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二十九条尾巴

江复之不知该怎么办。

小男孩又向前走了一步，他已经退到了河岸，身后是水中的怪物，只能向左右跑。

江复之选择了左边，他狂奔而去，却在跑了没几步的时候停下来。

许多怪物都围了过来。

这种情境的荒诞让他感觉自己彷佛置身梦中。

也许等到梦醒，他还能就着早上七点的阳光，喝咖啡看报，也许下午还会有一场给学生们的讲座，或者地下会议，至于晚上他还得修订先生的新书。

而不是现在……

“回来！”

少年清亮的嗓音响起。

所有丧尸的动作都停住，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一动不动。

江复之和那红色眼睛的少年遥遥对视了一眼。

“你还真的什么都不会。”少年的语气十分嫌弃。

“……什么？”

“我说我救了你一命，这大恩大德你打算怎么报答？”

“你有什么要求，直讲就是了。”

“……陪我玩。”

江复之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虽然你连个小男孩儿都不如，好在会说话。”

“江某还有要事在身，恕不能奉陪。”

“要事？你能有什么要事？世界都毁灭了。而且没有我，你活不过一天。”

“那些东西是什么？你又为什么说世界毁灭了？！”

“他们……都是宝宝。”云业看了一眼江复之的表情，“好吧，离他们远点，或者保证你在我眼皮子底下，否则你可能会被他们吃了。”

“他们是僵尸？”

“唔”，云业一手放在下巴上，“可以说是，不过没人这么叫，别人都把我的宝宝们叫做——丧尸。”

“你饿吗？”云业微微勾起唇角，“吃肉吗？”

肉。

江复之立刻产生了不好的联想，于是立刻回答道，“不吃。”

云业的笑容绽开，“不吃算了。”

云业迈出脚步，江复之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看那些丧尸。

——他们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江复之只能跟上了云业。

云业带着江复之走了很久，久到江复之觉得自己双腿如同灌了铅一样，才停了下来。

这里是一栋民居。

“进吧，里面应该还有吃的，毕竟那些人是今天刚走的。”

云业抬头看了一眼钟表，“错了，是昨天。”

云业坐在沙发上，交叉的双腿搭在茶几上，随手拿起放在一边的报纸。

江复之拿起桌子上仅有的半块苹果，仔细一看还带着虫眼。

“有喝的水吗？”江复之放下苹果问。

云业指了指茶几另一边喝了一半的矿泉水。

江复之犹疑地走了过去，轻晃了一下水瓶，里面的水也跟着左右摇晃。他摸到瓶口，用力转了转，发现拧动了。

江复之立刻把矿泉水瓶放回原位，担心自己是不是弄坏了。

云业走了过去，帮江复之把瓶子拧开，“喝吧。”

“谢谢。”

眼前的男人看起来怎么什么都不懂呢，失忆了？也不像啊。

不过自己倒是真的失忆了。

江复之确实什么都不懂。

云业把他推进了一个房间，“休息去吧。”

江复之捏着书里的手电筒，手滑了一下，灯光立刻消失了。

“云业？”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江复之把手电筒放在桌子上，摸索着上了床。

真软。

江复之瞪大眼睛看着天花板，分明很累，但却不是那么困。

难道他现在如同捕鱼的武陵人一般，来到了桃花源一样的地方吗？

只是这里不是桃花源，这里太荒谬了。

南音虽然冷静了下来，但……

他还是害怕。

明明刚才还困得不得了，现在却睡意全无。

苍茫的黑夜让人胆战心惊，什么都看不到的情况下，南音感觉自己的听力反而变得敏锐了许多，因此那些时远时近的脚步声清清楚楚地传入了他的耳内。

何晓儿也瞪着眼睛，一副戒备的样子。

南音决定在车里面等钟离路，一直等到天亮。

如果他们不来，他就只能去找他们了。

南音看着自己的尾巴，一个想法突然冒了出来。

那样做也可以，只是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南音的呼吸因为激动而沉重了一些。

一只丧尸走了过来，南音犹豫了一下，按下了那个按钮。

窗户全部变黑。

这样就看不见了，好歹不会那么害怕。

南音闭上眼睛，虽然不困，但是总不能坐着干瞪眼吧。但是他才闭了没一会儿，尾巴就再次疼了起来。

钻心的疼。

南音面色发白，心里唯一的想法就是希望自己疼晕过去。

窝在角落里面的何晓儿伸出了胳膊。

“你？”南音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干涩到哑了。

只见何晓儿准确无误地摸到南音刚才按的按钮。

窗户恢复了原样，南音看到两只丧尸正在车侧。他们在窗户恢复之后，开始敲打车窗。

哐。

哐。

哐。

“何晓儿……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南音的声音因为疼痛显得断断续续。

何晓儿面无表情地看了南音一会儿，在确认南音痛到什么都做不了的情况下，从另一边的窗户看了出去。

天色微明。

除了南音旁边的两只丧尸，其他地方还算安全。

一滴冷汗从南音额头留下，刚好落在了他卷翘的睫毛上面，酸的他睁不开眼。

他听到了“咔嚓”一声，随后车门被打开。

何晓儿把他从车内推了出去。

那两只丧尸立刻张牙舞爪地扑上来。

南音屏息，右手一划，只见南音放在车内座位上的矿泉水立刻飞了出来，打在了丧尸膝盖上。

丧尸因为反射而跪了下来。

矿泉水又跟着南音的动作飞向第二只丧尸，卡住了他试图咬住南音脖子的嘴。

南音滑坐在了地上，无力地喘息。

他看见何晓儿模糊的身影背着他的包从车上下来，跑远了。

南音要先站起来，再回到车里面，却发现自己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仰头，湛蓝色的眼睛里滑落一滴透明的液体。

撑住。

没有人能帮你。

等疼过了这会儿，上了车就安全了。

南音心里虽然这么想，眼泪却控制不住地往下滚落。

原来他以为活着意味着痛苦。

现在看来

——确实如此。

有人走近，这个人抹去了他的泪水，轻声叹息。

“哭什么。”

南音泪眼模糊中伸手想要触摸那人的脸，刚伸出的手却被一把抓住。

“睡吧，安全了。”

钟离路抱起南音，等到上了车之后，却舍不得把他放开。

哭什么。

心疼死了。

钟离路摸了摸南音的蓝发，软软的头发有些凌乱，还染了灰尘，他也不嫌弃，动作极轻地*着，偶尔还会将手指伸到发丝之间。

南音就跟受了委屈流了几滴泪后终于睡着的小孩一样，粉色的嘴唇不自觉的嘟着，不时喊着“尾巴好疼”。

钟离路打量了他半晌。

最后还是松开了手。

他把他放到了座位上，给他盖上了毛毯，又给南音手腕上戴了通讯器，通讯器外表如同手环，和手环不同的是可以调节大小。

南音会走，他知道的。

所以他没有一开始就把通讯器给南音，因为两人不需要联系。

但是……

钟离路闭上了眼睛，试图让自己忽略坐在自己身边的这个，总是扰乱自己心绪的人。

这个不管自己怎么样下定决心，总是能让他动摇的人。

再这样下去，他们两个人只会纠缠不清。而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结局。

要么彻彻底底的拥有，要么就扔掉。

钟离路不断的深呼吸，最后打开了自己的通讯器。

“赵轲，我找到南音了。”

南音是被什么东西的叫声吵醒的。

他把盖在身上的毯子推到一边，揉了揉自己的额角。

这里是哪？

身边的鹦鹉大声地嚎着，“早上好！早上好！”

南音有些无语地看了看窗外日近西山的天色。

“早上好！”鹦鹉站在了南音肩膀上，轻轻啄了一下他的脸颊。

“嘎嘎嘎！”鹦鹉从窗户飞走了。

南音看了看远去的鹦鹉。

那只鹦鹉身上有白黄三种颜色，头顶三根长长的尖毛朝天，有种莫名的喜感。

钱笑笑刚好推门进来，在看到南音的时候几步跑了过去，“南音哥哥……”

“你们没遇到什么危险吧？我看你们好久也没来……”

“我们没事，你呢？”

“我也没事。”南音道。

钱笑笑说，“我们被十几条鳄鱼困住了，虽然不难对付，但是花了好些时间，回去找你的时候发现车不在原地了，就分头去找你。”

“辛苦你们了。”

钱笑笑抱着南音的胳膊，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跑走了。

回来的时候钱笑笑带上了钟离路。

钱笑笑坐在椅子上，那椅子挺高，她坐着脚碰不到地，就悬在空中晃来晃去。

钟离路也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南音身边，“尾巴还疼吗？”

“……现在不疼了。”

钟离路伸出手，摸了摸南音的鱼尾，“现在疼吗？”

“不疼。”

“疼的时间确定吗？”

“似乎没有固定的时间。”

钟离路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每天吃一次，一次一片先试试。可能是之前药剂的问题。”

南音点头，“我知道了，辛苦……”

钟离路没等南音把话说完就直接走了，钱笑笑跑到外面端了一杯温热的白开水给南音。

“谢谢。”南音就这水把钟离路给他的药吃了。

那药一点也不苦。

钟离路，现在好像是我欠你的比较多了。

南音在钱笑笑试图让自己再次躺到床上的时候阻止了她，“现在尾巴也不疼了，没什么需要休息的了，笑笑，我们出去玩？”

前笑笑摇了摇头。

这时候赵轲他们也进来了。

南音有些不好意思，“又拖了你们后腿了……”

“别老拖后腿拖前腿的，使劲拖！欢迎抱大腿！”赵轲对南音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南音一笑，“谢谢啊，不过何晓儿跑了……”

“跑了还好，谁想管她似的！”李越说，“没了她我还可以少做点饭！”

最后钱笑笑还是带着南音来动物园里逛了。

南音休息的地方是员工休息室，他一走出这里，入目即是好几只四处乱爬的熊猫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