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一更·交尾失败后

蔚蓝大海的深处,两条人鱼彼此交缠，唇齿相接。

海上行驶的航船，天空掠过的飞鸟,还有海水中忙忙碌碌的鱼群,此刻都已经和他们毫无关系。

他们的眼中只有对方，十指相扣,连鱼尾巴都紧紧缠绕在一起。

尽管隔着潜水服，却依然能感受到对方火热的心跳,和炽烈的爱意。

提出交尾的邀请，虽然是于归洋突然奇想的结果，但他未必没有经过深思熟虑。

在池渊受伤昏迷的这段时间，他想了很多。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池渊还能不能醒过来，也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明天,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就是好后悔当初在北冰洋的时候没有和池渊进行到最后一步。

要是因为别的没有交尾也就罢了，原因只不过是因为他惧怕池渊的尺寸。

虽然这个原因也足够骇人就是了。

那时他就在想，要是能够回到一个月前,他一定毫不犹豫和池渊交尾，哪怕某个部位被玩坏,也不能留下遗憾。

再说了,也不一定真就进不去。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如今池渊醒了过来，他也不用为了救池渊而牺牲自己,两全其美。

和池渊真正结合的念头便在此时，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谁也无法预料明天和意外哪个先到来，与其在意外来临之际空留遗憾，还不如把该做的事,想做的事一一完成。

抱着这种想法，于归洋这一次前所未有的主动。

他竭尽所能地取悦池渊，想让池渊感受到生命的美好。

池渊也在于归洋少有的热情中沉沦，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土崩瓦解、溃不成军。

就在他们准备进行下一步的时候。

于归洋摸了一把，嗯？

不是，我都准备好慷慨赴死了，就这啊？

池渊在于归洋脸色变化的时候也反应过来了，他低头看了一眼他们的鱼尾巴，咬牙切齿道：“发情期过去了！”

其实发情期是否过去这一点，于归洋尚且存疑。

但是他们的泄殖腔确实是打不开了，没有了严寒的刺激，他们的鱼鳞又恢复了坚韧。

简单来说，现在的他们只能亲亲小嘴，过过干瘾罢了。

于归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池，池渊，你不行啊！”

池渊很想对伴侣证明自己的性能力，但他现在也是束手无策：“洋洋，我行不行你还不知道？”

于归洋还是笑个不停，这，这可不能怪他，他也没想到还有这一茬啊！

给你机会了，是你不中用啊！

交尾的计划只好暂时搁置，池渊的脸色黑黑的，不仅是没能得偿所愿，还被伴侣嘲笑那方面不行。

“生气啦？”于归洋不敢趴在池渊背上，怕碰到池渊的伤处，只能让池渊牵着他。

池渊摇头：“没有。”

他调侃道：“还说没有，嘴巴都撅到天上去了。”

池渊递给于归洋一个无奈的眼神，他确实没有生气，只是分外遗憾。

他期待了那么久的交尾，竟然以失败告终，草草了事。

还不许他自闭一会儿了？

“好啦好啦，别郁闷了，”于归洋绕到男朋友跟前，吻了吻对方的脸颊，安慰道，“下次，下次一定。”

池渊抿了抿唇，下次就要到明年了，他还得等上大半年。

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人鱼一年才有一次繁殖期？

“不准反悔。”虽然这次没能成功交尾令他非常遗憾，但他得保证下次的福利。

“不反悔不反悔，谁反悔谁是狗，汪汪！”于归洋任由池渊将他打横抱起，朝着族群的方向游去。

……

“加奥，科斯，不是我们不想留下来，我们当初就是冲着池渊才加入海洋部落的。可你们看，池渊和于归洋下落不明，我们还要费劲捕猎来供养你们原来池渊部落的老弱病残，这叫什么道理？”

说话的人鱼名叫黑德，是在北冰洋的时候加入了海洋部落。

加奥眉头紧锁，正色道：“在你们加入海洋部落的时候，我们就说过了，会一起照顾部落的幼崽和无法捕猎的年迈人鱼。你们当初也答应得好好的，怎么说反悔就反悔？”

黑德嗤笑道：“我们是答应照顾海洋部落的幼崽和年迈的人鱼，但我们可没说要照顾原本池渊部落的老弱病残啊！现在已经没有池渊部落了，只有海洋部落，那我们凭什么还要照顾他们？”

加奥困惑道：“海洋部落最初就是池渊部落啊，这有什么不能理解的？你是你妈生的，难道就不用照顾你妈了？”

“放屁！”黑德大怒，他从小就没妈，所以最忌讳别的人鱼提起他妈，“总之，要么把这些老弱病残都赶走，要么我们走，你们自己选吧！”

科斯望着咄咄逼人的黑德，眉间的沟壑也是愈发深刻。

之前池渊和于归洋还在的时候，这些问题都还不明显。

而他们一离开，这些隐藏着的问题就全部爆发出来了，打得他们有些措手不及。

最初的池渊部落，族群之间都有血缘关系，所以互相照顾是应该的。

他们在一起生活的时间长，彼此之间的感情深厚，为部落付出，在他们看来也是理所应当。

但是这些新加入部落的人鱼却不会这么想，他们有的或许也有自己的部落和亲族，看到他们只照顾池渊部落的人鱼便心理不平衡了；有的只想享受海洋部落的强大而不想承担义务。

种种原因之下，便演变成了今天这样的局面。

那边，加奥还在据理力争：“你们是不是疯了？你们就不怕池渊回来找你们算账吗？”

“池渊？”黑德哈哈大笑，“我承认，池渊是很强。可是于归洋带他离开的时候，他就剩下一口气了。这么多天过去了，估计他早就死了。也就你们还不愿意接受现实。”

“你胡说，池渊怎么可能死！”加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就要跟黑德打起来。

气氛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

“加奥，”科斯拦住了他，“你冷静点。”

加奥红着眼眶：“你让我怎么冷静，你听他说的什么话，他居然诅咒池渊死了！老子今天就是豁出去，也要宰了他！”

“来啊，单挑，谁怕谁？”黑德巴不得跟加奥打一架，他可不认为自己会输给加奥。

只要他赢了，他的声望将会在这支被他临时凑起来的队伍之中大大提高，他自己就能单独带出来一个新的部落！

是的，这就是黑德真正的目的。

他和队伍里的大多数人鱼，都是第六小队里面的，也就是最不被重视的那一批。

他不理解，凭什么池渊部落和迪雅部落就能占据第一第二小队的位置，他却只能在第六小队日复一日地训练？

就因为他不是这两个部落的人鱼吗？

但是黑德却忘了，于归洋当初分小队的时候，已经明确规定了第六小队的成员，只要足够努力，表现突出，都有机会提拔到前面小队之中。

是黑德自己不努力，不上进，才迟迟没有得到晋升的资格。

现在和黑德争辩这些已经无用，科斯担忧地询问加奥：“有把握吗？”

加奥轻嗤：“对付他，我让他一只手都没问题！”

科斯微微皱眉：“别掉以轻心，他敢挑战你，想必有所倚仗。”

加奥浑不在意道：“你别担心，有我在，不会让他得逞的！小人鱼把海洋部落交给我来守护，哪怕是死，我也要完成他的嘱托。”

黑德伸出食指，朝着加奥轻蔑地勾了勾：“来啊，不是说要宰了我吗？我就在你面前，我看你有没有本事宰了我。”

加奥眼底满是杀气，他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提起拳头就跟黑德缠斗在一起。双方都是身经百战的人鱼战士，还没过去多久，他们就互有负伤。

科斯看得清楚，加奥在战斗的时候，完全舍弃了防御，专挑黑德的弱点攻击。黑德虽然比不上加奥厉害，但他善于防守，又趁着加奥进攻之际袭击他，招式十分阴损。

但效果拔群。

科斯心下着急，他知道加奥想的不过是速战速决，他不能忍受这个在他们面前诋毁池渊和于归洋的人鱼还好端端的出现在他们面前。

加奥不要命的打法，虽然让他自己受了伤，但也同样让黑德处处挂彩。

单论武力，黑德还不是加奥的对手。

黑德心里也清楚这一点，他没想到加奥竟然这么强。

可是他不能输，要是输了，他好不容易累积起来的气势就全完蛋了。

不得已，他只好耍起了手段：“池渊，你回来了？”

要是换做其他人鱼，可能还没那么容易上当。

但加奥丝毫没有怀疑黑德是在骗他，第一反应就是回过头去找池渊。

黑德便趁这个机会，屈指成爪，用锋利的指甲攻击加奥的脊梁。

全程关注这场战斗的科斯想都没想就冲了上去，用自己的鱼尾甩开黑德的手掌。

但黑德的指甲却从科斯的鱼尾划过，劈开坚硬的鱼鳞，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

“我杀了你！”加奥目眦欲裂，科斯的鱼尾巴上散发的血腥味已经完全激怒了加奥，他不顾一切地冲向了黑德，厮打着黑德的躯体。

起初，黑德还能挡下那么一两下攻击。

但很快，在加奥孤注一掷地攻击下，他的防御很快就被冲破，哪怕他故技重施，趁加奥防守的空档在加奥身上留下伤痕也无济于事。

此时的加奥，就像是一个不知疼痛和疲倦的机器一样，除了攻击，其他的指令压根就听不进去。

鲜血很快染红了加奥和黑德周身的海水。

科斯连忙喊上同伴去把加奥拉回来，可加奥是铁了心要跟黑德决一死战，竟然连三四条人鱼都拉不住他。

此时此刻，黑德眼里已经充满了恐惧。

他毫不怀疑，只要让加奥找到机会，他一定会把他开膛破肚，毫不留情。

至于吗，不过是一场决斗，就要对他痛下杀手？

他却完全忘了，刚刚偷袭加奥的时候，他也没想过要留手。

场面一度非常混乱，鲜血多少激起了在场人鱼的凶性，他们体内热血沸腾，恨不得自己也上场和这些叛徒们打一架！

直到远处传来一声暴喝：“够了！”

众人鱼循声望去，只见池渊怀抱着于归洋，正在朝着他们的方向游来。

人鱼们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太好了，这是真的，这不是梦！

池渊和于归洋的出现，让海洋部落的人鱼都吃了一颗定心丸。

而由黑德带领的那支临时队伍，此刻已然是面如死灰。

池渊宽大的尾鳍一扫，就把黑德扫出了十米开外，而后将他的小人鱼放下来。

“加奥，你没事吧？”于归洋也不着急发话，既然他们已经回到了族群，那就有的是时间来立规矩。眼下，还是给加奥疗伤最要紧。

这个活交给科斯来办最为稳妥，“科斯，麻烦你带加奥去上药吧。”他身上已经没有泡叶藻了，不过他相信海洋部落的各位应该还有存货。

科斯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随后将加奥的手臂扛在自己肩上。

“我没什么事，我还不想走。”加奥耍赖。

他想留下来，看看池渊和小人鱼。

科斯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都伤成什么样了，还不想走。这件事没得商量！”

加奥本来还想反驳，但是看到科斯还在淌血的鱼鳞，便闭上了嘴巴。

科斯为了帮他挡黑德的偷袭，自己的鱼鳞翻卷，鱼鳞下的血肉都清晰可见。

“疼吗？”他心疼地摸了摸科斯血痕附近的鱼鳞。

感觉到加奥的触碰，科斯不由得连鱼鳍都蜷缩了一下。

“不，不疼。”他故作镇定道，泛红的耳朵却暴露了他此刻真实的想法。

难得加奥那么粗神经的人鱼，竟然注意到了这一点：“科斯，你的耳朵怎么红了？你是不是生病了，我们回去让小人鱼帮你检查一下吧！”

科斯：“不用……”

加奥：“还是看一下吧，我有一次也是脸上很红，还特别烫，浑身乏力，后来才知道是发烧了。发烧很难受的，我不想看到你难受。”

“我没事，请相信我的判断。”虽然很享受加奥的关心，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科斯拉着加奥，到一旁用泡叶藻敷在他的伤口上，然后用海草包扎：“你留在这，哪都别去。我去找墨鱼壳来给你止血。”

加奥摆摆手：“不用那么麻烦，泡叶藻就够了。一点小伤而已，不用这么兴师动众的，没几天就好了。”

“我说待在这别动，你就待在这不要动，有问题吗？”科斯吩咐道。

加奥呆呆摇头：“没有问题。”

科斯这才放心，揉了一把加奥的脑袋：“听话。”

说罢，科斯便甩动尾巴游走了。

“可是你的尾巴还没上药啊！”加奥想要追上去，又想起科斯的命令，进退两难。

而另一边，于归洋自然是不知道加奥的纠结的，如果知道的话，他一定会催促加奥赶紧追上去，抓住一切机会培养感情。

此时，他环顾四周，最后目光久久停留在伤势不轻的黑德身上。

“我和池渊不过是离开了半个月不到，海洋部落就被你们搞得乌烟瘴气。谁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于归洋清冷的声波准确无误地传达到了每一条人鱼耳朵里。

云敛越众而出，低着头道：“于归洋大人，黑德还有他带领的一批人鱼，因为不满海洋部落照顾老幼的规定，聚众闹事。”

于归洋微微颔首，示意他知道了，随即将目光投向黑德：“黑德，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黑德忙道：“于归洋大人，我只是为了兄弟们着想，才提出异议的。您不是说了吗，有什么问题都要及时提出来，不允许任何背后搞小动作的行为，我是在响应您的号召啊！”

听了黑德的话，其他人鱼都是议论纷纷，七嘴八舌地想对于归洋说什么，生怕于归洋信了他的鬼话。

池渊扬声道：“安静！”

随后在于归洋的示意下，不情不愿地点了迪雅的名字：“你来说。”

迪雅躬身道：“王，黑德素来对海洋部落不满，尤其在您和王夫离开之后，他更是肆无忌惮，勾结其他对部落不满之辈，想要趁机脱离部落。”

王，王夫？

于归洋嘴角抽了抽，每次见到迪雅，这姑娘总是能给他惊喜。

他迅速调整好表情：“黑德，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黑德不住摇头：“我，我没有，是他们诬陷我！”

于归洋笑了笑，笑意却未达眼底。

他大致看了一眼黑德带领的人鱼，约莫五十条左右，占据了他们整个海洋部落的十分之一。

诚然，他知道海洋部落刚刚组建，确实存在着大大小小的问题。

但他和池渊才刚离开多久，就有这么大规模的背刺事件发生，着实令他有些寒心。

“我知道你们可能有些不理解，为什么我要求海洋部落供养池渊部落和迪雅部落的人鱼幼崽和丧失捕猎能力的人鱼，毕竟你们之中，有很多都不是来自这两个部落的人鱼。”于归洋缓缓说道。

面对众人鱼疑惑的目光，他毫无畏惧：“最初的海洋部落，就是池渊部落和迪雅部落这两个部落的组合。为了让部落更加强大，这两个部落选择了合并，成为了今天海洋部落的第一小队和第二小队。”

“可以说，没有池渊部落和迪雅部落的牺牲，就没有海洋部落，更没有你们如今的集体生活。”“但你们想过吗，我们强大起来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好？是希望能让捕猎更加简单？还是说让我们在竞争伴侣的时候更占优势？”

“是，但不全是。”

他的神情肃然，像是在讲述，又像是在宣誓：“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我们之所以要联合起来，要强大起来，不仅仅是为了让我们的生活变得更好。”

“还要让我们的后代，让我们的族群得到更好的资源。我希望海洋部落的每一条人鱼，都能够幼有所育、病有所医、老有所养、住有所居。我想在海洋部落营造一种不同于其他部落的风气。这种风气或许短期内看不到成效，但可能十年、百年之后，它会成为一种无形的力量，不断地支撑着我们部落，甚至整个人鱼的族群一直走下去。”

“世间万物都逃不过兴衰更迭，我们正值壮年，但终有一天也会老去，又或许在还未老去的时候就因为意外，丧失了捕猎的能力。”

“兄弟姐妹们，你们是希望当我们老去的时候，被别的人与丢在一旁，不闻不问，最终饥寒交迫地走完一生。还是希望平安喜乐，无忧无虑地迎接死亡的到来？你们是希望当自己不幸遭遇意外，自己的幼崽也能顺利长大，还是希望他们被排斥在族群之外听天由命？”

于归洋说这些话，倒不奢望所有的人鱼都能够理解他理想中的人鱼社会。

他只是想要明确自己的目标，想要让大家能够看到他们未来的方向。

只要，哪怕只有一条人鱼听了他的话，愿意将忠诚交付于他，那他今天这些话就没有白说，口舌就没有白费。

总要有自己的信仰。

不论是人类，还是人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