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案 蚂蚁书生死而生 蛤蟆老头绝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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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和几个女孩吃饭,聊起金三角童子军,大家都觉得很可怕。女孩说:“看见小孩拿枪,我就闭上眼。”
当然可怕,孩子举起枪,能带来人类自毁级别的恐慌。
下面这个故事,发生在北京天桥,关于一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我太爷爷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是具冰冷的尸体了。
事件名称:寻尸案 事发地点:北京天桥 记录时间:1917年10月
21号晚上,陶十三给我讲蚂蚁书生表演奇技时,书生已经死了三天。十三连讲带比画,像个说书的:
“书生席地而坐,从怀里掏出一个竹筒和一面小鼓,把竹筒搁在地上打开,轻轻敲起鼓。竹筒里爬出黑黄两列大蚂蚁,有上千只。书生再击鼓,两队蚂蚁走起队列,摆出阵形,是古代兵书上的阵法。书生再敲,又变阵,黑黄交叉穿梭,来来去去十几分钟,变化无穷。又从怀里掏出个铃铛,敲几下,鸣金收兵,蚂蚁爬回竹筒。”
那天早上,十三带我和杨小宝逛天桥。天桥是个好地方,什么好玩儿的都有,而且中西杂烩。我十几岁的时候经常和哥们儿去逛,父亲总骂我,说那儿不是体面人去的地儿。按他的说法,我不去天桥,就不会抽上阿芙蓉,也就是鸦片。
杨小宝知道我偶尔抽鸦片,每天都劝我,要我吃蒲公英。其实,我并不怎么喜欢鸦片,只是有时候,不想让自己太清醒。
天桥原指一座桥,是天子到天坛、先农坛祭祀时的必经之路,在现在北京天坛公园西北侧,靠近前门大街南口。光绪年间,高拱桥被拆除。民国初,天桥附近的区域逐渐发展成平民市场。齐如山在《天桥一览序》中说:“天桥者,因北平下级民众会合憩息之所也。入其中,而北平之社会风俗,一斑可见。 ”自从上次地藏庵的事儿完了,杨小宝再也不愿干保镖护院,整日找我喝酒。我就带他一块查案,遇上打架就让他上。我想知道,他成天吹嘘的形意拳有多厉害。
到了天桥,十三拉着我俩看拉洋片。拉洋片我看过,没什么稀奇,想看《西游记》《三国演义》,不如翻翻书。他俩却看得过瘾,不愿走。我问十三:“一直瞪着眼不累吗?比我给你讲《金瓶梅》还有意思?”
十三头也不回:“赶紧瞅瞅,比你讲的带劲儿多了!”
我给了老板几个铜板,也凑上去瞅,吓一跳,里头是春宫图,确实比《金瓶梅》有意思。不但有中国古典春宫,还有西洋春宫,姿势奇异。这天桥,原来早就跟从前我遛鸟瞎逛时不一样了。
瞅了一会儿,我觉得够了,就随意溜达。一个衣着破烂的男孩突然缠住我的腿,唱了起来:“蹭蹭……蹭油的啊!你要有油,一蹭就掉啊……”
这是个蹭油的摊儿,其实是卖胰子(肥皂)的。胰子是荞麦面和火碱做的,里头掺了汽油,见谁衣服上有污垢,就拉过来蹭蹭。
一路走过去,看不过来的花样。耍中幡的、练硬气功的、摔跤打把式的、唱曲儿说相声的、摆桌算命的、挑担子剃头的,还有地上躺着碰瓷儿的。
这个不体面的杂吧地儿,我很喜欢。
回去找十三和小宝,俩人还在看,一人手里捏着块姜丝排叉。
突然一声炮响,迎面来了一队送葬的,人群安静下来,又马上喧闹起来,蹭油的小孩丢下胰子跑去看。
我拍拍十三,他伸手还了我一下,头也不抬,一旁拉洋片的却停下不唱了。十三和小宝抬起头,问怎么了。
拉洋片的说:“蚂蚁书生死了。”
十三愣住了,一声不吭地往围观送葬的人群里挤过去。
我问拉洋片的:“蚂蚁书生是谁?”
“蛤蟆老头儿的小徒弟,厉害,人又长得好看。我常看他表演。”
拉洋片,就是上海人说的“西洋镜”,匣子里面装着画片儿,匣子上放有放大镜,像看幻灯片一样。拉洋片的会在一旁吹拉弹唱,讲画片儿上的故事我又问蛤蟆老头是谁,拉洋片的很兴奋,跟我讲蛤蟆老头。
天桥有不少驯动物的艺人,耍狗熊的、玩猴的、逗鸟的,蛤蟆老头却是驯蛤蟆成名的。他有11只蛤蟆,平时养在两只陶罐里,表演时,叫一声“上课”,大蛤蟆爬出来蹲在木板上,10只小蛤蟆像学生一样排列蹲在大蛤蟆面前,大蛤蟆叫一声,小蛤蟆齐声跟着叫。喊一声“下课”,蛤蟆排着队回罐子。因为这门绝活儿,蛤蟆老头被列入“天桥八大怪”[1]。
蚂蚁书生是老头唯一的徒弟,才16岁,他不识几个字,却做了个书生扮相。虽然功夫不及师父老到,却凭着一副清秀娃娃长相和驯蚂蚁的花样,扬名天桥,是车夫和水夫最喜欢的卖艺人。刚民国那会儿,还被召进紫禁城给溥仪表演过。
十三回来了,红着眼眶。我问他:“怎么回事,你认识这小孩?”“不认识,但我和车行里的兄弟最喜欢看他表演,今天想带你看的,他却死了。”
小宝问:“怎么死的?”
“急病。三天前,表演完回家就死了。蛤蟆老头说他平时大烟吸得太多,在葬礼上还骂他。”
小宝说:“徒弟死了这老头还骂,缺德啊。不过吸鸦片吸死也该骂。”他说完看看我,我没吭声。
十三说:“蛤蟆老头一直都骂他吸大烟,还拿板子抽过他,但这可不是缺德,听说他给徒弟置办陪葬下了大本儿。”
十三要带我俩去跟送葬队伍,我不想去,就说:“算了,现在人多,想去祭拜以后可以去。”
十三却想明早就去。我说不动他,我们便在天桥随便逛了逛,去贾家胡同买了点烛火黄纸,在附近客店里住下。
蚂蚁书生葬在永定门外的义地。一大早,十三就叫醒我俩去祭拜。到义地一看,书生的墓竟然被挖了,坟头被铲平,墓碑被推倒,棺材口半开,里头空荡荡,陪葬没了,尸体也没了。
十三大骂,拉住一个围观的汉子问怎么回事。汉子说:“早上路过就这样了,义地无名墓多,老有人挖。”
我问:“盗墓贼还偷尸体?”
汉子说:“有人干这个,拿去卖,有做药卖骨头的,有做鬼媒的,小孩和女人尸体能卖更多钱。”
十三眼看就要哭出来,汉子又说:“不但这些,还有人挖了尸体煮了吃……穷的!”
十三让我去查这事儿,我有点犹豫,“这事儿怪,也不怪,总不能我去找尸体吧?”
小宝也让查查,我问:“找到再埋了吗?”
“听你们说这人年纪不大,什么急病说死就死?找到尸体我验验就知道。”
我好奇:“你还懂这个?”
小宝一拍胸脯:“不是懂,是精通!”
我们回到天桥,吃了碗炒肝儿,打听到蛤蟆老头的住处,他住在麻线胡同。到胡同口,围了一群街坊。
我说:“今天所有怪事都碰上了。”
蛤蟆老头死了。清早,卖玻璃喇叭的喇叭王来找蛤蟆老头,发现门开着,进去一看,老头死在地上,身子都硬了。
我们进门去看,老头的尸体停在地上。小宝不顾巡警拦着,蹲下就研究。摸索了一会儿,说:“没什么致命伤,表情有点奇怪。”
我看了看老头龇牙咧嘴的脸,问:“中风了?”
小宝说:“不太像,得花时间仔细验验。”他说着就去掰尸体的嘴巴,巡警把他拽开,不让再碰,抬走了尸体。
我问十三:“蚂蚁书生还有什么亲戚?”
“亲戚没有,但有几个吸大烟的朋友,天桥卖大力丸的至真和尚跟他就很熟。”
“和尚卖艺?”
“假和尚,以前是义和拳的,练了一身硬功夫。”
我没去天桥找至真和尚,不知为什么,我想去白面房子见他。
我让十三拉我去找王天方,留小宝在天桥逛着。查聚宝新的挖墙案时,我认识了王天方,这人挺不错,是个有原则的盗墓贼。
这回,他又给我长了见识:“有些盗墓贼是会盗尸,大多卖给做邪药的当药引子。”
蚂蚁书生下葬时大张旗鼓,陪葬有多少早就传了出去,可能是被盯上了。永定门一带挖新坟的,王天方认识几个,答应帮我打听打听。
我和十三回到天桥,小宝打听到一件事:三天后,“天桥七怪”将联合演出一次,纪念死去的蛤蟆老头。
十三好奇:“这八怪虽然名头在一起,也不十分交往,还相互抢生意,怎么搞这个?”
我说:“觉得奇怪,看看就知道了。”
三天后,我们又去了天桥。七怪的这场演出让天桥像过年一样热闹。我们特意看了至真和尚的表演——硬气功。和尚脱下袈裟,一身腱子肉,甩甩胳膊,胸脯的肌肉一跳一跳的,闪着油亮的古铜色。他从布袋里拎出两个小孩脑袋大小的圆铁球,一手一个,走近人群展示,说铁球一个50斤。回到场子中间,憋足气一声大吼,抡起铁球往胸口砸,嘭嘭嘭连续几十下,胸口不红不肿,人一点事儿没有。不等喘歇,他又摆上几摞砖,脑袋磕上去,砖头稀烂。表演完,和尚绕场子收赏钱,一边道谢,一边从布袋里拿出几个黑灰色的药丸,不少人掏钱买。
我问十三:“什么玩意儿?”
“大力丸啊,吃了舒坦,浑身使不完的劲儿!”
“壮阳的?”
“不只壮阳,关键是能戒大烟!老金你可以来点儿啊!”
我说了句“不太信”,继续看那和尚兜售大力丸。买药丸的多是车夫水夫,这些人抽鸦片的确实不少,干的又是体力活,确实需要“大力”。
至真和尚演完,程傻子上了,表演顶宝塔碗,脑袋顶着一摞几十个碗满场飞奔,那摞碗却稳稳当当。
“程傻子是蛤蟆老头的老乡,还有绝活儿,驯狗熊。”十三跟我解释,程傻子是天桥最全能的,什么都耍,有时也卖大力丸。“那大力丸到底算谁的秘方?”
民国年间,天桥有很多摆摊卖大力丸的,老百姓也爱吃“至真和尚发明的,但很多摊儿上都有,还有种红色的,更好用!”
我离开场子,去别处转了一圈,发现很多表演硬功夫和卖糖卖药的摊儿上,都卖大力丸,就买了两个揣着。
十三和小宝看完表演,我给他们看大力丸。十三说,他吃过这玩意儿。
“你又不抽鸦片,吃这个干什么?”
“蚂蚁书生送的,好吃!”
我问他怎么回事,十三说,蚂蚁书生表演结束,会拿些大力丸送给观众,也因为这样,他更招人喜欢。
“吃完什么感觉?”
“吃完还想吃……后来就找至真和尚买了……”
这和尚挺会做买卖。我告诉十三,这药丸有问题,不要再吃了。
下午,我回了趟城,去找汪亮。汪亮是我在日本仙台医科学校旁听时认识的,我们一起解剖过尸体,算是有同割之谊。当时一起玩的还有个朋友,叫周树人,他回国后去了教育部。汪亮是个富二代,家里对他宠得很,管得严。回国后,为了逃婚,他跑去做法医,最近被安排在内城左三区。
汪亮借着当法医,跟警署要钱在家搞了个小化验室,我让他验验大力丸。汪亮化验完,来了兴趣,“妈的,这大力丸,里头有鸦片。你说这个和尚有意思,用鸦片劝人戒鸦片,肯定有效果,吃完大力丸再也不用去白面房子了。”
跟汪亮聊完,我回了天桥,打算会会至真和尚。至真和尚常在草市卧牛胡同活动,这里的药王庙边上一座小破房子里,藏着个白面房子。
至真和尚正和几个人躺着抽烟,我找了个地儿躺下,和他们隔了道屏风。刚点上烟,来了个摇话匣子的,要给我放谭鑫培的唱段,我摆摆手,他就去了屏风那边。屏风那边唱起京戏,至真和尚与几人聊天。
“生意越做越好,几位弟兄都有好处。可惜蚂蚁书生死了,他吆喝一次就多几十个买家。”
“怎么就忽然死了呢?”
话匣子就是木制的留声机,最早是手摇的。清末民初,留声机不普及,就有人专门背着话匣子走街串巷,给几个钱,就摇上一段。凡有红白喜事,一般会请个人放话匣子。妓院和烟馆里,话匣子生意往往很好“也不冤枉,这小子名气大,脾气臭,老头说了几次要弄死他。”
“他俩不是因为书生抽阿芙蓉才闹僵的吗?”
“那算个原因,但主要是他名气太大了,我只是叫他跟师父商量商量出来单干,他却到处说师父压榨他,老头气得不轻。”
“所以,师父杀了徒弟?”
“呸!你个驴踢的,我可没这么讲,我只知道俩人都死了,他们这一门怕是要断!”
我听着他们说话,本来只想抽几口,却越抽越来劲。过了一会儿,话匣子没声了,只听见屏风那边哼哼唧唧。
我睡着了,做了个梦。梦里我八岁,那一年是戊戌年,我跟着父亲在菜市口看砍头,刽子手一口气砍了6个人头,都是做官的。
醒来时,小宝坐在我旁边,我问自己睡了多久,小宝说:“我来了多久,你就睡了多久,本来想叫醒你,但伙计说这样不好,只能在这儿等你睡醒。”
我坐起来清醒一会儿,见隔壁人已经走了。
天快黑时,我又去天桥逛,竟然还有不少表演的,至真和尚在耍大刀,三两下把大刀拧成麻花。
蚂蚁书生的事儿,已经登了报纸,题为《蚂蚁书生死亡真相:天桥师徒斗法两败俱亡》,评论说蛤蟆老头嫉妒徒弟出名,害死徒弟,不料徒弟冤魂作祟,又吓死了师父。这篇评论基本上是没依据的揣测,大概作者认定了世上有鬼。
看来这事儿要弄清楚,只有等我查完写篇文章给《白日新闻》了。
第二天中午,至真和尚表演完,我和小宝悄悄跟上了他。他就住在卧牛胡同,离烟馆很近。我俩盯着他进了家门,正要过去,一个背话匣子的从对面过来,跟着和尚进了门。
小宝说:“这秃驴这么高雅?话匣子随身跟着。”
我俩翻上墙头,趴在隔壁的屋顶上往和尚院里看。屋里传来说话声,好像有七八个人。听了一会儿,没听清说什么,也没听见有话匣子的小曲儿传出来。又等了十分钟,话匣子出来了。
小宝想进院,我拉住:“人太多,下次。”
我俩翻下墙,在胡同口截住了话匣子:“你这儿都有什么好玩的?”
话匣子一愣:“最近流行的唱片都有,客官想听什么?”“我是至真大师的熟人了,除了听曲儿还有啥?”
“大爷是自己人啊,实不相瞒,我这可是最烈的吗啡,一般人享受不了。”
“那算了,我喜欢劲儿小的,下回。”说完我拉小宝离开。
小宝惊讶了半天:“老金,你丫太懂了!摇话匣子的还搞这个呢?”
“新把式,我昨晚上在天桥看了半天才摸清楚。”
回到客店,十三疯了一样,见着我们就嚷:“蚂蚁书生附身了!”
“什么?慢点说。”
清朝中后期,吗啡以药用的身份传入中国,当时大多用西式便携针管注射“我刚出去拉了两趟活儿,看见程傻子在表演蚂蚁布阵!我的娘啊,肯定被附身了!”
“和蚂蚁书生一模一样?”
“一样的,那竹筒小鼓都一个模样!就是演砸了,蚂蚁正走着队形,被狗熊上来舔吃了!”十三讲着,又笑起来,“那傻子耍完狗熊表演蚂蚁,狗熊上去就舔!”
我问程傻子住哪儿,十三说:“我认识他,坐过我的车,走,带你们去!”
程傻子一点也不傻,傻人驯不了狗熊。我说自己是报社的,想给他写篇文章,宣传宣传他也会驯蚂蚁,程傻子使劲摇头,光溜溜的脑袋像拨浪鼓一样。
我问他:“这本事哪儿学的,以前怎么不见表演?”
“我早就会,以前不想表演。”他不愿多说,想赶我们出门。
我诈唬他:“蚂蚁书生死了,你就开始演一模一样的,你把他害了吧?”
程傻子骂:“娘的!我怎么会害人?光他会我就不能会?”
“不说算了,我叫警察来查查。”
这下他软了,说驯蚂蚁的方法是至真和尚一个徒弟教的,花十个大头才换来。
“他怎么知道?”
“那我哪儿知道?”
我想了想,问他:“你卖大力丸吗?”
“卖啊,比卖艺挣得多,您要吗?我有红丸,吃一丸就彻底断鸦片,更好用。”
当时,吸大烟有各式各样的烟具,只要不是太穷的人,几乎家家都有“我没说我抽鸦片啊!”
程傻子赶紧哈腰点头:“得罪您了,我看您是有钱的主儿,以为您也抽点儿。这年头,谁不有个瘾啊?”
十三扇了程傻子一巴掌,我们便离开了。小宝问我,是不是觉得蚂蚁书生没死。
我说:“很可能,但见着人了才知道。”
十三不信:“怎么会?亲眼见的送葬,那么多人瞅着埋的人。咱不也见墓都被盗了吗?”
“你见着尸体了吗?”我说,“明天去和尚家问问。”
晚上,王天方送来信儿,盗尸贼找着了,在天坛边的荒地里住。我和小宝去了天坛,拐了七八个弯,才到地方。这地方一片恶臭,掺杂着腐烂的气息,真叫人恶心。一个十来岁的小孩把我们带到一间房里,有两个人被链子锁住,趴在地上,见我们进来就尖叫,疯狗一样。
小宝说:“看起来他们是惊吓过度。”我问地上两人:“你们看见了什么?”一人大喊:“鬼啊,有鬼!”我问:“什么样的鬼?”
另一人也喊:“永定门,小鬼!死人!”
我问:“是活人穿着死人衣服?”两人使劲点头,缩成一团。小宝问我:“蚂蚁书生真没死?”
“没死,但他们这样子也问不出什么了。”
小宝让我别急,他有办法。一桶热水,几根针,半个时辰——小宝竟把俩人弄清醒了。中医还真有一套。
这俩人确实是盗墓贼,但并不盗尸。他们是拿了蛤蟆老头的钱,在下葬当晚去挖坟,要把陪葬的珠宝金银拿回去还给老头。这师徒俩,简直是敌人,报纸上的评论可能真没错,师父害了徒弟,又要拿回陪葬,徒弟又活了,去找师父。
我问俩人:“你们偷来的陪葬品呢?”
“哪还敢偷!一开棺材,里头死人就往外爬,我们就跑了。”
我在天桥已经待了一星期,浑身发臭。一早,我让十三回东四帮我拿套换洗衣服,就和小宝去了至真和尚家。至真和尚正要出门,一身新袈裟,扛着铁禅杖,活脱脱的一个鲁智深,后头还跟着俩抬行头的跟班儿。
我没寒暄,开门见山,问蚂蚁书生在哪儿。和尚一笑,问我是谁。
小宝张口就骂:“贩毒的秃驴,蚂蚁书生在你这儿吧,到底搞什么把戏?”
和尚从肩头放下禅杖,拎在手里:“小兄弟,别瞎说话。蚂蚁书生是我的小兄弟,他死了我正难过呢。”
我说:“程傻子从你徒弟那儿学了耍蚂蚁,书生要死了,难道是你也会耍蚂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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