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重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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榜下捉婿, 历来有之,蒋伯昌高中状元,加上其父本是原大学士,京中的世家心中雪亮, 新帝怕是要启用蒋家。

蒋伯昌长相出众,气质脱凡,又是新科状元,世家大臣有待嫁女的都盯上他, 尤其以常大学士和程太傅最为上心。

这两家都有适龄的女儿。

宫中的念头一断,自然要给女儿们找婆家。

蒋夫人笑开了花, 她的儿子是状元,这么多的世家姑娘都想嫁过来, 她脸上有光,走路都带着得色。

常大学士就是丈夫被革职后顶上去的,眼下他主动示好, 欲将嫡女嫁与她儿, 怎能不让她心花怒放, 在心中设想千万个常小姐讨好她这个婆母的画面。

另外程太傅家的二女儿也不错, 可惜他的长女采选时被送出宫,听说是举止不雅,污了贵人的眼,后来远嫁京外,二女儿是嫡次女,不及常家的嫡长女金贵。

蒋夫人心中比较着, 脸上笑意不断,丁凤灵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媒婆踏进蒋家的门,有些气闷,论才情相貌,她与蒋公子着实不匹配,眼下蒋公子又是状元之身,怕是这番心思要无疾而终。

她郁郁寡欢地进宫时,被南珊给看出来,做为皇后的亲表姐,丁凤灵现在身份不一般,只不过她心里没有转换过来而已。

蒋夫人不会轻易同意那些媒人的说亲,她也在观望着。

南珊边喝着参汤,边和杜嬷嬷对视一笑,她凤眼带笑,打趣道,“表姐,你今日这是怎么了,无精打采的,可是与蒋状元闹别扭。”

丁凤灵在表妹面前自然是不会掩藏,“皇后娘娘莫要取笑臣女,他与臣女有什么关系,又怎么闹别扭,臣女不识几个字,也不会吟诗作对,与蒋公子确实不相配,眼下,蒋公子又是状元,怕是…”

南珊一听,就知道症结在何处,丁表姐这是见蒋伯昌高中状元,自卑起来,觉得自己配不上。

“怕什么,你是永宁伯的女儿,当朝皇后的亲表姐,配他一个翰林院编修,绰绰有余,何必妄自菲薄,再说你不是号称流仙镇大姐头,这眼看就要将蒋编修拿下,你可不能前功尽弃啊。”

丁凤灵还是垂头丧气的样子,趴在桌上玩弄着手中的杯子,“可是,我们一无婚约,二又不是两情相悦,臣女哪能阻止他与别人订亲,我总不能昭告天下,说蒋公子是我的吧。”

南珊眼睛一亮,这有何不可,“这倒是一个好法子,你若真弄得天下皆知,其它的世家必然不敢再打蒋编修的主意,谁人不知你是我的表姐,他们还不敢明着和我这个皇后娘娘做对。”

说完她对丁凤灵挤下眼睛,丁凤灵沉思一会儿,“难不成臣女去大街上高喊蒋公子是臣女的,让其它人不要打主意,这会不会太伤风败俗。”

“也不错啊,”南珊也来了兴致,“此举未偿不可,男未婚女未嫁,大凌律法可没有哪一条是说不准许女子对男子示爱的。”

丁凤灵想了一下,高兴得跳起来,急忙告辞出宫。

南珊在后面看她风风火火的样子,摇头失笑,丁表姐像团火焰,蒋公子像块沉木,两人互补,若能成,倒也相配。

翌日,新入职的蒋编修身着藏青的鹤纹花草官服,玉树临风地迈进翰林院的大门,与各位同僚打着招呼,点头示意,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他打开文宗,正要查阅,隐约听着别人小声的议论和窃笑声,他心下有些不解,抬头望去,议论之人又转向他方,一位与他略熟识些的同僚提醒他,“蒋编修风度翩翩,卓尔不凡,令女子心动,见之癫狂,让我等佩服。”

蒋伯昌看到他意有所指的眼神,手朝自己的衣服身后一摸,摸到一张布条,扯下来一看,脸色一变。

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

丁氏凤灵所有,旁人莫要觊觎。

他立马明白过来,想到今日出门时,就碰到笑吟吟的丁姑娘,丁姑娘好像手中提着一个篮子,还递给他一份吃食,叮嘱他路上小心,分别时不经意地拍了一下他的背,然后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他并未多想,谁知这姑娘恁地大胆,居然敢将这样的布条贴在他的身后。

几个同僚围过来打趣,“蒋公子,不知这丁氏凤灵是哪家的姑娘,居然敢公然示爱,勇气可嘉,如此敢作敢当的女子,蒋公子何不笑纳,娶回家,也是一段佳话。”

有一位同僚略带酸意,“蒋公子刚中状元,这等粗鲁女子哪里看得上,眼下听说朝中几位大臣都看重蒋编修,欲揽为婿,这位丁姑娘怕是以前在乡野时认识的,哪里能再入蒋编修的眼。”

蒋伯昌驳道,“让各位同僚看笑话,实不相瞒,这位丁姑娘是在下的未婚妻,平日里爱开些玩笑,此次让大家见笑了。”

“原是蒋编修未过门的妻子,怪不得敢公然放言,不知这位丁姑娘是哪家的女子,胆子倒是不小。”

蒋伯昌低下头,嘴角露出一个笑意,不说话。

事后,果然传出蒋编修订亲的消息,对方是新晋的永宁伯的嫡女,永宁伯是当朝皇后的外祖家,姓丁,那位当众宣爱的女子正是姓丁,这下翰林院的同僚心里都有些酸溜溜的。

还以为蒋编修要娶一个村姑,没想到是个土凤凰,还是当朝皇后的亲表姐。

陛下独宠皇后,满朝文武皆知。

永宁伯虽是新封的伯爷,可他是皇后的亲舅舅,他的女儿与皇后情份深,出入宫中,就跟平常人家走亲戚似的,怪不得蒋编修看不上其它的世家女,就凭这层关系在,要是他们,也会选丁家女。

蒋夫人对于这么快就订亲,有些小小不满,却不敢大声说,只小声地嘀咕,“丁姑娘虽然是伯府的女儿,可却没读过几天书,大字不识几个,更别谈吟词作诗,与我儿甚是不配,再说作风不端,哪有人会在男子身上贴条幅的,太过惊世骇俗。”

蒋伯昌不理她,丁姑娘虽然不识几个字,可为人爽直,他要的是能安后宅的妻子,而不是需要他精心呵护的娇花。

无人时,他将袖子里的荷包拿出来,荷包已旧,上面的昙花似开败一般,不再鲜艳,他犹豫再三,将荷包就着蜡烛点燃,放到铜炉中,看着那朵昙花慢慢被火苗吞没,化为灰烬,如释重负地叹口气。

蒋夫人抱怨归抱怨,却也是同意亲事,丁家是伯府,身份比他们高,算起来还是他们高攀。

丁蒋两家订婚的事传到宫中,南珊听到丁表姐拿下蒋状元的过程,和凌重华开玩笑道,“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古人诚不欺我。”

凌重华正脱冕冠的手一顿,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她吐下舌,好像当初他们也是她主动找他搭话,他冷着脸,她就不停地说,不停地逗他,两人才慢慢熟起来,也称得上是女追男。

她面上布满红霞,娇怪地瞅他一下,“怎么?我也是女追男,所以才能拿下像你这样出色的男子。”

他别过头,想到初识时的情景,眼神带着笑意。

那时,她似凭空冒出来一般,穿得伤风败俗,衣不蔽体,布上系两根绳子,后来听她说,那是吊带睡裙。

慢慢次数见得多了,她又主动说话,说的话天马行空,他闻所未闻,提起兴趣,渐渐被她吸引,后来两人慢慢长大,再见她穿着露胳膊露腿的衣裳,也见怪不怪,最后水到渠成,结为夫妻。

女追男,确实容易。

南珊手脚麻利将他的龙袍脱下,换上苏绸织金常服,嘴里一直不停地念叨,“丁表姐订亲,想来很快就要大婚,姜妙音也快要大婚,我这个皇后娘娘能不能去参加婚礼,一来彰显恩宠,二来也算是为闺友送嫁。”

她小女人般的样子,说起话来带着一股娇憨,嫩葱似的小手不停地忙活着,叠好袍子,放好冕冠,十足的贤妻良母。

他眼露笑意,“你是一国之后,天下女人的典范,你想做什么,随自己的心意。”

她将手中的活计忙完,似走带跳地坐到他的身边,往他怀里靠,“夫君,你真好。”然后在他的怀中仰起小脸,“那我决定了,我要去参加婚礼,替你施龙恩。”

回答她的是男子含笑的眼神。

没过一月,姜妙音大婚,姜家早就得知皇后娘娘要来,自然严阵以待,加强戒备,来参加喜宴的宾客们也听到风声,各个穿得隆重,生怕失礼。

南珊倒没有太过张扬,为免抢了新娘的风头,连皇后凤袍都没有穿,只一身蓝底描金绣牡丹的长裙,披一件同色绣凤镶红宝石云肩,既表隆重,又避过新娘的锋芒,如同一个真正来参加闺友婚礼的女子一般。

别人自然不会真把她当成普通的女子,来贺喜的都是京中的世家命妇,大臣夫人们,见到她这个皇后,一一上前行礼。

她略摆下手,“今日是姜家小姐的好日子,本宫是来观好友婚礼,各位夫人们不必拘束,各自忙去吧。”

人群散去,南珊这才有机会打量姜妙这个新嫁娘,见她也带着几分女子的娇羞,倒是啧啧称奇,看来无论多么大大咧咧的女子,真到出嫁时,都会展露女儿家的娇态。

不由地打趣道,“本宫还道你天不怕地不怕,原来也有这一面,倒真让人长见识,看来樊太医的魅力不小,能让女神医变成美娇娥。”

姜妙音被她一说,手随意地往脸上一抹,道,“皇后娘娘好眼力,就臣女脸上这厚厚的粉,白得跟鬼似的,您也能看出娇美来,臣女佩服。”

旁边的喜娘小声急切地阻止,“姜小姐,这粉可不能擦,妆会花的。”

“没事吧,擦掉一层,里面还有,我都算过了,你足足往我脸上抹了八层。”

南珊没忍住,笑出声来,当日她大婚时,倒没有抹这么多,是因为她本身就白,而姜妙音不同,虽然养白不少,可以前晒得太厉害,没那么容易恢复过来,喜娘估计是看着不白,拼命地抹粉。

喜娘躬着身子,一脸的尴尬,皇后娘娘在此,她又不敢多说。

姜妙音还气呼呼的,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南珊对喜娘使个眼色,喜娘便行屈礼出去,在门口等着。

她这才放声笑起来,姜妙音被她的笑声吓一跳,南珊边笑边摆手,“不行了,太好笑了。”

姜妙音回过头,“皇后娘娘,有这么好笑吗?”

南珊直起身,用帕子擦拭眼角,“有点好笑,眼下你自己看还好,等洞房里,樊太医揭开盖头一看,大惊失色,还是为新娘被人调包,那才好笑。”

“真的,会吓他一跳?能吓他一跳太好了,那臣女再往脸上再抹两层,还有这眉毛不够粗,再画一下,嘴唇也不够红,也要再抿抿。”

南珊止住笑,口瞪目呆地看着她边说边忙活,不一会儿,镜子里就出现一个面惨白无色,唇腥红如血,眉黑粗如炭的女子,姜妙音对着镜子挑下眉,粗眉便如一个扭动的黑肉虫子,抖了几抖,她满意一笑。

回过头递给南珊一个得意的眼神,镜子里,同时也出现南珊哑口无言的呆愣脸。

出门子时,喜娘一脸的纠结,不时地看向旁边的新娘子,紧锁眉头,欲言又止,南珊在后面扶额偷笑,目送她被人背上花轿,心中替樊太医默哀,望他自求多福。

喜娘引着新娘子上花轿,花轿前面,正是骑着高头大马的新郎倌,盖头下的姜妙音脸上全是邪魅,配上奇异的妆容,颇为诡异,可止小儿夜啼。

为知后续发展,南珊特意让杜嬷嬷派了一个暗卫去听墙角,听得樊太医洞房揭开新娘子盖头,连妆都没让新娘子卸,就灭了灯,就地扑倒,行了周公之礼。

她不由得对着自己的男人感慨,“当太医的男人真勇猛,许是生老病死见得多,学医的都不怕鬼,你没见到姜小姐那模样,比夜叉还要面憎,就那样樊太医都下得去嘴,口味真重。”

“姜小姐是活人,樊太医自是不用怕,当初,你是人是鬼不知,按这样说来,我的口味不是更重。”

南珊被自己的男人说得一愣,转念一想,好像真是,“夫君最勇猛。”

说完搂着他的脖子,狠亲一口。

朝臣婚嫁,休沐三日,樊太医新婚第四天进宫当值,顶着一张被挠花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清瘦的身姿,俊朗的脸,一点也看不出是个口味重的男子,后面是他的新婚妻子,面色红润的姜御医。

夫妇二人进宫轮职,到正阳宫中感谢皇恩,南珊彼时正喝着血燕蜜枣粥,见到夫妻俩,一口粥差点喷出来。

樊太医无半点不自然,就将那红丝丝的血印子明晃晃地亮着,南珊心里对他比个大拇指,等只有姜妙音一人时,看她红光满面的样子,揶揄道,“看樊太医的样子,本宫看他走路都在飘,反观你,一副吃饱喝足的模样,难不成夜里采阳补阴了。”

姜妙音睁大眼,“皇后娘娘学识渊博,竟然还知道采阳补阴,话说古书有云,邪医最好采阳补阴**,令女子永保美貌,故采阳补阴**不可取,有损男子精元。”

“杂书上看的,你是医圣亲传弟子,莫不是真有这种功法。”

“哪有这种功法,都是骗人的把戏。”姜妙音说着看一眼南珊桌上未食完的燕窝粥,挤下眼睛,“娘娘,臣见您的气色不佳,您这是被采阴补阳了吗?”

南珊羞得满脸通红,“胡说八道,没个正形,也就樊太医能受住你,依本宫看樊太医夫纲不振,本宫考虑要不要提拔他,比如正二品的御医。”

姜妙音嘻笑着,“别啊,娘娘,臣对娘娘忠心不二,欲传授娘娘采阳补阴**,求娘娘放过微臣,再说臣的夫君哪是夜里*劳才走路打飘,分明是心中得意,走路飘飘然。”

“他得意什么?”

“得意将臣拿下了呗。”

“你个不害臊的,什么话都敢往外说,我看你自己心中也是得意万分,看你这春风满面的样子,对樊太医必是满意不已。”

姜妙音挑下眉,“小顽固白天一本正经,晚上判若两人,臣自然满意。”

都是成过亲的妇人,自然知道夫妻中的那点事,姜妙音看着她,露出一个大家都懂的眼神,南珊啐她一口,脸颊升起红云,两人笑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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