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赵洛的答案

罗臻垂眸了良久，还是弯腰冲着墓碑，磕了几个头。

他起身的时候，身后的助理还担心他差点晕过去。

毕竟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全。

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毕竟来这里的人都忙得很，通告排满着，不会停留太久。

诺大的墓园里只有这么几个人，真有点苍凉的气息。

“你有什么要问得，就问吧。”张烨走到罗臻身边，声线沙哑而沧桑。

罗臻终于抬起头正色于他，眼眸里带着可以看得出被欺骗地愤怒。

“我要听完整的真相，我妈到底是怎么死的？”

段元华毕竟只是说了只言片语，虽然事情久远，但在罗臻锲而不舍地调查中，还算获得了较为可观的来龙去脉，但是他要听完整地，听当事人说出来。

早就猜到了罗臻要问什么，张烨转过身，罗熙华的旁边就是罗臻母亲的墓碑。

照片上的她，扬着温柔地笑，充满东方女性的大方，美丽迷人。

“那天我是永远不会忘记地......”

随着张烨的讲述，罗臻好似回到了二十多年的时候。

听着他讲述当日的庆典是多么高兴，又听他讲述当喝醉醒来后看到目疵欲裂的一幕是多么后悔，为了掩盖当日，张烨封闭了所有可能会知道的人的口，但在他三岁时，事情还是败露了。

闭上眼睛听着张烨满含痛苦地说着他父亲是怎么把认为不洁的母亲关到精神病院，活生生逼死了她。

通过重重迷雾，罗臻似乎能看到。在那阴暗恐怖的病房，母亲是如何凄厉地道歉，祈求父亲的原谅，可对待他的只是父亲冷意的眼眸，以及精神病医生粗鲁的捆绑。

声音终止，罗臻缓缓睁开眼...他伸出手一摸，脸颊处有一滴水滴。

是他哭了，还是天生的雨呢？

说完母亲的事，张烨非常歉疚地朝墓碑跪了下去，这么多年来，他多少次在这里忏悔下跪，他明白有一天罗臻知道真相会愤怒，会恨，但毕竟是他做错了事。

“你身体里的确流着的是罗总的血，但我没想到即使DNA报告出来，他还是不管你，我只得把你抱走抚养。”为了掩人耳目，张烨将自己弄得很老很沧桑，甚至留起了胡子。

他把自己笑嘻嘻慈祥的一面全留给了罗臻，而将自己的痛苦与愧疚留给了黑夜。

“但我无力阻止老爷在你身边安排各色的人，虽然你长大后清理了不少，但还不足以抗衡，你对顾先生的留恋与反常，引起了老爷的警觉。”

“我做错了很多事，但唯一庆幸地就是把亦初留在了你身边。”

“刚开始，我并不想看到你喜欢一个男人...你是夫人的血脉，应该有自己的子嗣，所以有段时间我对他的确有些苛刻。”

“但三年前的那场意外，让我改观了很多，少爷你很爱他..我不能...不能让你再恨我，所以我回了罗家老宅，那是我二十多年里第一次回去。”

“我与你父亲做了交易，你重伤昏迷，他本想带你回去洗脑，在我的劝说下，他愿意给你三年。”

“少爷，老爷对我说，你有了儿子，我很高兴，无论这个种族是妖是人，我都想感谢上天，给了夫人生命的延续，请你帮我对亦初说一句对不起，我欠他一句道歉。”

断断续续说了这么多，罗臻并没有多少表示，他看着抚养他长大的人，背脊有些弯，三年来他没见过张烨，即使那次去老宅，从头到尾都没有见过，是否是张烨躲着他他不想深究，他只想问一句。

“你...爱我母亲吗？”

罗臻说出口后，空气突然寂静下来，张烨像是被定格一样，只是手指却在缓缓颤抖。

“爱......”

我很爱她......

已经没了对话的意义，罗臻最后看了一眼母亲的墓碑，转身。

张烨从地上站起，出声问道。

“少爷...你不杀我...”

走动的脚步挺住，罗臻回过身来。

脸色淡然。

“为什么要杀你？你以为就算没了这件事，我母亲就不会死了吗？”

“罗熙华心里自私变态，就算没有你，也会因为别的事诱导他造成同样的悲剧。诱导的因不在于你，而在于他自身。”

“我是恨你，因为直到我长大，懂了事理都不告诉我真相，但我不会杀你...”

“我和罗熙华是不同的，虽然身上流着他的血，但我不会与他一样罪恶...恩将仇报”

“你......”罗臻张了张嘴，垂下眼眸“自己保重，生命是你自己的，别自轻自贱。”

“如果能的话，张管家，或许能带带我儿子...”

看着张烨眼睛里露出的惊喜目光，罗臻淡淡一笑后回身离开。

若是以前的罗臻，一定会杀了张烨。

但现在，他不是...

张烨并没有追来，他在那边纠结思索着。罗臻猜的不错，若他放过张烨，张烨也会自杀，因为没了希望，他想赎罪，但是罗臻最后的话，再次点燃了他的火焰。

说他自私也好，无能也罢，他想照顾少爷的孩子，就像当初照顾少爷一样。

罗臻带着人路走了一半，突然猛地偏过头。

雨幕里一个穿着黑衣的人，在望着罗熙华的墓碑。

他离得不远不近，还在一下一下地抽着烟，一个人在他身后打着伞。

察觉到有人看他，他抬头将目光对上，嘴角甚至勾着笑。

赵洛......

身后的吴乐发现了，就要拔枪对准，被罗臻摆手拦住。

这是墓地，不该扰逝者清净。

那天被聂云琛的人救走后，这是罗臻第一次与他见面。

他想了无数的方法去与赵洛沟通，换回龙藏，但无一例外被拒绝了。

又派人去原来囚禁他的地方，早已经人去楼空，赵洛狡诈多疑，根据地隐藏的很严，也因为那次他安排在他身边的暗线被全部暴露，已经无法有人透露他的位置了。

“罗总...”吴乐想让在外面等着的兄弟过来，防止赵洛再一次抓走罗臻。

罗臻按住他的肩膀，缓缓摇头。

“我不愿意和他走，没人能带走我。”

“呆在这里。”

罗臻吩咐好吴乐后，起身朝赵洛走去。

赵洛也向身后的人低语了几句，那人收了伞，缓缓退了出去。

赵洛看着站在他面前气息凌厉的样子，开口道:“看来你恢复地不错。”

罗臻在他地下室呆了一周，双臂骨头都快断了，身上全是伤，不至于伤及内脏，但也不可能恢复地这么快。

“你该复仇也复了吧，放了龙藏，我做你的人质也行。”罗熙华死了，罗臻也被他弄得重伤，他该满足了吧。

赵洛面无表情，本以为他会发疯，就像那天在罗家老宅一样，疯癫张狂，但这次见面却默不作声。

就像当日在树林里，赵洛也是这番敛去所有情绪的样子。

什么才是他真正的模样，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你做我的人质，那谁去救顾亦初？我听说，他的公寓被袭击了...周助理也昏迷了是吗？”赵洛淡淡地开口，就让罗臻的脸色越来越冷。

他自然也知道，可是他不能抛萧晗泽不顾而回去，赵洛在这里不注意从他背后捅一刀，那就谁也救不了。

他只能隐藏自己被救出来的消息，再通知那边的厉威远，加紧保护。

罗臻是很想飞过去，可是他不能抛下这边S市的兄弟，聂云琛为他做的够多了，萧晗泽也为他付出了太多太多，他不能为私情左右。

不把S市安顿好，他不能回去。

“他不需要我保护，我相信他可以化险为夷。赵洛...直接说你的目的吧，你来，不会只是为了看...你的父亲吧。”

罗臻保持着理智，还有些云淡风轻，脸色有些苍白的他，双眸更加幽暗。

“父亲？他不配...”赵洛轻笑道。

“果然罗家还是只认你一个儿子，张老我邀请了很久，也不愿意为我做事”

“到底，所有人都是偏向你的...”

他的黑眸里蕴藏着深沉的风暴，只是都掩藏在眼瞳深处，白皙的面容诡异冰凉。

罗臻没想到赵洛的心结还没有解开，他以为他过得很好吗，他以为被罗家认可有那么风光吗？正要开口说什么，却被他打断。

“做个交易吧。”

“我给你时间去A市处理，S市这边我不会找你麻烦，只要你的手下不要过来惹我...”

罗臻有些诧异，现在的局面对他很不利，他虽然被救了出来，但是两方牵制，对面只要和他硬拖，他迟早会一败涂地，赵洛愿意在S市不找他麻烦，这就能够让他有足够精力去处理A市的事情，便有了可以回旋的转机。

“你的条件呢？”罗臻问道。

“条件嘛...”赵洛偏过头想了想，回道：“处理完A市的事后，我要你在S市公公平平地和我争，只有，我和你。”

罗臻黑瞳里闪过一丝异样，这个条件就相当于没有一样。赵洛此次，就相当于帮他走出了绝境。

“为什么？”

罗臻知道，赵洛当然也知道，所以他想问赵洛为什么会这样做。

赵洛没有出声，而是举步往前走，罗臻以为他不想回答，可是当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清幽的声音传来。

“你问过我，我后悔吗？”

或许，这就是赵洛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