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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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琼隐告诉过他,若是他再这般日夜不停地动下去这双手便会落下病根儿。可他不信,采儿说过去去就回……采儿不会骗他。
忽然,一颗豆大的泪珠顺着他脸颊滑落,砸在木雕上,溅起一片晶莹的花。
“咳……”他突然抬手掩住嘴,仿佛想要压下一声接一声的咳……
可他什么也没压下,无论是喷洒在木雕上的朵朵红梅,亦或是那声带着呜咽的破碎呼唤,“采儿……”
狼
那日醒来,我发现窗外白皑皑的一片,回过神来,才恍然发现竟已不知不觉入了冬。
白皑皑的大雪让我想起寻到他的那日,那天也是这样,铺天盖地都是一片白皑皑的景象,只是那时是在嵩山山顶,那时的弄玉丝毫不记得我,那时的他也没有一丝伤痛,
想不到这么快已经两年过去了。而如今我与弄玉竟又分别了三月有余。细细想来自相识以来我与他总是聚少离多,竟也不知是该感谢老天将他送回我身边,还是怪罪老天对我们的不公。
最初认识他时,他是那么骄傲,那么无所不能。可后来他的一切伤痛好像都是我带来的。
都说生了泪痣的人要么爱哭要么命途多舛,可弄玉后来的大风大浪都是我给的。老天果真是不公,既让我们相爱了,又不肯让我们平平淡淡的相守。
一丝冷风吹来,我灵台恢复了清明,是了,遇到他便是我的幸运,与其在这里惶惶而不可终日,不如想办法回到他身边。
从思绪中回到现实,令我发愁的却是雪天如何解决温饱问题。如今我脚伤已好得七七八八,只是这里的悬崖太过陡峭又没有着力点,只需寻一处稍平缓的地方上去我便能回到弄玉身边。可若是在我想办法上去之前便饿死在这里岂不太冤?
我推开门准备出去,却发现门前的雪地上有猩红的血迹,我心下一凛,四下望望,攥紧了掌心的匕首,却发现那雪堆有几分凸起,我拂开那片雪,发现下面盖着一只被猎杀的野兔。
虽疑惑,白来的午餐自是比我自己劳心劳力再去找来的方便。我便心安理得享用着这白来的午餐。
只是没想到,一连几日,我门前都是各种猎物,山鸡、野兔,甚至还会有豺狗。我终是寻了一日,起了个大早在窗边守着,看究竟是谁这般好心。
果真不出我所料,我看到一匹母狼叼着猎物送到我的门前,又舔了舔嘴恋恋不舍地扭头准备离开,身后还跟着一匹小狼。
我猛得推开门,吓得它们退了两步,目光变得警惕,喉咙里发出呼呼的低吼。那小狼只是试探着低低嗥了两声,我见它有趣,便招了招手在它头上轻抚了两下,只是没想到这一抚便叫它这一生都没在离开我。
“叩叩……”
夜半,我在睡梦中却听到仿佛又叩门的声音,断断续续听不真切,我从床头摸出匕首。开了门却发现那母狼躺在一片血泊之中。
小狼围在它身边低嚎,我皱了皱眉走上前去,冬日里它们也帮了我良多,如今那母狼眼看着就要闭了气,它看到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摇摇晃晃站起来,用头将小狼向我这边送,我明白了它的用意冲它点了点头。它最后眨了眨眼,瘦弱的身子便轰然倒塌……
崖底只剩下我和小狼相依为命,积雪化了大半,也是时候找寻回去的路,我沿着附近的峭崖找了半月有余却一无所获。崖壁都如刀削般陡峭,没有落脚点我根本不可能从这里上去。
那日狂风四起,小狼独自出了趟门回来后却躁动不安,咬着我的裤腿一定要我跟它出门去。我跟着它一路走,却走到了那片幽暗的森林,我本想回头去,不曾想它一路径直带着我在山林中穿梭。
走着走着,在一片枯枝断叶之中,我却发现了一条原本被树木挡住的小径,我欣喜若狂带着小狼顺着这小径而上。没想到我到的却根本不是峨眉,却是宜宾。
想到带着它根本不好进城,便撕了外袍的一角绑在它的脚踝处,让它跑远,吹一声口哨它又回来,如此往复几番,它便知晓了我的用意。
噩耗
等入了城已是夜里,碎银般的星辰散落满天,璀璨夺目。
月光如练,凝华照雪色。
我向一家客栈走去,想休息一夜明日便赶回京师去,想到这里,我唇角不禁掀起了笑意。
玉,我终于回来了。
我坐在客栈里面,好在落崖时银钱并没有丢,我已经太久没有尝过米饭的滋味了,就着菜拼命往嘴里扒饭。
“哎,你们听说了吗?京师那酒惠圣人前些日子好像病死了。”
“可不是吗,这都什么事啊你说说。酒惠圣人可是个大好人,如今病死了,却连个后都没留在碧华宅。”
“也可怜桓王爷,统共就两个儿子,一个是大魔头,死道死了,剩下这酒惠圣人却也不是个长寿的命。天道不公啊!”
“啪嗒”一声,我的筷子掉在桌子上,清脆的声响在我脑中无限扩大。
我挪着僵硬的步子走到那桌前,一把揪住那人的衣襟,紧着嗓子问道,“你刚才说……谁死了?”
“酒……酒惠圣人桓雅文啊。”那人目光中带着奇怪和鄙夷斜眼瞧着我。
我揪着他的衣襟,指节攥得泛白,却止不住颤抖“那……那碧华宅现下如何了?”
“嗤,我怎么知道。酒惠圣人都死了,那剩下一院子下人那怎么也得散了吧。”
我松开他的衣襟,那人踉跄两步,朝地上啐了一口,“真是晦气,吃个饭遇到这么个疯子。”
只是他说什么做什么我已经注意不到了,我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酒惠圣人,死了。”
我踉跄着逃离那个客栈,仿佛这样一切便没有发生,“不会的……不会的……”我拼命摇晃着脑袋,若是雅文死了,那弄玉呢,弄玉怎么样了,他会不会有事。
我连夜快马加鞭赶回了京师,几日不眠不休才终于赶到了碧华宅。
朱红的大门紧锁着,门前的台阶上铺满了残枝落叶,没化干净的积雪也未来得及清扫,一片萧索的景象。
只是门前挂着的两只白色灯笼上面大大的“奠”字,刺得人双目生疼。
我叩了叩门,屋内却许久没有动静,就在我以为门不会打开的时候,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九灵小心翼翼地探了个脑袋。
在看到我的那一瞬间她却愣住了,只是呆呆地看着我,眼里蓄满了泪水,泪珠源源不断地从她脸上滚下来。
“真的……是你吗?”说着,她颤抖着伸出一只手想要触碰我的脸颊。
“是我,我回来了。九灵,如今……”
我话说了一半便被她打断了,“哇……”她猛得扑到我的怀里,“温采你可算回来了,我家公子……我家公子他……呜呜……”
我晃了晃身子,“都是……真的吗?雅文他……”
“ 你……你都听说了吗?”
“是,我都听说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弄玉他怎么样了?白公子呢?”
九灵抽着鼻子“白公子一直在碧华宅,现在和大公子在一起。大公子身子没什么大碍了,只是他……他如今……”
我猛得抓住她的肩膀,“他怎么了!弄玉他怎么了!你说话啊!”
小玉儿
九灵闭了闭眼,“大公子现在就在院里,和白公子一起。你自己去找他吧,其余的……你问白公子吧。”
从大门到后院这几步路我走得极慢,生怕看到什么会让我崩溃的景象。
还未走到后院,我便听到有声音传来,“哈哈哈!我还要玩!琼儿我还要玩,你陪我玩嘛!”清脆的笑声远远传来,这声音像极了弄玉。
不对……不会是他,弄玉不会有这般清脆的笑,也不会有这般纯粹的声音。
我缓缓走进庭院,白琼隐在一旁,弄玉正追着一只雪白的兔子,浅绿色轻薄贴身的轻衣在空中拂动,一头墨发杳飒起舞,脸上还挂着纯粹的笑。映在雪地之间,映在殷红的梅花之中,美到极致。
白琼隐看到我走进来,“霍”得站起来,同时弄玉也发现了我,我缓缓向他走去,眼前腾起一层水雾,整个世界都摇摇欲坠。
我伸出颤抖的手想要*他的脸,却被他瞬间躲开,躲在了白琼隐身后,墨色的丹凤眼中只剩下恐惧与警惕。我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倒流,从指尖到心口都凉了下来,一张脸瞬间变得惨白。
白琼隐无声的叹了口气,伸手抚了抚他的背,“玉儿,乖,没事的,别怕啊。这位……哥哥会比我对你还好,他永远不会伤害你。”
弄玉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地开口,“真……真的么?”
白琼隐笑着答他,“自然是真的。”
他才放下警惕,充满好奇的眼睛打量我的周身。
旋即,对着我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脸,眼睛笑成了月牙,眼角一抹朱砂闪烁着风华,好像一朵陡然绽放的红梅,灿烂至极。周围的景色霎时间都失了脸色。
我怔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做什么,只是楞楞地盯着他,一双眼片刻也不敢从他脸上移开。
愣怔之中,弄玉的声音又陡然响了起来。
“哥哥,你生的真好看,玉儿喜欢你!”
我踉跄着后退了一步,眼泪摇摇晃晃地滚落下来,眼前变得明晰可我却看不到前路。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抓住他的肩膀摇晃起来,“玉你怎么了?你看看我,我是采儿啊你看看我!”我能感觉到我的眼珠在充血,肿胀得生疼。
他什么也不说,目光陌生的好似从不认识我。我抓起他的一只手轻轻贴在我的脸上,小心翼翼地央求着,“玉,你怎么会不认识我呢?你看看我,好不好?啊?你不会忘了我的,你叫我一声采儿好不好?”
我紧紧抓着他的手,可情急之下却忘了控制力道。他蹙着眉吃痛地猛然推开我,“你撒谎!你不是采儿!采儿一直在我身边的!”
说着从胸襟里摸出一个小小的木雕,木雕已经雕刻完整了,顶上有些反光,看得出有人时常拿出来摩挲。他拿着木雕有些孩子气得对我吼,“你看!他才是采儿!你不是!你不是!采儿一直在的……”
我盯着他手上的木雕,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好像魂魄被抽离了一般,呆呆地愣在原地,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木雕,背面温采两个字赫然在目。我想说些什么,我想告诉他我才是温采,想告诉他我也会一直在他身边,想告诉他我真的没有撒谎……但我只是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一旁的白琼隐叹了口气,轻轻走到弄玉身边,柔声哄着他,“小玉儿最乖了,我们当然知道采儿一直在你身边啊,听话,不闹了,去找九灵姐姐要好不好啊?” 弄玉闻言,咬着唇低低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看着他离开,我再也支撑不住,一*股瘫坐在了石凳上。白琼隐走到我身边来,带着怜悯的目光望着我,他这样的眼神让我心慌,我承认,我很怕。
我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白公子,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弄玉会不认识我了?还有雅文呢?雅文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玉他明明记得我的,他为什么不认识我了?为什么……”
白琼隐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开口。
“你坠下悬崖后,弄玉也一心想寻死,雅文怕控制不住他就劈昏了他。我给他把脉,却发现他身体极虚还被种了心蛊,腕骨也被穿了铁链。”
他顿了顿,“我们一下山就先给他取了铁链,你定想不到有多疼,铁链一节一节穿过他的腕骨,每拔出一节就会带出腐烂的碎肉和碎骨……
何况他身上的伤太重,身上有烙铁留下的痕迹,当初披着外袍我们也都没发现他后背还被铁梳刮得血肉模糊深可见骨。这些痛加起来比起你当日碎骨疗伤有过之而无不及,换做寻常人连活下来都不大可能,可他连喊都没喊,只是痛到神志不清的时候才流着泪喃喃唤你的名字……”
我眼睛疼得要裂开了,心脏像被一根一根的针扎着,疼得我喘不过气来。
白琼隐淡淡扫了我一眼,也没有停下来,
“后来他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又有蛊毒牵制不能进补,那心蛊很是霸道,最开始的时候对人的身体没有太大伤害,只是一点一点的蚕食一个人的心智,等到中蛊者彻底精神失常了,就会又慢慢的让他丧失五感,到最后才进入心脉,让中蛊者受万虫噬心之痛而死……而补药就是蛊虫最好的养料。”
我握紧了拳头,胸中满腔的恨意要喷涌而出,“若是酿月还活着,我定要千百倍地把这一切偿还给她!”
白琼隐道,“解药我找了很久,每一味都是难寻又大补的东西,且不说补药是蛊虫的养料,光是弄玉的身子就已经是虚不受补了,他根本受不起大补的解药。何况那蛊虫挑剔的很,想要解药发挥功效就必须以至亲的血液为引,要亲人先服了药,等药效化在血液里了,再喂给他……”
我全身都麻木了,好像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所以雅文……”
白琼隐点点头,缓缓开口,“不错,这是一命换一命的法子。而桓郎这么做,一是因为大家都以为你凶多吉少,他不想让你用命换来的人就这样去了。二是因为他一直对你还有弄玉怀着愧疚,他总觉得若是没有他,你们当初也不会走到那个地步。三就是他总觉得哥哥比他强得多,他这条命不要了也就罢了,也不会有多少人在意,江湖上顶多唏嘘一阵就过去了。但哥哥不一样,哥哥那么强大,活着总会比他有用,也被你被天涯闵楼深深在意着。何况,十多年前的事即便弄玉说过去了,他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
说到这,他扬起头努力眨了眨眼,“但他忘记了,在意他爱他希望他活着的人总还是有的。”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继续说道,只是这次,仿佛在说给他自己听。“我答应他,是因为我觉得只要我放弃一些东西就可以救他。”白琼隐声音淡淡的,空灵的仿佛要随风散去,虚无缥缈,“可我没想到,离开那个地方久了,我竟连这样的能力都没有了……”
我的内心翻江倒海,事情远远得出乎了我的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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