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这时候才完成,今天绝对三更。(未完待续。)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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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引 深秋问春

横山裂垂壁,一线天水悬神剑,欲斩江。涛高仗浪寒,钟馗恶脸实暖心,俗难辨。

已让李羊的人护在舱中不少时候的王楚风,只能看那身大红袍在船头得意飘扬。他心里说不上的一种滋味,自惭形秽,或五体投地,或羡慕非常,但觉人生就当如此痛快活着!

李羊进舱来,仍戴面具,“七姑娘说接下来大概有一场好戏,问十二公子要不要一起看。”

李羊正儿八经传着话,心里歪想,嘿,原以为六姑娘七姑娘不过逞口舌之强,想不到引得安阳王氏子弟跟在俩姑娘后头跑,真是人不可貌相。

王楚风毫不犹豫,戴上兔面就大步走出船舱,眼见柒小柒侧坐船橼之上,一手缠着缆绳,大半身体晃在船外,神情悠悠自得,一看到他就不吝大笑,丝毫没有半点矫揉造作,但又不缺娇气柔气,十分自然。

“十二公子,我刚才看到小山上了你家那艘船啦。她能蹿得像猴子一样,九公子肯定也没事。”

眼看节南落水,柒小柒虽然记着节南的嘱咐,没有冲动杀上去,但也并没有撤离,只在那三条快船上的汉子爬上贼船后,稍稍拉远了一点距离,仍然跟着。

柒小柒也是练家子,眼力绝对不差,又盯得那么紧,瞧见节南极快的身法。

“小山姑娘既然没事,为何又回船上去?那船分明让**的船拖着。”王楚风对自家兄弟其实没那么关心。怎么说呢?总觉得九哥不是简单淹淹水就能丢掉命的人。

柒小柒答得溜串,“九公子差使人,又让小山替他跑腿去了呗。”

王楚风突然想起九哥怎么都不承认拿他的玉佩给小山姑娘,心念一转,问道,“可是我九哥将我的玉佩交给了小山姑娘,作为给孟大将军的凭信?”

柒小柒想都没想,“啊?这事你可别怨九公子,是臭小山怕九公子耍心眼,让我借了你的玉佩,说十二公子的家族玉佩更具信用。对了,上回孟长河回都,私底下见了你和你二伯,还给你没有?”

王楚风苦笑,料不到事实竟是如此,而且小柒连他们和孟大将军的私下会见都知道。从凤来出发,到了今日,这对姐妹已完全颠覆他对她俩原本的认知。

他原以为小柒是个医术高明,顽皮却善良的姑娘,现在才知小柒还是个武艺高强,看到强盗不眨眼的姑娘。

“小七姑娘究竟是什么人?”王楚风一开口,心里有点诧异。

他总是君子模样,实则因为君子之交可以淡如水,君子之交可以敬若宾,意味着他即便不对别人寻根究底,别人也只当他君子,而非他傲慢无礼,没兴趣深交。

他看似能呼朋唤友,身旁随时热闹不凡,但他不曾关心过任何人。

一切出于礼节。

然而,王楚风问小柒究竟是什么人,几乎脱口而出,诧异的同时,明白自己是很希望多了解小柒一些的。她是个率性,却绝不是任性,真我,却绝不是蠢我,大剌剌之下出奇细致,可以轻松对话,却非空洞无物的人。

“我嘛——”柒小柒的眼本是尖枣杏仁,被脸上的肉硬生生挤小一圈,只有特意睁大,才能恢复原有的灵气,但这会儿搞怪得挤眉弄眼,福娃娃般喜气感,“是探子。”

王楚风怔住,“探子?”

柒小柒双掌捂嘴,一副糟糕说漏嘴的模样,“十二公子能不能往后退几步,不要靠我太近?”又好似自言自语,转过头去嘀嘀咕咕,“按说虽喜欢看俊哥,也没见过像明琅……这样的,比刑具还有用,一下子能拷问出真心话。要死了,又要被臭小山骂了。”

“小七姑娘?”王楚风哪儿能装没听到。

柒小柒突然站起来,“那是什么声音?”

王楚风只听到浪花声,呆看小柒高高站在船橼上,仅用一只短踝靴子勾住凸出的船头尖,他自己却站都站得踉跄,真不知这姑娘如何做到身轻如燕的。

说时迟,那时快!

嘭!啪!嘭啪!嘭啪啪啪!嘭嘭嘭啪!

江面突来一阵比浪声还吵的声音!

“快看!快看!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柒小柒一脚勾船木,一脚就着船橼蹬两记。

王楚风也来不及感叹了,但朝小柒手指的方向看——

天江苍色之间,无数金球从自家船坊上升起,哧溜溜滚开旋花。同时又有一股墨浓的烟,仿佛巨大树干从船里长粗,噗噗噗在空中开散成粗枝细枝。金球一碰到白帆,白帆就着起火来,火势速蔓,却不是乱窜,反似那棵墨黑的树四处张出了红叶。

王楚风看过烟花。

烟花不稀奇,但此时此刻这烟这花,平生仅见!

那颗墨树发红叶的异象,只停留了一瞬间,仿佛是老天的无心成就。

一瞬间后,就让江风吹糊成浓雾。

然而,太惊艳,镌刻入心!

王楚风不由道,“老树发枝叶胜火,莫道秋红不比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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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树发枝叶胜火,莫道秋红不比春。”

王泮林望着那片已让江风吹糊的灰烟,淡眼诵出两句诗。

书童也让方才的奇妙烟花弄傻了眼,但一听诗词就喃喃道,“这是描白名画《深秋问春老》。”

“不是。”王泮林目光幽远,一抹浅笑,“不过你都能看出来,马成均应该也能看出来,那我的心意就送到了,大好。”

一旁堇燊,双眼铮铮惊讶。他虽是武先生,早年也被迫记过名书名画,《深秋问春老》由马成均所作,曾引发过一轮白描风潮。

但让堇燊惊讶的,是王泮林!

能用烟花造出《深秋问春老》意境的这个人!

是人才呢?是神才呢?还是鬼才呢?

“堇燊,你不会缩骨功,眼神总比普通人好吧。看到小山姑娘跳水了么?”自觉什么才都不是,王泮林就怕看错桑节南是练武奇才,把他那句“听到第一声爆响就跳水”的话漏了。

再迟,就太迟——

轰隆!

连声惊天震响!

舫船四处炸开,木板碎成渣,连同无数小黑球,一起冲击前方**大船,不但将船身炸开几个大洞,更有船上的人惊喊“地老鼠”!

转眼间船上四处窜起黑烟,三桅帆布皆着了火,爆响声接连不断!

王泮林双眼一瞬不瞬,渐渐,被火光全部填满……(未完待续。)

第223引 拾伍状元

江潮仍可闻。

节南突睁开眼,先感觉自己全身疼,然后发现身处一间陌生船舱之中。

她不由惊坐,调息一周,知道功力未失才放心,随即看身上——

原来的衣物已被换掉,这会儿穿鹅黄裙,裙边绣着一圈杜鹃花,质地轻软贵美。

“姑娘醒了。”

一道身影从屏风后悠然走出,兰亭序羲之字高腰唐裙,牡丹髻,扇骨碧玉簪,对节南浅浅一福,“姑娘莫惊慌,妾身名唤月娥,主人姓延,乃正经人家,不过船至迷雾边缘,看到姑娘趴着浮木不省人事,我家公子就让船夫将你救了上来。”

节南开始回想。

姓王的,排九的,用一船烟花炸沉两条船,要不是她亲眼瞧见,亲身经历,说出去只怕被人当成疯子!

烟花?!

真亏她信他!

虽然这也怪她没听他的话,第一声爆响的时候没有马上走,但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既然情势不由人,她又不是书童那种乖孩子,不可能任王泮林说动一寸,她就动一寸的……

好吧,要是小柒在,肯定又有话要说了,说她心眼多,说她乱动脑。

无论如何,她跳江的时机以为拿捏得不错,“观赏完”天空长出了墨树红花,“观赏到”可爱地老鼠到处纵火,哪知道地老鼠会变成疯老鼠,从一条船炸上另一条。她游得好好的,突然砸下好多木头板,为了把旁边的人推开,大概就被砸到了。

“听船大说这片江面有奇异迷雾,一旦在里头迷失方向,不小心闯进**猖獗的水域,可能性命不保。看姑娘这般狼狈,莫非……”月娥待问。

节南抢问,“我的衣物……”

“是我帮姑娘换的,姑娘原本的衣物都在这儿。”月娥施施然撩开一面帐幔,露出衣架上的风铃花裙。

节南瞥过,见腰带完好无损挂着,暗暗松口气,笑着起身,“多谢——”右肩抬不起来,疼得她咬牙闷哼,但她性子强韧,照样站直了,“劳烦你带路,我想亲自向你家公子道谢。”

月娥瞧在眼里,也不阻拦,谨首道是,转身往舱外走。

白帆一张,方船四平八稳,连带江面都似陆地一样,给节南脚下结实之感。

舱顶一层望台,四面芦苇帘子,一面卷帘。一位锦衣男子,大约二十有余,肩宽腰窄天地阔,烈眉亮目日月浩,相貌堂堂,正读一本兵法。

月娥轻唤,“公子。”

延公子抬眼,见月娥身后的节南,神情朗然爽直,“姑娘醒了。”

节南上前作礼,“谢延公子相救。”

延公子请节南坐,吩咐月娥上茶点,才问,“姑娘若不介意,可否告知姓氏?”

节南疑心不是随时随地瞎冒,其实总会有些平常人不在意的细小凭据,所以这时不会无凭无据乱猜船主人的善恶,人乖她也乖。

“我姓桑,家中行六。”

“在下延昱,从同洲过来,正往都城码头,不知桑六姑娘想在哪里下船?”不问节南落水的原因,只问她打算哪里下船,延昱显然很懂得女儿家不安之心。

“巧得很,我也要进城……”节南语气沉稳,心里打着几个小风车轮,“同洲现下可还太平?”

天下人皆知,大今南颂在同洲和谈,虽然曾被成翔之事打断,但和谈重启已有三个月。

“想不到姑娘也关心时局。”延昱稍怔即答,“同洲和谈结束,我朝与大今订立友好盟约,这时盟书应已进了阁部,就等宰相盖印,官家颁布圣旨,昭告天下。”

节南听延昱一带而过,并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笑容愉悦,“那可真是大好消息。打了这些年的仗,人心惶惶,就怕南方也陷入战乱,如今订下友好盟约,总算能够松口气。”

延昱笑道,“正是如此,江南仍可安逸。姑娘是江南人?”

月娥来了,不过这回还带着两个小丫头,淡定吩咐她们给节南送茶送点心,但延昱那桌却由她亲手侍奉。无论是月娥,还是俩丫头,端茶递水的动作划一,不似寻常富家。

节南看着,心想恐怕对方颇有来头,垂眼喝了口茶,再答延昱,“不是,我本是北方人,父母过世后,来都安投奔姑母。今日同姐妹上江投粽子,不料遇到大雾,一阵风浪将我刮下船,多得延公子相救。请问延公子住都城何处?等我告知姑丈姑母,他们定会登门道谢。”

“桑六姑娘当真不必客气,救人本就应当,而我此来其实是代父母先行,要在都城寻个宅子安置,只怕暂时居无定所。”延昱施恩不图报,不过到底问到一件事,“就在遇到姑娘之前不久,江上一大阵动静,还闻到硝烟味,船夫们差点慌了手脚。不知姑娘可曾听到?”

“怎能听不到?”节南面露一丝惊色,“我就是听到那阵可怕的响动才一时没抓稳,但不知其他人如何。”

“除了姑娘之外,一路并未瞧见他人,应是无恙……”延昱忽然站起,目望前方,神情顿肃,“水师?”

节南一看,一艘铁头尖底大狮船劈浪迎面来,帆旗绘蟠龙,是帝都水师的图案,还有一旗写一大字“玉”,是水师军号。

延昱望定水师船头,陡而放声道,“木秀老弟,我是延昱!”

那船看着来势汹汹,却听船头有人惊喜大喊,“昱哥?!徵哥快来!昱哥他没死……不,他平安无事……他回来了……”

延昱朗声,“虎父无犬子。木秀老弟,经年不见,你一嗓子可慑敌胆啊!哈哈哈!”

节南见那大叫大喊的是个有点娃娃脸的小胖子,个头不高,身材魁梧,肩头膝头绑竹片甲,头戴铁盔红缨帽,腰别官刀,又挥手又窜跳的,语无伦次,最后也发出响亮哈哈笑声。

她问走上来的月娥,“月娥姑娘,你家主人到底何方神圣,居然和水师小将称兄道弟?”本来还以为今日会无聊收尾。

月娥柔声道,“我家老爷原是先朝太学学士延文光,我家公子是先帝钦点的拾武状元探花郎。”

节南那颗细作脑瓜立刻把延文光翻出来了。(未完待续。)

第224引 大哥大哥

延文光,连庆年间的太学长,后来北都沦落,他随帝族被俘,曾因大今军苛待帝族愤而发声,人人以为他会因此掉脑袋,想不到盛亲王待他挺礼遇。但延文光就是不肯当亲王府家臣,始终侍奉一同被俘的晖帝,直至晖帝病死,主动要求流放。

适才延昱说,他代父母先行,要寻宅子置家当——

延文光逃出来了吗?

节南叶儿眼眯得狭细,随之明亮,“怪不得延公子气魄不同常人,原来是延大人之子。”

月娥一怔,“姑娘知道我家老爷?”

节南颔首,有心坦诚,“我姑丈是军器少监,我自然听过延大人的忠节事迹。延大人还曾教过当今圣上,圣上感怀,一直想将延大人救出来。”

月娥恍然大悟,目光柔缓,“是,多亏皇上想方设法,大今皇帝才答应,只要这回和谈顺利,就释放我家老爷。如今两国交好,老爷终于被特赦。只是老爷身体不大好,夫人陪着他走一路歇一路,由公子先行回返。”

节南望着延昱的背影,暗想自己撞运。

要说这位,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不过不以延昱这个大名,而是以“拾武郎”出名,不但让晖帝钦点探花,且一举夺魁拿了武考第一。

若不是战事大爆发,拾武郎来不及有所作为,大有与王氏七郎一较高低的可能,同样都是少年得意,青葱拔尖。

“延昱,当真是你?!”

这声唤,让节南回神,眼见水师大船上突现崔衍知。

难得的是,每回远远见她就能全身乍毛的崔衍知,这回完全无视了她,竟一个跃身跳到延昱的船上。

延昱也一跃下去,快步上前。

四手抓四臂,两人老激动。

“崔徵,你了得啊,六品推官青衣!”延昱虽直呼崔衍知大名,旁人一听就知亲近。

“哪比你了得,随父万里,忠君忠父,节孝两全!我听父亲说延大人已经启程,数着日子要给你接风洗尘,想不到这时就能碰上。这么些年不见,你小子……居然还长个子啊!我都快认不出你来了!”

崔衍知在节南眼中,一直以两种面貌固定出现。一种,一派正气的官衣架子。另一种,一见她就悔不当初的姐夫架子。

此时此刻,第三种面貌惊现!

热血迸发的大哥架子!

节南同时记起,延文光是一人被俘,他的夫人和儿子并不在俘虏之中。但崔衍知说延昱随父行千里,难道是暗暗跟着?

那倒是挺让人钦佩的。

就算盛亲王有心拉拢,延文光怎么都是俘虏而已,对高官贵族而言日子绝不好过。延昱不离不弃,还能跟着打点,确实至孝。

“且不说这个,方才你可听到江上动静?”延昱没有只顾叙旧,马上说起炸闹声。

崔衍知也马上认真的神色,“今日江南大派长白帮开英雄会,广邀江湖好汉,来了不少爱惹事的两道人物,只怕就是他们引起的。”

“没错!”玉木秀也跳下,与延昱撞撞肩,以示兄弟想念,“这带水道多险恶,迷雾神秘,里面岛群无人管,养得一群剽悍**,还不趁乱打劫!最近都城又不太平,连出两件大案,都涉及朝廷要员,这会儿离都城不过半日远的水域又出命案……”

节南正好奇什么命案,崔衍知却瞧见她了。

他两道剑眉绞成死结,“你如何在这儿?”

延昱奇道,“你二人认识?”

节南张张口。

崔衍知抢过,“桑姑娘是军器少监赵大人的侄女,也与我六妹一起到太学读书……还是观鞠社社员。”

延昱展颜开怀,“想当年观鞠社的姑娘们可给我们比赛鼓了不少劲,不知如今还有多少昔日佳人。”

玉木秀笑得大声,“自从去年我姐姐终于把自己嫁出去,过两日连后来入社的萝江郡主都要成亲,昱哥大概只认识玉真姐姐了吧。”

节南发现,玉木秀提到崔玉真时,崔衍知的表情闪过一丝古怪,却没有深想,只想问命案。

“方才你们说到命案?”她干脆主动关心。

延昱这人似乎很善解人意,帮节南解释,“桑六姑娘同姐妹一道出来的,不小心卷进迷雾漩流,正巧让我们救起,却不知其他人是否安好。”

玉木秀连道几声放心,“死者是一对中年男女,江湖走卒打扮,皆为溺毙,虽不知究竟人为还是事故,肯定不会是这位姑娘的姐妹。”

然而,节南心头一惊,看向崔衍知,“无论如何放心不下,可否容我看上一眼?”

崔衍知眉头稍拢,点头允了,让玉木秀带节南上船看尸。

“几年不见,对女子避之唯恐不及的崔五郎,也有上心的姑娘了。”延昱觉得崔衍知对待桑六姑娘的态度十分新鲜。

崔衍知大为尴尬,“并非你想的那样,而是那姑娘古灵精怪,我要不打起所有精神,就又让她戏弄了。”

延昱愈发好奇,“哦,她如何戏弄过……”

两人忽听月娥惊呼,同时快步上前。

延昱的手才碰到月娥的肩,月娥立刻转身入他怀里瑟缩。

月娥颤声,向后伸手指着船外,“那里好像浮着死人。”

延昱一臂轻搂月娥,安慰她莫怕,又与崔衍知交换眼神,往月娥指的方向看出去。

不远处,一具浮尸,顺着扑来的江浪,慢慢靠近他们。

崔衍知双目凛冷,已经认出那具尸体,“延昱,帮我个忙,让船夫们把他捞上来。”

延昱吩咐下去,才问,“你认识?”

崔衍知一点头,“此人原是军器司将作大监乌明,也是北燎细作,近日才被我们揪出,谁料今早在将他转押天牢的途中让人救走。我觉得他极可能从水路走,就从各家码头打探,果然有人看到脚上戴着镣铐的家伙上了一艘江渡,因此才调用玉家水师帮忙……”不由扼腕叹息,“可恨人死了,又是一桩不得不结掉,尚存疑点的案子。”

节南攀梯而下,正好看到乌明的尸体被打捞上来,转念之间神情惊愕,“这不是乌大人吗?我明明听我姑丈说起乌大人关押在郡府大牢,怎么死在江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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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找到可以上网的地方,不好意思,我来迟啦!

看评论区动也不动,以为大家抛弃我了,原来又是抽,吓停我的小心肝。。。(未完待续。)

第225引 一双半对

节南的表情虽惊愕,但并无半点惧怕,反而走得很近,就差蹲身去瞧尸体。

延昱看看节南,再看看站远还发颤的月娥,对崔衍知笑道,“我算是明白你方才的意思了。”

崔衍知说桑六姑娘古灵精怪,要打起精神应付才行。延昱这会儿单看胆色,就觉这位姑娘是有些与众不同,单凭上前看尸体这一点。

崔衍知露出苦笑,居然还想着问节南,“那两名死者可是你认识的?”

节南双手合十拜苍天,“幸好不认识。不过,乌大人怎么……”

崔衍知往节南身前一站,挡去她的视线,“怎么都与你无关,你还是回舱里待着吧。”

延昱道,“是啊,姑娘千金贵体,别让煞气冲了运。我叫月娥陪姑娘回舱,说说话,吃吃零嘴儿,实在无趣,还有文房四宝琴棋书画,供姑娘打发的。”

崔衍知哼笑,“延昱免了,琴棋书画是让桑六姑娘遭罪的。”记得这小霸王那年念叨着不喜欢学淑女那些摆门面的东西。

节南笑得比崔衍知欢,“就是,我哪儿懂那些,只喜欢好玩的,能欺负人的。”比如造弓啊,揍人啊,炒交引啊。

节南说完哼了一声,走到月娥那边,最后却是她扶着月娥进舱里去了。

延昱眼里带笑,“我瞧着这姑娘,就想起木秀的姐姐来了,都是犟脾气,不喜欢被人比低的。但玉梅清是一股天真傻劲儿,子安定定心心降得住,这姑娘却是刁钻聪明劲儿,你要陪着一百个小心,得罪不起。”

崔衍知心头就抵触,“我何必陪她的小心?她与我无关,不过是六妹的闺友……”随即翻看乌明尸身,“让人一刀从背后*心尖而亡,只是为何不当场灭口,反而大费周章把人救出后才动手……”

崔衍知说起工匠名册泄密的案子来。

延昱也正经了神色,认真听着,等七七八八明白了大概,思忖道,“你我都是循着那阵炸响过来的,就在迷岛水域之外,接连捞上三具尸身,莫非乌明之死与那对中年男女的命案有关联?”

崔衍知但道,“我也有此以为。”心中再生感触,拍上好友的肩,“延昱你回来得正好,官家刚及弱冠,求贤若渴。朝廷百官缺位又多,三阁六部急需你这等已有功名在身的人才,可以立即出任实务。不妨同来御史台,张兰台一定重用。”

延昱却不慌不忙,“你别催我,反正父亲已在回来的路上,差不了十天半个月。我得遵照母亲吩咐,先置好宅子,再找好媒婆……”

崔衍知失笑,“啊?”

延昱神情毫不尴尬,“啊什么?我这把年纪,连萝江那个小丫头都让人娶走了,再不抓紧准备,好姑娘都让后生晚辈订走了,怎生是好?”

崔衍知仍笑,“我比你还大两岁,都没着急……”

延昱一摆手,“崔相夫人手中握着多少家千金的婚事,就不用我说了吧。相比之下,我母亲还未到过新都,物是人非,就算今后不愁与各家交往,她却等不及,非要我今年成亲。所以,除了找个好媒婆,我也一筹莫展。”

“直接找我母亲不是更好?”崔衍知可不是开玩笑。

所谓的“崔相夫人手中握着多少家千金的婚事”,虽不是崔相夫人硬揽的,而是一些主母心甘情愿奉上的,却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我一个前朝太学学士之子,初到都城,不知前途如何,怎敢对名门千金有非分之想?不过请官媒代牵一位人品不错的姑娘就是了。”延昱说完这话,玉木秀过来了。

崔衍知也不再论私事,本想把乌明尸身换到水师船上去,延昱却建议少动尸身,横竖他们也要回城覆命,两船一起走就是。

崔衍知应下,没再回官船,就同延昱在甲板上说话。

月娥这时情绪平静下来,嘱丫头们换上热茶,亲自递给节南。

节南淡然接过。

月娥恰巧碰到节南的指尖,顿道,“桑姑娘的手好凉,莫不是感了风寒?对不住,都是妾身疏忽,这就让人准备姜汤袪寒。”

节南飞转的心思慢下,瞧清眼前这位温柔的女子,“不用麻烦月娥姑娘,我并无不适。要说已经五月的江风,吹到身上还会凉呢。”

月娥放心,“正是,而且还遇到这等凶事,这会儿想来,妾身真替桑姑娘捏把汗。”

节南笑笑。

两人一时无话。

月娥出去片刻,回舱却见节南已换回本来的衣物,也不说什么,只是放下手中托盘,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

节南喝了,谢过,没话找话,“恕我冒昧,看月娥姑娘打扮不同一般丫鬟……”

月娥神色如常,“妾身确实是延家丫鬟,多得夫人抬举,如今专侍公子。”

节南立刻明白,月娥是收房丫头。

“那就是半个主子了,月娥姑娘过谦,。”节南呵笑,又找不到话说。

陌生的船,陌生的人,纵有崔徵这个“姐夫”在外,纵然延昱还有恩于她,节南却不习惯和不熟的人侃侃而谈,正好又心事重重。

大概月娥是个安静性子,节南不说话,她也无话说,更没有意思建立交情,只是翻出一个竹箍,绣起花来。

外头久别重逢的热谈和畅笑时不时传入,却怎么也打不破俩女子之间的宁静,直到小丫头来报进码头了,节南和月娥不约而同起身往外走,在门口差点撞上,一块儿笑出来,才打破无形隔阂。

两人这么笑着走上甲板,延昱不知情,与崔衍知笑道,“月娥娴静,与我的话都不多,难得见她这般开心,你的这位桑六姑娘还真是了不起,能讨任何人的喜欢。”

崔衍知骇然,“你再混说,我就将你列入杜绝往来!”

延昱耸耸肩,哈哈乐,表示玩笑玩笑。

这时,节南却急着要下船了,上前来同两人辞行。

不开玩笑!

她得找人索命去呢!

崔衍知犹豫一下,“不如我送……”

话音未落,突然听到对面船上有人大喊一声——

“臭小山,你没死啊!”

小柒带着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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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就两更哈,看我今晚能不能码一章,那么明天就给大家三更!

第226引 小柒拖油

节南早就看到小柒的船了,所以才能一下子心事全无,对面孔化恶的小柒挥挥手,让她等会儿,再转而对延昱施礼,“再谢延公子搭救之恩,等公子安顿下来,还请派人往我姑丈家送个信。”

延昱这回没推辞,道声好。

节南走上舢板,听到脚步声,回头却见崔衍知跟着,两旁恰好无人,就恢复嬉皮笑脸的坏模样,“不劳姐夫相送。”

这么多声“姐夫”之后,崔衍知已经放弃纠正,知道怎么威胁都没用,“你真得只是上江扔粽子?”

换成普通姑娘,他也不会动不动质疑。实在是这个姑娘出身不普通,性子不普通,他就从来没看清过她。桑节南,桑小山,桑六娘,一层层都是谜团。

“我也可以是去撒网捕鱼的,如果这么说能让你好过一点的话。”节南有时挺好奇自己为什么喜欢捉弄崔衍知。

也许是一本官腔太正道?也许是他粉饰太平得过了头?最也许,当年救他的记忆每每看到他就鲜明一回,能让她想起她爹跳脚,她哥哥们拿着狼牙棒扮聪明人,她姐姐们作哭作嗲的那些有趣往事?

说实在的,她还后悔了呢。

后悔当初跟姐姐捣乱。

要是自己没放掉崔衍知,崔衍知就真是她姐夫了。以她姐姐们换相公的速度,还有崔衍知逃脱的决心,估计这段婚姻也就维持两三个月,崔衍知不可能死于那场大火,那么现在她就能名正言顺喊人姐夫。小柒以外,她娘以外,第三个亲人。

她可怜啊!

王家数字公子十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崔家也是兄弟姐妹一大堆,赵雪兰那样的还有一对弟妹呢!

她自己中了赤朱,小柒缺食恐慌,她娘空挂娘头衔,她身边就没有一个正常的亲人……崔衍知真是她姐夫,该多好!

要不,把小柒和崔衍知撮合撮合,为这声“姐夫”正名?

节南想到这儿,一人嘻嘻偷着乐。

崔衍知看得莫名其妙,迎面却见到王楚风。

“楚风?你怎么在这儿?”

节南本想先说话,这样就免得王十二露出口风,让崔衍知又疑神疑鬼。虽然她也确实是耍神弄鬼的,并不完全无辜。好比这会儿,延昱船上躺着的那具尸体,她可是亲眼看见他怎么死的,甚至离凶手一步之遥。

但明琅君子难得抛开斯文,居然比节南的语速还快,“今日端午我邀桑氏姐妹上船游江,不料误入迷雾,遇到卷风漩流。等船平稳下来,却发现小山姑娘不见了。江上凶险难断,我们寻了好久都不见小山姑娘的人,就回码头打算多请些船出去找。”

王楚风神情当真宽慰,望着节南微笑,“还好小山姑娘平安回来了,否则真不知如何跟小七姑娘交代。”

崔衍知唯一的疑问是,“倒不知你……”瞥一眼节南,“与桑六姑娘已成熟识,能端午共游。”

王楚风一怔,君子风度就有些裂隙,隐隐现出某片让节南熟悉的逆鳞,语气微冷,“楚风与小七姑娘是好友,小七姑娘的表妹,当然也是楚风的贵客。”

节南听了,单眉挑高,并不在意自己成了小柒的拖油瓶,而是明琅公子和小柒成了好友?什么时候的事?

崔衍知眼前浮现那张福娃脸,心中吃惊得很。

王十二郎,当然不是风流成性的花花公子,但他君子温雅,文采上佳,很能讨女子喜欢,身旁从不缺红颜知己相伴。那些红颜,无一不是窈窕美人。

崔衍知与楚风这个表弟相处得还算不错的,知楚风面上虽易亲近,骨子里却清高,不曾把红颜知己与好友相提并论。对楚风而言,红颜知己只是君子尊重女子的礼貌称谓。

然而,方才楚风说小七姑娘是好友,意义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崔衍知相信,也相信王楚风和自己想法相同,所谓好友,是对等的,不是空敷衍,也不是出于礼貌或风度,是一种需要用心的,彼此欣赏,又很自在的关系。

崔衍知不好多问,只好说些别的,“延昱回来了,桑姑娘恰巧被他所救。”

王楚风神色先怔后喜,“那就是说延大人要回来了……大好!”

“正是。”崔衍知听玉木秀喊他,“我还有公务在身,但我同延昱说好,他会暂住崔府。过几日邀你过府,到时不醉不归。”

王楚风颔首应好,就催节南,“小山姑娘快上船吧,只怕小七姑娘等急了。”

节南走上舢板,回头见崔衍知大步而去,遂问王楚风,“十二公子今日为何要上小柒的船呢?”

一个王九戴上兔面具还不够,再多一个王十二,干脆把兔帮改了王帮,多好。

王楚风温眼温笑,“我答应九哥要送小七姑娘回赵府,小七姑娘既然不回赵府,她去哪儿,我自然要跟到哪儿。”

“方才十二公子说了好些谎话,但那句和小柒是好友的话,当真?还是敷衍崔推官?”节南再问一句。

王楚风脚步一顿,回头来看节南。

节南笑眼似无害,“十二公子别怪小山直接,我们姐妹俩虽然看着大咧,对长相俊的男子总要偏心一些,却极其讨厌其中一类。心里厌恶,表面交好,想从我俩身上占便宜的俊哥儿。我家小柒虽没我心眼多,可要是让她看出来对方是那类人,亦不会有半分留情。目前,小柒还是挺喜欢十二公子的。不过,十二公子不要多想,我俩说的喜欢没有深意,就像小柒喜欢吃零嘴,我喜欢刻雕版。”

王楚风的神情拒人千里,卸下那张君子假面,就是不可高攀的贵公子,“我当真或是敷衍,都该由小七姑娘去判别。小山姑娘虽是她表妹,却非我表妹,我无需答你。要是小山姑娘问我如何看待你,我倒可以诚实回答,若没有小七姑娘,王楚风不会多看小山姑娘一眼就是了。”

姓王的,排十二的,取字楚风,正因为本命太冷,缺了才补,其实心里一直吹得,想吹出来得,是冷北风。

第227引 大闹明琅

让北风吹过,节南一点不生气,反而哈哈笑道,“十二公子原来不是君子,是个妙人哪。我家小柒脾气直,做起事来只图痛快,常常留烂摊子给我收拾,她自己还沾沾自喜,以为做了聪明事。我怕哪日我死了,她让自己的烂摊子砸端没了命,如今有十二公子这个好友帮衬着,算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好极。”

王楚风眉心拢川,觉得节南这玩笑话里有些沉重,却又说不上来哪里沉重,也无从开口。

小柒惨叫一声,“小山——”

定在舢板上说话的两人吓一跳。

节南奇怪,“她都看到活生生的我了,还闹什么鬼——”随即变脸,“小柒吃过东西吗?”

王楚风居然摇头,“她让堇大先生定了穴,说是一个时辰就解,这会儿差不多——”

节南脸色转为煞狠,三两步跑上船,看到小柒的站姿从刚才到现在就没变过,汗珠子顺着头发滴滴答答,额角青筋暴起,往眉心延展,形成恐怖的鹿角纹。

小柒也看到了节南,眼皮子一扇,眼泪顺着圆脸滴答落雨,嘴张得老大,却已经发不出一个音。刚才那声喊,耗尽她蓄积的最后一点力气。

节南飞奔过去,暗中冲开小柒的穴道,同时从小柒的怀袋里抓出一把无核蜜枣,就往小柒嘴里塞。

小柒轰然坐到地上,哇一声吐出来,而且吐了节南一身。

“臭小柒,你给我吞下去!”节南一把掐住小柒的下巴,迫使她张嘴,继续塞蜜枣,甚至强迫她嚼蜜枣。

小柒拼命摇着脑袋不肯吃,再将入嘴的蜜枣吐出,随后一巴掌拍节南右肩,单手撑地,另一手抠喉,开始大口大口吐个不停。

小柒天生大力,节南没有防备,右肩又有伤,竟叫那巴掌拍得滚了出去。

这时船上并没几个人,但李羊还在船上,见状大惊,不知道自己该先帮节南还是小柒。

节南扶肩站起,一边走向疯吐的小柒,一边命道,“李羊,帮我弄一桶冷水来!”

李羊喝应。

节南再看呆怔的王楚风,“我将小柒双手反剪,十二公子你来喂小柒。”

王楚风见小柒疯了似得抠喉,“小七姑娘怎么……”

节南一个箭步,直接坐垮了柒小柒,反捉她两只胖胳膊,因为右手废右肩伤,只能用身体压住下方疯娃,红着双目冲人吼,“王楚风!你到底能不能帮忙?害怕就滚!别在这儿碍眼!”

王楚风如遭五雷轰顶,一下子被震醒,立刻上前来,一咬牙,伸手探进小柒衣襟。

小柒挣扎个不停,以至于王楚风的手反复被这姑娘多肉的身躯碾压,等到摸出一把蜜枣,这位向来风度翩翩的佳公子不但额头见汗,连脖子都涨红了。

节南催促,“快喂!”

王楚风换气的工夫都没有,耳里听到节南的催促,手却不由他脑袋控制,看着小柒福粉的包子脸死灰一样白,他就有些迟疑。

“小七姑娘她不想吃,何必勉强?”

节南的额头也见了汗,恨王楚风不听话,“姓王的,你要害死小柒啊!”

王楚风浑身一震,当下眼神转为坚毅,将手里的蜜枣塞进小柒嘴里。小柒想往外吐,王楚风就用双手捂住她的嘴,双目挣出血丝来。他这辈子还没做过这种强人所难的事,对人对己咬牙切齿的,偏偏又无力。

节南看小柒喉头动了动,知道她把蜜枣吃下去了,才松了一口气,却对王楚风道,“继续。”

王楚风赶紧喂进两粒枣。

小柒满头大汗,仍不情愿吃东西,但最终还是咽了下去,从挣扎转而虚弱,好似认命一般,伏在船板上安分了。

李羊拎来一桶冷水,节南浸下帕子,没怎么挤干就往小柒脸上一敷。

小柒倒抽口气,双目渐渐清明,气呼呼道,“臭小山你的肉都长回来了,重死了,知不知道?”

节南眼神顿松,一翘脚从小柒背上下来,语气笑淡,“再长肉也没你肉多,没事就给我起来,你这副不讲理的样子可把你的好——友吓坏了,知不知道?”

小柒却伏着没动,不过自己能抓枣吃了。

她一边吃一边眨巴眨巴眼睛,看一旁样子神情皆狼狈的王楚风,很没良心地问,“欸,十二公子原来也是凡人,还会跟人打架?”完全对“好友”二字无知无觉。

王楚风愕然,发现小柒似乎不记得之前的闹腾,然而还不等他回应,却见这尊福娃娃合上眼,竟然这么就睡趴过去了。

节南将桶里的水往船板上一冲,起身就往舢板走。柒小柒消停了,但她不能消停,今日的活儿还没干完,要找人交差去呢。

“小山姑娘?”王楚风心想这人怎么要走。

节南回过头来,“十二公子要是非要送小柒回去,就在船上等着,她一般大闹之后定要痛快睡上一觉才行。等她醒来,完全不会记得方才的闹腾,所以十二公子大可不必觉得尴尬。当然,十二公子要有别的事,但走无妨,李羊会照顾着的。”

“我答应的事自然遵守到底,但想请问小山姑娘,小七姑娘她……”

王楚风没问完,节南就打断了他的话,“你何不直接问小柒?她若认你好友,自会全盘托出。”

节南说完自己想说的,走了。

王楚风回眼望着睡得不省人事的柒小柒,突然蹲身,将黏在她脸上的*发轻轻拨开。

李羊有点眼呆。这是君子,还是登徒子?他该请喝酒,还是该抡打狗棒?

“有劳李大哥帮小七姑娘找条被子。”王楚风蹲身还不够,干脆盘坐下去,打算等人醒的架势。

王楚风见李羊不动,抬眼煦笑,“或者我去找,请你坐这儿替小柒姑娘挡风?”

李羊心想他可坐不下来,守一呼呼大睡的姑娘,还能面不改色的。要说为了这俩姐妹,上刀山下火海,就算掉脑袋,他也不会多眨一下眼皮。但像王楚风这般,坦然盯着七姑娘的睡相,帮忙盖被理发丝儿,他五大三粗一个饱老汉,绝对折不下自己那对膝盖。

李羊认命跑腿。

杀了李羊都没法做到的事,王楚风却始终淡定,给小柒盖好被子,让王小搬来他的书箱子,当了桌子,铺了纸,在那儿画圈。

那么,安之若素。

第228引 云地天阶

黄昏时分,鱼池让假山的阴影压得幽暗,夕阳映红了小小一角。那里,音落正在喂鱼,一身碎花素裙,侧坐池边,影子寥落,神情却并无苦和难,仿佛甘之如饴。

节南只看了音落一眼,双掌贴门板,就打算到另一边去了。无论出自无奈,还是为了攀枝,才到南山楼来的这位姑娘,她丝毫无关心。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也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剑童。”音落却叫住了节南。

节南已经把门推开一半,才反应过来这声剑童是喊自己,转过身来,兔面具粉嘟嘟那面朝外。

“何事?”她的声音不冷不热,微带沙沙,犹如风吹叶,有一种莫名动听。

“公子今日一早出门,还未回来,你怎么倒先回来了?”干得是小丫头的差事,问得是大丫头的话,当然,并不盛气凌人。

反而节南盛气凌人,“你一个喂鱼的丫头,管得真多。”

音落蹙眉,语气婉柔,“便是喂鱼丫头,也是九公子的丫头,同你一般无二。”

节南坏笑,“让我想想,九公子好像说你是帮我喂鱼的丫头,没有我的召唤,不得入南山楼一步。”

音落的柔美面容终于有些崩坏。

节南却不给对方狡辩的机会,“今晨九公子从湖上出发,你在这儿如何得知他出门没出门?”

叶子眼眯尖的时候,就是节南脑子转得最快的时候。可惜,音落瞧不见,就算瞧见了也意识不到自己将处于被动挨打的状态。

所以,音落还会耍耍小聪明,“我瞧见书童过去,念叨着五公子又把他借给九公子了,因而猜到的。”

节南发出哦哦声,好像恍然大悟,点头表示,“有道理。那你又怎知九公子还没回来?”

“我……”明明和那张兔面隔着一个鱼池,但音落感觉快让张牙舞爪的巨大兔影吞噬,“适才老夫人派人来请公子,我不得已进去瞧过,毕竟这外头只有我一个,公子又说过不能随意放外人入南山楼。”

“难道你就是内人?”

节南这话恶质,一下子让音落白了脸垂了头,被欺负成了可怜人。

“音落姑娘不用觉得尴尬,我只是没耐心听废话,而且还是漏洞百出的谎话。方才那些我也不提了,就说你选的这个喂鱼的位置,天时地利,就差人和。黄昏日落,唯照一角亮丽,只要九公子打开门,就能瞧清你婷婷美好的身影。多数男子心一动,眼睛立瞎,看不出你巧妙的淡莲妆容,刻意可怜的三等丫头裙,以及反复精选过的站位,只想怜香惜玉了。”

这手段,金利沉香十四岁时就用过,不过比音落狠,选个大冬日,掉到湖里喊年哥哥救命,一病整个冬天。从此,金利沉香勾去年颜三魂七魄。任节南和小柒说破嘴皮,年颜也不信从小娇生惯养的金利沉香会对她自己那么狠。

音落惊抬眼,眼中盈盈泪光,“我没……怎会……”

节南转过身,一脚踏进门槛,“你别装哭,我可不管你想搏谁欢心,只是我看不得蠢人,你又非要跟我说话,所以一时嘴快。望你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另一脚踏进门槛,啪——背手砰门。

别怪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吃太多小人亏了,实在不愿意继续吃下去。

门关了,音落的影像就刹那甩远,节南走上那条静湖水廊,两旁不见人,也不闻人声,似乎真如音落所说,王泮林还没回来,不过——

她信自己那身叛逆骨头!

一旦生出叛逆之意,习性就完全霸道,敢跟老天爷耗上!

节南往左看看小楼,往右看看水亭,便朝水亭走去。

王泮林很喜欢在水亭里做事,写字作图造面具,暖炉熏香茶器,还有文房四宝,一应俱全,若想要出门逛跶,多跨一步就能上舟上舫上湖。

尽管这时候水亭无人,舟舫一只不见,节南却一昧固执地走过去,仿佛只要她站到那儿,王泮林就会凭空冒出来似的。

她在亭里烧水,喝水,认认真真把兔面具擦了三遍,渐渐感觉不到右臂还挂在身上,西斜的太阳往水平线沉下去半个,快要相信自己的叛骨其实没那么神通——

忽然,听到一声细微的响动。

好像小石头落井,咕咚!

节南循声,探出水亭另一边,惊见原本全是湖水的地方浮着一条两足宽的石路,石路折过密密高高的篱树,不知通向何方。

她毫不犹豫跃出亭栏,轻巧在浮石上点跳,转过挡住视线的篱树,顿见一叶扁舟泛湖上。

船头坐一人,双手捉船橼,身旁架一鱼竿,银线忽闪,弯入水中。他的高髻松了,索性扎成游侠儿那种垮垮的一束,半身青袍接满红霞,两只大袖绑束上肩,光裸硕长双臂。波浪左右上下摇曳,裤脚卷过了膝,赤足时不时让水拍打过去。

大概听到动静,他偏头望来,漆眸如夜,眉若远山,夕阳最后一线柔和了他的清冷孤高,温和的湖浪伏成他脚下云海,没有笑就已谦谦温和,光芒仿佛与生俱来,恰似寒夜中指点迷途人的温暖星辰。

“小山。”

昼夜切换一瞬,白月绽放银光,云地天阶之上,是节南心里的飞仙。

叶儿眼顿觉酸楚。

除了他,还有谁呢?

这世上,除了他,还会有谁呢?

那个名字就在嘴边,节南张嘴却发不出一个音,脑中飞快掠过很多东西。

一句话生平,崔玉真变心,孟元的坦白,乌明的诬蔑,马成均的指摘,也许还有她所不知道的,更痛苦的经历,*得他只能走上一条死路,舍弃了人生中最辉煌的那段年华。

若非如此,为何他对那个名字那么不屑,冷冽,甚至深恶痛绝?

节南往小舟走去。

最后一段石路还半浸湖中,退潮不及,她却一步也不犹豫,任湖水漫*了她的鞋,她的裙边,到舟前时水没过了膝。

然而,本来水蒙蒙的双眼却变得亮若辰星,嘴角笑意深深。

第229引 永别希孟

“王泮林,你在干嘛?”节南攀橼蹬上船,学这人朝外坐,绣鞋踢水。

月影碎了一湖,也碎了云上仙景。

“钓鱼。”王泮林笑音刁掉,“小山可想知道我为何钓鱼?再打四字。”

“请你一定再容我猜一猜。”节南的表情也恶质,“愿者上钩。你料定我没淹死,就等着我自觉送上钩,对吧?”

若渔夫皆有这等秀色,鱼儿自个儿就会往船肚里跳了吧?

若有人说自己死了,谁还能说这人活着?

王希孟,别了!

她桑节南,以终南山的名义起誓,从今往后,她就跟王泮林打交道了,打起十万分精神,再不会让这张脸迷惑!

结果,节南这边起完誓,打算抛却以往向前看,某人那边把节南往回拽十万步,冷不防——

“王希孟曾是我。我曾是王希孟。”

节南两眼就差竖直了,撇过头去,死死瞪住王泮林,眼珠子会吞人一样。

王泮林失笑,拿起钓竿收鱼线,钩上一只小盒子。那盒子和上回抓周同一款,确实就是用来钓某座小山的,既然小山来了,便不用他接着挂了。

节南已经能做到视若无睹,打开盒子,不意外看到是一颗赤朱解药,收起来,再看王泮林转身将鱼竿横搁舟侧,忽而说了句话。

“死者已矣,小山今后不会再错认,王希孟就是王希孟,王泮林就是王泮林,你并不是他。”

王希孟是桑节南十三岁那年的启光,王泮林是桑节南二十一岁这年的韬光。

韬光养晦,激发斗志。

王泮林眼中露出惊奇,“我以为承认我就是王七,你会喜极而泣,抓着我的袖子一把鼻涕一把泪。”这姑娘真是从不让他觉得枯燥,那灵动的脑瓜,且不论输赢,总能让他费费神的。

节南反唇相讥,“我以为我承认王七郎已不在,你会如释重负,毕竟‘小时了了,大未必佳’这种事,最难受的是本人。”

是的,以为死了的人其实活着,这是天大的好消息,不过王泮林不需要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知道的话,已经翘到天上的猴尾巴要戳破天吗?

王泮林大笑起来,“哈哈哈,小山懂我,我是真讨厌那些说我像王七,又说王七如何如何了不得的话。对我而言,不过是一幅画将一个无知少年过早推到顶峰,除了跌下谷底,别无选择的败局罢了。”

她到底哪里懂他了?无奈想完,节南却忍不住问,“难道孟元说得是真的?”

王泮林反问,“孟元怎么说?”

“他与你坦白一切,你被夺心爱,悲从心来,一时想不开,跳崖自尽。”节南告诉他。

王泮林敛了笑,冷哼,“孟元算什么。”

节南早知,“那究竟为何?”

“暗箭杀人,正好孟元那个笨蛋挡住了弓箭手,天时地利人和。”王泮林双指一并,顶着他的心口,“一箭穿过,只差毫厘就回天乏术。可也只差毫厘,我会说服晖帝让赵大将军率先发兵北关。当时大今兵马尚未集结齐全,又正值冬日军粮贫人马乏,可以杀个措手不及,虽说不能令大今打消野心,亦能大伤它的元气,换得几年太平,不至于……”

想到那年国破山河的惨象,王泮林指着心口的手握成了拳。他重伤在身,遁入深山幽谷养伤,难得下山却见无数难民迁徙,才知一切成了定局。那种感觉,比他徘徊在死亡边缘好不了多少。

节南深深望入王泮林的眼,“我就知道王七郎心怀大志。”

没有那份胸襟气魄,笔下如何书画壮丽山河?!

王泮林却一语揭他苍凉心境,“王七郎心怀大志,王九郎却放荡不羁,若不是让某人撩拨,既不想问国事,也不想跟谁讨公道,到处走走玩玩吃吃喝喝,闲过一生的打算。”

“我不就踹了你一脚么?”某人心想至于嘛?!

王泮林眼神极幽极暗,“不然,小山姑娘的尊臀让我踹一脚回去?”

节南柳眉倒竖,回答得利索,“你敢?!你哪只脚踹的,我就剁了它!”尊臀能随便踹吗?

“瞧。”王泮林撇撇头,“你我皆同,士可杀不可辱。”

棋逢对手,毛病都一样。

虽然王泮林说得对,节南讪笑,犟嘴道,“我倒没有那么要面子,只因我是姑娘家而已。”

王泮林神情有些轻松了,“我怎么听小柒姑娘说你死要面子活受罪?”

那个一看到吃的就随便爆料的叛徒!节南干笑,“我要是死要面子,给你……”未婚妻不能说,“给你表妹当伴读?给你当剑童?给我姑母打杂?”

“那些怎同?以小山你的性子,事关面子的,往往都是自己的私事,而为了你和小柒姑娘的大事,再委屈也是能忍的,并未算成面子上的事。而我那些旧事,过了太久,再怎么仔细翻找也无甚新鲜的了。”王泮林显然有心一笑而过,“我如今的性子,面子再重要,也不如自己的实惠,事关己身就绝不愿意马虎过去。小山不妨跟我说说,为何没听我的话,迟了这许久才回来。”

一钓,日暮西沉,觉得心火大得脱了控,将要炼熔他那身骨,差点要去求人封江。

他的骨,王泮林一直以为,早就硬如山石,只能粉碎,不能熔炼。

“……”节南哑然,暗忖这人把她看得也太透了,但表面装逍遥无事,转而说起后来的事,“我上船之后本来很顺利,不料郑凤居然也在船上,还和马成均在舱里密谈。马成均跟你提到傅秦,却极可能是糊弄你的。他们夫妻听命的另有其人,也似乎就是当年害……王七郎的人,而那人控制了长白帮老帮主,听上去势力极大。两人商量着该不该逃跑,又忌惮那人的力量。郑凤还提到能否向王家求助,不过马成均反对,说你家连自己的子弟都保不了,怎么可能保得住外人。”

偷看一眼王泮林,却见他神情专心,并无半点怨尤,节南就好奇一问,“听说你祖母跪向太后求情,许诺王家女儿不进后宫,才让王七郎保留清白名?”

“此时虽是朝廷崔左王右,左高右低,但北都那会儿王家盛极,族中姐妹出色的不少,先帝有意纳为贵妃或选为太子妃,皇太后那时身为皇后,年逾四十,又想为娘家争势,自然对此十分忌惮。”

王泮林寥寥数语,掠过勾心斗角。(未完待续。)

第230引 一压就散(月票200加更)

月上西柳,晚风卷银波。

听王泮林一带而过旧事,节南是密司出身,自然通晓其中道道,神情也淡然,“晖帝晚景凄凉,当初太子亦非当今皇帝,所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的姐妹们也算逃过一劫。”

王泮林微笑,“这就是我喜欢同小山姑娘说话的缘由了,实在少见女子对时局如此了然,一点即通。你既听到马成均夫妇对话,可知*控他们的是何人?”

节南摇头但叹,“两人说话相当小心,我看他们说完要走,就想到一策。”

“哦?”王泮林问着,视线却移到节南右肩,那里衣袖裂了口子,还有些不明的淡红,眉头不经意皱了皱,“如何受伤了?”

节南满不在乎一耸肩,又让剧痛引得咝咝抽一口气,“听我讲下去就知道了。郑凤话里大有怨怼,心防倦怠,像我这样的善战者没道理看到有利的战局不出击,就从隔板缝里出去,好声好气说服两人死遁,从此由我们兔帮罩着,保准高枕无忧。”

王泮林好笑,明显不信这般容易,“好声好气说服的?”

节南嘻笑,“马成均要顽固些,不过当我告诉他你今日打算同归于尽,又吃了小柒一粒毒丸,之后再无二话,而且也拜你放的烟花所赐,他似乎大受震动,最后自愿泅水。”说到这儿,偷眼观察王泮林的神情,“不过,你那墨树发叶的烟花到底有什么名堂?”

王泮林神色悠然,似乎没听到“同归于尽”那四个字,“马成均以白描成名,后来却受晖帝喜好的影响丢弃了自己所长,改画山水。今日送他这船特制烟花,只希望他找回昔日自信,莫再羡慕他人。”

节南转眼看定王泮林,再次暗示他坦白,“然后等他领悟你的良苦用心,甘心让那么多地老鼠炸沉了他的船,还有你黄泉路上作陪,他可以死得瞑目?”

王泮林望回节南那双俏丽叶目,先皱眉,再展眉,面容好不云朗风清,“小山你又说岔了。”

节南一笑,好,一码归一码,“马成均水性好,又熟悉那带水域,告诉我有一处隐秘水洞可以遁走,哪知我们三人游出不一会儿船就炸开了。大概让碎木砸到,当时我失去了意识,等我醒来已在别人船上。后来遇到玉家水军,你猜怎么着?”

“马成均夫妇在他们船上?”王泮林猜对一半。

“在是在,却永远开不了口了,夫妻二人溺毙。只可叹马成均非要等到安全地方才肯告诉我那人是谁,也叹你对自己太狠,不留余地,错失真相。”节南再三暗示。

王泮林还是不理会,“救你的是何人?”

节南就道,“原太学学士大人延文光之子延昱。”

“是他?”王泮林大概也没想到,神情略思,“也是,同洲顺利谈下,延文光获释,延昱先回来打点。延昱人称拾武郎,只因他成为文探花武状元那年不过十五岁。如何,你见了可觉得是俊朗好男儿?延昱亦君子亦侠气,出身极好,这时尚未回朝,权势未归,你若喜欢,我王氏或可为你牵线,只要你拿出我那只玉佩来换。”

节南没好气,“九公子,这会儿是说姻缘的时候么?马成均夫妇一死,究竟谁要害你的线索可就断了。”

王泮林目中凝光,真似悠闲,“不是还有一个傅秦傅大学士么?”

“难道不是马成均随意编派?”节南微睁叶目。

“是或不是,一查便知。”王泮林忽然指指舟尾摇橹,“小山,夜凉了,回吧。”

节南瞅着这位动口不动手的人,半晌后才起身过去,单手摇橹,同时语出讽刺,“哎哟,还好你不科考,虽说文治天下才是安稳之道,但要是都如你这般,一压就骨头散架的文官儿,南颂百姓也没几年安生日子好过了。”

眼看舟尖撞岸桥,王泮林扶着木桩,极其小心踩踏上去,站稳了笑回头,“照你这么说,文官都得像崔徵延昱,文武双通,天下就太平了?”

节南愣了愣,声音轻下去,“那也不是……如宋子安那样的状元文官也不错,不会武,至少亲力亲为,而且……”斟酌又斟酌,勇气陡升,“王希孟自己制彩调彩,亲洗笔砚,并不依赖于他人。”

王泮林仍笑,“小山那时是七郎的随身侍女?”

节南答,“自然不是。”

王泮林再笑问,“那么,与七郎相熟?”

节南稍噎,“也不是。”

王泮林敛了笑,“所以,那时你认识的七郎,可能并非真正的七郎。”

节南吸气,随之呵笑点头,“你说得是。”

王泮林眸中月光炽涨,“但如今你已经知我王九郎甚多,我就是这么一个一压骨头就散架的懒闲人。”

节南暗笑自己跟自己较什么劲,王希孟是九霄蛟龙,王泮林是沼泽泥鳅,显然王泮林不想再当回王希孟,她也不希望王泮林当回王希孟,那会把她心中那颗永亮星辰揪下来的。

“很好,我曾是谁,你曾是谁,对我二人今后虽非完全无关紧要,却也都过去了。我就再问一事,请九公子如实答我。”节南跳上岸。

浮在水上的竹桥摇晃,王泮林身形不稳,要扶木桩,却捉了个空。

节南眼明手快握住王泮林的手腕,随即淡然放开,“你今日是否打算寻死?”暗示来暗示去,对方老是不搭理,她只能直接问了。

风晚拂,王泮林音色清朗,似月光直照,“寻死不至于,但要是逃不过那些地老鼠,和船一起沉了,应能从容赴死。”

那不一样嘛!节南凛目!

“还没查到底,还不知究竟谁害……”没带几个人,却装满一船火药,为所有人安排好活路,唯他自己没有离船的打算,节南早觉得异样,一直想问,却拖到了事后。

“天火无稽,桑家几十条人命官司,小山你可查到了底,可知究竟谁害了你的全家?”王泮林反问。

节南哑然失笑,“原来真是学我。”

但,学了个半吊子。(未完待续。)

第231引 报仇方式

节南俏眼刁美,“学我报仇,报到哪里是哪里,不过我可没教你要和仇人同归于尽。”

王泮林笑眯了眼,“大王岭上,小山手刃杀父仇人,对千眼蝎王临终之言不屑一顾,我当时虽觉得你有些自欺欺人,后来再想却也不难明白。”

节南挑眉。

王泮林继续道,“你一怕蝎王暗算,二怕蝎王扯谎。而蝎王这等人,惟利是图,将你爹秘藏粮草兵器的山洞独占,可见自私之极,十分奸险。你未信他,实在是明智之举,哪怕其中有一分蝎王说真话的可能。”

节南得意悄仰头,“我何必为一分可能犯险?更何况只要还有真凶,我自己就会查得水落石出,迟早的事。没有听蝎王废话,燎四王子照样蹦到我跟前,只不过那些信让九公子抓在手里,我一时不能得到更多线索罢了。”

王泮林没有半点自觉,“我听小柒姑娘说起,当时崔徵手上也有你爹一封信,你可先问他要来找线索。”

节南牙痒,“烧了。”

王泮林神情饶有兴致,“果然崔徵待小山颇不一般。”

什么跟什么?节南斜睨王泮林一眼,“我抢过来自己烧的。崔文官本想凭那封信同呼儿纳交涉,怎么可能烧它?”

“你烧了,崔徵还容你陪伴他六妹,大庭广众为你打伞……”王泮林眼中疑惑一闪就明,更觉节南对他脾性,居然也是烧信,但神情不显心悦,“祖母寿诞那晚崔徵追着你跑,你当时戴着兔面,所以他并不知兔面之下是谁?”

节南作个当然的表情,“御史台推官若知兔儿贼是桑节南,桑节南是兔子贼,那我还能如此逍遥自在么?”

王泮林但笑,“兔子贼?”

节南一耸肩。

王泮林再道,“也是。那位表亲不但是官,还是正经的推官,见到那些藏头罩脸行踪可疑的,自然一律呼为贼。不过我瞧他待小山有些特别,却是何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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