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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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巍·拉弗斯的那架漂亮的小黄机已经整装待发,而南茜·林汉依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莫巍·拉弗斯还在给那个穿斜纹软呢的男人做最后嘱托,那个人貌似是他麾下工厂的工头。南茜估摸着,八成是他的工会给他找麻烦,威胁要罢工了。
他语罢转向南茜,说:“我雇了十七个技工,各个都是个赤色个人主义者。”
“你是做什么的?”她问。
“风扇。”他答道。他指了指飞机。“机用螺旋桨、船用螺旋推进器之类的。凡是有复杂曲率的东西都做。工程机械倒没什么,主要是人工因素让我头疼。”他居高临下地又加了句:“嗨,我说那么多干吗,你对这些员工关系又不敢兴趣。”
“我很感兴趣,”她说,“我也是开工厂的。”
他从高处爬了下来。“哪种?”
“我的厂子每天能生产五千七百双鞋。”
他刮目相看,但好像又有点被比下去的感觉。他来了句:“不赖。”他说得既有几分蔑视又有几分欣羡。南茜猜,他的生意肯定比自己的小多了。
“不过,我也许应该说我生产‘过’鞋子,”亲口承认这句话的时候她心里苦得好像灌满了胆汁,“我弟弟正想方设法地要背着我把生意卖给人家。这也是,”她开始用焦虑的眼神看着那架飞机,“我那么想赶上‘飞剪号’的原因。”
“你会赶上的,”他信心十足地说,“我的‘虎蛾号’能把我们提前一个小时送到。”
她全心全意地希望他的话能成真。
机械师跳下飞机说:“搞定了,拉弗斯先生。”
拉弗斯看了看南茜。“给她拿个头盔,”他对机械师说,“她可不能顶着她这可笑的小帽子满天飞。”
他之前的臭举止又回来了,这也把南茜拉回到现实。很明显,他无事可做的时候就跟她兴高采烈地聊天,可是一有什么重要的事儿就对她不感兴趣了。被男人这么怠慢真让她不习惯。她的姿色虽然不至让人垂涎欲滴,但也足够吸引男人眼球了,况且她也是有点地位的女人。男人们对她基本上都是呵护备至,哪有像拉弗斯这么爱理不理的。不过她也不打算抗议了。为了能赶上她那不肖的弟弟,比粗鲁还恶劣的行为她也能忍。
她对他的婚姻状况非常感兴趣。他之前说“我要去追我的妻子。”他这人倒是够坦白。现在她也看明白为何会有女人要从他身边逃走了。他长得是不错,但也太自以为是、神经大条了。也正因如此,像他这种人会去追老婆有点奇怪。他似乎应该是那种骄傲得过分的人。南茜本来以为他会说:“让她去死吧。”或许她看错他了吧。
她真想看看他老婆长什么样。她很美?很性感?是自私自利娇生惯养型的,还是胆小怕事弱不禁风型的?南茜很快就能知道答案了——如果他们能赶上“飞剪号”话。
机械师给她拿来一顶头盔让她戴上。拉弗斯爬进机舱,扯着嗓子喊道:“你把她托上来吧,行吗?”机械师可比他老板周到多了,他帮她披上外衣说:“上面很冷,有太阳的时候也冷。”然后把她举了起来,让她爬进了后座。她从他手里接过随身手提箱,塞到了脚下。
发动机开动了,她这才紧张地发现,自己竟然马上就要和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一起上天了。
据她所知,莫巍·拉弗斯完全可能是个不合格的飞行员,他可能训练不足,还可能没怎么维修过这架飞机。他说不定还是个专卖白人的人贩子,正打算把她卖到土耳其的妓院呢。不对,她当妓女年龄大了些。但她完全没有理由相信拉弗斯啊。她就知道他是个有飞机的英国人,没别的了。
南茜乘坐的客机起飞时还算四平八稳,可一到拉升时候竟然跳得活像个跨栏的赛马。拉弗斯斜拉机身开始转弯,其角度之陡峭让南茜只觉若不是有安全带系着自己肯定得掉出去。南茜吓得抓得死死的。他到底有没有飞行执照?
他把机身拉直,小小的飞机开始迅速爬升。大型客机飞得都很神秘莫测,小飞机相比之下飞得明白多了。她能看见机翼,能呼吸迎面的风,能听到小发动机发出的轰鸣,能“感觉”出它是怎么停在空中的。你可以感觉到螺旋桨喷出空气然后风把布制的机翼托了起来,就像你拿着风筝线时能感觉到风筝是怎么御风高飞一样。这些感觉在密封的机舱里可感觉不到。
不过,如此切实地体验着小飞机如何挣扎着飞行,也让她的肚子颇不好受。机翼上用的只不过是木头帆布之类的脆弱材料,螺旋桨也可能被什么东西卡住或者不转了,或者转着转着掉了。虽然现在顺风,但是保不齐待会就变成逆风。还可能会起雾,会打闪电,会下冰雹。
不过这些都不太可能发生。飞机飞到了灿烂的阳光下,机头转向,开始向着爱尔兰勇敢地前进。南茜感觉自己仿佛骑了一只金黄的蜻蜓。这感觉既可怕又过瘾,好像在玩游乐场的设施一样。不一会儿他们就把英格兰海岸线抛到了脑后。飞机在水面上朝西飞行,她允许自己小小地得意一下。彼得快该登上“飞剪号”了,登上去的时候还不知道会怎么小人得志地以为自己比姐姐聪明呢。她忿忿地想:他高兴得太早了点儿,她的真本事他还没领教呢,等到了福因斯,看我不把他吓得屁股尿流。她迫不及待想看他脸上的表情了。
当然,就算她能赶上彼得还是有一场恶战要打。她要打败他,仅仅在董事会上出现是不够的。她还要说服婷丽姑姑和丹尼·莱利,让他们不要卖股票,要和她站在一边。
她要把彼得的恶劣行径都揭发出来,好让他们知道他是怎么对付自己亲姐姐的;她要把他的狐狸尾巴掀给他们看,狠狠把他踩到脚下羞辱一番;可是她深思熟虑之后,又发觉这并非明智之举。如果她表明了自己的愤恨,他们就会觉得她反对并购是情绪使然。她得心平气和地谈谈公司的将来,要把这次和彼得的争执表现成单纯的生意上的意见不合。他们都知道,她比她弟弟更有商业头脑。
无论如何,她要把理由说得简单又有理。收购的报价是按照布莱克制鞋厂的利润计算的,因为彼得经营不善,现在的利润很低。按照南茜的设想,只要先让公司停业,把所有商铺卖了,利润就能上来。最最理想的结果是,他们同意按照她的计划重组公司,让公司扭亏为盈。
应该暂缓抛售股权还有一个原因:打仗。从整体上讲,打仗对生意有好处,对像布莱克制鞋厂这样的军队供货商来说更是如此。美国或许不会参战,但是一定会出于以防万一的想法进行备战。这样一来利润上升就是铁板钉钉的事了。毫无疑问,奈特·里奇威也是出于这个考虑才想收购我们公司的。
飞机飞过爱尔兰海,她一边思考着董事会的情景,一边勾画出自己演讲的梗概。她开始排演关键句和关键词,高声地说出声来。她自恃自己的声音会被呼啸的风卷走,在她前面一米还带了头盔的莫巍·拉弗斯肯定听不见。
她说得是那么投入,连发动机第一次震颤都没发现。
“欧洲的战争可以在十二个月内让公司的市值翻倍,”她说道,“如果美国参战会再翻一倍——”
第二次震颤才把她从董事会拉回到飞机上。发动机连续的高声嘶吼瞬息万变,声音就像进了气的水龙头。声音恢复正常,然后又变了,换成了另外一种声调。那一阵阵微弱破碎的声响把南茜吓得魂飞魄散。
飞机开始下坠。
“怎么回事?”南茜扯着嗓子喊,但没有回答。他如果不是没听见,就是手忙脚乱地顾不上回答。
发动机的声音又变了,这回是越来越高,好像他踩到了油门,接着飞机飞平了。
南茜吓坏了。到底怎么了?问题到底严重不严重?她真希望能看见他的脸,可惜他却一直毅然决然地面朝前方。
发动机的声音再也不平稳了。一会儿像是恢复了之前的洪亮,一会儿又开始跌宕起伏。南茜吓坏了。她紧紧盯住前方,希望能看出点什么螺旋桨的旋转变化,但什么都没看出来。无论如何,发动机每结巴一下,飞机就下落一点。
她紧张得受不了了。她松开安全带,往前够了下拉弗斯的肩膀。他把头别向一边,她对着他的耳朵喊:“出什么事儿了?”
“不知道!”他回喊道。
受惊吓如她是不可能接受这样的回答的。“到底怎么回事儿?”她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我觉得,发动机可能掉了个汽缸。”
“总共有几个汽缸?”
“四个。”
飞机忽然踉踉跄跄地朝下倾去。南茜赶紧坐回去把安全带扣上。她是开过汽车的人,知道汽车就算少一个汽缸还可以开。不过话说回来,她的凯迪拉克可是有十二个汽缸呢。三个汽缸能把四汽缸的飞机带起来吗?这不定真要把人折磨死。
现在他们开始平稳下落了。南茜猜测,飞机虽可以用三个汽缸继续飞,但是飞不了多远。他们离坠海还有多久?她往下看了看距离,然后看到了前方的陆地,松了口气。她按按捺不住,又解开带子跟拉弗斯说话了。“我们能撑到地面吗?”
“不知道。”他喊。
“你什么都不知道!”她咆哮道。她的高喊在恐惧之下变成了尖叫。她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最好的估计是多远?”
“闭上你的嘴,别让我分神!”
她又坐了回去,心想:我要没命了,我要没命了。她又一次把自己的惊慌打跑,让自己冷静地思考思考。她告诉自己:我死之前已经把两个孩子养大了,这是我的福气;他们父亲就在车祸中丧命,我的死他们肯定很难接受;但是他们是男子汉,坚强的大男子汉,而且肯定不会缺钱花的,他们会没事的。
要是我又找个恋人就好了。已经有……多久了?十年了!怨不得我都已经习惯了。我还不如去当尼姑呢。我本应该跟奈特·里奇威上床的,他肯定会对我很温柔。离开欧洲之前她和另外一个新的男人约过几次会,那人是个会计,和她岁数也差不多,可她并不想和他上床。他人虽好,但跟她见过的大多数男人一个样,是太软弱了。他们把她当女强人,希望让她来照顾他们。“但是我要找个呵护我的人!”她心想。
如果这回没死,我千万得在这辈子再找个男人。
她又意识到,这么一来彼得就要赢了。这确实是憾事一件。生意是父亲唯一留给他们的东西,现在却要让乱七八糟的通用纺织给吞没了。父亲为了这个公司费尽了毕生心血,彼得却只用五年就把公司鼓捣没了。
有时候她还会想念父亲。他真是个聪明的人。每次有难题,不管是“大萧条”那样的重大商业危机,还是男孩们在学校淘气之类的家长里短,爸都会想出一个积极且考虑长远的解决方案。他很擅长工程机械上的事,那些生产大型制鞋机械的人经常会在敲定最终图纸之前先来咨询他的意见。南茜对生产流程了如执掌,但她的长项是预测市场需要的款式。自她接管工厂后,布莱克制鞋厂女鞋赚得就比男鞋多。她从没像彼得那样觉得一直活在父亲的光环之下。她就是想他了。
她忽然觉得,认为自己要死了的想法很可笑,而且并不真实。这就好像一场戏还没完,主角还在舞台中央念着台词,就把幕布放下来一样:事情根本就不会这么发展。她一时间觉得莫名地快活,对自己活下来很有信心。
飞机继续下坠,爱尔兰的海岸线也飞速向他们靠近。她带着些许的激动想,这儿就是布莱克家族的根。
前面莫巍·拉弗斯的头和肩忽然动了起来,好像在挣扎着控制飞机。南茜的心情又变了,她开始祈祷。她是天主教徒,但自肖恩死于非命之后她再没做过弥撒。其实她最后一次进教堂就是参加他的葬礼。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一个信徒,但现在她要用力地祈祷。反正她也没什么可损失的了。她念着“我们的父”,然后祈求上帝解救她,至少能让她看到休成家立业,因为这样她就能见到孙子了;因为她想扭亏为盈继续雇那些男人和女人给普通老百姓做鞋子;因为她还想让自己幸福一点点。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工作得太久了。
她现在已经可以看到海浪的白顶。渐渐逼近的海岸线也从模糊一片变成了清晰的海浪、沙滩、悬崖和绿地。她有些担忧,真不知道飞机到水里之后自己能不能游到岸上。她自认为自己还算会游泳,可泳池里的欢乐狗刨跟在汹涌的海里求生可差太远了。水肯定会冰得刺骨。人被冻死叫作什么来着?冷暴露。《波士顿环球报》会登:“林汉夫人坠机爱尔兰海,因冷暴露丧命。”披着喀什米尔羊绒大衣的她打了个寒噤。
飞机要是直接坠毁她就不用受那冰水的冻了。她纳闷飞机现在速度有多少。之前拉弗斯跟她说过飞行时速大约是九十英里,但是现在已经没那么快了,估计已经降到了五十。肖恩就是开着五十英里的速度撞死的。不行,现在在这边算自己能游几米也没意义。
海岸越来越近。或许她的祈祷应验了,或许飞机最后还是能降落的。发动机的声音并没有进一步恶化,一直都是那么大,一直带着股怒气似的吭哧吭哧,好像受伤的黄蜂发出的充满敌意的嗡鸣。现在她又开始担心,要是真能撑到岸上的话,他们要在哪降落。飞机能落在沙滩上吗?要是落在石滩上会不会有事?飞机落地面上应该是可以的,只要不太坑坑洼洼就行;那要是落沼泽里呢?
她马上就知道答案了。
海岸线现在只有四分之一英里。她可以看到,岸上乱石嶙峋,海水在上面拍打出巨大浪花。她心灰意冷地看着崎岖的海岸:岸上四处散落着有缺口的大圆石,后面是一个不高的悬崖,上面是一片荒野,上面零星有几只绵羊正在吃草。她开始研究着那片荒野。这片荒野看上去还算平滑,没有围墙,树也不多。飞机或许可以在上面降落。她也不知自己现在是该祈祷安全着陆,还是应该收拾心情赴死。
黄色飞机继续勇敢挣扎,不过还是越飞越低。南茜的鼻子闻到了海面吹来的咸风。她心惊胆战地想:与其尝试落到那样的海岸上,还不如直接掉水里得了。弱不禁风的飞机连带着她,肯定会被那嶙峋的乱石撕成碎片。
她只愿自己能早死早超生。
离海岸还有一百码,她这才发现飞机不会撞上海岸了,飞机现在还高得多。拉弗斯明显是瞄准了崖上的草地。但他能撑到那儿吗?他们俩现在已经和崖上差不多高了,下落并还没停止。看来他们要撞到峭壁上了。她想把眼睛闭上,但是又不敢。相反,她开始怔怔地盯着扑面而来的悬崖绝壁。
发动机像生病的动物的一样嘶吼着。风将海浪的飞沫吹向南茜的脸颊。崖上的绵羊们看到冲过来的飞机,四散逃开了去。南茜紧紧抓住驾驶舱边缘,把手都抓疼了。他们貌似正对着悬崖边飞的。崖边扑面而来。她心想:我们要撞上去了,我这辈子就这么完了。接着忽一阵罡风把飞机托起了一点。她心想:得救了!得救了!但是飞机又开始下坠。她又想,那对小黄轮从支杆上要被蹭掉了。在飞机只消一分秒就飞到悬崖上时,她闭上了眼,惊声尖叫起来。一时间,什么都没有发生。
接着是猛烈的一颠,这一颠将南茜狠狠地甩向前面。多亏有安全带捞着她。那一瞬间,她以为自己要死了。她又感觉到飞机在爬升。她止住尖叫,睁开了双眼。
他们还飞着,离崖顶的草不到一米。飞机又蹭到下面颠簸了一下,索性在下面滑着,再没飞起来。飞机开始在不平整的地面上猛烈地振动,无情地摇着南茜。南茜眼瞅着他们要冲向一片荆棘林,心想,看来他们还是要撞毁不可。接着拉弗斯做了什么动作,飞机转了向,化险为夷。振动幅度减小了,他们也开始减速。南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还活着。飞机晃晃当当地停了下来。
她可算松了口气,但是还是不住地发抖。她允许自己再颤栗一会儿。她觉得自己就要疯掉了,赶紧又把持住自己。“结束了,”她大声喊,“都结束了!结束了!我没事儿了!”
她前面的拉弗斯站起身,拿着工具箱爬出机舱。他瞧也没瞧她一眼就跳了下去,在飞机前方来回走着,然后打开前面的发动机盖,往里面瞅了起来。
南茜心想,他应该问问我是否安好的。
说来也怪,拉弗斯的粗鲁让她变镇定了。她环顾四周。绵羊们又开始吃草,仿佛一切都未发生。现在发动机一声不吭,她也得以听到海浪拍打海岸的声音。阳光正灿烂,但她却感觉有股湿湿冷冷的风往她脖子里钻。
她一动不动地坐了一会儿。确定自己的双腿撑得起来之后她才起身爬出了飞机。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踏上爱尔兰的土地,感动得快要哭了。她心想,多年以前,她的祖先们就是从这里离开的。他们受不了英国的镇压、受不了清教徒的制裁、受不了土豆枯萎病造成的饥荒,先辈们挤进了木船,背井离乡,漂洋过海,到了一个新世界。
为了能来到这里差点没把命搭进去,这种回老家的方式还真有些爱尔兰风格。想到这里,她会心地笑了。
多愁善感够了。她活下来了,还能赶上“飞剪号”吗?她看看手表,现在是两点一刻,“飞剪号”刚从南安普顿港出发。如果这架飞机还能飞起来,如果她还有胆量再坐回到上面,那她就还有望及时赶到福因斯。
她绕到飞机前。拉弗斯正用大号扳手朝外倒螺母。南茜问:“你能修好吗?”
他眼也不抬地说:“不知道。”
“是什么毛病?”
“不知道。”
显然他的心情又回到了寡言少语模式。这把南茜惹恼了,她说:“我还以为你是个工程师呢。”
这话刺到他心窝里了。他看向她说:“我学过数学和物理。我的长项是复杂曲面的空气阻力学。我可不是什么马达师傅!”
“那我们或许应该去找个马达师傅来。”
“在爱尔兰这个破地方你什么师傅都找不到。这个国家还是石器时代。”
“那也是因为这里的人民被野蛮的英国人践踏了几百年!”
他把头从发动机箱缩了出来,站直身体。“我们怎么又扯到政治上了?”
“你都没有问我有没有怎么样。”
“我看得出你没事。”
“你差点没把我害死!”
“我救了你的命。”
这男人真是不可理喻。
她朝天边望去。四分之一英里外是一排篱笆或者墙一样的东西,那边可能就有路了。再远处还有几片低低的屋顶凑在一起。说不定她在那儿能弄到车,然后开车去福因斯。“我们现在在哪?”她问,“别跟我说你不知道!”
他笑了。这是他第三次出乎南茜意料地没摆出臭屁的样子。“我想我们离都柏林还有几英里。”
她决定,不能再杵在这儿看他鼓捣发动机了。“我去找人帮忙。”
他看了看她的脚。“你穿那样的鞋,走不了多远。”
她生气地想:我就要给他点颜色瞧瞧。她撩起裙子,迅速把长筒袜解开。他惊讶地盯着她,脸颊羞得绯红。她把袜子卷到脚跟,连同鞋子一起脱掉。她很享受让他方寸大乱的感觉。她把鞋子塞到大衣口袋里,说:“要不了多久的。”然后就光着脚走开了。
她转过身,走开了几十米,然后给了自己一个大大的笑。瞧他那不知所措的样子,谁让他那么趾高气扬呢,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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