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也许只是耍人玩,第二回却是精心筹划。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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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却也是一样的。”
没有好处的事,她不想做,也不会做。
大王岭的那几日足以证明,他和她,是能各取所需的。
此举或为正派人所不齿,她却无所谓。
不管世人如何辩说,人与人之间归根结底就是彼此利用关系,只分善意恶意有心无心罢了。天性如斯,绝不可耻,皆在各人本心,做到自己感觉恰好而已。
“我随你同去长白英雄会,以兔帮的名义。”他和她的本来面目都不太适合江湖场合,没有威慑力。
“正合我意。”王泮林点头,“戴着面具也不怕人日后寻仇。”
呃?节南立即问,“长白帮广邀江湖人士只为做买卖而已,为何有人找我们寻仇?”
小柒打探不灵吗?半点没听说啊!
“怕官府或大今北燎探子混入,长白帮将这摊生意设在江盗横行的迷沙岛群之中,虽有本帮船只运送,仅有一艘,那些暗器兵器又是先到先买的规矩,难免要跟人争船。”王泮林说得云淡风轻。
节南哦一长声,因他语气那么平常,就没觉得紧张,“我们只是看热闹,等有空位再上船就是,不用争。”
王泮林却道,“我这人在外过得随便,在家就要挑剔些,自家有船便不想跟人挤了。”
“万一遇到江盗——”节南心想,遇过山贼,还没遇过江盗。
“大王岭的山贼都给小山姑娘让道了,江盗算什么?”王泮林似已打定主意,“我能得小山姑娘相助,如添双翼。”
节南没有飘飘然,“还有一个条件。”
王泮林作个请势。
“你手上有我几件东西,我不说一桩换一件这种废话了,你将十二颗解药拆成一颗一颗给,我也不跟你计较。从现在起,你派我一回用处,就把东西摆在桌面上,让我自己挑,总行了吧?”听小柒说信函一撂十来封,加上解药十一颗,她当二十多回剑童,到年底怎么都能拿回来了,“不管你让我当剑童也好,还是当兔帮帮主也好。”
“改造弓弩也好?”王泮林插一句。
节南一挑眉,“以任何名目让我办事都算一桩,而且你我事先说好。英雄会就算一桩。”
“可也。”每逢答应的时候,王泮林总是很痛快的,且这回似乎上心,“出发时就让小山姑娘自己挑走,不必等到事成之后。”
节南不会跟这人客气,“一言为定。告辞。”
“小山姑娘又要当桑儿,回洛水园端茶么?”
节南人已在水亭外,闻言回头,看王泮林促狭的笑容,真心实意佩服,“还是让九公子识破了。”
“好说,不过那个赫儿——”促狭笑意不及眼。
“和我是一类人。”节南说了。
王泮林略怔,好笑,“你觉得是谁家的探子?”
“不知,只知他是江湖志士,也在打探工部名册泄密一事,进而怀疑琴院萍娘。我临时混进园子当差,今日出来就打算交差了。”有些事任王泮林猜对,不如由她自己说,“我姑母并非亲姑母,是神弓门设在都安分堂的小长老。”
“我已猜到。”他既知节南身份,自然将那位出身洛水园的二夫人同神弓门联想到一起,“我若是小山姑娘,当务之急,先对付这位姑母,而不是把赫儿的事全盘托出……”
“要不要我帮你一把?”
又递一张兔面具,这是他王泮林结盟的诚意。(未完待续。)
第192引 故人安在
“诱饵?!”
当节南告诉桑浣,可疑的不是仙荷,而是萍娘,目的在于诱出大今布置的眼线,桑浣大吃一惊,神情凝重地踱起步来。
节南看桑浣来回走,脑海里却回荡着王泮林的话。
王泮林说,他要是她,就会先对付桑浣。
而节南本来打算是,只要桑浣不惹她,她就偷工减料干着活,一边积蓄力量,等到最后撕破脸的那刻一决胜负。桑浣一日听从金利挞芳,她和桑浣便无法避免敌对。
王泮林的意思却是应该争取主动,不是等人来撕。
也许,王泮林是对的。
老实说,她有些腻烦了打杂,东一榔头西一棒槌,不知道下回又让她混哪里去,所以才拉了赵雪兰一把。
“消息可确凿?”桑浣没留意节南若有所思的目光。
“我在萍娘屋外听她亲口说的,只不过她并未提及自己的身份。”节南编造。
“那还用说嘛,当然是北燎线人。”桑浣蹙眉叹息,“洛水园那几个算是废了。”
节南一听就笑,“姑母只告诉我一个芬婶。”
桑浣哼道,“要怪就怪你自己没出息。行了,虽说不是好消息,也算不枉此行,你下去吧,别的不用你管了。”
节南退下,心道是是是,自己下决心找王九是绝对正确的,既然神弓门在这里的眼线又归桑浣一人掌握,她的方向就明确了——
废掉桑浣,戳瞎神弓门一只眼。
回到青杏居,节南将洛水园遇到赫儿的事,还有与王泮林的约定说了个大概。
小柒听了,居然没笑话她找了这么难对付的帮手,却问,“横竖九公子和我们没仇没怨,互相利用也不是不行,不过你说只为了拿回已经发黄的信,我不太信。”
“还有十一颗解药。”不止那些勾搭信。
小柒还是摇头,“不对。不止。你哪有那么乖的?师叔手里也有解药,我怎么没见你给她好好办差?不但把赵雪兰重新稳在赵家,洛水园的事也只报上一半,更别说你杀了簪珠儿……”
节南张张嘴。
小柒捂住节南的嘴,“至少是你间接害的。你老实说,是不是看上王九了?”
节南扒开小柒的手,气笑出声,“真不是,只不过——”
小柒捏一片脆芝麻饼,在节南面前招摇,“你不说,我就不吃。我肚子饿了,就会生气。生气起来,就会出去闯祸,让你收拾烂摊子。你想想清楚!”
节南好笑,“故人而已。”
“故人?”小柒的脑袋里迅速翻脸谱,却怎么都翻不出一张王泮林的脸,“我不认识?”
“你不认识。”看过背影,怎么算认识?
而且,这会儿她也只有七八分把握,告诉小柒的话,小柒却会大惊小怪。相比之下,崔衍知的事板上钉钉,不怕说错。
小柒撇撇嘴,“咱们来都安后,你遇到的故人真不少。一个崔衍知,差点成你姐夫。又一个王九,这就打算狼狈为奸。还有退了你婚的刘氏一家子,越甩越黏糊,哪天把你招出来,我也不吃惊。”
“不会。”节南这点把握还是有的,又将话题展开,“小柒,咱要开始招兵买马了。”
柒小柒马上将刘家抛到脑后,“好啊!我正做得烦透,芝麻绿豆大的事都要自己跑腿,一边给你盯苏学士府,一边要找药抓药。来,来,快快打开你的小钱箱,我帮你花光。”
节南没动,“我只是告诉你要招兵买马,银子却要给李羊的。”这位姐姐那么爱吃,估计会把全部家当送进苏城记,而她以前曾天真以为,吃是吃不败的。
柒小柒欸欸嚷两声,最后嘟着嘴道,“信李羊却不信我,臭小山,也不想想谁对你才是最好。”
“手头银子不多,要省着些花,而且李羊有赌坊充门面,招人也不引注目。”如同小柒会为她豁命,她亦要处处为小柒打算,“再说,你要什么我没给你买?我的小命就在你手里,是死是活,看你能否研制出解药。”
节南早就不对金利挞芳抱期望,不相信那女人会将赤朱的终极解药给她,但就算死,她也会拉神弓门陪葬,让小柒过上快活日子。
“知道就好。”小柒皱皱鼻子,“听说不止都安,安阳也有好多书阁,还有专门的医书馆,一定能找出那几味不知名的药材,到时候解药还不轻而易举?虽说不是全解,至少保你不死。咱不怕耗,看金利挞芳活得久,还是咱活得久,总有她求咱们饶命的时候。”
“全靠你了。”节南嘻笑。
柒小柒对医术和容貌一样自信,得意抬了抬下巴。
节南这才拿出一叠纸票,“这里三百贯,你帮我交给李羊,让他从乞丐里挑些手脚伶俐品性还好的孤童少年,教简单的拳脚功夫之外,还要教他们读书写字。”
小柒啊了一声,“我以为你要给兔帮充人头,非彪汉不行。”
“兔帮是王九起得头,自然让他凑人数去。”在安阳和安平卖船货时,节南看到一群群从北边逃过来的乞丐,其中不少无父无母的孩子,如今想来想去,也只有相信孩子心思单纯,静静拿钱办事,亦不会打草惊蛇。
“等李羊凑齐了人,你也帮着调教下,最好五月就能布置。”
五月,都安会非常热闹。官场上刘家娶郡主嫁千金,江湖上高手云集长白帮,汇聚所有目光,正好让她撒开网。
“布置什么?”柒小柒问道。
“吃掉桑浣嫁妆的棋盘。”节南笑眯了眼。
柒小柒翻眼,“一群孩子能做什么?”
“你我当初随师父执行任务,也没多大,因为都当我们是小孩子,任我们到处乱跑,最坏也不过被揍一顿。”所以,节南从不小看孩子。
“我一顿都没被揍过。”小柒拿过纸票,没数就往怀里一塞,“可那也是师父没让我们干什么的缘故。”
“师父没让我们干什么,他却总能轻易碰见韩唐大人,知道韩府千金重病,及时送上救命的药。还有师叔,本来让新人盖过的风头突然又劲,因为新人让顽童的你撞坏了腰。”
决胜的棋面,由一个个发挥了作用的棋子组成,而她现在手中几乎无棋,最容易借助的,就是那些孩子的作用,并有力量护他们周全。
像师父那样。(未完待续。)
第193引 定计江心(月票240加更)
清明一过,桑浣表面忙于整理账务,实则追查着洛水园数名失踪眼线的下落。包括帮厨芬婶在内,某日眼线们突然一齐不见。她心神不宁的同时,庆幸这几人与自己没有直接牵扯,否则赵家就不能再给她庇护了。
节南看桑浣焦头烂额,却一点不跟着发焦,除非陪崔玉真读书才出个门,不然就在府里,与赵琦这个姑父钓钓鱼,与赵挚这个表弟玩弹弓。至于雨兰,她留给赵雪兰增加姐妹感情。赵雪兰的性子虽然比她还毛病多,但自从和刘家“隔离”,而刘氏又一日睡去大半日,这人似乎懂事了不少。
这日,节南陪姑父钓完鱼,在青杏居外遇到脚步踌躇的赵雪兰。
“真难得。”节南要笑不笑。
赵雪兰幽幽看来一眼,递过一封信。
节南读了终于笑,“哈哈,这事是我擅作主张,谁让你那日没出现呢,帖子明明是发给你的。不过萝江郡主也真是,这都要嫁人了,还记得这茬。”
早在宫门楼上救崔玉真那日,节南曾对萝江郡主说赵雪兰会回请观鞠社千金们。好嘛,萝江郡主写信来讨了。说就当她参加的最后一回观鞠社活动,让赵雪兰看着办,要尽快,因为五月她就不方便出门了。
“你答应的,你来办。”赵雪兰的语气似乎怪节南,其实是她不知道怎么办。都安她没朋友,平时一出门就是到舅舅家去。但在安平那边也不过跟着刘彩凝跑,从来没有担当过主人,根本无从下手。
节南怎会听赵雪兰的话,“萝江郡主写给你,又没写给我。再说,这有什么难办的?找个好玩又有好吃的地方,大家聚一聚,给萝江郡主道个喜就是了。你掏银子,其他都由店家*心。对了,让碧云给你找,她爹爱喝茶,都安都跑过了,没有不知道的地方。”
赵雪兰听后就走了。
到了晚上,碧云从赵雪兰那儿回来,苦着脸跟节南道,“哎呀,大小姐让我给她推荐几处好吃好玩的,说要给萝江郡主贺喜。本来这样的地方多的是,比如三里桥,东瓦肆。还有江心街,驻扎着刚到都安的宝兽团,表演七宝驯兽,热闹得不得了。但要给郡主那么高贵的人儿办席面,我就不敢说了。”
“有什么不敢说的,萝江郡主性格不一般,就爱不一般的热闹。要想正儿八经办桌席,直接去万德官楼就是了。我听说江心街有百年老字号的张记小吃店,宝兽团这回就驻扎在它旁边。边吃边看,多有意思。”节南眼睛亮亮。
“都是一等一的千金,如何去得那种市井地方?”有意思是有意思。
“小吃店包个场,让郡主她们都带足护卫家院,而且江心街上名店多名人多,若有登徒子冲撞观鞠社的千金姑娘,那就是自找死路。”节南不以为然。
碧云想了想,“也是。要说姑娘们平常去的地方不是皇家园子就是事先圈起来的水边山地,其实普通老百姓的玩处也很有趣的。”
第二日,碧云去跟赵雪兰说了。
赵雪兰也算谨慎,先写信问萝江郡主,结果送信的人直接带了回信,说非常期待宝兽团的表演。她挺意外,原本以为萝江郡主不会同意,如今却是骑虎难下。
晚上,心事沉沉的赵雪兰食不下咽,节南关心了一句,赵琦就问大女儿是否有心事。
赵雪兰就把要回请观鞠社的事说了。
赵琦立刻比女儿还紧张,毕竟那些千金的爹都比他的官阶高得多,一个不周到,就是他这个为人父母的做事不周。于是,他主动揽下这件事,说外头的都由他派人张罗,让赵雪兰安心准备其他的。
桑浣不太赞成,“个个都是掌上明珠,江心街多是耍小把戏的,出入三教九流,所谓的百年老字号也是寻常老百姓没见过好东西的缘故。一群女儿家看驯兽,难免落在鲁男子眼中,惟恐借个酒胆冲撞上去。要回请,不妨挑些安静园子,在我们赵府宴客也好,请了杂耍艺人过府,都是一样的。”
赵雪兰却道,“郡主对我的提议推崇至极,期盼万分,如今却改在家里,不妥……吧。”
节南暗笑,这姑娘也学会耐住性子了。
赵雪兰说完,看看节南。
节南只当没看见,这时要帮着说话,会有反作用。能压住桑浣的,只有赵琦。
赵琦果然顺了节南的心意,“是啊,她们平时玩得就是那些,一听新鲜的,自然期盼。你放心吧,我一定办得妥妥当当的,让她们高兴高兴。当真是巧,四月二十八,工部招待官匠,设宴瑞祥饭馆,离张记不远,她们聚会就放在那日,我会照看着。”
官员不能到一般饭馆吃酒,在官府允准的饭馆子里吃茶吃饭吃菜都可以,吃酒要去万德楼和洛水园。
桑浣奇怪,“又不是逢年过节,无端端请人吃饭?”
赵琦道,“洛水园里混进了细作,就是他们偷了名册,与工部官员无关。御史台已让刑部发下海捕公文,谭大人总算放下一桩心事,不但请了劳苦功高的张兰台,这年新近好些能工巧匠,也借此乐呵乐呵。”
兰台,是对御史台大佬的别称。
节南在钓鱼时已经听赵琦提过,所以赵雪兰一说回请,就往碧云那儿引。碧云平时最喜欢江心街,她稍稍使力,果然就跟赵雪兰去说了。要没工部摆宴这事,恐怕未必成行。
桑浣脸色悄沉,自知要捕的都是神弓门人,心情郁闷,干脆不管了。
节南却觉御史台张中丞能答应赴工部尚书的宴,似乎另有文章。从崔衍知调查洛水园仙荷来看,苏大学士的折子肯定送上去了。桑浣这时大概正头疼几个门人的下落,她觉得同赫儿有关,而那赫儿也是机灵人物,可能利用御史台。所以,她希望两宴并一街,方便自己刺探。
过了几日,赵雪兰发邀帖,众千金居然多和萝江郡主一样,发来热盼的回执。
崔玉真的帖子是赵雪兰亲自给到手里的,也赞别出心裁,对从未见过的驯兽表演很是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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扁桃体发炎,不能说话,吃饭也难咽,救命啊!(未完待续。)
第194引 谋事在人
观鞠社的姑娘们常写信给赵雪兰问东问西,带什么,穿什么,坐车去,骑马去,一时跟赵雪兰热络了起来。沉疴中的刘氏见女儿心情开朗不少,就不再给女儿出主意,也不找桑浣和丈夫的麻烦了。赵府进入前所未有的和谐期,除了独自愁白头发的桑浣。
四月二十八,节南在马车里等赵雪兰,冷不防小柒钻进车来。
“怎么?”眉一挑。
“苏致今日也去江心街,赴某个散乐女师的演出。”小柒打探到的最新消息。
散乐,南方兴起的一种技艺,有名的散乐女师受男子们千金追捧,据说疯狂者更是散尽家财,只为追随她们四处飘荡。
官员看才艺表演,那也是可以的,只要注意喝酒的那条规定,记得要到万德楼喝去。
节南皱眉,“这么巧?”
小柒晃晃脑袋,“不巧,王家人请他的。”
“王端严?”节南猛地想到。
“你怎么知道?”小柒没卖到关子,撅撅嘴表示不爽,又眯缝着一只眼,歪笑,“不过你肯定猜不到另一个是谁。”
节南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笑得更歪,“五郎王云深。”
小柒鼓起眼,惊道,“你居然猜得到!”
“你说我猜不到,那就不是王九或王十二,其他王家人我又不知道,随便诹一个罢了。”不是猜,是蒙的!“真是王五?”
小柒恢复歪笑,“那个王五啊,我保准安平第一才女一看到就会哭鼻子。”
王五大脑袋,矮个子,还不是普通的矮。
“才女配才子,她父母精心替她求到的好姻缘,为何要哭鼻子?”节南和小柒虽然都喜欢看俊哥,心中却自有一杆秤。
“因为是假才女,嫁进去立刻在真才子面前穿帮,从此同床异梦,岂不哭死?”小柒表情很认真。
节南摇摇头,表示管不着,“年颜近来如何?”
小柒幸灾乐祸道,“哈!正为洛水园那几个失踪的家伙头疼,又不敢调动人手,怕刑部六扇门那些人盯上,就好比浸在死水里,动弹不得。你想,他们既不知苏致,又不知赫儿,毫无头绪可查,除了白天蒙头睡大觉,还能干什么?对了,李羊挑了二十来个孩子,让你抽空去过过目。”
小柒出了车,大大方方和赵雪兰擦肩而过。
赵雪兰上车就道,“你这位姐姐脾气古怪,平时不爱露面,以为她自卑,谁知她看到了我眼睛就往天上抬,才知是她瞧不起我。”
节南不帮小柒撒谎,“她漂亮,只瞧得上比她更漂亮的姑娘。”
只是这话,在赵雪兰听来十分荒谬,笑笑就过了。
江心街是都安最热闹的杂戏地方之一,沿河分成两片,商铺酒馆茶馆和杂戏台子交杂,人声比别处喧哗。
张记小吃今日让赵琦包了场,还特请十名镖师护场。
赵雪兰倒也不是坐享其成,出门好几趟,让张记特别拼桌,隔夜派人运了卧榻和梨花木的椅子,铺上锦布软垫,窗上都加一层珠帘,把一个小吃铺子整成舒适的花厅,用屏风分隔成两间。更让自家丫环仆妇顶替了张记传菜伙计,让铺里只有女子,想躺想坐,想发牢骚,皆能随意。她甚至同宝兽团商量,特意给小吃铺子窗边留出一面空位,这么姑娘们就可以在铺子里看表演,不用走出铺子。
进了张记,吩咐碧云到铺子后面看一看,节南就闲坐着,看赵雪兰熟练指派着仆人们摆上各色果盘,茶具碗碟,虽穿一身姑袍,却比闹着要断绝父女关系的时候有长姑娘的架子。她一边暗叹时势造英雄,一边吃起零嘴来。
赵雪兰瞧见节南坐在窗边悠闲自得的样子,难免娇性子冒出头,“那张位子给郡主留的,你的在——”往实墙下的桌子一指,“那儿。”
节南就不走,“等郡主来了再说。”
人与人相处,本就是很复杂的,没有那么简单的恩怨分明。
好比赵雪兰和桑节南,两人其实互不对眼,这会儿和平共处也是做给人看的,各有各的心思。赵雪兰谋得是好婚姻,桑节南谋得大了去了,井水不犯河水,无需急赤白脸浪费精力。再说,一个家里住着,一起给人当伴读,总不能一直互掐着脖子出入。
世上绝大多数人,不会是你的敌人,也不会是你的朋友,其中好人坏人善人恶人都有,与你不过擦肩而过,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就好。
节南一撩珠帘,看到外头宝兽团的三彩帐篷,还有那块老大的招牌,对上面写的“七宝之戏”没好奇,却发现招牌居然是雕版印画,不由兴趣浓浓得钻研起来。
“里面比我想得好多了嘛。”以这种最傲娇的语气说话,舍萝江郡主其谁?
节南调转头来,看到张中丞的两位千金潇潇菲菲也跟了进来,心中笑叹可惜。萝江郡主若嫁她俩的表兄,说不定同婆家好和谐。那位管御马房的老兄,虽说只有一个弟弟,父母皆亡,中丞夫人的娘家自然就是新娘的婆家,不然为何要积极撮合。
“给郡主贺喜。”赵雪兰上前福礼。
萝江噘噘嘴,眼睛转看一圈,已从赵雪兰的信中得知丫环仆妇都是赵府里的,说话就没遮拦,“有什么可贺的!连人长什么样我都没见过,只听我爹一人说好。最讨厌的是,我和我娘明明中意朱公子,他偏说那个刘睿好,擅自求皇上,自己就把亲事定了。这会儿,我和我娘跟我爹打冷仗呢,府里没人理我爹。”
朱公子就是潇潇菲菲的表兄。
不过,大概知道这事没有回旋的余地,两姑娘没啥心思地嘻笑,“不管怎么着,郡主还是得嫁刘公子,好在和招女婿没两样,出嫁后还是住在王府里。”
萝江对节南微微颔首,表示招呼过,就道,“刘公子一家尚住刘学士府——”突然跺跺脚,“气死我啦!我和刘彩凝势不两立的,我爹看中谁不好,偏是她家堂兄。听说那家子刚从乡下上来,不知道多土气。”(未完待续。)
第195引 成事在天
节南一向言他人不敢言,“这就是缘分。”
萝江郡主要是知道刘睿是凤来霸王的得意准女婿,也许就要和她势不两立了。而且,刘睿居然搬进妻家?她爹也打过这主意,结果抵死不从的刘睿?那刘睿,是这刘睿吗?她是不是真该借送礼见上一见,鉴定鉴定?
潇潇菲菲立刻笑嘻嘻附议。
萝江眼溜圆,各家姑娘们却陆陆续续到了,都来给她贺喜。婚事已定,嫁不嫁也不随她的心愿,哪怕她放弃了心仪的崔五郎,准备屈就御马官,最终这点自主也告吹,要嫁一个从未见过面的男子。
节南看萝江郡主接受着道贺,由别扭到娇羞,神情也渐渐喜气起来,还是输给了命运。而她的命运呢?像师父一样,死在金利挞芳母子三人手里?
绝不!
“你也会眼红?”一声轻笑,崔玉真不知何时来的,盈然坐到节南身边,杏仁眼儿挑望着她。
节南无声笑笑,“是啊,眼红啊。听说那位刘公子斯文又有学识,本来是要参加今年秋考,有望登科及第的人呢。”
“我也这么听说,而且还听说长相英俊。”崔玉真随即望向被大家包围着敬茶的萝江郡主,“真羡慕她说风是雨忘得快的性子。”
“不是性子,是适应。”和她一样。
当初,她是师父传座弟子,即便金利挞芳那边的门人,见她也是唯唯诺诺,不说一呼百应,整个器胄司除了她师父,众属下唯她是从。然而天上地下,也不过眨眼,不适应就不知道怎么活了。
“这么说,赵雪兰也挺能适应的。”只要看这里的布置,再看赵雪兰从容调度众仆做事,又不忘与萝江她们说话,好一派气度。
“无路可退的时候,只好硬着头皮。”
被刘府送回来的赵雪兰,如果适应不了,日子比死也好不到哪儿去。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穿金戴银不愁吃喝,也只是待在一口漂亮的棺材里等死而已。虽然,赵雪兰想要的,对节南而言,是无谓的东西。但人之所求,各有不同,管好自己就行了。
“适应了,也许另有一番天地。”崔玉真感叹完,却见节南定定望她,心中一动,苦笑再道,“是不是说得太轻易?”
节南不语。
崔玉真咬咬唇,“也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
节南才道,“不到最后,都不好说。”顺眼瞥见崔玉真带的小丫头,“只带了虹儿?”
“我一个表姐要嫁人,赶绣嫁妆,让大丫头们帮忙去了。还带了两个婆子,怕她们老脸皮子什么污话都说,地方又小,就没让她们进来。”崔玉真这般解释。
节南不以为意地哦了一声。
这两人,自己知道自己说什么,也知道对方说什么,别人听不懂她们说什么,只觉得手帕交感情好。
再过一会儿,张记最拿手的小吃一道道上来,正好宝兽团那里也开了锣,姑娘们坐到窗边,节南退至墙边,听她们叫好。
她也不是老实,只是不喜欢看驯兽,即便宝兽团名声响亮,还有蚂蚁角斗和七宝之戏这些压轴,但那种乌龟王八鲤鱼青鱼放在缸里,叫乌龟乌龟爬出来,以及把两群蚂蚁训练成对战士兵,敲鼓列队,敲鼓打仗,敲鼓撤退,传闻是奇技的东西,她一点不觉得好奇。
吃得半饱,节南就走到另一间去。
赵雪兰这主人今日相当尽责,很快发现节南不见了,便绕过屏风去找,见碧云在靠墙的卧榻前做针线,节南冲墙里躺着。
赵雪兰没说什么,退了出去。
碧云看看拱起的被子,长吁一口气,心道六姑娘真像泥鳅,姑娘家喜欢的地方这位一律待不住,也不告诉她去哪儿,只让她机灵点儿。
节南这时已到祥瑞饭馆后院墙下,灰不溜秋蹲着,身旁一座福娃大神镇土地。
柒小柒动动嘴皮子,“瞧见了吧?是不是苏致?”
节南看包间里的人,点点头,“跟我一样用了障眼法,只不知戏台子那里谁扮——”突然明了,“王五!”
柒小柒俏皮眨眼,“别小瞧他矮,戴一假胡子,拿小板凳垫高,跟大脑袋的苏致有八分像。你说,文官儿他们到底搞什么鬼?”
“大概带苏致来认人。”节南沉眼,对小柒挥挥手。
小柒无声退离。
节南侧耳静听,说话声传入。
“苏大人可看仔细了?”
崔衍知也来了?节南眉双挑,什么差事都有他,这是官场得意之气象?
“有点远,瞧不太清。”苏致的声音犹豫不定。
“其实苏大人大可放心当面指认,我们定会保护苏大人安全,身正不怕影斜,相信谭大人他们也能公私分明。”
节南听崔衍知循循善诱,心笑这位不知道苏致的胆子多小。老实说苏致这回能上折子举报,她很怀疑是想升官想得,不然哪能豁出去。
苏致果然不肯,“不好不好,谭计这人倒好说,他家婆娘却是不讲道理的母老虎,知道我怀疑她相公,还不杀到我府门口骂大街。”
怪不得谭计惧内,谭夫人的名气响彻官场,人人都怕。
“送菊花茶啦。”摆杯之后,伙计道,“两位客官请慢用。”
“虎父无犬子,崔大人连我喜欢菊花茶都知道,正好渴了。”苏致一口喝下茶。
“慢着!我没点菊花——”茶字来不及说,崔衍知惊喊,“苏大人快吐出来!苏大人——伙计别走!”
节南只听桌椅乱撞,最后一声重物扑地,不由探头看。
崔衍知追伙计去了,而苏致在地上滚来滚去,一会儿两眼翻白,死了!
节南仔细听着动静,灵巧跃进屋子,凑近茶杯闻觉菊香之外还有参香,又见苏致双手勒紧脖子,面孔涨得紫红,她懊恼不该让小柒走,自己完全看不出名堂。
这时,瑞祥馆里惊叫声声,大喊死人了。
节南当然不会傻到以为死得是崔衍知,却知不可逗留,但她才跳出窗子,就有一股掌风从侧旁袭来。
她身体不好的时候都能杀得了千眼蝎王,如今恢复大半,身形滑出无数影子,顺风一飘,点墙角,悠悠飞落院中,再往偷袭者的方向一看,兔面具下的嘴即刻抿冷。
偷袭她的人,白衫一袭,双手垂两边,面上笑容可掬,但眼神中的强气不容她懒散半分,与万德楼论政时的斯儒大家判若两人。
丁大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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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引 高手来了
“这位姑娘,请留步。”
不像节南跳来跳去,丁大先生步出节南方才藏身的芭蕉树,黑髯长飘,白衫长飘,那风采——
节南愧叹自己像小猴子,不知道能不能重新出来一遍。
当然,这种笑话自己心里消化消化得了,说出来是掉价,她沉嗓,“人不是我杀的。”
不对啊,她这会儿应该感叹的是,文心阁的文先生为什么会武?!
丁大先生笑着,“我知。”
节南眼睛往院墙瞥瞥,“那为何让我留步?”耳朵竖着,听瑞祥饭馆吵吵一片,暂时还未波及这里。
“看姑娘轻功气清,功底极正,就想问你何以似贼人行事。若有犯难不得已之处,可说与丁某听一听。”丁大先生的眼神强气仍在。
这才是有学问的,打一巴掌不给你甜枣这些个没用的,直接给你上课,从心根根上治起。
但节南自觉是块朽木。
朽木不可雕。
她咧嘴笑,“若天生贼种,没有犯难不得已呢?”
“人性本恶,但世上还是好人多,姑娘以为何故?”丁大先生反问。
节南嗤之以鼻,别欺负她读书少,乖张答道,“我以为是有人好坏不分的缘故。先生似乎很喜欢讲理,但可知一句话?”
丁大先生眼中一道芒光,“哦?”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节南一点足,身轻如燕,往墙头蹿上。
哪知,她肩上突然多出一只手,没感觉那手很重,双脚却落回了原地。
节南惊瞪着仍站原地的丁大先生,看看左右,确定院里没有别人,那只手是丁大先生的,心中骇然。她学武至今,除了打不过师父,未遇敌手,右手还好时,根本用不到她的左手剑。当然,装输不算。但是,这位文质彬彬的读书先生,却用一只手把自己打了下来。
她终于遇到师父说得江湖高手了?
丁大先生又笑,“抱歉,因姑娘轻功卓绝,我一时用了五成力。”
吹牛吧?才用五成?
节南嘿嘿笑出声,“谢你手下留情,不过我也只出了三分力。”小柒说她死要面子活受罪,就是用在这种时候的。
“是吗?我许久不曾与人交手,今日遇到姑娘,听你年纪轻轻,脚底功夫又极其惊人。只出了三分力?哈哈,倒让我有些技痒了!来,你我过过招,这回七分力——”
丁大先生可不是同节南商量,那身白衫好似一片白云升上,手中不知何时弄出一根戒尺,横空划招,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节南一边心骂自己欠揍,一边让开一式疾尺,顺手撕下半片芭蕉叶,施出内力,不再躲丁大先生的快招,迎面与之对拆。
高手难逢!
转眼,两人拆了四五招。
丁大先生忽然长啸一声,袖子翻飞,手中戒尺就此不见了,只推出双掌。
节南眼珠子溜溜转,不敢掉以轻心,但觉面前气压如无形海浪,*得她步步退挡。即使感到身后来了一股劲气凛寒,却也无暇顾及。下一瞬,背上扎针般钻心疼,眼前泛绿,嗓子泛甜,嘴里尝到一丝血味道。
可她不甘示弱,借那股钻她身体的劲力,顺势连人带芭蕉叶,打破气浪,想要扫翻丁大先生。然而,后力不足,两眼黑了一下,方向偏差,没能扫中人,只扫到了袖子。
丁大先生慌忙收势,风卷残云一般旋身而让,抬袖惊见它被撕扯成了两条,而对方手里拿得不过是芭蕉叶!
节南侧空翻几圈,单膝跪地,芭蕉叶不知飞哪里去了,却捧着丁大先生的戒尺起身,双眼耀火,哑声道,“先生功夫出神入化,我技不如人,输了。”
丁大先生接过戒尺,目光灼亮,“不,是我欺负小辈,方才一招全力施为,胜之不武。”
几招被这姑娘连拆,蛰伏已久的好胜心大起,一时认真。再看此时,这姑娘中了他一招剑术大成“流风锁梦”,居然还能撕了他的一只衣袖,依旧稳稳站立,让他心里吃惊不下。他早年还教武时,弟子多有天分,不过遇到这招,也只能乖乖挨打而已,根本无还手之力,更别说他用了全力。这姑娘分明年纪不大,却修为了得。
但凡宗师,最稀罕奇根灵骨,丁大先生也不例外。
“姑娘师承何人?”对方那手化繁为简的清绝剑术令他想起一人,但他与那人只有一战之缘,也是他平生唯一一次败绩,那次之后他从江湖退出,回文心阁继承祖业,虽然仍钻研剑术,却再不找人比武。
那人说,剑术巅峰,不是挑战他人,而是挑战自己。
也听说,那人很快便从江湖消失了。
“无师自通。”节南不好说,并非因为神弓门。因为柒珍的武功传承与神弓门无关,柒珍也从未说过他在江湖上的名号或他从哪儿学的功夫,只叮嘱节南她们不可拿他显摆。
有时候,节南怀疑柒珍这个名字并非师父真名,但她尊重师父的秘密,从未追问过。
几双脚步啪啪跑来,节南往院墙横走一步。
“姑娘虽然勉强接了我那招,恐怕这时五脏六腑不好过,这里有我自研内伤药,姑娘拿好。今日之事,我相信与姑娘无——”
节南一伸手,接住丁大先生抛来的小盒子,本有些心不在焉,耳中忽听一股啸风破空,循声找到,挥掌就往丁大先生劈去。
“你!”丁大先生以为节南偷袭,还来不及失望,就见一支箭打进木柱,铮铮颤尾。
崔衍知赶来,见青煞那张兔子脸就急了,腰刀出鞘箭步迈来,“还说你不是贼子?!”
节南强忍体内翻腾,嘿嘿一笑,腾上屋顶,朝不远处那道黑影追去。
丁大先生挡住崔衍知,指指那个黑点,“崔大人误会,那姑娘从杀手手中救了我性命。”
崔衍知一愣,随即留意丁大先生衣袖,“既然光明磊落,为何不敢露出真面目?大先生的袖子又是怎么破的?”
“我自己不小心。至于那位嘛,毕竟是姑娘家,顾忌自然多些,只要做得并非恶事,就可以了。崔大人不必对江湖中人寻根究底,寻也是白寻。”
丁大先生也不问崔衍知怎么认识那姑娘。(未完待续。)
第197引 局中有局
偏偏崔衍知对江湖特别反感,属于推官职业病,“江湖与法度相悖,杀人者不用偿命,害人者不受惩罚,人人快意恩仇,即便有兵器禁令,亦不能阻止他们成帮结派,真该定下苛法,任何私自斗殴滥杀人命,聚帮团众行事专断不法者,严惩不贷!没有江湖,只有王法,官差做事就会顺利得多。”
丁大先生沉吟但道,“崔大人此言差矣,江湖永在,因为王法不全。就像道德与法令,法令所制,并非道德所约,两相互补,才有大圣世道,否则奸臣亦善,良臣亦恶。此篇我最近正要单独开课讲给学生们听,大人有空,可以来听听。”
崔衍知摇头,“我即便知道其中道理,但我是官,官就要依法行使,丁大先生讲学纵有一万句道理,我行不通也无用。倒是丁大先生为何出现在此地?”
“我来吃饭。”在饭馆里出现最冠冕堂皇的理由,“看到大人追出包间,我的脚就把我带到后院来了。”
“丁大先生与谁一起吃饭?”不过这个理由在崔衍知那里难以过关。
“就我一人。”丁大先生答。
“那兔——姑娘呢?丁大先生哪里看到她?”崔衍知再问。
“我看她蹲在芭蕉树后的墙下,问她躲那里做什么,她才跳出来,突然从我后面射来一支箭。她推开我,救了我一命。接下来的事,大人都知道了。”最精彩一段自觉省略。
“为何有人要杀丁大先生?”崔衍知皱眉,拔下柱子上的箭细细端详。
丁大先生呵呵一笑,“不是要杀我,却可能是凶手同谋,先看到那位姑娘从包间外的窗下跳出,也许还误以为我是苏大人也说不定。我刚从窗口瞧见苏大人穿得是苍灰宽衫,与我一身有些像。”
“所以,丁大先生只是碰巧在这儿?”说不上来的感觉,但要说服自己丁大先生参与凶杀也很难。
“确实碰巧。”丁大先生一点不在意让人当嫌疑犯,毛遂自荐,“我略通医术,崔大人可需我帮忙?”
崔衍知略一迟疑,到底不算迂腐,“请。”
两人往饭馆里头走,崔衍知往节南追去的屋顶上随看一眼。
那里,什么人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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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刷耳,一道黑影落入幽暗小巷,随之另一道影子滑下。一只野猫竖横起胡子,从破篓子里探头一眼,喵呜一声跳出去,吓跑了。
这头是死巷。
黑影无路可走,转身一甩手,两枚铁钉奔向另一道影子。
那影子两只兔耳突出醒目,正是节南。
她抓起旁边旧筛箩,一旋就接了两枚钉,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黑影一身褐土布衣,布巾遮脸,手里一张弩,背上一筒箭,音色诡阴,“你是什么人?”
节南的叶儿眼眯冷,“我是颂人,你是燎人。你手上那张弩,扣机如鹰嘴,弩箭尾用黑白鹤羽,扣机如鹰嘴,正是北燎箭司所创。”
“那也并不意味我是燎人。”黑影轻哼,突然手往后伸。
节南的身影比那人手快,一晃已到那人面前,脚尖挑掉他的弩,同时左手翻出一片瓦,朝那人脖子割去,“这么近的距离,你也不怕还没拉开弦就一命呜呼?”
那人想往后退,箭筒抵墙,已经退无可退了。
节南将瓦往墙上敲碎,利口对准那人脖子,就腾出另一只手去扯布巾。
那人忽然瘫软。
节南暗叫不好,一把拎住那人脖领,扯开布巾,只见一抹黑血自那人嘴角流出,已然气绝。那人面貌陌生,看五官像北方人,却不好断定是哪国人。
“失策!”
她正捏拳跺脚,听得巷外有人喊都卫来了,知道光天化日在屋顶上窜已经引人注目,当下背起那筒箭,拾起弓弩,跃顶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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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心街上,张记,祥瑞饭馆,曲芳台这三家算得上邻居。
曲芳台今日有一位红极的散乐女师表演,一楼二楼都坐满了。曲芳台这么大的艺馆,自然也有包间,上下两层都有。
王端严在一楼。
位置不是最佳,当中又有好几排堂客桌子,只能看到女师的绰约风姿。位置不佳,还半卷了竹帘,从外往里,只能看到王端严的袍子,以及映在竹帘上的两道人影子。伙计们送茶送菜,都由门口的两名小童往里送。不过这种做派好多名门都有,也没人觉得奇怪。
“不知苏致认出人没有?”王端严居然在看书。
“既然苏大人说记得和工部大人们喝酒的两名客人的模样,御史台又查出那时正是工部大招工匠的时候,说不定真如他们所料,那两人混进匠官之中,苏大人很可能立得这回大功。”桌对面坐着王云深王五郎,桌布挡去他不能着地的短脚,坐在垫高的椅子里,衣服摆弄过,所以长影子一点不显得脑袋大。
王五面前也放着一本书,不过王端严一说话,他的眼就抬了起来。
“但愿如此。”王端严却摇头,“也不知道是不是苏致疑神疑鬼,非说有人盯着他府上,御史台才想出这个移花接木的法子保护他安危。这苏致,同僚不少,居然指名要我帮衬,连你都牵扯进来,真是——”
“大伯,反正我也闲着。”王五虽矮,眼睛却生得明睿,脸上无笑容,却并无拒人千里之外的傲然,“而且能扮作书童,又能充作苏大人的影子,兄弟中也只有我最合适。”
王端严也不是笑呵呵的老好人型,一脸正色,但对亲侄子说话还挺和缓,“你大伯母今早还说到你,说家里你最聪明,要等你成了亲有了儿,过继一个聪明孙儿给我们,我们就不怕没人养老送终。”
王五仍没笑意,只是抿平了嘴,“不瞒大伯父,怕新娘子欢天喜地嫁过来,哭天抢地闹出去。若非祖父和父亲坚持,母亲装病*我回家来,我并不想同刘大姑娘成婚。要是那姑娘长相寻常些,家境贫寒,心没那么大,倒还罢了。”
王端严拢眉,“这是什么话?我们安阳王氏这支子孙,还没出过不肖的。能嫁进我们王家的姑娘,不客气说一句,那是生在好父母家里,才有这等福分。”
窗轻轻一动,有人嘻笑。(未完待续。)
第198引 光明见幽(月票290票)
王端严和王五郎同时惊讶得往窗口看去。
原本窗外守着王府家仆,这会儿却露出一张兔子脸,白绒粉面,很是可爱。
“大老爷。五公子。”节南乖觉打过招呼,将弓弩和箭筒一股脑儿塞进窗子,“请把这两样东西带给九公子。”
王端严大感莫名,“你是何人?”
“大伯不必惊,这是九弟的剑童。”王五郎遂跳下椅子,走到窗前,撇一眼地上弓弩,再看向节南,“私带弓弩,九弟的人应该不会那么莽撞吧?”
节南望着比自己矮一个头的王五,目光明爽,“确实不是我的,是毒杀苏大人同伙所用。被我追上后,那人服毒自尽,我想武器上或留有线索,就将弓弩捡了。哪知江心街和附近一带设下刑部关卡,才来找大老爷和五公子。刑部和御史台既然请两位来帮忙,应该不会搜王家的马车吧。”
王端严顾不上对节南鲁莽出现的质疑,神情大愕,“苏大人可有性命之忧?”
节南摇了摇头,“当场死了。”
王端严重重合上书,“毒杀朝廷命官,这还了得!”接着扼腕一叹,“只以为苏大人多虑,想不到真有阴谋,要是我——”
“大伯不必自责。”王五转向节南再问,“今日刑部配合御史台秘密抓人,早就布下天罗地网,你大可将这两样物什留在尸首旁边,自有官差收集证物,你何必偷拿?”
“既然行事秘而不宣,这里又有五公子充作苏大人,为何杀手依旧找准祥瑞饭馆的包间,假扮成伙计送茶,毒死了苏大人?”节南面对两张肃脸,仍笑得轻松愉快,“我不信别人,但信大老爷和五公子,如此而已。不过,要是你们认为刑部或御史台可信,愿意转交给他们,我就管不着了。而我本以为九公子见多识广,可能从中看出些端倪。”
“照你的意思,刑部或御史台走漏了消息?怎么可能!”王端严大不以为然。
“可能不可能,与我无忧。”节南指指窗旁守着的一名小厮,“我点了他的穴道,一刻自解,不用大惊小怪——我走了!”
王五郎把窗整个推开,外面是曲芳台的花园,因为里头在演出,花园几乎无人,前庭倒有些晃动的人影,却怎么也看不着戴兔面的剑童。
王端严这会儿才道,“九郎的剑童怎和他一样刁性子。他回家来之后一件正事不曾做,太学那里也推了,说什么书阁里的书都无趣,要他去太学读书,得先给他在课堂里放张睡榻。真是!”
王五终于有些笑模样,“大伯二伯已官至一品,我们这些小的,自觉只能望父辈项背,借祖辈庇荫了。”
王端严长叹一声,“一个这样也罢了,一个个都这样……”一瞬间的神情,竟十分颓老孤独。
王五郎看在眼里亦不言,收起弓弩箭筒,拿锦缎包了,再从窗口递给那名已经能动的小厮,吩咐他放到车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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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节南,从张记后院走到铺子里,见多数姑娘们仍坐在窗口看宝兽团驯兽,乐滋滋,叽呱呱,独少了崔玉真。
“你怎么从后面来?”赵雪兰这日后脑勺都长了眼,节南一进来,她就瞧个正好,走上前问道。
“解手去了。”节南往屏风后探了探头,对着碧云轻咳一声,顺便扫过四周,还是不见崔玉真。
等得心焦的碧云先惊后机灵,三下两下整好卧榻,走出来。
节南不动声色,当着赵雪兰的面,和碧云串供,“刚醒来时看你睡着,就没喊你,自己到后院去了。”
碧云讪笑,“看姑娘睡得香,我突然也想打盹。”
赵雪兰果然不疑,“你从后院来,可见到玉真姑娘?玉真姑娘说张记的汤包好吃,向老板娘请教做法,都去半个时辰了。”
节南摇头。因为自己“做贼心虚”,经过膳房时,特意往里看了一眼,只有老板娘,厨子和帮厨三个人。
“谁陪玉真姑娘去的?”她突然有种大王岭上一局棋,不照她谋算得那么下,有人也在谋,打乱她的棋路,要倒霉之感。
赵雪兰道,“玉真姑娘的小丫头虹儿陪去的。玉真姑娘也真是,她方才突然说驯兽没意思,之前给我回复时明明兴致极高,还问得好不详细,后街有哪些店铺,有没有清茶馆什么的……”
节南正想说到后面去瞧一瞧,忽听宝兽团那边吵吵嚷嚷,好多人喊“怎么不演了”,“压轴还没上”云云的。
“你俩嘀咕什么哪?”萝江郡主冲她们招手,“快来看,好多都府衙门的差人,莫不是又闹小贼?最近都城真不太平,玩都玩不尽兴。”
节南估计是封街搜捕的缘故,但只装不知,对赵雪兰道,“你快去,我到后头找玉真姑娘,要是一刻时都没回来,又有人问起,只说我俩看驯兽没劲,到附近转转。”
赵雪兰张张嘴,什么都没问,转身走向萝江。
碧云跟节南找了后院一圈,也没见崔玉真,“奇了,玉真姑娘说要请教老板娘,老板娘却说没瞧见玉真姑娘。”
节南说得轻巧,“没什么奇怪的,可能看老板娘忙,就打消主意,真到附近转悠了吧。”看着碧云一笑,“就跟我似的。”
说罢,节南打开后院门走出去。
碧云连忙紧跟,嘟哝道,“玉真姑娘可不是贪玩的,姑娘也不是。不过我娘教我,在别人家多做事少说话,跟着谁就向着谁。我如今跟着六姑娘,自然向着六姑娘。六姑娘和七姑娘都不是待在家里的千金小姐,从伺候两位姑娘的第一日,看七姑娘从墙上跳下来,我就知道了。”
节南笑赞,“真乖。”
“六姑娘做事有分寸,但玉真姑娘突然这么不见,我为何有些心慌呢?”碧云感觉也灵敏。
“因为玉真姑娘是真正的千金姑娘,娇生惯养,一走失就可能再找不到回家的路。不像我这个乡下丫头,天生天养,走哪儿都不会丢。”节南一语双关,想到孟元也是工部官匠,说不定就在祥瑞楼里,而崔玉真起先赞许赵雪兰的安排,到头来却和自己一样对看驯兽没兴趣,又问后街铺子这些,大概有一种可能——
幽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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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引 捉啥当场
张记后面这条街确实幽静,节南起初不明白为何与热闹的江心街相差这么多,但看那一家家清茶品茗和各个小茶书社的招牌,就知道为何了。
不过,这也意味着,找崔玉真不容易。
这种清茶馆保护的就是客人名声,不会随意让节南跑进去问一嗓子。
“姑娘,那是什么声音?”碧云问。
江心街今日和江心一般喧哗,且有大风大浪之势,可能随时卷到这条街来。
碧云都能听见的声音,在节南耳里简直打雷似得闹腾,但她也不可能一家家去找人,只好反复看那些店家铺面的招牌。
节南运气来的时候,挡也挡不住,忽然拐过一张雕版招牌,上印一大片瓜田,店名“乡”。
“走。”节南拉上碧云就走。
她要是崔玉真,不熟悉这里,一定会选合眼缘的茶店,这家就很合她的眼缘。
店门小,店里一条廊道深窄,唐风纸屏一层层,竹席铺隔间,顿感荫凉。节南对掌柜老头说要一间最里面的,老头就晃铃铛,招来一位美少年茶博士带她们往里走。屏风比节南高,看不到隔间里的客人,但时而看到隔间那头拉门半敞,可见绿枫摆影,可听水声响潺。
节南在一道屏风前止步,水声已经掩不住崔玉真的泣声,令她当即拐进隔间。
茶博士吓一跳,“客——”
碧云一手叉腰,吹胡子瞪眼,低声道,“我们约好的,你可以走了。”
茶博士皱皱鼻子,虽然满心疑惑,又不敢得罪客人,只好到前头告诉掌柜去。
碧云回头一看,原来隔间比走廊里感觉的大多了,拉门里还有一大间,两面用厚墙隔开,怪不得听不到客人们说话。她再看拉门里面,玉真姑娘红着眼睛惊瞧自家姑娘,一个俊美男子居然搂着玉真姑娘的肩,吓得她赶紧调回视线,却跟傻瞪着自己的虹儿对上眼。
碧云把虹儿拉过来,咬耳朵,“你想让板子打死还怎么?自家姑娘和男子私会,你就干看着啊?”浑然忘了刚才她说“跟着谁就护着谁”的话。
碧云只觉这事太不妥!
大大不妥!
虹儿欲哭无泪的样子,说不出一个整字。
拉门里头,崔玉真也说不出一个字。
“麻烦你,把手拿开,滚角落里去。”一不小心,节南用词粗暴。
还没到都安的时候,节南设想过自己将要面对的人和事。被桑浣打一顿,帮桑浣斗刘氏,给桑浣当探子,这些种种,基本都在她预料之内。但从没设想自己有朝一日要捉人私会!
这种事,光用想的,都不寒而栗了。
她,桑节南,堂堂霸王之女,蜻螭剑主真传弟子,怎么会管这么没品位的破事呢?
然而,身临其境,肩负伴读,她还就得管一管。
想了半天,不知道从哪里开始管,只好让孟元先滚滚开!
孟元退到角落。
桑节南火大的时候,很少有人敢违抗她的话。
“六娘——”
“玉真姑娘起来吧。”相对于让孟元滚开的杀人语气,节南对崔玉真说话比较淡然。
崔玉真起身时踉跄一下,节南伸手扶住,就往外走。
“稍等。”崔玉真弱道。
节南没停,后来几乎是拽着崔玉真的胳膊走。
“我说等等!”崔玉真用力甩开节南的手,冲回拉门里面,站在孟元跪坐着的身前,面对节南,好似老鹰在前,身后是可怜小鸡,语气急切,“你先发誓,等会儿无论听到我说什么,都不得跟任何人说起!”
节南神情淡淡,“我只能发誓不拦着你俩私奔,等你俩远走高飞,你五哥对我大刑伺候,我还是会老实交待的。”
实话。
崔玉真哭笑,“胡说什么?谁要私奔?”
节南哼了哼,说话几乎刻薄,“搂也搂了,抱也抱了,这男人要不打算负起责任,玉真姑娘恐怕白付了一场相思。”
“我……我要娶玉真姑娘!”大概觉得节南还是会误会,孟元爬起身来,却仍站崔玉真身后,补充道,“明媒正娶!”
节南有些出乎意料,随即撇嘴。
崔玉真转身,主动握住孟元的手,又落泪,“无论我爹娘同意否,我今生非你不嫁。他们实在反对,我便出家当姑子。”
节南心道,这个好,和赵雪兰作伴。
孟元抱住崔玉真,“玉真姑娘,我非你不娶,过几日就请媒婆去你家提亲,你等我。”
节南凉道,“过几日是几日啊?”她虽未遇过负心汉,却见怪不怪,尤其金利挞芳那种喜欢把美色当利器的人当了门主之后。
孟元原本是脱口而出,让节南问了,才思量一下,重新呆看崔玉真,“明日!明日就去!”
崔玉真重重点头。
节南想笑,孟元热血冲头也就算了,一向沉稳明白的崔玉真也跟着起哄架秧子,这就开始夫唱妇随还怎么?
节南觉得两人天真,嘴上却也不说,“玉真姑娘快走吧,官府封了江心街捉探子,已经打断宝兽团演出,大家很快会奇怪你不见了,而且说不定官差马上搜到这儿……”
一语成谶。
有人高喊,“六扇门追捕杀人凶手,请客人待在原处,接受我等盘问搜检。”
崔玉真顿时脸色煞白,“六娘,这可如何是好?”
节南腹诽:问她作甚,问那位孟郎才对。
“我们这么多人,怕什么?”最终节南又走到里间,将对着绿枫的那扇拉门打开,“你俩分分开,坐下。官差问起,就说孟元为感谢我帮他荐到工部,请我们喝茶。”
“可只有孟郎一位男子,仍不太妥……”崔玉真面露忧色。
“总比我和碧云没进来时妥当。”节南一句话,让崔玉真的脸又刷一层白。
碧水映冷目,浮在节南眸子里的绿枫明澈,即便看崔玉真脸色不好,她亦不觉自己说错。
“相爱就能在一起”,同“有才华就得到一切”这句话一样可笑。
师父就是太骄傲了,以为实力决定成功,不屑施予阴谋,甚至要求分出去独立时亦给金利挞芳大方发了帖子,结果输给阴谋,让小人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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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
第三更会比较晚,要到晚上9点,现码。(未完待续。)
第200引 特来串供
刚才喊话的官差又大声喝道,“你!不要乱走!”
“大人别误会,我适才到后园赏景,其实和这里面的客人是一道的。”那调子,懒得没骨头了,不笑时透出一股凉薄,绝对比任何巧言令色犀利。
节南猛转回身,看到屏风外那袭大袖青衫,想凸眼珠子,愣没凸起来,因为本能上习惯了。
赏景。
用的理由多斯文。
不像她,只想得到解手方便什么的。
“碧云丫头,来给公子我作个证。”脸让屏风挡去,但伸来一只竹节般漂亮的手,把守在门口的碧云招过去。
碧云也不看节南,乖巧走到廊里,“差老爷,这位公子是和我们一道的。”嘿,说谎说得那个顺溜,简直跟某九早就串过供似的。
“行了,既然是一道的,就赶紧坐回去,等我们问话。”官差显然信了。
节南看着王泮林的脸从屏风后亮出来,深吸一口气,慢慢坐到席子上,抿出一丝笑,对身旁那两个仿佛让雷劈到的呆人道,“二男二女两丫头,这下妥当了。”
王泮林坐到节南对面,眼里似乎根本没有旁人,“小山姑娘,真巧。”
“九公子,这家店你开的啊?”节南已有觉悟,这人闲得什么事都干!万德楼插一脚,文心阁插一脚,簪珠儿那事插一脚,不会苏致这事也插一脚?
“怎会。”王泮林有些忍俊不止,“我确实来这儿喝茶,出去转了转,忽然看到碧云丫头,就想和小山姑娘凑个伴,官差问话也省时省力。”
呸!他怎么不怕一男一女招惹嫌话?还考虑官差的好处?节南撇撇嘴。
“不过,我也想到万一小山姑娘可能独自一人喝茶,一男一女反惹嫌话,刚想算了,官差却问了话。还好我眼尖,瞧见除了小山姑娘外,还有别人。”王泮林说着别人,目光却定在节南眼中。
节南没王泮林那么有定性,看看左右,一个骇,一个惊,放下屠刀不宰可怜人,“玉真姑娘,这位是王中书之子,也是王氏九郎泮林公子——你俩也算表亲,可能早见过了,别嫌我多事。”
崔玉真的祖母是王老太爷的亲妹妹。
崔玉真抚着心口,惊圆杏眸,“你……你……不是七哥?”
孟元也没完全傻,一听崔玉真这么问,一脸渴切王泮林回答的神色。他在雕衔馆撞见王泮林,虽有伍枰再三保证不是王七,但仍很怀疑。
“七哥已经死了多年,玉真表妹这话问得瘆人。虽然你与他有过婚约,听说还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这么鲁莽开口,我可不觉得高兴。”调子刁起,王泮林手撑下巴,一只眼睛被挤成狐狸眼,身子歪着推过茶杯来,“小山姑娘。”
节南笑眯眯着,“九公子表妹在这儿,就不用劳烦我了吧。”转看目光有些清醒的崔玉真,“玉真姑娘,九公子要茶。”
崔玉真连忙倒满空杯,送到王泮林手旁,脸色郝然,“玉真失礼,九哥请喝茶。”听说二舅父在外养着一子,近日刚回王家,想不到样貌竟肖似七哥,不过他一开腔说话,她就知道不是同一个人了。
七哥君子风采,彬彬有礼,而且脾性温和,绝不会这般刁懒耍滑得说话。
崔玉真再偷偷多看两眼,发现其实并没有多肖似。在她心里,七哥若还在,光华只会更胜以往,要说像,十二表弟才更像七哥。而眼前这人,五官虽与少年七哥有些重合,但气息晦暗莫名,令她觉得疏冷陌生,甚至有些惧他。再说,她虽对七哥不再心动,然而七哥对她一直是好的,所以大家都说他情意深深的时候,她会更加愧疚。
孟元听崔玉真喊九哥,心头终于放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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