主要舍身饲虎?”
我翘起腿,仰靠进椅中,眯了眼,“本宫是这种人么?”
高唐吁了口气,抹了把虚汗,“那公主究竟作何打算?难道欲以美色感化?”
“答案很简单……”我给自己倒了杯茶,看着上方水汽氤氲蒸腾,“他是第一个自荐做驸马的,我不嫁他还能嫁谁呢?我虽不全信他,却也宁愿信他……”
这话,高唐应能替我转达给简拾遗……
最终,他也没将先帝密诏拿出来阻止……
※
重阳前夕,本宫失眠……
不是紧张,也不是烦躁,终于在左翻右翻,右翻左翻,滚了几个时辰后毅然掀了被子,立在地上……
为顾全礼节,驸马已暂时搬出了公主府,我也没法让他陪我一同失眠聊天……
穿了身白裙子,懒得梳发髻,任由头发披垂到腰下,本宫决定三更半夜去坊间做个散步疗法……当然,自会有护卫暗中跟随且不会影响到我,这个无需我费心思……
婚期至,子夜宵禁越发严厉,路上自然不会有活人游荡,除了方才一名更夫扔了锣和梆子,以见鬼的惊悚模样从我身边飞驰而过,吓得我以为有鬼……
散步散心,散得心都快没了时,一块“相府”匾额正悬挂头顶……我掐了自己几下,确定蛮疼的,不是梦游……望了一会儿,转身准备返程,可是脚下不听使唤……
一个响指唤出护卫,下一刻,我便飞身入了相府,稳稳落在院中……几乎是同一时间,四面八方的寒意蓦然渗了过来,训练有素地将我瞄准……待看清本宫后,寒意同时消退……
相府影卫虽经上次大劫折损不少,剩下的却是历劫后经得住考验的雄狮……当然,影卫的天职除了护主外,另一美德便是杜绝爱欲与八卦之心……所以本宫这番来偷窥也不怕在他们耳目下丢脸……
熟门熟路,我寻去了书房所在……
子时将尽,丑时将至,书房还亮着灯火,窗纸上影影绰绰勾勒出熟悉的轮廓……
我就站在离书房十几丈远的草木中,背靠一棵树干,望着那身形忽静忽动……从动静来判断,应是在批阅公文,其中必也包括我批过的折子,最后一个环节便是由他审阅,合理便能下达地方,不合理便被他驳回……不晓得今夜他要驳回多少我的御批……
近,可在咫尺;远,可在天边……
然而,一步之遥的咫尺,那也是可以很远,很远的……
丑时过了一半后,窗纸投影忽然停了动作,应是差不多批完了吧……按说以他的效率,应该早在子夜之前就可以歇息,今日能拖到这个时候也是个奇迹……
身形往后微仰,似乎是靠入了椅内,接着便不再动了……
莫非睡着了?我掸了掸衣上的露珠,忽然想到如意,若是她在,好歹能体贴一二……
身影忽又拿起案上折子,入定一般地看……我不记得有过特别有趣的折子,莫非他批阅完还有回味一番的习惯?
到我顶了一头露水时,差不多已是寅时,我快被好奇心折磨死,究竟是什么好玩的东西能看这么久?挥手拂去眼睫上凝的夜霜,蓦地,窗户哗地被推开,简拾遗薄衣站于窗边,两眼定定望过来……
不过此处已是一片空空……
我被护卫瞬间移向了暗中的屋脊,可居高临下看着院中一切……
接着是书房门开了,简拾遗走了出来,缓缓走向我方才的立足之地,走到那颗树前,他伸出手,触向树干,久久没撤手……又是忽然之间,他仰头环视四周屋脊……
当然,不等他目光追来,我已随护卫跃出了高墙……
希望他不要以为今夜见鬼就好……
※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销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橱,半夜凉初透……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一早,我便被拖起来描画细致的妆容,穿上一件件繁复的锦衣,当然,最外面一件必是千古如一的单一色调——大红……除了是新嫁娘,我还是监国公主,所以还得背冗长的诏令辞,骈俪韵文,其辞华美,其意祝祷……
背了一半,我便见了周公……
期间有人意图强行拆散我与周公会晤,被我一句脱口而出的“再扰本宫,凌迟处死”的梦呓给消了音……于是本宫便捏着一摞纸稿偷得浮生半日睡……
“公主昨夜干什么了?没睡觉?”
“嘘!别吵!”
“听说昨夜长安闹鬼了……”
“公主大喜之日,别说晦气话!”
再醒过来时,已在车辇内,何解忧怀中……他一身大红喜服,透着一种陌生感……我依旧俯入他怀里,闭上眼继续睡……他替我整理鬟髻凤钗,嗓音沉定,“重重,一会就不能睡了……”
他却不知,我想跳过这一切的过程,我想一直睡过去……
车辇步步驶往大明宫……
这一路铺的均是波斯地毯,沿途以绸缎拉起屏障,遮蔽了十丈红尘……甫一驶入大明宫,金鼓齐鸣,一路百官跪拜……含元殿前,车辇停住,我从何解忧怀里抬头,睡意已过……他指间拈一朵艳丽的牡丹,簪入我发髻之上……
“驸马,牡丹难道不俗气?”
“唯有牡丹真国色,唯有牡丹配公主……”
看在马*拍得这么足的份上,我赏他一个笑,在他的扶持下,下了车辇……
简拾遗已率领皇亲国戚及三品以上官员候在殿前,下辇时一眼见到他,他亦一眼见到我,各自愣怔一下,又极快掩饰过去……一夜之间,怎就清减那么多,该不会是闹鬼事件吧?
何解忧上前迎向众卿,跪地施礼,“长乐侯何解忧求娶监国公主百里重姒,天下允否?”
都是虚礼,却也得一项项来……这礼仪性一问,须得宰相代天下回答……宰相答个“允”就算过了这一环……可须臾后,又须臾后,还是静寂……众人诧异地转移视线,我亦随之转移……
简拾遗独立众人之前,何解忧之前,我之前,一句话也不说……
难道忘了词?几个好心同僚背后提醒,“允,允,简相答允就是了!”
仿佛充耳不闻,仿佛十丈红尘都干涉不到他,简拾遗清清朗朗立于天地之间,眼帘微垂,鬓发飞扬,唇间抿作一线……
他不答话,何解忧一直跪着,我也只能跟这一直傻站着……
没有人再对他作无谓的提醒,宰相大人惜字如金,沉默是金,谁又能奈他何?
许久的僵持后,何解忧提高了音量,再问:“长乐侯何解忧求娶监国公主百里重姒,天下允否?”
“爷爷我不允!天下不允!老子不允!”嘹亮的嗓音伴着一阵杂乱的马蹄声,竟然肆无忌惮闯入大明宫……
众人大惊,纷纷望向声音来处……我听这声儿,几许熟悉几许陌生,仿佛牵扯极遥远的回忆……
一匹飞奔的汗血宝马上,一身戎装的青年将军身形笔直,头盔下的肤色沐浴惯了边疆的太阳与风沙,呈现小麦颜色,面容棱角分明却不掩俊气……
这这这,正是老子的初恋!
他从马上飞奔而下,气盖山河,“谁敢娶公主?公主你怎能嫁给这货?”
作者有话要说:在姑娘们的踊跃支持下,上一章勉强到数,所以赶紧送上一更~
再接再厉哦宝贝们~~这一章依旧如此~~不过尽量不要重复留评,会被系统认定为无效,而且0分也无效的说==
这章抒情了些,狗血还没开场哟~~
55
55、千里姻缘一线牵(三)……
殿前数百名公卿,数千名宫人侍卫,原本都有礼有节参与着婚仪的进行,谁也没想到会有一骑闯宫,更想不到会有人来砸监国公主与长乐侯大婚的场子……
这场冗长繁复的婚礼终于有了点叫人不那么瞌睡的因素,不少人打叠起精神,伸长了脖子围观,看清来者不善的人的面容后,更是惊诧中带着几分期待……
“小白将军?小白将军回来了!”
“真的是小白将军诶!听说公主早年险些被他拐去私奔,原来这段秘史是真的诶!”
何解忧从地上暂时起身,阴沉着眼望向来人……来人甩了马缰,飞步上台阶,直往这边奔来,甚至拔出了佩剑……
众人大惊……
“白小起!”我移步上前,拦住去路,“未得诏令,你私自还朝,竟还敢闯禁宫,携带兵器搅乱本宫大婚典礼,你该当何罪?”
“公主为何随意嫁人?罔顾我们从前花前月下的山盟海誓!”小白弃了剑,一脸愤慨,跑过来拉住我……
何解忧脸色极度难看,“阁下便是小白将军?”
小白挺了挺胸,气宇轩昂,“老子正是公主春闺梦里人!”
我忽然后悔没扯块盖头遮脸上,甩了几遍没将他铁钳般的手甩开,一脚踩在他鞋面上,“你给本宫闭嘴!”
“公主这般有脑有胸、美貌与智慧并存的不世出佳人,怎能随意委身于这个小白脸?”白小起对我的一切攻击视若浮云,对公卿们宣布,“只有我白小起这样的汉子才配得上公主!何况我们都是彼此的初恋!”
众人继续大惊……
何解忧步步上前,步步冷笑,“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也值得一提?先不说初恋一事真伪如何,便是如今公主择婿嫁谁不嫁谁,也都是公主的意愿……你一介少将,莫非还能*迫公主不爱本侯不嫁本侯?”
“你你你……”白小起气红了脸,“你个小白脸好不要脸,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声称公主爱你!你个不要脸的小三!”
“你才不要脸!”何解忧毫不犹豫回击……
“你你你……”白小起气紫了脸,“公主很傻很天真,不晓得人心险恶,上了你的当,被你一时迷惑,你休想得逞!”
说罢,将我拦腰一抱,转身便往台阶下狂奔……
“公主!”众卿围观意犹未尽,陡然遭此变故,所幸还知道要拔足来追……
我被颠簸得晕头转向,一拳朝他脸上打过去,“本宫要吐了!”
白小起顶着熊猫眼,从善如流将我搁地上,“你先吐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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