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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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

照在庭中的假山上,

映出斑斑驳驳,光影似镂花。

深秋,深夜,

天地间的肃杀之气迸裂纵横,

万籁俱静。

啪——!

突一声机簧脆响,

那巨石的假山豁然中开,

露出漆黑的门洞并一盏青铜烛台。

穆情浓见状,杏眼中浮起些许得意,吹燃了火折子,点上灯,却侧身让出条道来。

沈无常心中不解,抬眼看她,似在问是何用意。

“你武功不在我家主人之下,不如先行探路?”

那女人将话说得轻巧至极,眼角一点柔媚笑意更是妥帖得让人不知如何拒绝。

沈无常听罢,暗道果然薛无情手下都是一般的狡黠机灵。但这魔头铁石心肠,向来视人情如无物,倒真未必会依她。若搁在平日,这般伎俩是连耳都入不了的,却念着与孤星照月楼的旧情,卖了薛无情的面子,当真安安心心地走在了前头。

穆情浓见他依言先行,蓦地有些诧异起来,心道飞沙镇上杀人如麻的是另一个不曾?

放下这些不提,那石洞走出三步远,便见一条阶梯深不见底。

“火折子。”

沈无常幽幽开口。

穆情浓闻言,露出个愕然表情,将东西递过去,却忍不住问道:

“你出门连个火折子都舍不得带么?”

沈无常听罢一愣,在脑海里细细翻找,竟从来都是顾小公子替他生火点灯。念及此处,眼前忽然闪过那人的温柔一笑,暗金长刀。

穆情浓却不懂这些,单看那一点微光渐行渐远,忙不迭跟了下去。

地下*寒阴冷,明明无风吹过,却令人脊背发凉。

借着一点微茫火光,沈无常见这地窖四周皆为石壁,不知何年何月开凿。石壁上青苔遍布,夹杂着深红浅褐,纹理条条。

“你说李林欠了孤星照月楼的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沈无常那一把喑哑嗓音回荡在漆黑如墨里。

穆情浓见四周深幽空旷,寂静无声,本就有些说话的念头。此时听那魔头开口相问,殷勤回答道:

“孤星照月楼在关内有些产业,悉数托给百利银庄打理,每年收取利息。但今年送来的黄金却不纯,我料他是吃了豹子胆,敢做这雁过拔毛之事。”

“原来如此。”

不知怎的,穆情浓比飞沙镇上那时态度好了许多,竹筒倒豆子般的与他说:

“此事牵连重大,我本打算拿了李林,再去向我家主人禀告……你又是为什么在百利银庄?”

“一些小事。”

穆情浓见他不愿详说,也不去细问,又道:

“先前在快活楼你——”

她话未说完,就听沈无常一声低语,

“就是这里。”

长长的石梯,终于在此到了尽头,穆情浓闻言松一口气,一颗心落回了腔子。在那伸手不见五指中行走,不知去往,不明来路,确实须得十二分胆量与精神。

那魔头举起火折子照了照,只见脚下是一处平坦空地,十丈方圆。地上用斗大的青砖铺着,角落里两支半人高的鎏金灯台。

他见状摸出支精铁飞镖,将火折子与灯台举成一线,左手一抖。那飞镖呼哨掠过,削下一点火星,正不偏不倚落在灯油上,四周便亮堂起来。

穆情浓见他这手暗器功夫,耸然动容,正想说些什么,却突然一惊。

“这是——”

沈无常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先前未曾注意,但这石洞前方,

竟是一扇钢铁铸的大门!

那门足有二丈来高,一丈多宽,镔钢打造,便是数十个大汉也不能推开。

沈无常见状了然,幽幽道:

“难怪李林要躲进这里面了……”

“可这大门再结实,也是有进无出,跟个棺材有什么区别?”

“这便是他精明的地方,”沈无常一顿,“追魂门在绍兴府,必定不止百利银庄一处据点。他自知硬拼不过,要设下缓兵之计,等人来救。”

穆情浓闻言,暗道这活阎罗看上去一副死人脸色,实则脑子也活泛得很。她又将那大门上下打量了几遍,确信是无从下手,便扭头问沈无常:

“李林是从门缝里钻进去的不成?”

“这是机关锁,大约……”

沈无常话未说完,伸手探了探前方,忽然用力一按。

喀哒!

精铁打造的门上浮起一个四方铁盒,共分九层,侧面密密麻麻,蝇头小楷,写着那三十六天罡。

穆情浓虽是孤星照月楼弟子,毕竟不得独孤游亲传,于这阵法机关是十窍通了九窍。她见那魔头似是熟谙此道,禁不住问:

“该怎么打开?”

沈无常却充耳不闻,低声念念有词,十指飞快地转着那铁盒。

忽然他眸光闪动,抬手一掌将盒子按了回去。

刹那间,响起一连串机簧相扣的清脆声音。

那镔铁所铸的,数十个大汉也不能推开的大门,竟应声缓缓而动。

穆情浓喜出望外,想问他这一手技艺究竟从何而来,

但她很快,连说话都忘了。

门后是一间巨大的银库,亮白的银锭堆积如山,延绵好像那关外雪线。谁也无法想象那是一笔怎样的财富,人们总爱说富可敌国,可究竟是个虚数,眼前货真价实的一切比那四个字让人动心得多。

沈无常向来生死不挂怀,

他甚至觉得银锭还不如铜钱重要——

起码后者可以当暗器杀人。

而那顾小公子却对他说:

“金银也会杀人,且只怕比你杀更多。”

那魔头从前不明白,

但当他面对这一片灿灿灼灼,令人疯狂的辉煌时,渐渐懂了。

顾风流所言非虚,

在这银库里,确实有个死人——

李林倒在墙角,断了呼吸,一把匕首捅在他的心口,蜿蜒下血色如火。

在他尸体的旁边,有一团燃烧纸张留下的灰烬。

二人见状都不甚意外,他们都是刀头舔血的人,也都清楚明白:

在沈无常开门的那一刻,李林已毫无退路。换做是他们自己,也会趁早收拾,自行了断,不给敌人折磨取乐的机会。

“他烧的是什么?”

穆情浓闻言拿足尖翻了翻灰烬,淡然道:

“账本。”

“也只可能是账本。”沈无常点头,“只可惜……咳咳咳!”

那魔头话未说完便猛地咳嗽起来,他先前与数十人厮杀拼命,到底是施展太过。

穆情浓见他手中一片殷红鲜血,大惊失色,忙问:

“你受伤了?”

沈无常却只摇头,自怀里翻出个白瓷瓶,倒了两颗药服下,哑着嗓子说:

“旧伤。”

“是徽州城——”

“你去过徽州城,裕升染坊?”

沈无常闻言,眼神蓦地一凛,直直盯着那女人。

穆情浓教他看得心虚,低下眼睛,

“我不过见你只剩一口气了,顺道帮个忙……”

她言罢,极忐忑地等着沈无常回话。半晌无言,正当她要重启话头的时候,却听那魔头幽幽一叹,

“你们一个个的,都不知好歹……我这十恶不赦之人,自生自灭便可。”

若搁在平日,这般忘恩负义之人,穆情浓早与他动手了。但她眼下却只从那刻薄语气里,莫名品出一丝凄楚悲凉。

“你……”她欲言又止。

“你知道我是谁么?”

“那样高的轻功,那样准的暗器,天下不会有第二个人的……四冷公子,孤星照月楼第一高手,千手魔头?”

“是,我就是沈无常。”

他说完便觉得胸中痛快了几分。这魔头本就是个极随性,极自傲,极爱憎分明的人。数月来却不得不遮遮掩掩,鬼鬼祟祟,纵然嘴上不说,也总有一股子抑郁在怀。此时短短七个字,别人看来或许稀松平常,于他却好像久旱甘霖一般。

穆情浓闻言耸然动容,一双杏眼闪烁,口中喃喃:

“果真是你,果真是你……”

“我不过一介凡夫俗子,不值得大惊小怪。”

穆情浓却听似未听,忙接道:

“值得。在快活楼里,我便觉得奇怪,这世上竟有人能使出六发连珠针。后来姓叶的来找我,那块玉牌是祖师爷建楼时候给的,没有些资历,绝不会知道。”

“世上暗器高手无数,你凭这个,就断定我是沈无常?”

穆情浓闻言,眼神忽然诚恳起来,道:

“你熟悉孤星照月楼掌故,又放我一命,但我却不曾见过你……只有可能是……”

提起飞沙镇上,沈无常兀自一笑,又问她:

“你知道我是谁,那我托你带的信呢?”

他说的是:要穆情浓带话给薛无情,说“酉时生人挂念他”的事情。

谁知穆情浓闻言却说:

“我没有给你带信。”

“为何?”

“我回到总坛以后,也曾想起这件事,终究不了了之。但后来我为了证实你的身份,去查了楼中记载,忽然想,话还是不带为好。”

沈无常闻言,觉得这女人的精明谨慎,恐怕十个男人都敌不过,带话不过随口玩笑,她却要一字一句琢磨透彻。那魔头心里又气又笑,面上却波澜不惊,

“又是为何?”

穆情浓叹一口气,犹豫再三,还是说道:

“我去查了楼中记载,上面写着八年前你在鬼哭峰以活人祭阵,滥杀无辜百姓三百余人,致使哀嚎震天,尸骨连山。主人与你割袍断义,你迁居鬼哭峰上,叛出师门。”

提起当年旧事,沈无常眼中飘飘转转,浮起三分怅惘悲凉。

穆情浓见他未出声打断,又说:

“可我却觉得,这事情不是你犯下的。你当时应该在……”

“不用说了。”

那魔头打断他,有些狼狈地转移话头,

“你既然去查楼中记载,我便有事要问你,楼中可否藏有西域古剑法?”

“有的,但又怎样?”

“我来这百利银庄为调查追魂门收支来源,你说李林也欠了孤星照月楼的钱……”

穆情浓不愧是聪明人,闻言脸色一变,失声道:

“你是说楼中有追魂门的暗桩?”

“未必,但如果真有,却要倍加小心。”

那女人闻言点头,向他辞别,走出三五步却突然转身,妖娆一笑,

“你果然还看重孤星照月楼的。”

尔后施展踏雪轻功,隐入一片黑暗。

沈无常见她身影矫如飞燕,刹那间远去,忽然也跟着一笑,喃喃道:

“毕竟十年相伴,想不看重也难。”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咳,下一章……可能,也许,大概,会有些感情线……(这本东西的感情线作者都已经抓不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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