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这时候才完成,今天绝对三更。(未完待续。) (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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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不过还请九公子别忘了为何而来,以大局为重,而小山姑娘也该知道,这人一旦动用内力,会有什么后果。”

节南当然知道,但也不能因此就睁一眼闭一眼,不过——

她看向王泮林,“你到底为何而来?”还以为他只是来找她的,却原来是顺便。

“我为你而来,顺便办点事。”要不是堇燊提醒,王泮林还真将那点事抛到脑后了,“不是什么大事,比不得你。”

王泮林的没脸没皮,这时只能让节南心酸,不想听他粉饰太平,转向堇燊,“还是堇大先生说吧。”

堇燊看王泮林默默颔首,才道,“盛文帝请小山姑娘找的两张图,九公子已拿到手。据毕正说,北都大战之前,他和大匠们造出一种厉害的黑火武器,只是当时已来不及大量投造。赵大将军就将武器藏了起来,把标着地点的地图分成了四份,除他自己拿一份,另三份让人带出了城。”

王泮林见节南毫不吃惊,“你已知晓?”

节南点头,“我手上有四分之一,崔衍知今晚大概能拿到四分之一。你却怎么从崔相手里拿到的?”

看来这一战只好暂放一旁,地图一旦拼齐,就能开始破解秘密武器的隐藏地点,接下来要怎么做,王泮林的脑瓜是不可或缺的。

“那份地图由赵大将军交给我父亲保管,从来不在崔相手中。我本来也奇怪为何盛文帝会搞错,但年颜方才提到盛文帝的亲信长风是隐弓堂的人,我想极可能是他故意误导盛文帝,不让盛文帝比魑离先拼齐地图。”王泮林对节南的神情观察入微,“小山,不战了?”

节南蹙眉,苦笑,“这节骨眼上,我要是只顾私人恩怨,年颜会化厉鬼来缠我的。他说了那么多,想我阻止隐弓堂和魑离的野心,我不可能不管,又怕我一个人脑子不够使。”语气一肃,“但你别再跟我耍无赖,咱俩专心做正事。”

王泮林敛眸,“不如这样,把你我这一战换成谁能先找到这样武器,等地图拼完,你我各凭本事,结果不论谁输谁赢,就算两清。”

节南想了想,眼中清亮,“好主意。你和堇大组队,我跟着崔衍知,各尽全力争赢。”

王泮林抬抬眉,语调带嘲意,“对你不大公平,你那位姐夫可能拖你后腿。”

“那就不劳你*心了。”节南收起蜻螭,往外走。

希姐儿手里挥着一张纸,差点撞上节南,“云不悔,你这封信什么意思?别以为像绝笔,我就不找你算账……”

节南拍住希姐儿的肩,“将他二人尽快合葬,葬哪儿还请告诉我一声,我住鞠英社所在驿馆。”

希姐儿一怔,冲进去。

无月夜,人静哭,远方有风,呼啸。

第439引 拼图游戏

九月二十八,大今南颂两国蹴鞠大赛,正天府比往日热闹得多。

但这日清早,崔衍知见节南一身梨白裙,飘过长廊,眼圈粉桃红,好似哭过一大场,便对身旁的林温挑起眉,“还说那晚没什么事。”

林温丈二摸不着头,“真没多大的事,就是这姑娘的桃花运颇旺,连海花楼当家希姐儿都被迷住了,缠着她,说什么一眼钟情,非要娶她。六姑娘当然不允。两人正闹着,海烟巷的良姐姐来了,将大家遣散,大概就是当和事老,然后六姑娘出来,我们就一道回来——”

见崔衍知要跟过去,林温一把拽住,“你不是已经问过她了么?她也说没什么。而且,就算推官大人你觉得真有什么事,也等今日比赛打完再问,老将军在外头等咱们呢。”

林温才说完,百里老将军的大嗓门就喊起来了。

崔衍知没办法,只好往驿馆外走去。

林温瞧在眼里,无心笑道,“你当六姑娘是你闺女啊,*心那么多。”

崔衍知好气又好笑,“我在意她,自然关心她,怎么就成她爹了?”

崔衍知大方承认自己喜欢桑节南,林温也干脆直说,“六姑娘不是一般的姑娘,上万德商楼经商,让两大家族认她干亲,还能一个人跑到这儿来晃荡,哪里是咱们能管头管脚的。可我瞧你,那晚听我们去了海花楼就板一脸黑,不像她爹,难道还像她爷爷?”

崔衍知皱眉,“她是报喜不报忧的姑娘,天大的难事也不会显在脸上,我以前小看了她,如今只希望她不要事事自己担着罢了。那晚你被良姐姐请出去的,里头发生什么,你压根不知道,但我却可以肯定有事发生。”

林温挺惊奇,“让崔五郎屈尊降贵,不再由你说了算,我这是瞧花眼了吧。”

“如你说言,不能将她当成一般姑娘,那就当成你这般的损友罢。你要是像她般精神不振,魂不守舍飘来飘去,我也会*心的。难道因此你就成了我孙子吗?”崔衍知其实会说笑。

林温一个拳头打过来。崔衍知跳开,反扫好友一脚。两人打闹着跑出去。

却不知,节南并没有走远,一直暗中盯瞧两人,直到他们身影消失在驿馆大门外,听着蹴鞠小将们连声喝驾,马蹄嗒嗒远去,这才走回自己屋里。

今日年颜和良姐姐下葬,她不能穿丧服,只能穿白裙,远远看着棺椁入土才回来。至于那位希姐儿,和她一样都是糊涂蛋,人在眼前时抱怨一大堆,人走了才发觉世上亲人又少了一个,眼泪比她这个姑娘家还多。不过,希姐儿经过这回,似乎沉稳不少,颇有继承人的架势了。

两人轻轻跃上廊栏,穿窗而入,向节南抱拳。

节南不惊,悠哉哉对其中一人道,“吉康,堇大先生带了多少人来?”

吉康答,“一船不到百人。”

文心阁的人,说话都似十分真诚。堇燊,吉平,吉康,皆似如此。

后来节南才知道,文心阁有一条上训,说话三分诚七分礼,斯文有道,莫作东郭。

什么意思呢?

说话十个字,三个字是真的,七个字只是给人面子,装斯文有道理,但不要像东郭先生那么傻。

这条阁训后来兔帮沿用,但这时的节南丝毫不知情,眼珠子往上翻了翻,后悔别的事。

她怎么那么傻?

直接让王泮林与堇燊组队,王泮林不就能运用整个文心阁的力量了吗?

本来,丁大先生属意的接班人可是她,她要是拿到梨木牌,这船人就归她调派,所以完全是她死要面子活受罪,打肿脸充胖子。

一船不到百人,那就近百人,近百个聪明的脑袋瓜!王泮林别说失忆,就算天傻,也有机会抢先!

她那晚就该一战到底,这会儿也不用算计来算计去,还是发现自己手下没人。

不过,节南面上绝不显弱,“都好了吗?”

“好了。”吉康递上一卷文心小报,又将一个小包裹放在桌上,帮忙打开,“这是原物,包括九公子手里的两份。”

“我需要一个时辰,你俩可以出去转转再回来。”节南铺开小报,里面夹着四张山水图,需要她比照包裹里的原物察看。

另一年轻人跨前,“此图乃祥丰所绘,祥丰留在这儿,六姑娘若哪里有疑惑,可直接问。”

节南到文心阁探望吉平时见过这人,他是文先生,当时和吉康一块儿,透过她看月兔姑娘,目光崇敬得不得了,而她还不知道他们看着自己的画像长大,只觉古怪。

“我守外面。”吉康走了出去。

节南对祥丰笑笑,“你画画跟丁大先生学得吧?”

“是。”祥丰比吉康文瘦,宽额大鼻,憨俊。

“我看过丁大先生雕得年画,你的画风与他雕版的风格相类,线条极细致,所以山水好似工笔。”节南说着话,一边将心思放在四幅画上。

祥丰回道,“这四幅画,除了赵大将军那一幅是白线描,均为仿李延大师的画风,不过九公子说可能每一笔都有线索,让我尽量摹细了。六姑娘倒也不用着急,我今早才完成所有的画,还没给九公子一份,就和吉康出来了。而且九公子还要出门看蹴鞠,不到下午是不会回客栈的……”

节南如果稍加留意,就能听出祥丰偏心她,但她只是把四幅画拼成一大幅。

祥丰虽然负责摹画,但摹完就赶着交工,并不知里头名堂,所以看到节南拼画,不由走近瞧,“不是这么拼吧?”

节南当然一看就知。

撇开赵大将军那幅白线描的岩石小溪,另外三幅怎么摆也衔接不起来,黄河黑山是全景图,一幅是大山图,一幅是茂林图。

节南将白线描的那幅推到一旁,对着桌底下说道,“不会是假的吧?”

“……”祥丰不知道说啥。

节南眯眼又道,“人都死了那么久,为何还供着他的战袍?你说呢?”

“呃——”祥丰正想着是否该应个声,忽见桌布一动,从桌底下爬出个胖娃娃来。

第440引 文生武生

祥丰差点踩着小家伙的手,不知道他是谁,看他利索站起来,圆腿蹬蹬跑到节南身旁,抓着她的梨白裙喊娘娘抱。这下,他仿佛听到下巴壳脱落的声音。

节南没抱,一手提娃娃上桌,自言自语,“供着战袍也罢了,护心镜里藏着东西,竟然没人发现,过了几年遭了偷才大呼小叫找珠子。”

花花不说话,胖巴掌扑在画上,指着其中一张背诵,“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旦辞爷娘去,暮宿黄河边……”

节南拍他的小脑袋瓜,“不要出声,我想事情呢。”

祥丰心想,才多大的娃娃,肯定不听话。

谁知,商花花立刻两巴掌捂住鼻子嘴巴,两只眼鼓鼓圆圆的,好似连气都憋住了。

节南好笑,伸手将花花的两只小巴掌往下挪一挪,“只让你不出声,没让你憋气。”

花花咧嘴,笑得没声音。

祥丰看傻了眼。因为他不知道,花花是在呼儿纳屠城的时候被节南救出来的,在这娃娃碎片般的记忆中,节南让吃东西,就要赶快吃东西,节南让别出声,就绝不能出声,全不似寻常娃娃,生存的本能出类拔萃。

节南没在意祥丰的表情,把花花手里的画抽出来,见那张是赵大将军的白描,拽一下花花的冲天辫,让他看黄河黑山那一张画,“你拿错了,这张才是有木兰辞的。”

花花指指自己的嘴,无声张开,打个手势。

节南点头,打个手势。

花花摇头晃脑,软软嗲音立刻出来,“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黄河流水鸣溅溅。旦辞黄河去,暮至黑山头,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燕山胡骑鸣啾啾。花花背完啦!糖糖!”

节南从荷包里拿出一颗五彩糖给娃子,看他一*股坐下吃糖,再不那么神叨了,才对祥丰嘻嘻一笑,“等你们回去,问九公子能不能把花花接过去,我势单力薄,万一照顾不周。”

“这娃难道是九公子和月兔姑娘的——”吓得连月兔姑娘都顺口溜出来了。

节南瞥去一眼,祥丰顿时消声。

然后,祥丰看节南拿起那张白描,在花花面前摇来摇去,反复问着真的假的,他就觉着自少年起就倾慕的月兔姑娘的形象有点被摧毁。

月兔姑娘的智慧来自于一个小娃娃?

伤心!

再过了一会儿,节南站起来,把自己的生辰盒子和赵大将军那幅白描从包裹里取出,重新包好,往祥丰那儿一推,“行了,多谢你。”

祥丰问,“六姑娘解出地图了么?”

节南俏皮眨眼,“这可不能告诉你,你是那边的人。”

祥丰突然往窗外看看,见吉康站得挺远,低声道,“丁大先生说六姑娘手中有一颗堇大的樟木珠子?”

节南背过身去,掏啊掏,再回过身来时,手心里一颗古木樟珠,“你不说我都忘了。”

祥丰憨憨的脸上就露出了狐狸表情,“两位大先生的樟木珠子可不能随便给的,一颗珠子一份人情,但凡文心阁的人,都要帮着还。六姑娘虽然还没接下丁大先生的梨木牌,却随时能用这颗珠子换人情,还请六姑娘不要再忘了。”

节南终于听出祥丰暗示可以帮她,就将珠子往他跟前一送,“好,珠子你拿去,你就当我的眼线,九公子有什么动静,你想办法知会我就行。”

祥丰摆着手往后退,笑得又有些像狐狸,“六姑娘,这珠子只能由您还给堇大,我们是不用收的,只要听拿着珠子的您的吩咐而已。”

节南恍然大悟,“就是我可以反复用?”

“没错!”祥丰大松口气,“不过,吉字辈的六姑娘别用,毕竟堇大是他们的师父,难保他们不会泄密。但我能保证咱祥字辈的,绝对以月兔姑娘马首是瞻。”

节南听他又说成月兔姑娘了,心想童年阴影真强大,但笑,“我知道了,只是我也很好奇,为何你们宁可帮我,也不帮九公子。难道就跟当今朝堂文官武官互瞧不惯,文心阁里也有明争暗斗?”那就太让人失望了。

祥丰的回答却没让节南失望,“并非如此,只是丁大先生教我们心中应该有杆秤。九公子有堇大,所有堇大的弟子听命于他,而九公子明知六姑娘独自来正天府的,竟还同六姑娘提出这场比试,其实狡猾。祥丰和几位师弟想来想去,实在觉得有欠公允,故而借今日来此,向六姑娘表明我等意愿。”

不但没失望,祥丰这般义正言辞,反倒让节南改变了主意,对外喊道,“吉康,你进来。”

吉康大步跨入,见桌上一个正在写大字的娃娃,诧异之极,“啊,花花怎么在这儿?”他负责守南山楼,当然认识花花。

节南不答,只道,“你回去跟九公子说,我之前有欠考虑,这会儿想明白了,觉得该要放下面子的时候还是放下得好。”

吉康问得小心翼翼,“六姑娘决定认输?”

“怎么可能!”

节南和祥丰异口同声。

吉康看向祥丰,突然有点明白,“祥丰你……”

节南抢过话去,“九公子不能动武,所以堇大和你们还是跟着他,但祥字辈和同行的文先生要归我调派,如此一来,即便我输了也心服口服。他要不肯,就是恶劣欺压,我不服,也不作数,一战难免。”

然后,节南对祥丰说道,“咱要赢,也要光明正大得赢。你要帮我,那就直接过来,怎么样?”

祥丰躬身长揖,“谨遵六姑娘之意。”

吉康哑然半晌,抓抓耳朵,“祥丰你好啊你,趁我不注意,跟六姑娘套近乎,一下子就能跟着六姑娘做事,乐得心里开花了吧?”

祥丰直起身,憨得一本正经,“你眼红你可以跟来,记得跟堇大先生说一声,不然你师父肯定罚你面壁。”

面壁,当然不是面对墙壁那么简单。

节南笑着催,“吉康,立刻回去禀报,好让人尽快过来,我这儿急需用人。”

吉康抱拳就去了,没有真不满。

说到底,就是自己人分两组较量,龙潭虎穴也成趣!

第441引 放水无耻

祥丰想起商娃来,“还要送花花过去吗?”

“既然多了帮手,那就不用了。”不再死要面子的节南,忽觉肩上担子一轻,背着花花更无忧,“而且,这个小家伙实在是我的福星呢。”

木兰辞,是吧?

“祥丰,你知道鲲鹏书铺么?”节南拎着花花到外面花园,在小家伙腰上栓了条很长的腰带,另一头卷在她自己手里,然后放他去玩。

看起来不大良善,然而事实说明,这做法是切实有效的。

祥丰不知节南是跟某九学的,只觉这种方式像极杂耍人带着小猴子,忍着笑答当然,“昆大是丁大先生的师兄。”

节南虽知昆朋学识渊博,倒没想到身份这么高,难免觉得奇怪,“那就是你们师伯了,怎会一人留在大今?”

“不是一人。鲲鹏庄就在城外,和雕衔庄一样,专做版书刻画,比大今官府做出来的版子精良得多,正天府在内的三道六府多求上门来做书,生意比雕衔庄还忙,而且又是旧阁在大今的总庄,统管大今买卖。”

听完祥丰的话,节南好笑,“所以鲲鹏书铺是昆大的兴趣?”至少知道大今的文心小报从哪里出来的了。

文先生果然想得快,“如果六姑娘常常看到昆大在书铺里,肯定是冲着您去的。您是丁大先生的接班人,您的安危事关所有人的将来。”

祥丰突然正经起来的尊敬语气,让节南才觉着轻的双肩又猛地被压了重。她才想讪笑,忽而记起丁大先生交班时说过的话。他说,为了不沦为他人的工具,才要关掉文心阁,彻底抛却半官半民的敏感地位。那时她还不知道隐弓堂,如今才觉丁大先生极可能已经碰到了隐弓堂,而非泛指。

所以,隐弓堂的势力也进入了南颂朝堂的意思么?

再想到刘睿他爹刘昌在,那位只爱做学问说学问的员外老爷,书香门第刘氏的庶子,盛文帝的影子长风,隐弓堂的一员,三重身份这个真相,其震撼丝毫不亚于生她那位带给她的颠覆感。

不过,这倒也帮她解了一些疑惑。刘睿为何没有考状元,转而娶了萝江郡主。而当初她追刘夫人问她爹的死因,却原来问错了人,应该找刘老爷问才对。只是刘夫人究竟无不无辜,她已无法断定。

有机会,要找丁大先生问清楚。

节南这么想着,对祥丰道,“请你问昆大要一份正天府一带的地图,越详尽越好,山水版那种最好不过。”

地经,地图,有简单线条勾勒的,也有山水画绘实景的。

“果然六姑娘已有线索。”

若说画像中的桑节南灵气*人,让他们这群小的心生倾慕,听吉平吉康他们说起的桑节南霸气*人,令他们一扫对前路的不安,而眼前的桑节南,也确实让祥丰不知不觉充满了信心。

“先从能想到的地方着手,生辰盒子上的图最为明显,若可以找到实景,肯定就近了一步,其他的可以到那儿再想。”见花花奔向鱼池,节南立刻把腰带卷起几圈,算好花花的胖手碰不到水面,看小家伙奋力向前,她却挑眉刁笑,“花花不是说了,旦辞黄河水,暮至黑山头,咱们得找到那条河,往反方向走,再找到那座山,等太阳下山,然后——”

然后,应该会有下一个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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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康找到王泮林的时候,正是云和社打进一个球的时候,喝彩声远没有江南各城看比赛那么喧闹,也没有盖过门楼上那群大今贵族的叫好声。

吉康转述了节南的话。

王泮林听后,笑对堇燊道,“堇大这下可放心了,小山已有接下文心阁的自觉。”

“这个轮不到我担心,自有丁大想办法。”

堇燊瞧不出王泮林的真情绪,但他知道这对小儿女之间的感情。虽然他从来没想过,小儿女这样的形容,也是可以很贴切得放在这两人身上的。毕竟,一个远得如天边云,一个霸得如三昧火,一般人难以靠近,不过反过来想,火烧云,也就彼此合适。

“堇大说归说,心里其实也焦急。”王泮林转而对吉康说了几句,照节南的要求,分出些人手给她。

“她不接,你接也一样。”堇燊没焦急。

王泮林却摇头,“我若考上榜,就是官身,不能接大先生的班。而且,我还是安阳王氏。”

堇燊轻哼,再开口却说地图了,“小山姑娘这都来讨人手了,很可能已看懂了地图,你还有闲心看蹴鞠。”

王泮林回道,“不急,再说拖她后腿的人还在这儿,她能跑得了多远呢?”

堇燊知道王泮林说得是崔衍知,“小山姑娘能向你讨人,也能把拖后腿的人甩了。”

王泮林看堇燊的目光陡然新奇,“堇大原来也懂得忽悠。”

堇燊没好气,“我不会忽悠,小山姑娘会。”

王泮林又是摇头,“堇大这回却错了,小山不会的。她虽然放下面子要了不少帮手过去,但她一定会带上崔衍知。不为别的,就为一样。有京畿提点司的推官大人头前带路,她做什么都可名正言顺。那姑娘——”

他说着就笑了起来,墨眼星闪,“她做事从来有后招,绝不会落空的,所以我这回要赢,就得先破她的后招,而不是破解地图。地图是死的,人是活的。”

堇燊第一反应,“你这回不应该赢,而应该放水。”

这小子知不知道自己的处境?

就算谁都知道,年颜的死确实不能怪罪于王泮林,但那一刀又确实要了年颜的命,这笔糊涂账小山姑娘也是不得不清算的。

于情于理,这位都应该输,而非像成翔府那会儿,把那姑娘算计得有命去没命回。

“放水?小山即便不分去那些人,我都没把握赢她,更何况她和我如今的力量平分秋色——不对,她的剑术能以一挡百,还有个小妖怪,了不得的护身符,伴她闯过凤来而绝地逢生。放水?这么无耻的事,我怎能做?”

两声反问,王泮林笑没了眼,却将突然涌进蹴鞠场的正天府兵看得清清楚楚,淡道,“好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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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喝了很多茶,结果困得一天都没精神,刚刚写完这更,第二更会很晚,大家别等,明儿见哈

第442引 一箭龙首

正天府兵包围全场时,云和社鞠英社打成了平手,一比一,中场休息。

人人都知道府兵可能来干什么。

因为等这场比赛结束,如果云和社输了,蹴鞠场就会成为行刑场,今日上场比赛的云和社员将被处死。

云和社的成员多是战俘或囚犯,所以没有太多人对这项残忍的处罚提出异议。

终归到底,这些人不踢蹴鞠,也会死在牢里。

然而,百里老将军,崔衍知,林温等人看来,这黑压压严阵以待的架势,倒像要对付他们的。

林温觉得喝水都塞牙缝,“我们要是赢了今人,会不会把我们一起砍了?”

“我们要是输了,就更加难逃一死。”崔衍知说着,看林温惊目,才笑,“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而南颂和大今目前交好,我说笑而已。”

他其实在想,怎么把地图和秘密武器的事情告诉他们。

节南说,兔帮已经拿到了另三份图,今日就能凑齐。

他见识过兔帮的厉害,自然不会怀疑节南的话,也顾不得细细追究节南之前为何隐瞒,或者兔帮是怎么弄到手的,只想赶紧找到那地方,把武器带回南颂。

如此一来,他就需要更多人帮忙。

林温咽咽口水,“衍知你就算为了心上人磨性子,对着她说笑就好。”

百里老将军资历深,目光矍铄,“别的我不懂,但觉来者不善。”

林温欸了一声,“这是什么道理?难道大今刚吃下北燎,立马就要和我们开战,所以杀鸡儆猴?”

百里将军抹过络腮胡,“难说。”

忽见府兵分开,一驾单骑战车进入场中。

离妃身穿云和社蹴鞠衣,扬声道,“刚获前方捷报,陛下大获全胜,燎帝出城献降,愿归顺我大今,西原是我们的了!”

兵士们欢呼如雷。

崔衍知等人纵有准备,听到北燎亡国的消息,仍是叹了又叹。

“本宫代陛下恩赦正天府所有死囚,重罪刑罚减半,轻罪释放……”离妃说了一大堆,最后才和本场比赛有关,“今日云和社上场社员均脱奴籍,赛后即刻自由,胜负不计。”

云和社那些社员开心得大喊大叫。

林温呼出一口气,“还好,没咱们什么事。”

“不过,前些日子本宫的朝凤珠不见了,本宫得到消息,已经知道是谁干得。如果在比赛结束前能将珠子放进这只篮子里,本宫就不再追究。”离妃不愧是草原公主,双手拉开一副大弓,将篮子射在蹴鞠风眼旁,“否则,就算是远道而来的客人,本宫也只好一个个审,直到证明你们清白为止。”

离妃说什么,除了场边的人们,多数百姓听不见,猜测纷云。

林温一听,“岂有此理,不就是说我们偷得吗?还有谁能把珠子放进风眼旁的篮子里?”

百里老将军也察觉到不对,“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崔衍知最心虚,当下将地图和黑火武器的事说给两人听,才道,“那根本不是朝凤珠,是赵大将军的遗物,离妃上回没搜到,眼看咱们今日就要离开正天府,大概才想出此计,可以扣着人不放。”

百里老将军和林温惊得无以复加,也很难置信,但这时除了相信崔衍知的话,别无选择。

“比赛结束后,离妃肯定就要抓人了,怎么办?”林温暂且不管起因,“而六姑娘还在驿馆,她又该怎么办?”

百里老将军神情坚毅,“换人上场,你俩找机会逃出去,带桑六姑娘离开,若能找到那件武器就最好,不然尽快回南颂,将此事报与朝廷。”

崔衍知却摇了摇头,“是我大意,应该早点察觉的,还以为这些府兵是准备来行刑的。”却不料对方利用了这种心态,他不及反应,回过神来已经身陷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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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包围圈之外的堇燊见到场中景象,和很多人一样,听不见,看不明。

王泮林却似乎能读离妃唇语,解释给堇燊听,“大今终于攻下北燎,盛文帝大赦天下,而云和社多是战俘或死囚,多半免了他们的死罪,所以个个又跳又喊的。离妃将一只篮子射在风眼旁,大概是问人讨朝凤珠,看崔衍知他们神情不愉快,可能离妃打算一个个审他们。”

“你方才说要破小山姑娘的后招,而崔五郎是小山姑娘的后招,所以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堇燊从无一刻怀疑过王泮林的智慧,只想这么安排是不是也太狠了,把人往虎口里送?

王泮林却好笑,“我哪能如此厉害,可以指使得动离妃?堇大也太看得起我了。”

无论如何,知道王泮林这回品德有保障,堇燊心里稍稍得到些安慰。

“只是韩唐做事的方式我多多少少还是能摸到一点儿头绪的。”王泮林曾在韩唐府上蹭吃蹭喝过一段时日,“韩唐喜欢一箭数雕。朝凤珠,和白龙珠是一对,虽然盛文帝让离妃保管,却并非给了她。如果能栽赃给宰相之女,就算拔不起一大串,也能打击大今宰相在朝堂的势力。而且扣下鞠英社这些人,用重刑上伪供,大今宰相还有里通外国之嫌。此其一。”

堇燊还在等王泮林说其二,但见王泮林竟要走了。

“其二呢?”他也会好奇。

王泮林边走边说,“其二就是重刑*真供,问出珠子的下落。”

堇燊就问,“我们可要帮他们脱困?”

王泮林出了门,往红叶山的方向眺望,“堇大不是已经帮了?”

堇燊奇道,“怎么——”

话未说完,忽见一匹快马穿过熙攘人群。

马上是个道士,面容发焦,高喊,“红叶山望阁着火啦!红叶山望阁着火啦!”

很快,消息传到蹴鞠场中,离妃大吃一惊,也不知说了什么,驾着车就往红叶山方向去。

两列府兵跟跑在离妃身后。

突然,鞠英社的人同场边的府兵打了起来,趁其反应不过来,成功混进围观的老百姓之中。

“原来你让我安排人到红叶观望阁,只是为了放火?”堇燊想起来了。

“红叶山望阁,可不是一座简单的观景楼。”王泮林头也不回,上马车。

红叶山望阁,是朝南颂而望的龙首,也是盛文帝迁都理由中最具说服力的一条。龙头烧没了,不祥之兆,别说迁都,打不打南颂,就够盛文帝苦思的。

第443引 风水天命

大火熊熊,不时发出惊人爆裂声,木头飞炸。

红叶林中,韩唐冷着脸色,看救火的人们像洒落的豆子,让惊爆声吓得跳远跳近,泼出去的水仿佛立刻让火舌蒸无,望阁就此变成焦楼。

“不就着火了嘛,离妃何至于大惊小怪?”木子期靠着大树,抱臂斜瞥。

望阁前,离妃不怕四溅的木屑,却是又气又急,大骂红叶观老道没用,上百个道人吃着皇粮,却个个瞎眼,连火头都瞧不见,要等她来救火。

韩唐转过身去,望向山下不远的宫楼殿宇,“你可曾听闻红叶山龙首之说?”

木子期撇嘴,“市井传言罢了。”

韩唐说声不,“当年盛文帝攻破北都,改名正天府,将自己的亲王府建在此城,就已经打着压制南颂边界的主意了。但有一位高人,预言他南下无望,说红叶山就像一根定尾针,大今版图到此为止,到他手上极盛又极衰。”

木子期歪笑,“说得对,盛文帝太爱美人,不知红颜祸水。”

韩唐神情不动,“盛文帝爱美人无妨,却必输给自己的自负。这人以枭雄自居,却不见枭雄都是后继无人,只顾拓张版图,不知富国强兵。当年北都数十万百姓,生活富足繁忙,而今十万不到,萧条至此,哪有大国气象。”

木子期耸耸肩,“他越自负越好,给我魑离铁骑当马前卒。我魑离要么不打,一旦开战,自北向南,一气并吞天下!而且我们魑离各部落可不像大今这些贵族心怀鬼胎,真正拥戴魑王。”

韩唐点点头,表示赞同,但道,“无论如何,盛文帝不会甘于这种结果。他找了三位大师化解此局。三人向天占卦,都得到一个启示,待盛文帝登基后迁都,如此红叶山就能变成龙首,龙首向南,有南下之威势,就能问鼎天下。不过红叶山本是南颂帝山,要成大今龙首,需要养五年。所以红叶观里有法阵,望阁地下也有法阵,埋大今八位先祖陶像,要将南颂帝气化为大今龙气。”

他走到林边,捡起一块陶片,“眼看即将大功告成,大今龙首成形在望,想不到竟让人窥破此处的名堂,一把火给烧了。”

“不是意外?”木子期这才诧异。

韩唐哈笑,“如果是意外,就不会连陶像都毁去,望阁地下的祭坛可不是大火烧得掉的。而且,祭坛下面还埋着一样东西,大今八位先祖死死压着它,想让它永世不能翻身。”

木子期问什么东西。

韩唐眼中幽明交替,“晖帝头骨。”

木子期顿起鸡皮,“够邪劲。要说这位皇帝已经很倒霉了,前半生享尽荣华,后半生不如叫花子,死都没能留个全尸。不过真有用吗?”

韩唐脸上闪过一抹笑,“阴阳八卦能知神旨,而风水轮流,贵在可以试探神旨。神旨也未必是一定的。若有诚心,天地可泣。”

木子期抖抖上身,想甩开那股子阴森气,“好吧,韩大人的意思我算明白了。望阁被烧,龙头烧没,盛文帝没能感动上苍,就要倒霉了。这对我们是好事,离妃发那么大脾气干什么?”

“因为知道红叶山望阁真正用意的人没几个,后妃中只有离妃知晓,并具守护之责。这么重要的地方被毁,离妃娘娘当然着紧,直接关系到她封后。相比之下,朝凤珠对娴妃的影响就没那么大了。”韩唐说到这儿,终于拢紧眉头,“会是谁呢?”

木子期猜,“娴妃?上回搜珠子,她那眼神,一看就知会有动作。”

韩唐道,“不太可能,娴妃的娘家和盛文帝命运相连,不至于做出动摇他帝气的事。与离妃娘娘截然不同,娴妃却是极其相信风水的。”

“那就是南颂来的那些人,知道今日要倒霉,所以声东击西。”木子期又猜。

“他们——”韩唐似也有所怀疑,但终究摇了摇头,“你那些手下瞧见他们来过这里?”

木子期答,“没有。那还会有谁?总不见得是桑——”

“不会,她无从得知这地方的用意,性格又大而化之,不懂风水之术。”韩唐不会瞎猜,“不论那是谁,定然学识惊人,见识广博,而且怀旧。”

木子珩突然晃出来,“南颂那些人已经上船,照韩大人吩咐,让他们出城了,结果他们真没往边界去,反而往上游走。”

木子期不知这个安排,“怎么把人放了?地图不找了?”

韩唐笑着往山下走,“桑大天杀人取图,事后长风却怎么都找不到,只能猜测桑大天玉石俱焚,不过我倒觉得那图到了桑节南手里,而我们现在可以肯定崔衍知是偷珠之人。桑节南住进驿馆,似乎并非你们所以为的男女私情,却像两份图合一,甚至四份图合一。毕竟另两份图肯定在南颂,崔衍知或桑节南都可能拿到手。如果是这样,他们可能已经知道赵大将军的秘密。我们不用再费劲弄地图,只要紧盯他们的行踪,当只黄雀就好。”

木子期哦哦两声,“有道理。”

突然又一声爆裂。

韩唐停步,回望山顶火光和黑烟,“我同子珩先行,子期你留下,帮我查一下晖帝的头骨还在不在,不要放过任何可疑,禀报给我。”希望他想多了,放火之人与桑节南一行人没有干系。

木子期应声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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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泮林在船上看四幅图,旁边站着昆朋。

昆朋观察了他一会儿,“小山姑娘已经走了大半个时辰,你还不赶紧出发?”

“往哪儿走?”王泮林甚至还没看昆朋带来的几大册山水版地图。

“这还不容易。小山姑娘往哪儿走,你就往哪儿走。”昆朋可没有看这两人互掐的意思,“我让人跟着呢,要不要告诉你?”

“鲲鹏庄很闲么?”王泮林嘴里却不吐象牙。

这时堇燊带了几名弟子进来,“人回来了。”

王泮林的语调这才扬起,“找到了?”

为首的青年捧上一只盒子,盒子四面雕凶煞鬼面。

昆朋知道这四个鬼面是用来镇魂的,睁了睁目,“这里头是——”

王泮林没让人费劲猜,“晖帝头骨。”

这下,可以去追小山了。

第444引 阴山背面

离正天府城约摸三十里,逆流而上,有一座大镇。

祥丰从船上看沿河镇貌,再对照手中的图,立刻跑回船舱,高兴地告诉节南,“到了,和图上有九分相似,应该就是这里。”

桌上铺着一本本山水图册,墙上贴木兰辞,祥字辈的年轻人们正在找和大山图最接近的地图。

节南坐在地板上,和花花吃面条。船上的面条味道不好,但两人吃得都津津有味。花花吃完了小碗里的,眼巴巴看着节南的大碗。节南很快就留意到了小家伙的眼神,将自己碗里的面拨过去一些。花花笑咧嘴,摇头晃脑又开始吃。

看着这一景象,人人的心都化成水了。

节南丝毫没发现周围心水的目光,等花花吃完,才将他背起来,对祥丰说,“瞧瞧去。”

上了船头,花花打个大大的呵欠,揉眼睛,咬着手指头,眼皮子耷拉耷拉。节南虽然看不到,但能感觉花花小脑袋的热力,知道小家伙要睡觉了,反手拍着。

祥丰伸手帮拍。

花花立刻睁圆了眼,小脑袋竖起来,很警醒的模样。

祥丰连忙收回手,看花花扭过头去重新贴了节南的背,笑道,“花花的感觉很敏锐,我一拍他,他就醒了。”

“小孩子都这样。”节南拿过祥丰手里的图,叹了口气,“果然如我所料,没有这么容易。这里应该就是第一部分的地图,黄河清晰,但黑山到底是哪一座却不好断定。”

照地图显示,黑山的部分由几座山叠成。

“至少我们现在知道从何找起。”崔衍知和林温走了过来,他们手上也有一份摹图。

节南让祥丰多画了一份。

说实在的,目前的情形有些出乎她意料。

本以为崔衍知独自一人,而她有祥丰他们十来人帮手,这位拖后腿的力量是微乎其微的。

何曾想离妃公器私用,居然向南颂挑衅,无视鞠英社的使者身份,*得这队人不得不撤出正天府,都上了这条船,而且崔衍知还将秘密武器的事告诉了所有人,个个摩拳擦掌要去找,就变成崔衍知那边人多势众的状况。

秘密,已经变成人尽皆知的探宝比赛。

节南看看江面远处的船影,兴许其中就有王泮林的船。

听崔衍知说,红叶观望阁着火了,离妃突然慌了神,没顾得上亲自抓他们就看火势去了,所以他们才能顺利逃出。

她怎么想,都觉得那火也掐得太准了,极像王泮林能做的事,不过居心叵测,一时半会儿也猜不透。

“百里老将军呢?”

那位大嗓门,脾气很烈的老人家,从上船后就一直追问她和文心阁的关系,还有四份地图是怎么到她手里的,又问赵琦知不知道她到正天府的事。

如她所料,人多是非多。

“打盹呢。”林温笑嘻嘻,望着眼前的景色兴叹,“旦辞黄河水,暮至黑山头,真有这意境哪。话又说回来,这是哪儿啊?”

“温二爷在北都长大,这里离北都不过三十里,你竟不知?”听到那位老将军在睡觉,节南真有松口气之感。

倒不是怕他,实在让老爷子问得有点招架不住,恨不得从实招了,一了百了。

“我十岁才到北都,我娘管读书管得严,哪里都去不得,结果没几年就……”下面的话也不用说了,大家都知道的。

“这个镇叫玢镇,统管五县十六村,人口三万七千多,水路贸易兴旺,木材盐业发达,属于风水宝地。就算不知道玢镇,肯定也知道封府吧。这些大山的后面,就是封府辖界。山里还有晖帝的避暑行宫坤极宫和狩猎场。”祥丰是祥字辈中的佼佼者,学问一把把的。

封府也曾是天下闻名的繁荣之地,与北都相邻。

坤极宫更是避暑胜地,传闻里面养珍禽奇兽,百草百花,怪石佳木,还有来自波斯等地的异域宝物,是晖帝很多画作的灵感来处。

“玢镇在封府的阴山背面罢了。”节南虽也不知这里,但她捕捉不寻常的本事很大。

崔衍知心头一动,“藏匿地点会不会就在坤极宫?”

祥丰抢在节南前头回应,“不可能,坤极宫早就让盛文帝用作行宫,这些年进进出出,而当年坤极宫更是让今军抢掠一空,哪里还有没翻过的地方。”

林温道,“可是,赵大将军藏武器的地方,多半是和他有渊源的地方。玢镇,一不是军镇,二不是关隘,赵大将军为何选这里?”

“赵大将军的发妻就是玢镇人啊。”祥丰微仰头,眉毛高抬。

节南想,手下有人,说话省力,就是好。

接下来,林温和祥丰就拿着大山图到处比划。

崔衍知看看节南背上的娃,“不知为何,看你背着这小家伙,总觉得事情不会太顺利。”他已知这只和凤来那只是同一只。

“正因为背着他,事情才会很顺利。那会儿在凤来县,你,我,宋大人,加起来也不过几百人,却把呼儿纳数千兵马赶了出去,这娃是我的护身符。”节南答应过,只要崔衍知不提男女之情,她就会心平气和跟他说话。

“但愿如此。”崔衍知没问应该送到玉将军府的商娃为什么会由节南养着,因为隐隐觉得这话题会让两人吵起来,“说起子安,我来大今之前收到他的信,玉氏生了个女儿,母女平安。”

节南道,“梅清和小柒一直通着信,小柒还给她特制了安胎顺产的药丸,如今平安就好。”说着不由微笑,“当时只觉身陷重围,喘不过气来,如今回想起来却不尽是腥风血雨,亦有美好的人美好的事。”

崔衍知点头,心有所悟,“子安比我豁达,很容易就取得了你的信任。”

节南直言,“信任和尊重都是相互的。”

崔衍知苦笑,自小他受到的教导就没有这一条。

母亲说,以带给自己的好处多少来衡量对方价值,再决定是否给予尊重。至于信任,等于让对方看到自己的弱点,父亲认为是相当愚蠢的行为。

“我们现在该如何?”如今,他想学会信任,信任自己的伙伴。

“停在这儿,等花花和老将军醒来,大伙一起看日落。”节南回答。

然后,就看老天爷的意思啦!

第445引 暮至黑山

日斜照。

旦辞黄河去,暮至黑山头。

一直在等日落的崔衍知,几乎和林温同时抬起手来,指着日头落下的那座山,“那里。”

祥丰一边说须山,一边对守在船舱窗外的师弟点点头。那位就往船舱里说须山。很快舱里跑出两个年轻人,手捧几张图,恭敬得翻给节南看。

林温看着,低声对崔衍知说,“赵侍郎的侄女,王氏纪氏干女儿,商楼第一女商,连文心阁的先生们都对她服服帖帖,这姑娘到底还有多少本事,能吓咱们一跳的?”

崔衍知心想,他还知道这姑娘剑术了得,除了文心阁之外,还有一群神秘的兔子听命于她。至于出身霸王之家这样的事,简直不值一提了。

当然,崔衍知什么都没对林温说。

他即便会用不够光明磊落的手段,但他还有底线,也明白节南的底线在哪里。而那姑娘实在聪明,真有公诸于众的时候,她一定能全身而退。

而他崔衍知,还有什么可骄傲,将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做人。

节南看过图,又让人把那几幅须山图拿给崔衍知他们看。

崔衍知一看就知道,“不是须山。”

大山图和任何角度的须山地图都不像。

节南摇摇头,淡然的神色仿佛告诉人们,她早知不是须山。早知,却严谨,没有因为她的认知轻率忽略任何可能,看图时非常仔细。

她道,“大今攻破北都时是春天,现在却是九月。”

崔衍知马上反应过来,“日落会有偏差。”

林温拍一下脑袋,“对啊。”来不及佩服节南的细致,对着西面左转右转,“应该是——”

崔衍知也在找。

然而,群山叠叠,即便稍稍调整方位,就连着几座山闯入眼帘。

“这里山头也太多了。”祥丰说完,一转头,却发现节南背对着日落,正看对岸大山。

祥丰不解,“六姑娘——”

节南打断他,“等等。”

日光沉落,天空顿生暮色,那座巨大的山廓,如同灰蓝调中突然泼上了墨。

祥丰惊睁双目,喃喃,“那才是黑山吗?”

崔衍知和林温都听见了,一齐转身来看,虽然眼见那座山的变化,但并未像祥丰那么惊讶。

还是那话,人多事多,意见多多。

林温全然否决,“不可能,那座黑山不是标在秘图里了么?再说,只要天黑下来,哪座山不黑?”

崔衍知看着那座黑山,心中感觉奇妙,说话却出自理智的脑瓜,“林温说得不错,如果黑山不在秘图中,就称不上地图了。”

节南笑,“谁说这山不在地图里?”终于有把握了,很爽气得抖开第一张图,指着某处,“二位大人瞧清了,这里明明白白写着,前往黑山渡。”

地图中的河渡口,停着一条船,船前一家小吃铺,铺子旁一人撑着一块木牌子,木牌子倒着,上面有几个小字。

林温凑过去,恨不得倒立,两眼都快斗鸡了,才往后惊退,“这……这也……”

倒过来的麻点字正过来看,真是“前往黑山渡”五个字。

崔衍知也费了好些劲才看出来,这下无语。

祥丰一脸沮丧,“这画还是我临摹下来的,竟全没在意这块牌子上的字。”

节南却夸祥丰,“因为你非常专注,做到了一模一样,我才能读出字来。要是马虎画两笔,这条线索就没了,而雕图本身更难分辨。”

她又对崔衍知道,“记得记祥丰大功一件。”

花花打着醒呵欠,小脑袋小身体在节南背上耸动,牙牙语。

节南摸到小家伙的胖手,香一口,“护身符醒啦。”

花花咯咯笑,又喊饿。

节南就对众人道,“咱们可以到黑山脚下看看,查一下那座山名和附近。”说完便往伙房走去,带花花找东西吃。

祥丰他们先动了起来,回船舱重翻所有的地图,因为之前方向都错了,根本没想到对岸。

林温怔望了一会儿那座大黑山,对崔衍知道,“说不上来,虽觉那姑娘的发现很惊人很有道理,可又觉得她太本事了,让我不大服气,又没法子不服气,自己好不窝囊的无力感。”

崔衍知感同身受,“我从来说不过她。”

林温却以一种全想明白了的表情看着好友,“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容我说句实话,找一个你根本对付不了的姑娘过一辈子,你会很辛苦的。以前我只觉这姑娘与别的女子不同,如今才知谁当她一个聪明女子,谁都是小看她。她是个很聪明的人,不要分男女,就是一个很聪明非常聪明的人。你懂我的意思么?”

崔衍知没懂,“你认为我会自讨苦吃。”

林温深叹,拍着崔衍知的肩,“不止,我认为你会一败涂地,还会以自己身为男子而觉耻辱。”

崔衍知怔了怔,随即好笑,“至于么你?”

林温摊开两手,往后退几步,“反正我是打算今后在桑节南桑六姑娘面前当哑巴了,再不会自作聪明。但我绝非讨厌她,恰恰相反,我打算俯首听令,将她归在我所崇敬的人里头。”

崔衍知看林温走上二楼,睨眼想笑,却不知怎么,笑不出来。

到这时,他有些明白林温的意思。大概是节南太不凡,他们太平凡,不可能平起平坐,这样的意思。

但他还能怎么办?

纵然知道自己像个傻子,纵然知道自己徒劳,可是,像这样待在这姑娘的身边,他就心甘情愿了。

什么,都不要想——

崔衍知握握拳,往伙房的方向看了看,眉宇拢紧,走进文心阁先生们占用的舱房去。

哪怕那些年轻人不待见他,他却想尽力去做些事。

不为任何人,就为自己。

仅此而已。

夜星闪亮,船泊入玢镇直对面的河渡,进入一个宁静小镇。

镇子叫青鸦镇,大山叫青鸦山。

青鸦,鸦青,与黑同义。

同时,崔衍知和祥丰找到了青鸦山北侧山图,确实和赵大将军的大山图十分相似。

在百里老将军的反对下,在节南的坚持下,一半人下了船,到镇上逛,就此发现一家客栈,叫鸣水客栈。

旦辞爷娘去,暮宿黄河边,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黄河流水鸣溅溅。

第二幅地图破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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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简介,四只霸王应该是五只,但系统老是不让我改,我只好放弃了。。。

第446引 暮宿黄河

客栈很小,没什么客人,老板很殷勤,酒菜给得大方。

节南向老板打听,“青鸦山里可有木兰花林?”

第三张茂林图,全是木兰花树。

老板摇摇头,“没有,多是松林,向阳那面有些茶园子。”

“你们这个镇挺新的,老地经里都没有这座镇的标识。”节南喝口酒,一挑眉,“酒,不错。”

“我家婆娘酿的。”老板回头看看后院,“喏,带孩子吃饭呢。”

节南看一眼。

一个布衣粗裙的妇人,三个半大不小的娃,坐在院中老树下,高高兴兴吃饭。

“三十多年的镇子。这地方原是滩地,因北边不稳,又闹灾,好地方不收容,难民就在这儿垦荒。祖宗们吃足苦头,我们这些后代子孙才有大树乘凉。”老板也不过三十多,看着老实的汉子。

“都说乌鸦不祥,怎么叫青鸦镇?”节南问。

崔衍知在对桌,默默喝酒,默默听。

林温没来,说到做到,今后远远供着桑六姑娘。

“没有的事,咱这儿的乌鸦吉利着呢,是当年领着祖宗们找到这个地方的神鸟,而且传说其实那是佛祖座前大鹏金翅雕化身而成。”老板笑着,“客官们要是不着急走,可以去半山腰的神庙拜一拜,会给你们带来好运的。”

“好。”节南应了,“老板这儿有几间空房,够我们这么些人住吗?”

本来只说打尖,如今变成住店,多了进账,老板笑开了花,“楼上三间大房,后面还有两间厢屋。”

“祥丰,付定金。”节南吩咐。

眼见祥丰跟老板到柜上去,崔衍知压低声问,“好好的,为何要住店?我们是从正天府逃出来的,只离那儿三十里,万一曝露行踪,随时要跑,住店太麻烦。”

“昨晚没睡好。”节南倒了杯酒,给崔衍知推过去,“放心吧,谁能想到我们会往上游跑呢?再说,木兰辞里都说了,暮宿黄河边。老天要咱们在这儿住一晚,当然要挑舒服的地方住了。喝酒。这酒真不错。”

崔衍知垂眼看着酒杯,“你不止带了这些文绉绉的书生吧?兔帮那些高手在哪儿?那位帮脑也在暗中,准备随时接应我们?”这么说了之后,居然感觉心定。

节南却觉好笑,“我就带了这些人。”我们?崔衍知这是打算同流合污了?“而且我们是在找东西,又不是来打仗,要那么多能打架的人干什么?”

崔衍知知道自己为什么定心。

因为那只青兔子,及其手下高手,比他们一船子的武将都强,真要遇到大今追兵,逃脱的可能性就大得多。

不过,寄望青兔,他也是一时犯糊涂了。

想到这儿,喝一杯酒下去,而且既然打破了他做正事时不喝酒的惯例,索性连喝数杯。大概喝得太快了,眼前一下子有些犯晕,看不太清节南的笑模样。

“我让人送你回船?”节南看崔衍知睁不太开眼。

崔衍知摇了摇脑袋,视线仍是不清,“不,我也住客栈,有事好彼此照应。”

“随你。”

节南的声音在崔衍知听来很远,他甚至打了个很大的呵欠,随后往桌上一趴,竟然闭眼睡了过去。

祥丰在一旁看着,奇道,“这位推官大人的酒量如此浅?”

老板过来,看崔衍知睡得这么沉,倒是没诧异,“咱这酒喝着甜滋味,后劲可足,喝得越快,倒得越快,各位还是悠着点儿喝。”

节南笑,“看他才喝几杯就倒了,谁还能不知这酒后劲足。不过真是好酒,让人喝着上瘾,烦请老板再拿两盅。”

老板应声而去。

祥丰飞快掏出一枚银针,蘸进酒中。

银针没变色。

节南看在眼里,笑道,“不是毒。”

这话,奥妙。

不是毒,而非没有毒。

祥丰听得明白,“不是毒是什么?”

“就是酒劲厉害。”节南往每个人手心里倒了一颗药丸,自己嚼一颗,“吃了千杯不醉,以后感谢小柒就行了。不过,等会儿喝完那两盅酒,大家就称醉,早点回房睡吧。”

祥丰问,“真睡假睡?”

“当然是假睡。”节南眨眨眼,“除了崔大人真睡之外,咱们分一下工,看这老板晚上忙些什么,他老婆孩子又忙什么。若他们分开行动,我们也分拆,一个都别落。”

众人无声点头。

这夜,悄悄过去了。

第二日,崔衍知是让林温叫醒的。

“你怎么在我屋里?”头很疼,他抚着额,声音沙哑发干。

林温递一杯水过去,笑得*,“昨晚佳人有约,秉烛谈心,喝迷眼了吧?”

崔衍知一口气喝干了水,“你别胡说八道。”

“我这回可是有凭有据的。昨晚六姑娘让人通报,要在客栈住,老将军说你们贪图享受,我还没觉着怎么。今日一大早,祥丰他们都回船了,还给我们带一大堆热乎好吃的,结果日上三竿也不见你和六姑娘回来——”林温嘿嘿两声,“你俩孤男寡女,要不是老将军要来看,我才自告奋勇,不然……就在刚才进门前,我还担心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

*的语气陡消,变成叹气。

崔衍知砸林温肩膀一拳,“没话说了?”

林温啧嘴,“谁知你连酒量都不如六姑娘,能醉晕过去。”

说到醉,崔衍知想起昨晚的情形来了,冷冷眯眸,问林温,“老板呢?”

林温答,“在柜台后面拨算盘呢。”

崔衍知立刻就走。

林温见崔衍知神情不对,“怎么?”

崔衍知边走边道,“我才喝了几杯酒,怎会醉过去?”

“他家的酒后劲足,你又喝得快,所以一下子就醉死了。你可千万别找人算账,会被笑话酒量浅的。”节南从隔壁屋子走出,一脸神清气爽,肤色粉润,睡了一个好觉的样子。

同样神清气爽的花花,在前头领路,节南一停步子,他就拽腰带,拍着肚子,表示饿。

崔衍知皱眉,“你怎知他没有在酒里动手脚?”

“因为我们都喝了。”节南头也不回,声音带笑,“温二郎来得正好,咱们仨一起看木兰花去。”

崔衍知和林温互换一眼,掩不住又惊又喜。

第三幅秘图也解开了?

第447引 木兰花林

青鸦山,就是很普通的野山,山势高而不险,林子茂密,林木干燥,适合捕猎和砍柴。

节南往下看青鸦镇,“水泽土肥,其实是个过日子的好地方,却不知怎么,有些荒凉。”

崔衍知点头表示同意,“可能玢镇繁荣,人们都往对岸迁居,所以肥地无人耕。”

节南回过头来,明眸湛湛,见林温远远走在前头,笑问,“温二郎怎么了?我走快一步,他走快三步,也不跟我说话。莫非我哪里得罪了他?”

她觉得自己待林温一直不错啊。

崔衍知不能转述林温那些话,“你多心了,他急着找木兰花林而已。”

节南撇一抹笑,心里本没太在意,就不再多问。

崔衍知忽然停步,转身眯眼,看山道两旁的林子。

节南挑眉,“你又怎么了?”

“你有没有听到?”崔衍知锁眉川,“树枝断裂声。”

节南侧耳听了听,“岂止树枝断裂声?还有水流声,风吹树叶声,小鸟叫,兔子跑,松鼠推果子进树洞。”

崔衍知摇头好笑,“直说我多心就是。我总觉得好像有人跟着我们。”

林温在上面喊,“你俩能不能边走边说?不然天黑都到不了半山腰。”

崔衍知道声来了,没再迟疑,大步往上走。

节南转而押后,往身旁的松林淡淡瞥一眼,继续上山。

不多久,三人终于看到一座石坊,一排陡峭却宽净的石阶,石阶上方种着柏树,尖塔一般,庄严肃穆。

“这就是青鸦神庙?怎么也没刻个字挂块匾?”林温踏上石阶,又在石坊背后找了找,“要么信佛祖,要么信三尊,像这种信乌鸦的,是不是有点歪门邪道?”

“不能这么说。谁知神明会以何种样貌出现在人前,只要信仰的是善良即可。”崔衍知变成了走在第一个的人,而且说出来的话和他平时不大一样。

有一种微妙的禅意。节南想。

林温也感觉到了,看看节南,“他怎么突然虔诚起来了?”

他虽然问着节南,同时往旁边挪开好几步,拉开距离。

节南没在意,两阶一步上去,“可能因为遇到了同类吧。”

林温好奇,“什么意思?”

节南笑声难掩,“传说青鸦是佛祖座下的金翅大鹏鸟所化,金翅大鹏鸟的眼能看世上一切真相,提刑司追求的也是真相,不就是同类?”

林温想了想,“你说得有点道理,不过同类也太……应该说衍知遇到了他信仰的神明才对。”

节南本想嘲两句,眼前忽现一座烟黑的屋子,古朴却不显简陋,矮小却显静雅,没有寻常庙宇的香烟缭绕,也没有铜彩金彩的光华,却觉清气净土,不敢再有一丝不敬。

林温一上来,也让这股清气洗净了心,嘀咕道,“你肯定弄错了,赵大将军怎会把东西藏在这里,亵渎神灵。”以为木兰花林就是最后藏武器的地点。

最早上来的崔衍知击掌合十,走进大门敞开的正屋去。

林温也进去了。

节南却绕到庙后面,又见一大片柏林,染得空气都有了青绿色,如碧海起涛。她刚要绕回前面去,忽然发现柏林那头的青瓦屋顶。

还有一间屋子?

节南才踩下一级石阶,想要去找——

“这位姑娘不必过于好奇,那里只是我的住处,一间小屋子而已。”

身后突然传来这一声,节南猛回头瞪,吃惊自己竟没听到半点动静。

一双草鞋,绑腿灯笼裤,短布褂,手里拿着竹笠,背着一大捆柴,梳得一丝不苟的银发,和她那双眼,都在午阳下灿灿生辉。

这位年过六十的老妇人,丝毫无老迈相,一身樵夫打扮也难掩其出尘气质。

节南心中划过崔衍知方才那句话——谁知神明会以何种样貌出现在人前。

尽管她知道这位当然不是神明,却不由自主,语气就无比尊敬起来,躬身行大礼,“晚辈桑节南,见过鸦婆婆。”

客栈老板告诉她,神庙一直由鸦婆婆照看,主持祭典节庆之类的,镇上姑娘在未出嫁前,也都会跟鸦婆婆学习。如今见到本人,和想象中不近人情的怪婆婆全然不似。

鸦婆婆呵笑,“姑娘且到前头稍等,待我放下木柴就来。”

节南喏应,疾步走回前面,恰好遇到出了神堂的崔衍知和林温。

崔衍知对节南道,“最好还是先拜过,以免随意乱闯而触怒神灵。”

“我没乱闯,到后面看了一眼罢了。”节南走到神堂门外,往里瞧瞧。

和普通的庙宇大殿也不一样,里面窗明几净,光线充足,正**着一只大鸦,木雕的,绘着青彩,在光下显得生动明快,一点不阴森。

“等会儿吧,森婆婆就来了。”节南双掌合十,闭目稍默,就转身走到柏树旁。

崔衍知已听节南说过这位婆婆,“你见到她了?”

节南应是。

“她知道木兰花林在哪儿么?”崔衍知相信木兰花林一定在这座大山中。

“青鸦山上没有木兰花林。”鸦婆婆来了,还是绑腿裤布褂衫的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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