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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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不像就不像,有什么了不起的!”
看向无崖子,我撇了撇嘴,“行了,你像好了你最像师父,行了吧!切!”少年笑起来,仿佛得了莫大的肯定,就连脸上的红痕都染上了笑意。
地坑、篝火、巨石、铁索、古剑,多么适合讲故事。
我揉着惺忪的睡眼,靠在石壁上发号施令:“诶,反正没事做,讲故事啦!每人讲一个,那就无崖子你先来。”
少年瞪了我一眼:“凭什么!论大论小,也不该我先来啊!”
见我抬起手,少年连忙转了口风,“但是其实,我觉得就算大小不合适,我也可以先讲故事。”
御风也凑过来,眼神充满期待。碍着我大师姐的Yin威和武功,少年勉勉强强地开了口:
“从前,有一个男孩出生在一个武林世家。”
我打了一个哈欠,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道:“我知道是你,然后呢?”
无崖子恼羞成怒地瞪了我一眼,怒道:“不许打岔!”随即,我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有人告诉男孩的父母,他们的儿子有慧根,是难得的武学奇才。”
我翻了个白眼,见过自恋的,没见过这么自恋的。无崖子嘶了一声,一双桃花眼瞪着我,我赶忙把眼睛也捂了起来。无崖子撇了撇嘴,继续毫无语气地讲下去——
“男孩的父母很高兴自己的孩子是个武学奇才,在孩子满月的时候便邀请了武林同道来庆贺。但是,谁也没想到,那天晚上,孩子的父亲就被人杀死了,死得很惨……”
无崖子静静地看着那团快要燃尽的篝火,桃花眼中燃着两簇火苗,“可仇家找不到,所以,一家上下连一个报仇的对象都找不到,”少年低头冷笑了两声,“家里主心骨没了,树倒猢狲散,那个世家渐渐没落下去,母亲将那个孩子送去了一个地方,告诉他无论如何都要拜得那个高人为师,时时刻刻牢记重振家族威名的重担。最初,高人不愿意收他为弟子……那个男孩便咬着牙便跪了两天三夜……终于,那个高人答应,收他为入室弟子传授他武功。”
一旁传来绵长的呼吸声——
无崖子无语地看过去只瞧得见红衣少女已经睡得像只猪,不满地啧了一声。
“然后呢?”
无崖子一愣,转过头只见御风面容平静,可是眼神透着好奇。。
☆、玄石的封印
白衣少年微微挑起眉,笑起来:“然而,他还没想到半路杀出了一个程咬金。一个女孩从天而降,裹着红缎子衣不蔽体地坐在地藏菩萨的手心里,她一笑就会露出两个酒窝,嚣张得让人咬牙切齿,然后……”
他突然瞥了御风一眼,扬起眉,话锋一转,“然后,那个女孩就嫁给了那个男孩为妻,他们一起成大一同成名江湖,最后隐归山林,做了一对让人羡慕的神仙眷侣。”
故事结束了,虽然结尾感觉有些怪异,可听完故事后的御风心满意足地眨了眨眼睛,然后退了回去脱下外袍给熟睡的少女披上还仔细地掖了掖。
无崖子啧了一声,有些不满意御风的反应:“诶,你的呢?”
“我?”御风回头看着他,一脸不解地指了指自己。
无崖子理所当然地点头:“对啊,每个人都要讲的啊。”说罢,他还扬了扬下巴朝着睡得估计打雷都震不醒的红衣少女。
御风眨巴了一下眼睛,哦了一声,淡淡说道:“我没有故事。”说罢,少年便转过了身蜷缩着身子,和衣躺在了扶摇的身旁。
所以,最后只有他一个人老老实实地讲了一个故事?
无崖子被自己给气笑了,撇过脸看了看睡得像猪一样沉的少女,啧了一声:“没心没肺的家伙。”说着自己却忍不住轻笑了一声,然后闭上眼靠着墙壁安然睡去。
当三人各自安静睡下的时候,整座山坑都安静极了,似乎还能听见石笋尖上有水滴滑落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火苗几近熄灭时,空气中传来风的波动,而一直闭着眼睛的少年睁开了赤茶色的眼瞳。他安静地坐起身,看着已经熟睡的少年少女,抿了抿唇,然后轻手轻脚地起身。
有两只‘漏网之鱼’的蝙蝠这个时候迅速地朝红衣少女飞了过去,张开着青色的獠牙。
御风伸手一拦,那蝙蝠便悻悻地停了下来,只是轻薄透亮的黑色翅膀仍旧不停地拍打着,黑亮的眼睛一直盯着红衣少女。
御风微皱着眉头,食指放在唇畔嘘了一声,语气里带着不容反驳的味道:“不要吵醒阿摇。”
听他这样说,蝙蝠不甘心地往前凑了凑,但见少年眉头皱得更加紧,只好又往后退了几步。
御风笑起来,伸出自己的手:“这才乖。”
已经放弃了攻击念头的两只蝙蝠凑过去,围绕在少年手边不停地拍打着翅膀,似是想要把刚才少女火烧了它们一群的事情告诉他。
御风微微一笑,手指轻摸着蝙蝠们青面獠牙的面容,眼神干净而明亮:“好了,我都知道了。”听到两只蝙蝠仍然在喋喋不休地告状,御风理所当然地说道,“可阿摇不是故意的,而且,是你们先攻击阿摇的,这不能怪她。”
告状不成的蝙蝠泄气地低了头,满腹委屈地耷拉着翅膀回身飞走了。
御风嘴角带着一个清浅的弧度,送走两只不速之客后,他缓步走在着剑冢之中仿佛是这里的主人。四面肃杀的断剑残刀,半空中的巨大黑石,越发衬得少年挺拔的身影清俊不凡。
走到磁场的外面,御风静静地站在黑石形成的强大磁场的外面,知道如果再往前走一步,那么就会被头顶上玄石的力量反噬进去。
他背着手淡淡地看着被四根巨蟒般的锁链锁住的魔刃,疑惑着——
舅舅告诉他,只有他能解开魔刃的封印。
可是如今,他就站在了这里,却依然感受不到半分魔刃的力量。
如今,曾让世人闻风丧胆的一把刀就像一把普通的兵器,哦,不对,连一把普通的刀剑都不如,只能由锁链锁住被镇压在那黑石形成的强大磁场中——永世不得翻身。
魔刃,非剑非刀,是剑是刀,只看它的主人到底善剑还是善刀。
而它的上一任主人,是用刀的。
御风赤茶色的眼瞳倒映出魔刃身上的铭文——一剑杀神,一刀弑佛。饮尽千血,祭尔成魔。但是人始终还是人,没有人能够因为一把刀、一本秘籍就可以成神成魔,就像他的母亲。
世人畏惧她叫她为魔女,教中众人敬重她称她为圣女,可御风知道,自己的母亲到头来只是一个可怜的伤心女子。
她身为教中的圣女却练不成神功,因为她爱上一个辜负了她的男子。
舅舅不停地告诉他,他生来的使命就是复仇,向多年前那些*得他母亲为了保护圣教散功气绝的武林正道复仇,向抢夺了魔刃的逍遥派上下复仇,向辜负了母亲一生深情的那个人复仇。
舅舅费劲心思把他送进逍遥派,他也许没想到也许想到了,那些长老会因为他那双赤茶色的眼瞳认出了他,并把他用石锁囚禁于塔中整整七年。
可当他重获自由,被舅舅带领着来到这里,他却解不开魔刃的封印,对抗不了那玄石的磁力,想一想都让人觉得那七年的囚禁时光是一个荒唐的讽刺。
独孤玑辰以为那只是他的功力不够,可他自己从没告诉过舅舅,他讨厌杀戮。
一个不喜欢杀戮的人,是拿不了魔刃的,他深处炼狱成不了佛,但他更成不了魔。
所以纵使他身负自己母亲毕生功力,魔刃依旧不会认他为主人,他也解开不了魔刃的封印。
他有些庆幸,至少这样,能够相安无事。
御风抿了抿唇,他走回去,这个时候篝火已经彻底熄灭,只剩下零星的火苗在发着光。御风在红衣少女面前蹲下来,为调皮到睡觉都不老实的少女重新盖好他的外袍。
因为只有相安无事,他才能够继续被逍遥派接纳,被逍遥子接纳,才能继续呆在少女的身边。
玄黑铁石笼罩着长眠的魔刃,有黑色的蝙蝠灵巧的穿梭过纵横交错的铁链子,带出的风擦过铁链发出细微的碰撞声,除此之外,整个山崖洞中,只剩下绵长的呼吸声——
良久,少年微微一笑,赤茶色的眼瞳倒映出少女香甜的睡颜。他凑过去,闻着来自她身上独特的甜香,眼神充满好奇,不知道能让眼前少女如此静谧的梦境里,有没有他自己。
他伸出手,将她耳旁的碎发别在了而后,过了很久才轻声说了一句话:
“阿摇,我没有故事。”
声音放得很轻,仿佛怕惊扰了女孩的梦境。
因为往事太过沉重,我不想回忆;而你太过珍贵,我放在心底小心翼翼。
天蒙蒙亮的时候,整个后山被火把和人声映得喧嚣非凡,满山都是寻找失踪的少年少女的人,而逍遥子站在那崖壁棋盘前面,面无表情,可是被明明灭灭的火光映衬得神色阴晴不定。
秋水着急说道:“师父,都找遍了,可就是找不到师兄他们的踪迹,会不会去了其他地方?”
逍遥子背着手,淡漠出声:“继续找,一直到找到为止。”
听到师父这样说,李秋水皱着秀眉带着人继续去找人了。
灵姑走上前顺着逍遥子的目光打量着崖壁上的棋盘,不解问道:“掌门师兄,那棋盘是有什么不对吗?你为什么一直盯着那棋盘看?”
卜算子嘶了一声,袖子里的铜板叮当作响:“掌门师弟,你让两个孩子动了上面的棋局?”
逍遥子垂下眸:“只是小惩大诫一番,我让扶摇和无涯清理上面的棋子……应该不会的这么凑巧的。”
卜算子顿了顿,手里的铜板停止了响声,最后埋怨说道:“你这小惩未免有些过重了。”
“阿弥陀佛,”枯木大师念了一句禅,转着手里的佛珠,“福祸姻缘由天定,逍遥你过了这么多年,还说出这番话,可见这些年你修行都是白费了。”
灵姑瞪了他一眼:“我师兄正愁得紧,你这老和尚不宽慰也就罢了,怎地还说风凉话?”
小沙弥看了看自己的师父,又转头瞅了瞅逍遥派掌门人,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只觉得自家师父平日里虽说不着调了些,可是那句修行白费倒是抓了毒蛇七寸,又准又狠。
逍遥子沉默了半响,开口说道:“若是能参破,岂不得道升仙?”
灵姑没明白两个人的对话,只见枯木手里的佛珠转得更加快,“逍遥武学承自道家,得道升仙本就是世间凡人苦心所求,你的武学已经臻于化境,百年之后便是飞升成仙,恐怕也不是什么难事。”
卜算子闻言转头看向逍遥子,树皮般面容上的一双眼泛着精光,在暗夜里一闪而过。
人声纷扰,火光明灭。
白袍男子望着那块崖壁,他想起了什么笑起来,只是唇畔纹路扣着嘲讽:“飞升成仙?我倒是宁愿入那轮回,永生受其苦,永世不得超脱!”
“师兄!”灵姑抓住逍遥子的袖袍叫道,“你怎地这样咒你自己。”
卜算子闲闲看过去,不可置否地挑了挑眉:“便是得了道成了仙,恐怕比起做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时,碧云焦急地跑过来:“师父,小师弟不见了!”少女刚说完这句话,便觉得师父还有其他两位师伯脸上的表情都变了,尤其是大师伯,树皮般的脸上本就吓人得紧,此刻目光仿佛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碧云怯生生地站在原地,她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眼神,可她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除了你自己带路,还有其他方法进去吗?”枯木嘶了一声问道。
逍遥子点了点头:“有,只不过,要天时地利人和。”
“师兄,现在怎么办?”灵姑问道,碍着众人不好挑明,“如果……那件兵器出了什么差错,逍遥派其他旁支肯定会来找我们麻烦的!哦不,便是其他门派也肯定会来兴师问罪!”
卜算子恢复了常态,老神在在地说道:“怕什么,这座山不也还没塌吗,说明还没人动了那东西。只不过,若是扶摇无涯和御风三人阴差阳错掉了进去,出不出得来,就很难说了。”说罢,他笑吟吟地兜着袖子里的铜板,似乎在等待着逍遥子的反应。
灵姑跺脚道:“你今天怎么了?你明知道……你明知道师兄不能再进去了!”
卜算子皮笑肉不笑:“我不也没*着掌门师弟进去,且不说三个孩子到底有没有误打误撞进了去,便只论那东西,不管于情、于理,师弟难道不应该亲自确认一番吗?”
灵姑还想说什么,只见逍遥子已经往前走了几步,他抬起手,一枚白棋便被他吸进了掌心——
“逍遥,你真的想清楚了吗?”枯木拉住他,“你应该知道结果的。”
☆、阿月与阿摇
没想到,一直面若死水般平静的逍遥子此刻却笑起来,云淡风轻地说道:
“枯木,那结果,我求之不得。”
枯木认真地盯了逍遥子,半响,放下手退后一步:“阿弥陀佛——”
逍遥子目光移向那崖壁上的棋盘,闭上眼手上真气凝聚,下一瞬,地上凌乱的黑白铁钴棋子便浮起来飘在空中。
只见白袍男子动作如云如风,而那些棋子在他的掌控中飞向了崖壁棋盘。在棋子如雨落下后,整座断崖发出了金石崩裂的声音,一条入口便出现在了人们眼前。
“师兄!”
灵姑拉住逍遥子,眼睛里浮现出一层水汽,“算我求你,我替你去,我替你去好不好?”
逍遥子还当灵姑是很多年前的少女般大,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灵儿,别担心,我只是去探望一个故人而已。”
说罢,他便飞身离开,而那道门便在他进入后缓缓合上,又恢复成了最初的样子。
众弟子震惊之余,只见平日里威风八面、雷厉风行、一张嘴能说死人的灵姑此时手捂在脸上,先是哽咽着,最后蹲下来像个孩子一样伤心地哭着。
枯木大师身为得道高僧,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一方手帕被人递到了面前,灵姑抬头一看,随即抹了一把脸,凶巴巴地说道:“你干嘛?”
卜算子扯了扯嘴角,直接将帕子扔给了她,讽刺地笑道:
“你的掌门师兄还没死,你就急着哭丧啊?”
“你!”灵姑站起身,对他怒目而视,“卜算子你激得我师兄进去,你安的什么好心!就算逍遥子当不了掌门,门派里论谁,也轮不到你!”
卜算子平静说道:“一个逍遥派掌门,我放不进眼里。何况逍遥子若是能被人用言语相激,他也不配当掌门了。”说罢,他掏出一枚铜钱,示意给灵姑看,“这是他的命,是天命,别说你我便是大罗神仙也改不了的命。”说罢,他冷冷地拂袖离去。
枯木大师念了一句佛,一旁的小沙弥问道:“师父,什么是天命?”
“就是劫。”老和尚摸着小和尚的脑袋,这样回答。
感觉到鼻子上痒痒的,仿佛有虫子在爬,我闭着眼睛耸了耸鼻尖,那虫子就飞走了。可是没一会儿,那虫子就又飞来了。
我打了一个哈欠,醒来才发现自己枕在御风的腿上。
我坐起身来揉着眼睛,嘟哝着:“御风,这里有虫子一直在咬我。”
少年不动声色地把手中的狗尾巴草藏到身后,眼神四处飘移着:“是吗?我没看到。”
我靠着冰凉的石壁,有些悲观地叹气:“你说大家会不会找不到我们?这么个鬼地方,也不是一般人能进来的。”
无崖子没好气地看了我一眼:“诶,我说大师姐,你能别在那儿乌鸦嘴吗?”
“不会的。”御风静静地看着我,“肯定会有人来找我们的。”
我手指碰到一块铁块,硌得我掌心生疼,我捡起来捏在手心里打量着:“诶,御风,你不是还欠一把趁手的兵器吗?我们把这里的铁精运出去,给你打一把剑吧?”
还没等御风说好还是不好,无崖子又开始泼我冷水:“拜托,我说大姐,起码要先等你出去了再想这事情吧!”
我嘶了一声,站起身来走到少年面前叉腰问道:
“无崖子你一天不跟我唱反调你是不是就不舒服?”
狼狈的白衣少年冲我一笑,笑容挑衅:“看不出来,你还挺聪明。”
我刚想反驳他,只见无崖子脸上神情一变,眼神直直地看着我后面。
我疑惑:“无崖子你那什么眼神?”
御风冷着脸盯着仿佛见鬼般的无崖子没说话,他猛地起身回头,下一瞬,好看的眉眼布满了戾气,就像一只被侵犯了领地的狼。
我动作有些僵硬,而我们头顶上按照棋阵所摆成的铁链无风而撞,发出银铃般的声响。
几只零星的蝙蝠飞快地在半空中穿梭着,不时发出难听的叫声。那一瞬,杀气冷意和戾气仿佛海浪般朝我们涌过来,只见无崖子紧皱着眉头:“那把刀……活了……”
活了?
我惊觉不妙,回身的那一刹那,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可那一口冷气里我都能感受到血腥味。
地上本来安静蛰伏的铁链此时摩挲着旋转着,而四根铁链汇接的终点——那把刀,此刻一闪一闪地发着暗红色的光,可是伴随着发光的频率加快,暗红色转为大红色最后成了血红色!
地上的铁链被那把刀拉扯地更加快速地转动着,碰撞在地上的玄黑铁块撞出金红色的火星。御风一直背对着我们,黑长的头发披在身后,可也挡不住他僵硬至极的背影。
“小心!”无崖子扶住差点被铁链绊住的我,一双桃花眼警惕地看着那玄石下方的刀。他不可思议地摇头:“那到底是什么刀?还没有出刃,便有这么大的杀气和血腥味?!”
我站稳后,有些害怕地看着那把颤抖得厉害的刃,害怕下一秒它就会冲破这些束缚:“应该……”我咬牙说道,“那把刀应该就是江湖中传言的魔刃。”
“什么?!”无崖子脱口而出,说罢,就要上前靠近那把刀,却被一直沉默的少年拦了下来。
御风神情莫测,而他缓缓抬起眼,赤茶色的眼瞳深处仿佛有火焰在舞蹈,一字一顿:
“不准靠近它!”
无崖子一向心高气傲,此时,气急反笑道:“不准?小师弟,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不准!”说罢,他又往前走了几步。而这几步把御风彻底激怒了,他抬手拦住无崖子,眉眼间俱是戾气:“我让你别靠近它!你听不懂话吗?”
随着他的话,那几只蝙蝠穿梭在铁链中,引得铁索碰撞的声音更加大。而空气中的铁腥味和血腥味让我脑袋发沉,胸口闷极了,脑袋沉沉的手指使不上半分力气。
无崖子一怒,抬手就是一掌,而御风不会掌法,只是硬生生地抬手运功对了上去。
石锁摩挲得更加快,而那玄石下面的魔刃剧烈地摇晃着,发出金石崩裂的声音。我被那乱七八糟混在一起的声音扰得气血上涌,下一秒便硬生生地呕出了口血。
“阿摇!”“师姐!”
我捂着耳朵头疼欲裂,可是那魔刃发出的声音还是硬生生地钻入我的耳朵,不仅是我,就连无崖子也捂着胸口面容痛苦地倒在地上。
御风奔到我面前,他搂住我,一向沉静的面容如今满是方寸大乱:“阿摇,你怎么了?”
我张了张嘴,可血腥味和铁腥味便涌进了喉咙,我一把推开御风,附身又是呕出了一大口血,摇头说道:“那刀,御风,那把刀有问题!”
原来,那门上刻的字眼,是真的!
四根铁链仿佛已经被力量拉扯到了极致,而半空中的锁链变换着阵法,玄黑巨石在拉扯中转动得越来越快——
御风惊惶地回身朝那把魔刃怒道:“别再叫了!别再叫了!”
可那把刀依旧发着强烈的光,发出的声音更加刺耳尖锐!
少年气急了站起身,握紧了拳头朝那魔刃嘶声吼道,双手内力聚集被他往前一推,“不准再叫了!——”说罢,玄石转动带起的强风刮起了御风披在身后的长发和衣袍,而少年的一双瞳孔被那刀神映衬成了血红色,在狂风中尽显妖冶狰狞与狠厉。
我捂着胸口,怔怔地看着御风的头发被风吹得四散飞舞,而他手中内力发出的红光和刀身上的血光像极了。
魔刃一时红光大线,我有些害怕——
它会自己解开封印吗?
可少年的内力还没等碰到刀身,他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地甩了出去。而魔刃上方的玄石快速地转动着,引起的磁场引得四方断剑残刀发出嗡嗡的共鸣声。
一道白色云影稳稳地停在了那玄石上方——是师父!
白袍男子面容沉静似水,而一伸手,插在斜壁上的一把长剑便自动地飞到了他的手中——
我从没见过师父使剑,无崖子和御风跟是无从见过。
可此刻,师父却将一把生锈的铁剑舞得华光四射,无数道剑气朝那魔刃飞去,而魔刃的红光在师父到来的那刹便黯淡了下去,此刻只不过是回归于平静。
徒留空气中令人发呕的血腥味和铁锈味,融在一起让人说不出的恶心。
我脑袋一片混乱,只见师父将那把锈剑放下,淡淡地转过身——白衣墨发、鬓若刀裁、丰神俊逸,如同一个翩翩谪仙,和这里、和我们格格不入。
“师父——”无崖子强撑着坐起身,可师父直接略过了少年,走到我的身旁。御风皱起眉,用袖子抹去嘴角下巴处的血迹,一双赤茶色的眼瞳盯着逍遥子的动作。
我怔怔地看着师父毫无血色也毫无表情的面容,有些害怕,可还没等我说话,师父便已伸出手细心地擦去了我嘴角的血迹,动作温柔细致看不出半分生气,可他的眼瞳又深又黑,仿佛是墨色的潭水映出一个红衣少女。
“怎地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逍遥子嘴角突然有了一个小小的弧度,那笑容好看得有些碍眼,“阿月。”
我看着师父的笑容,顿了顿,才小声提醒他:“师父,我是阿摇。”
不是阿月,是阿摇。
师父眼睛里的黑色一下子褪去了,他又是变回了那个逍遥派掌门,只是面容更加没了血色,苍白得可怕。他云淡风轻地揩去了自己嘴角溢出的血丝,勉强扯了扯嘴角:“原来,是阿摇。”
语气淡淡的,可带着强自被压抑下去的苦涩和心酸。
逍遥子站起身来,看着我们三个:“扶摇,无涯,御风。”
我心里一揪,无崖子更是脸色煞白,我们低着头,只听师父继续说道:“该回去了。”说罢,师父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我们三个跟在他身后。
在石门再次打开前,御风静静地看着那把被镇压封印的魔刃,而我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觉得那把让世人闻风丧胆的魔刃,有一种让人想要无端落泪的薄凉。
☆、什么叫撩妹
误闯禁地的后果是什么?
如果早知道会被罚得绕着逍遥谷像只半死不活的青蛙一样走十圈的话,我发誓,有生之年,哦不对,是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不再踏进那破地方半步!
无崖子蹲在我旁边,少年一张脸就跟牡丹一样红艳艳的,闻言他喘着气说道:“得了吧,你一向好了伤疤忘了疼。别发誓了,我怕老天爷哪天真的劈死你。”顿了顿,他估计想起了我那举世瞩目的出场方式,随即说道,“哦我忘了,你是空心的,不怕劈。”
汗水几乎*透了我身上的红裙,原本明亮的大红色变成了深红。
细碎的额发贴在我的脸颊上,我斜斜瞪了无崖子一眼:“信不信现在不用老天打雷,我也能劈死你。”我伸出手,恶狠狠地补充道,“徒、手、劈!”
无崖子瘪了瘪嘴巴,御风倒是噗嗤一笑,汗水从他的下巴上滴落,滴答滴答地掉在泥地上。
有小弟子在远远围观,御风收起了笑容,眼神如刀冷冷看过去,那些小弟子被他这么一瞧就一下子鸟兽散开了。
我有些羡慕:“御风,你把你的绝学教给我呗!”
少年呆呆地看向我:“什么绝学?”
我笑起来:“就是你教教我,如何能用眼神让对手不战而胜!啧啧,以后我就懒得动手了,就用眼神杀死对方!”
其实我还想请教他如何换脸,一秒从拒人千里之外的高冷转换成小白兔式的呆萌。
无崖子斜睨了我一眼:“懒得佩刀也就算了,你还懒得动手……师姐,你还能再懒一点成吗?”
御风倒是真的在想,踌躇了一番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只是看着他们没有说话而已,没有想过要杀死他们。怎么了,我的眼神很可怕吗?”
看着少年忐忑的样子,我笑了笑:“也不是很可怕。”但那是相当的可怕。我咳嗽了一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有些心虚,和无崖子相互对视一眼,默契地共同选择了沉默。
等走到了终点,秋水碧云两姐妹便迎上来,姐姐给二师兄端茶送水,妹妹给小师弟捏肩捶腿。
所以,身为孤家寡人的我只好累得一*股坐下来,捶着自己完全跟铁杵一样僵硬的两条腿腿,嘟哝着:“真是的,灵姑这次罚得也太重了吧!”
正忙着喝水的无崖子也赞同地点头:“就是,一般都是别人被她气死,我还从来没见她自己这么生气过呢!”
说到这儿,我不禁想起了师父带着我们三个人从后山里面出来时,小师叔灵姑抱着师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挂彩重伤的明明是我们三个,灵姑却仿佛师父遭了天大的罪一般,哭得众人莫名其妙。而最奇怪的莫过于师父了,一出来只是嘱咐我们好好休息,便跟枯木大师匆匆离去,神情如常可是那脸色在光下白得吓人,就跟鬼一样。
然后,灵姑一直留着眼泪给我们治疗完身上的伤,然后恶狠狠地说,我们几个贴着墙根围着逍遥谷走十圈,走不完谁也不准睡觉!
她说这话时,脸上的神情痛恨到恨不得掐死我们三个,吓得我还往御风后面缩了缩。
我真怕她煮药时一个留神就给我们三个一人配一副□□。
只听碧云脆声说道:“师父自从出来后,便和枯木大师一直在房间里下棋,灵姑一直守在门外哭,没人明白小师叔在哭什么,我问了大师伯,大师伯说随小师叔哭去,反正哭不死人。”
果然,碧云这小妮子永远都走在八卦最前沿。
说罢,小妮子就凑过来给我捏着肩,而御风很自然地蹲下来给我轻轻捶腿——
我有些懵*,我一下子从孤家寡人成了香饽饽,这个转变不要太快啊。
我讪讪一笑:“虽然我是大师姐,你们也不用帮我做这个,我自己来就好,我自己来就好!”
秋水皱着柳眉,唤道:“碧云,你若是没事,就去帮我为二师兄酿的果子酒端来。”
碧云吐了吐舌头,答应了一声就跑开了。我无所谓一笑,毕竟这是人家妹妹,虽然碧云平日里还是喜欢跟着我一起玩闹。
无崖子连忙说道:“不用麻烦碧云师妹了,我喝泉水就够了!”然而碧云此时已经跑远了,无崖子有些懊恼地看着跑开的少女。看在眼里,我捂着额头,叹了一口气,这复杂纠结的三角恋哟。
“阿摇,你腿是不是很疼?”御风见我捂着额头,小心问道。
我伸出手捏了一把御风的脸蛋,唔,还挺软的,而少年呆呆地蹲在我身旁任我对着他那张俊脸捏圆搓扁,最后,我心满意足地收回手,恶狠狠地威胁到:“御风,以后你若是有喜欢的人了,便只能喜欢一个姑娘,如果不喜欢,千万不能撩人家听到没?”我又想到了系统任务里那一堆乱七八糟的像是裹脚布般的任务栏,啧,真是想一想我都觉得头疼!
少年有些呆:“阿摇,什么叫……撩?”
那干净的眼神看得我老脸一红,我咳嗽了一声,糊弄过去:“可能大概也许就是娶人家的意思!如果不喜欢,就不能娶人家姑娘!”
一旁的无崖子又开始阴阳怪气:“呵,你这大师姐当的,可真是够*心的。”
我说这番话到底是因为谁啊?我没好气地朝无崖子翻了一个白眼。
扭头看着耳廓泛红的御风,我一本正经地大声说道:“你不喜欢人家姑娘,最后只能让别人姑娘伤心,你如果不喜欢她还娶了她,就不只是伤心了还耽误人家一辈子。”
李秋水柔柔笑起来,声音带着三分媚意:“师姐这番话,我怎地有些听不明白?”
无崖子勉强扯了扯嘴角:“她一贯喜欢胡说的。”
好心当做驴肝肺!
我翻白眼都快把眼睛翻烂了,既然那两个人听不进去,我只好对御风说道:“如果让我知道了你撩妹还不负责,我就打断你的腿!”
御风笑起来,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汗水还从他鬓发上留下来:“就像我去逛青楼一样吗?”
我愣了一下才想起是之前说过的话,于是咳嗽了一声掩饰忘记的尴尬:“恩对。”
少年笑得眉眼弯弯,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我的头,说道:“放心,阿摇。”顿了顿,他笑意收拢了几分,不过眼神清亮,“我娘让我发过重誓,这一生一世,我只能喜欢一个女子。”
说这话时,少年眼底仿佛承了天边的火烧云,很暖很暖。
果然,教育还是应该从小抓起,看看人家这思想这觉悟,于是我满意地点点头,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撑着下巴说道:“那个能被你喜欢的姑娘,一定很幸运。”
御风不可置否地挑了挑眉,转过头继续认真而轻柔地帮我捶着腿。
“啊,师兄!”
只听秋水惊呼一声,我望过去有些无语,只不过是无崖子没端稳杯子水洒了而已。只见少女拿出绣帕给少年仔细地擦拭着,而无崖子笑起来,桃花眼里卷着莫名的情绪,对身前的少女笑了笑道:“师妹,你这眉毛生得好看。”
我瞅了过去,觉得没什么变化啊。
秋水俏脸染上一层粉意:“师兄,你的眉毛也生得好看。”
只听无崖子又说道:“你这帕子上的锦雀绣得倒也颇为精致。”
秋水脸颊更红了,低声说道:“师兄,这不是锦雀。”
我捂着脑袋上的青筋,只听无崖子哦了一声,问道:“不是锦雀,那又是什么?”
秋水嗔道:“是鸳鸯。”
我摸着酸倒了一排的牙,而御风手挡在唇畔,可嘴角却忍不住向上扬着。
这个时候,碧云哒哒地跑回来,手里还提着一壶果子酒。
秋水接过,给我们各倒了一杯,我低头嗅了嗅,闻起来倒是有股甜香。我低头喝了一口,只听无崖子又捧着手里的竹筒,又开始他那毫无新意的赞美:“师妹,你这果子酒酿得真好。”
这果子酒甜得有点齁人了。
我舔了舔嘴巴,把杯子一推:“碧云,给我点泉水漱口。”
刚赞美完秋水师妹的无崖子转过头,皱眉:“大师姐自己没手吗?干嘛老要劳烦别人。”
我摸了摸鼻子,懒得理他。
碧云看了看无崖子,又瞅了瞅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御风淡淡接过碧云手里的竹筒水壶,往我杯子里添了些水,又给他自己添了些水,认同道:“我也觉得太甜。”
我得意地朝脸色黑得跟锅底的锅巴一样的无崖子,仰头将泉水一饮而尽,然后心满意足地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然而腿还是疼得厉害,我咂了砸嘴巴:“快到春天了吧?”
碧云眨了眨自己的大眼睛:“大师姐,已经吹过东风了。”
哦,都吹过东风了……我抬头看着天:“果然,春天是个神奇的季节啊,万物发春,啊不对,是万物复苏。”说罢,我便甩着自己腰带上的佩带流苏扬长而去。
“喂,你去哪儿?”无崖子不甘心地叫道。
我头也不回地说道:“我去看看师父。”
听到这句话,本来打算跟着我一同离开的御风驻足在原地,而剩下的几个人各怀心思地看着红衣少女翩然离开的背影。
☆、一夜白长发
还未进师父的无尘殿,便有两个守门的童子硬着头皮地拦住了我。
“大师姐,灵姑师叔下了吩咐,说掌门身体不适,不见外人。”
我看着满头都冒着冷汗的小童子,有些不确定地问道:“灵姑让你们……拦我?”让两个端茶递水的小弟子去拦掌门的嫡传弟子,这个成功概率我估计应该为零。
梳着羊角髻的小童子看起来都快哭了:“大师姐,你,你就别为难我们了!灵姑说,现在任何人不得打扰掌门清修,尤其是……尤其是……”
说罢,他怯怯地看了我一眼,另外一个梳着荷包头的小童子接话说道,“尤其是扶摇师姐!”说罢,两个人就害怕地紧紧抱成一团挡在门口,仿佛我是什么可怕的妖魔鬼怪。
我有些郁闷,指着自己:“凭什么就我最特别?”
羊角髻小童子抬起头:“啊?”这个时候,注意力不应该是放在不得打扰掌门清修上吗?
荷包头小童子连忙回答我说道:“这还是灵姑师叔吩咐的。”
“算了,既然现在不让探望,那我明日再来就是了。”我挥了挥手,转身就走。
两个小童子没想到我这次这么好说话,松开了对方,相互对视着有些摸不清头脑。
而下一瞬,本来已经转身的红衣少女突然转身,又大又圆的眼睛里闪着狡黠的笑意,而她的身影如同幻影,脚下步伐变幻得极快,趁着两个小童子愣神的功夫那团红影就如同红云一般轻飘飘地掠进了无尘殿。
“大师姐!小师叔说了!——”
小童子高声叫道,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夸张地捂住了嘴巴。
我尴尬地摸着额头,有些不甘心地在半空中晃荡着短腿:“小师叔!!你快放我下来!”
靠,果然人长得矮就是没有尊严,随随便便都能被人像提小鸡一样提起来!
灵姑一只手提着我的衣领,另一只手就狠狠地拍上我的*股:“阿摇,你这熊孩子怎地就这么不听话?!让你别进来,你还偏偏跑进来捣什么乱!你是想气死我是不是?”
我眨巴这自己一双大眼睛,试图感化灵姑的铁石心肠:“阿摇才没有进来捣乱!小师叔,我都围着逍遥谷蹲着走了十圈,整整十圈,现在两条腿可疼可疼了!好姑姑,我就是想看看师父,你就让我见见他吧!”
然而,灵姑不为所动,于是我使劲地扑通着两条短腿见还是挣不过灵姑,随即朝那紧闭的大门扯着嗓子喊道,“师父!我是阿摇!我想见你!”
灵姑急得一把捂住我的嘴巴,而我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这个时候,里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我眼睛一亮,随即更加郁闷——原来不是师父是那个老和尚!
灵姑连忙对枯木大师说道:“大师,扶摇是不是吵着你们了?我这就带着她出去。”说罢,她提着我就打算把我往外扔——这个粗暴的女人!
枯木大师连忙走出来制止了她的动作:“哦不是,是逍遥掌门想见这个孩子。”
我眼睛亮的跟小仓鼠一样,心里默念道,哦对不起,大师你不是老和尚,你就是来普度众生的得道高僧啊!
灵姑一张秀气的脸都能给她自己挤出皱纹来,提着仍然在挣扎的我,皱眉说道:“大师,这个时候,你怎么还能任由我掌门师兄这么糊涂呢!”她虽然这么说,可还是把我放下来了,只不过仍然不甘心地揪着我的衣领子。
“诶呀,小师叔放开手啦!”我嘿嘿一笑,连忙转过身似模似样地双手合十,规规矩矩地说道:“多谢大师。”终于,灵姑不甘心地放开了手。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枯木大师一笑,“小施主,快进去吧。”
我诶了一声就蹬蹬蹬地迈着我的短腿跑了进去,灵姑气得咬着牙拂袖离开。
师父居住的殿阁就如同殿阁的名字,一尘不染得有些过分了。我一回头,看见自己的绣鞋在这间房里踩出的脏鞋印,有些汗颜——
怪不得平日里师父出门靠飞不靠走。
“阿摇。”
一道淡淡的嗓音响在殿阁里,如烟如雾般飘渺。
我连忙绕过烟白屏风,便见到了气定神闲烹茶下棋的师父,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灵姑是脑子抽了吗,非要拦着我,就为了不让我打扰师父喝茶?
逍遥子抬起眼看向我,淡淡道:“杵在那里做什么?过来坐。”
我脆生地诶了一声,便提着红裙子跪坐在师父的对面,撑着下巴笑得像朵向日葵。师父伸出手给我拨弄了一下额发,略皱了一下眉头道:“这一次,灵姑罚得有些重了。”
果然,师父看似面冷实则最是心软。
我凑过去,仔细地盯着逍遥子苍白的面容,带着几分忧心问道:“师父,你是不是受伤?为什么灵姑不让我进来?”想起之前师父在那崖壁里面,我们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行云流水的动作上,倒是没注意他的反常,又或者在我们几个心目中,师父武功臻至化境,怎么还会受伤。
可灵姑的反应实在是太反常了。
师父眼神缓缓逸出暖意,他轻轻碰了碰我柔软的脸颊:“放心,没什么大碍。”他默了默,转移了话题,“阿摇,以后离后山崖壁远一些,别再进去了。”
我捶着小腿,忙不迭点头:“放心吧,师父,以后打死我都不进去了!”原本我想补一句我再进去,就让雷劈死我,但是想到了无崖子说的话,还是觉得小命更重要些。
“以后也别和无崖置气,他这个孩子,虽说争强好胜了些,可总是没有什么坏心的。”师父垂眸看着杯盏里的清茶,手指轻碰,杯中茶水便一圈一圈地漾开了波纹。
我继续捶着小腿:“我也没想过跟无崖子真置气,只是觉得拌嘴斗架有意思罢了。”况且,我积分上涨的关键还在那小子身上,又怎么可能真的跟他一般见识。
“为师已经跟枯木大师说好了,以后,他会治疗你受损的手少阳三焦经脉,你要听他的话。枯木是我早年好友,自然会尽心尽力,阿摇你也要尽力配合他。”
今日的师父尤其的啰嗦,像一个老妈子一样。
我放慢了捶腿的速度,耐性地点头:“好啦,阿摇会听枯木大师的话。”
只听师父继续说道:“还有你这冲动起来不管不顾的性子,以后也要收敛收敛,否则,等到代理掌门来,你若是冲撞得罪了他,以后会吃亏的。”
我手支着下巴望着烹茶的逍遥子,奇怪:“师父,你是要去哪儿吗?”怎么老说以后以后的,就像以后他见不到我们一般。
师父看了我一眼,语出惊人:“为师要闭关修炼。”他顿了顿,喝了一口茶,“也许两年,也许会更久。”
“闭关修炼?!”我惊讶地坐直身子,“其他人知道吗?”
为什么一点风声都没有呢?我有些慌,睁大眼睛,“那师父闭关修炼的话,我还有师弟师妹们,我们怎么办?”
逍遥子放下茶盏,望着我的眼神平静如水:“阿摇,你是大师姐。”
他想把担子交给我,我瘪着嘴:“可我是个矮子。”
师父神色不变仿佛那根本不是个理由,我苦涩地自嘲了一声,说道:“无崖子还有秋水碧云他们,恐怕打心眼里都没觉得我是大师姐,只是一个会武功的小矮子。”
逍遥子摸着我的辫子:“阿摇,总有一天,你会长大的。”
他的话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轻易便让红衣少女安静下来。
我怔怔地看着师父,突然明白了什么,拉住他问道:“师父你是不是之前在剑冢里受伤了?是不是因为受伤,才需要闭关修炼?”
逍遥子摸着我的额头,安抚说道:“没事的,阿摇,我不会死的。”说这话时,师父的眼睛一下子变得浓墨一般的黑,他的眼瞳倒映出我的红衣,像是有什么在燃烧着。
他是逍遥派的掌门,是一个江湖的传奇,他说没事,别人自然不会疑他。
可师父说完那句话的下一瞬,我便睁大了眼捂住嘴巴,失声道:“师父,你——”
逍遥子一怔:“为师怎么了?”
逍遥派的武学讲究功散人亡这个说法,但只要功力不散,那么容颜不老。
可如今,我不敢置信地看着在我面前几乎一瞬白头的逍遥子,不敢置信眼前惊采绝艳的男子,前一刻还是满头青丝华发,后一刻便青丝化雪浸染霜华。
我颤抖着手拾起一缕师父身前的长发,抬起头,怔怔地然后忍不住哭了出来:“师父——”
逍遥子怔忪地看着自己的白发,蓦地,却弯起嘴角笑了起来仿佛毫不在意的样子:
“原来,报应来得这么快。”
他不在意,可我心疼。
颤抖着嗓音,我喃喃问道:“师父,你的头发,怎么会变成这样?!”
窗外的阳光洒在了逍遥子的白发上,刺眼得紧,而他温和地说道:“阿摇,只是头发而已。”
我瘪着嘴巴,眼泪像是珠子一样往外冒着,我抽噎着抹着眼睛,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师父,对不起,我不应该那么胡闹的。”
师父不在意地说道:“这便是命。阿摇,我欠了别人,终究这份报应,要落到我的头上。”他手捂在嘴角忍着咳嗽起来,半响,他说道,“所以,阿摇,这便是我闭关修炼的原因。这个原因,如今越少人知道越好,明白吗?”
我泪眼朦胧地望着他,吸了吸鼻子:“我能帮师父做什么?”
风吹动墙上挂着的一幅卷轴,白发男子的目光越过我看向它,目光是那样平静,又是那样汹涌。
逍遥子沉默了半响:“逍遥派七年会有一次比武,是选拔掌门的首席弟子的……阿摇,我希望出关的时候,我的弟子依旧是我的弟子。”
七年一届的师门大会是整个逍遥派小一辈弟子洗局的机会,只要夺得前十名,便能成为掌门入室弟子。而夺冠者,则是掌门的首席弟子。
我抹了一把泪,仰起脸一脸坚定地说道:“师父,阿摇不会让你失望的。”
在我走出门之前,只听屏风后传来一声阿摇。我停住脚步,回头看向屏风后若隐若现的男子:“师父,还有事吗?”
“以后,离御风远一些。”逍遥子这样说道,嗓音沉沉,不知喜怒。
我眨了眨眼睛:“可是师父,我很喜欢小师弟的。”
师父沉默了良久,半响才幽幽叹了一口气:“也罢。”
作者有话要说: 逍遥子为什么会受伤?
灵姑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止扶摇见逍遥子?
新任的代理掌门到底是谁?
师门大会到底是什么?扶摇能否顺利领着一般人突破重围?
且听下回讲解。
非常感谢亲们在评论区对我的安慰。
真的非常感谢,笔芯(你们不知道每次我说笔芯时有多开心)
新的一年,新的气象~~
祝大家新年快乐~~!!
其实昨天,我是填《帝女山河覆》的大坑去了,现在我的作者专栏那里可以看到红果果的一片~~
喜欢兄控妹控古风的童鞋可以去戳了戳哟~~
一月三号我就开始考试了,所以,更新是每天一章,不能再多了。
但是我会记得欠大家的万字更,会找时间补出来的。
当初的三个条件,由于可爱的读者的共同努力,已经达到了两个,还差第三个,就是作者收藏啦。
我估计那个应该还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达标,等我忙完这一段后把万字更补齐,就说下一个万字更标准啦~~~
☆、暴雨梨花针
师父闭关,大师伯卜算子暂代打理谷中事物,小师叔灵姑出谷寻药。而据八卦的小弟子们说,新任的代理掌门鬼谷子出自逍遥派旁支气宗,不日率领门人到达逍遥谷暂代掌门一职。
“这也就是说,很可能你们将从正房出的变成后娘养的咯?诶,你们可真是可怜。”
趁着自家师父不在,小沙弥灵门敲着手中的木鱼,晃着自己的小光头替我们杞人忧天。
我瞧着小光头,觉得很有意思:“什么正房后娘的,灵门你一个小和尚,这些话你从哪里听来的?”说罢,我还摇了摇扎了满头暴雨梨花针的脑袋,感觉自己像是高配版的天线宝宝。
御风微皱着眉头按住我两边的耳朵,紧张地说道:“阿摇你别动,万一针扎偏了呢!”
我朝他吐了吐舌头,少年赤茶色的眼瞳里流露出几丝无奈的笑意。话说,我被枯木大师扎针的时候,御风一直守在我边上,两道剑眉恨不得打成一个结,仿佛被扎针的不是我,而是他。
只听灵门念了一句禅,然后扬起得意的脸,手指扣着鼻子:“自然是我大师兄灵绝教我的。”
我啧啧一叹:“你那大师兄是个人才,吃喝嫖赌样样不落,只是可惜遁入了空门。”不过按照小和尚嘴里的描述,当不当和尚,遁不遁空门于他师兄灵绝来说,仿佛并不受影响——能喝酒吃肉时绝不将就,有姑娘投怀送抱绝不推辞,一进赌场不输得倾家荡产绝不收手。
我觉得他不应该法号叫灵绝,应该叫三绝。于是,我嘶了一声,抱着胳膊纳闷道:“你说,你师父是怎么培养出这样一个放荡红尘、策马奔腾的佛门弟子的?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枯木大师就不怕佛祖哪天显灵,然后一道雷下来劈死他那扰乱佛门清修的大弟子吗?
御风忍不住一笑,而灵门还没听清楚我话里的意思,一脸骄傲地说道:“当然,我师父可不似一般人儿!”
也是,能把暴雨梨花针扎满我脑袋的和尚,自然不是一般人。想到这儿,我又晃了晃脑袋上的银针,身前的少年瞪了我一眼,索性站到我身后按住我脖子不让我随便动弹。
我笑起来:“诶,御风,你说要不以后我就这个造型了?发暗器都不用自己带针,脑袋一甩,杀人于无形啊!”
御风抽了抽嘴角:“这就是所谓的,欲伤人先伤己的道理吗?”
我长长地唔了一声:“你这举一反三的能力看来不错。”我只不过是上次提点了他一句珍珑棋局的下法,胡说了一番伤敌八分,自损三分的理论,没想到御风倒是领悟得很透彻。
御风问道:“既然这样,那阿摇为什么还要伤敌呢?”
灵门敲着木鱼,崇拜地看着御风:“阿弥陀佛,这位小哥哥,我觉得你真是这江湖里出淤泥而不染的一朵奇葩。”说罢,他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继续扣着鼻子。
“去去去,”我不服,扭头反问道:“如果是别人先伤害了我呢?”
少年没有犹豫,回答说道:“那我会杀了那个人。”
灵门动作一滞,有些汗颜地摸了摸鼻子:“当我刚才的话没说,阿弥陀佛——”
我笑起来:“这就是江湖纷扰杀戮不休的原因了。不过,我这个人一向恩怨分明,自己的事情我还是喜欢自己解决。若是连打架都需要小师弟来代劳,那我这个大师姐,也太没用了些。”
毕竟,我的任务中可是要成为杀人不用第二招的天山童姥呀。
灵门有些害怕地望着我脑袋上的针,以及高鼻深目的少年莫测高深的神情,然后吞了一大口口水。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枯木大师走进来,端着一碗药,不论是从颜色还是气味,比起下水沟有过之而无不及。
灵门捏着鼻子连忙跑到御风身后,我心惊胆战地看着枯木大师手里的药,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闻到那个味道,御风眉头皱得可以拧成麻花了,他问道:“大师,这药会不会太——?”
头皮被金针刺得一阵发麻,我想吐,可是脑海里却不停地回荡着师父闭关前对我的嘱咐。
枯木大师摸着自己的须子,脸上带着几丝得意指着自己手里的药:“你可别小瞧了这服药,自从老衲配出这个方子,还从来没有人喝下去过。”
我和御风灵门沉默着,面无表情地看着大师,不明白这有什么好洋洋得意的。
枯木大师估计觉得笑过了,于是正色说道:“其实这个药嘛,苦是苦了点,但是良药就是要苦才能治病啊!你们看啊,这一服药里,光是黑蜈蚣黑蜘蛛黑天蚕这些就不止两斤!浓缩出来,你看这个黑色,啧啧,还有——”
没等他说完,另外两个人就目瞪口呆地看着红衣少女顶着一脑袋的金针,赴死般走上去端过老和尚手里散发着腥臭味道的中药,皱着眉咕咚咕咚地一口不剩地喝了下去。
枯木大师有些吃惊,他以为还要再费一番口舌才能让小姑娘喝药呢。
我翻着白眼放下碗,又臭又苦的味道熏得我眼冒金星,御风赶忙将早已剥好的麦芽糖全放进我嘴里,然而嘴里在腥苦中还带着十足的咸味。
那咸味——?
我捏着御风的手,因为太苦发不出声音,只能用焦急的眼神传递我心里的不对劲。
只听枯木大师笑呵呵地继续说道:“哦对了,还有很重要的还元汤。”
御风扶着我,皱眉问道:“还元汤?那是什么?!”
这个时候,灵门突然红着脸,扭捏地揪着自己那不知道打了多少补丁的衣摆,还时不时娇羞地看看我。
一眼。两眼。胃里被那苦水药汁烧得疼得厉害,我心里不详的预感像是火山一样往外喷发着——别说!千万别说!!!
然而,枯木大师呵呵一笑,指着自己的小弟子:“就是童子尿啊!”
那一刻,胃里翻江倒海!
我猛地拉出床底的痰盂开始用力干呕着,只听老和尚紧张地高声叫道:“诶哟喂,小施主,你可不能吐了!你若是吐了,就只能再等两个时辰,再喝上一碗了。”
枯木大师作为得道高僧……果然不是吃素的。
这一句话,成功地让我把那恶心作呕的黑药汁给重新憋了回去。
“阿摇——”
我面无人色地站起身来,用力地憋着嘴巴,而三个人揪心地看着我。
尤其是灵门,眨巴着自己的小眼睛,扭捏而小心翼翼地问道:“扶摇姐姐,那个……那个童子尿是什么味道的呀?”
御风转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小沙弥一下子缩在了自己师父身后,望着少年再次吞了一大口口水。
胃里翻江倒海,而我强撑着一口气,努力地保持着微笑,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话:“味道很好,有机会……你可以自己尝一尝。”说罢,我两眼一翻就彻底晕了过去,头上金针幽幽颤颤地晃动着。
少年一个箭步冲上去接住红衣少女,回头怒视着白须老和尚,眉眼间的戾气吓得小沙弥把小光头都缩了回去。
“这个……”
枯木大师快速地眨着眼睛,“这个有可能是药性过于猛烈,让小施主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闻言,御风才垂下眼抿着嘴角,俯身将红衣少女抱了起来轻放在床上,一只手腾出来托着她的脑袋防止碰到金针:“大师,阿摇她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枯木大师眼睛眨得更加快了:“也许过半个时辰,等把药汁给笑话了,就好了。”
身后的小沙弥探出一个头,拆台:“师父,出家人不打诳语。”
枯木大师挂不住脸地咳嗽了两声,说道:“这个……贫僧也不敢妄下断言,毕竟,还没人喝下去过这副药呢。不过估计等小施主她消化了,就好了。”说罢,老和尚就借着去查阅典籍的由头,脚底抹油溜走了。本来想带着小沙弥一起走的,然而灵门还是想留下来。
灵门摸着自己的光脑袋,没感受到御风身上的杀气,于是小心地挪了过去:“小哥哥,你说为什么难喝的药,扶摇她为什么还是喝下去了?”
御风眼睫长长的,落在眼睑上像是暗色的羽毛:“阿摇总说,她不想成为别人眼中的怪物。”
少女总是说,她是仙女,因为触犯天条被贬下凡间,等到功德圆满她就会回去。
她不想当老妖婆,不想当一个怪物,不想一生孤独终老没有人要。
别人总说她爱胡说八道还总是喜欢不正经地笑,可御风明明看见当少女说及孤独终老四个字时,那双笑眼里藏着的全是害怕和惊惶。
御风不明白为什么她一定认为自己会是孤独终老的下场,可他知道,只要他还在这个世上,他总是会一直陪在她的身旁。
灵门长长地哦了一声:“我大师兄总说,众生皆苦,皆因求不得而苦。”
顿了顿,他瞥了一眼御风,“你问扶摇她为什么要伤敌时,我以为你跟我大师兄一般,都能参破人心妄念。”
结果谁曾想,少年的话根本不是参破人心,只是妄念未及罢了。
御风不在意地笑了笑:“我不是圣人。”他顿了顿,又说道,“这个江湖,也不会有圣人。若是真的有,也不会是在这江湖。”
灵门咧嘴扬着下巴说道:“那可未必。”从小,他就皈依佛门,在佛祖夜以继日的熏陶之下,小小年纪便已立下鸿鹄志向要成为一个得道高僧,普度众生!
小沙弥又打了一个哈欠,嘴巴长得能媲美河马,打完了还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巴。
御风看出了他的心思,有些好笑:“你是说你吗?”
灵门扣着自己鼻子,咧嘴凑过去:“你也觉得我很有慧根,是不是?”
御风毫不留情地转过头,一巴掌推开他的脸:“不觉得。”
灵门瘪了瘪嘴巴,哼了一声:“阿弥陀佛,燕雀焉知鸿鹄之志?”
御风另一只手将少女的碎发别于耳后,不可置否,明白小沙弥说得轻巧不过是年纪太小、妄念未及罢了。这样想着,少年唇角带着淡淡的弧度,顺手给昏睡的少女掖了掖被角。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终于有人吐槽女主的性格了,然后我就有机会给你们分析一下女主性格(严肃,正经)。
话说扶摇这性格在言情界里实在有些不讨喜,她是我到目前为止,塑造过的最闹腾最熊当然武力值也是最强的女主了。而这样的人物,我觉得对我来说,是一个突破。毕竟,把天山童姥这样一个争议性很大的人物的一生描摹出来,对于我来说,不被金庸迷给打死就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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