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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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这如白雪如冷松的男修比起来, 那两个年纪轻轻的女修虽然姿容艳美, 可算难得一见的美人,却流于凡俗平庸。
终究是修为已臻化境的元婴修士,举手投足间自有无形气韵相随, 让人只能感叹膜拜绝不敢接近半分。
见多识广的人,看了一眼就瞧出左温来历:“哦, 那是凝星派的温言清真人,自然姿容非凡。二百余年前,他也曾参加过云台会,可惜未能拔得头筹, 只屈居次席。”
“谁能想到,这次云台会温言清竟亲自前来, 也许就是为了他那关门弟子吧。”
“如此师徒情谊,倒也难得。”
尽管凝星派一行人已经走远, 江云眉凭借敏锐神识, 仍能将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声听得一清二楚。
听到众人称赞左温容貌气宇时,江云眉先是微怒,随后就冷笑一声。
任是那个女修,也不愿别人平白无故拿自己同一个男修比较,更可气的是,居然还落了下风。
毕竟左温是元婴真人, 修为高自然也占便宜,倒是难为那些普通修士,不得不说出这等昧心之言。
若是自己有朝一日成了元婴修士, 必定艳压群芳高冷如仙,让所有人只能赞叹膜拜,而无法仰望分毫。
青衣女修略微低下头,眼中燃烧着灼灼的野心与执著,就连手指也在轻轻颤抖。
江云眉一想到自己独霸天下众人敬仰,就觉得凌天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如果不是凌天前世与赵如冰有过一段姻缘,自己根本不屑利用他。由此想来,倒是一无所知的赵如冰更可悲些。
早有极天宗修士迎接左温一行人,将其徐徐领进居所。白衣修士略微点了点头,自有凝星派金丹长老上前与其交涉。
而左温不紧不慢缀在最后,似是想保持沉默又似不想合群,越发让江云眉看得愤恨不已。
其余人也十分自觉,根本不敢打扰左温。独独不会看脸色的赵如冰,随着左温一并走在后面,模样倒是热烈而亲昵。
左温都有了心魔修为消退,还摆出这样一副高冷模样,也不知装给谁看,着实可笑。江云眉暗中唾了一口,竭力竖起耳朵捕捉那两师徒聊天的每一字。
“师尊,您也曾参加过云台会?”赵如冰的声音软糯而轻缓,似一阵微风拂过面颊,让听闻者不禁放缓了紧绷的心。
难得有人问出这句话,立时其余几位凝星派弟子也脚步放轻些。筑基修士神识已然敏锐,自然能将众人讨论的话语听得一清二楚。
在整个凝星派中,左温是出类拔萃的天才俊杰。区区二百余年就已是元婴修为,不说后无来者,至少是前无古人。
这等出色的前辈大能,居然还未夺得那次云台会首席之位,岂能让人不好奇。
“的确参加过。”左温话语淡淡,只答了简略五个字。
如此回答,自然不能让赵如冰满意。她眨了眨眼睛,表情倒有些讨好:“师尊师尊,当年究竟是谁胜过你?弟子想知道……”
我们也想知道啊。尽管走在前面的凝星派弟子不敢转身,他们也在心中狠狠点了点头,倒是越发好奇了。
面容清丽的少女双手合十微微一拜,已然有些恳求。左温平静目光落在她身上,终究妥协了:“想必你们也听过那人的名号,玄雾门程梁,现今修为比我还高出两层。”
听到那人名号的弟子,都情不自禁缩了缩脖子。如果左温败给程梁,倒让人觉得没有半分奇怪。
尽管左温已是难得的天才俊杰,若是放在任何一个时代,都算是顶顶一流的人物。偏偏他碰上了魔道程梁,好似运气也因此差了几分。
他们两人在云台会上初次相逢,各自被仙魔两道看好。自从左温败下阵之后,他们之间好像就此分出了胜负高低一般,让人不由得不服气。
若是认真细论起来,左温终究是输多赢少,也让仙道修士有些沮丧。
而近十年来左温心魔骤生,不光修为下滑也有了一些不堪谣言。而梁虽然出身魔宗,偏偏修行之路顺风顺水,很快就远远甩下左温。
久而久之,也就没人把他们俩相提并论。谁都看出,若是左温无法顺利渡劫,只修为减退都算太轻。
一者是前途无量的元婴修士,甚至有可能突破化神。另外一人却心境不稳摇摇欲坠,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人。
当年云台会上,左温败给程梁一事,也就无人在意。
眼看师尊面上没有半点不快之意,赵如冰也终于松了口气。先前她出于好奇问了一句,而后就懊恼自己戳中师尊痛处,恨不能收回前言。
好在左温已经看淡放下,并未有丝毫介意,赵如冰才略略好过些。
谁知左温并不放过她,一双凤眼直直望着赵如冰:“明日就是云台会,与其关心我的事情,倒不如考虑一下自己能否夺得首席。”
“为师未能完成的心愿,就由你补全如何?”
这一句话,立时让赵如冰苦了脸。她明白自己能为如何,就算在凝星派中,江云眉与李师兄也能稳稳胜过她。
现在师尊故意说出这番话,未免要求太高些。粉衣女修犹豫片刻,在那双凤眼注视之下,坚决点头应道:“弟子自会竭尽所能,替师尊了却夙愿。”
赵如冰如此应对,倒让左温有些意外。他原本以为,这害羞又性情软糯的女修,定会推脱拒绝。
谁知她竟能这般果决利落,也是心性绝佳之人。由此一来,倒也没浪费左温一番心意。
“好孩子。”
轻而暖的三个字落在耳畔,赵如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立时惊异地睁大眼睛。
其余凝星派弟子,早在听到左温当年败给谁后,就极识趣地收回神识快步向前,谁也不愿触怒左温。
独独从旁注意他们二人的江云眉,将所有经过听了个一清二楚,立时又将手指捏紧一分。
不要脸,真是不要脸。
众目睽睽之下,这一对师徒居然敢如此**,简直把他们都当成石头一般。这等人品修为,就算是元婴修士,也比不上自己半点。
这世间,终究还是修为大过天。
如果自己也是元婴修士,称赞左温的人,立刻会摇着尾巴前来巴结自己。她也可以这般肆意而为,旁人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等着吧,有朝一日,她必会亲自将这两人踩在脚下。左温不是说,想看赵如冰夺得头筹么,自己偏要将这二人的期望打破。
谁叫赵如冰一向性格软糯,别人说什么她就听信什么。她已然深陷情网,将凌天视为主宰与依靠。
只要江云眉利用凌天设下陷阱,区区一个赵如冰,又算得了什么?
等到她夺得云台会首席之位那天,也不知左温脸上会有什么表情。既然自己重活一世,势必要让前世所有伤害过自己的人,全都后悔。
江云眉目光灼灼,似能燃烧起来。她偏偏低下头收敛锋芒,由此才能掩饰自己的眼神。
区区天下修士又算得了什么,自己仙路独行,必能闯出一条通天大道。
左温正在静坐,长睫低垂神情专注。他旁边的几案上,有一支盛开白色花朵,斜斜插在净瓶之中,香气馥郁无比。
微风吹过,花朵摇曳颤动,一片花瓣缓缓坠落在左温衣袖上,被那白衣修士掸落在地。他的动作漫不经心,也有几分优雅怜惜之意,从容而自在。
纵然赵如冰觉得,师尊与飘落的白雪更为相称。此时她也不得不承认,此时的师尊有种别样的静美之意,好似凡间隐士一般,风度超群绝然。
赵如冰很是犹豫了刹那。她终于下定决心,轻声细语道:“师尊,弟子想外出一趟。”
白衣修士沉默,粉衣女修越发面颊微红,似是不好意思般继续道:“弟子想去见见凌天,也将那件事问个利落彻底。”
听到这句话后,左温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他并不答话,只点了点头,赵如冰就退下了。
他这个弟子按捺不住,左温一点也不意外。
若是哪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骤然得知自己最好的朋友,与心爱之人一同瞒着自己,不当场发作才奇怪。赵如冰能够忍耐到现在,左温都觉得她心性非同一般。
只可惜,这回赵如冰怕是要失望了。
如果说先前左温,还不能断定这世界主角究竟是谁。当他与凝星派弟子前往极天宗的这一路,左温就肯定江云眉必是女主角无疑。
尽管江云眉掩饰得极好,一路上也是浅浅微笑并不多说一句。
可左温穿越好几个剧情世界以来,神识已被淬炼得无比敏锐。不管是他人的善意抑或恶意,左温只需稍稍望上一眼,就能断定得七七八八。
也许在其他人眼中,江云眉性格温柔又识大体,更难得的是,心性还非同一般。左温却看出,江云眉的眼神是淬了毒的,势要将自己与赵如冰一刀捅死,方才甘心。
左温仔细回想,发现原主与江云眉只有过短暂交集。不过是温言清收徒之时,没有选中江云眉而是选了赵如冰。
如果仅此一件小事,就能让江云眉记恨至今,那倒真有些可怕了。
若按左温的心情,有人对他心怀杀意,自然要干脆利落出手铲除威胁。可惜现在事态不明,女主又是气运加身,左温略微有些为难。
不过也没关系,收了徒弟总不能白费。自己大可好好教导一下赵如冰,让她替自己出手就可。
一个筑基修士,在这世界不过恒河一沙。左温反倒有些好奇,江云眉究竟有何底气,能与自己作对。
只靠主角光环与气运加身,根本没有半点用处,左温扬了扬眉。他伸手将那朵白花取出,修长手指*着柔软细腻的花瓣,温柔而怜惜。
随后左温随手将那朵花抛到一边,再也不看半眼。没了兴趣的东西,也不必多花心思,就如江云眉一般。
“都说你心魔缠身不可自拔,现在看来倒没有这般凄惨。”
来人话语似是带着笑意,萦绕在左温耳畔,久久未曾消散。
直至他话音落下许久,才有极天宗弟子匆匆通报:“玄雾门程梁真人,前来拜访言青真人!”
平白无故搞出这么大声势的,也唯有原主的老对手程梁。总是胜少输多,想来原主也不愿意。
左温睫羽颤抖,沉声应了一句:“我知道了。”
来人半点也不客气,径自登堂入室。他俯身将那朵花拾起,轻声感叹道:“此花花期太短,至多能绽放三日。你不喜欢也就算了,还将它扔到一边,简直太过绝情。”
修长白皙的手指,似乎比那花朵还要美丽两分。而那人还穿了一袭黑色长袍,纹饰精美光泽湛然,倒显得那朵花越发颜色惨白。
再绝情,能有魔道杀伐肆意来得残忍?左温看也不看程梁半眼,就连最基本的客套话都懒得说一句。
见到他此等冷淡表现,程梁也不以为意。他揽衣而坐,自有一副风流从容的态度。
“既然你不喜欢,我也只好毁了它。”黑衣魔修叹息一声,一道玄光就让那花朵消于无形,连般点尘埃都未留下。
神经病,修魔之后也是神经病。左温暗暗嗤笑一声,仍是鼻观眼眼观心。
以往总是那太虚剑修出身高洁,游刃有余居高临下,与狼狈万分的自己绝不相同。
谁知到了这剧情世界,他们二人的身份竟来了个对调。那太虚剑修竟然成了魔修,而自己则是好端端的仙道修士,立时让左温觉得有趣无比。
如果是以往,左温自然会好好嘲笑一下严华清。可他斜了程梁一眼,就知道那人仍旧没有恢复记忆,立时又觉得十分无聊。
说左温固执也罢狭隘也罢,他绝不愿意在一个剧情人物身上花费太多心思。横竖穿越到下个世界之后,再没有人会记得自己,又何必多花心思。
也许是太过孤独,也许是太过可悲。左温竟觉得,在这浩茫又虚幻的世界中,独独那太虚剑修,是有些不同的。
只可惜,那太虚剑修忘了个干脆利落,左温也不会强求半点。他自能了断得干脆,并未有半点不舍。
“既然你无事,就请离开。”左温表情淡漠,就连睫毛都没眨一下,“你我没有交情,也不必强行叙旧。”
刹那间,程梁俊美无俦的面孔就凑了过来。他一缕墨发微微垂下,长眉斜斜入鬓,一双狭长眼眸中倒有些委屈之意:“你我明明是至交好友,偏偏道长如此冷淡,倒让我不知如何是好。”
面对突然凑上来的脸,左温仍旧表情淡定。
说谎话的骗子。原主一向与程梁既不对付,更是甚少交谈。怎么隔了百余年再见之后,程梁反倒热络起来。
如果说这人没在算计什么,左温怕都不会相信。他眉心微皱,一字一句道:“烦,滚。”
冷淡而疏离的两个字,简直再伤人不过。程梁却好似更高兴了,他竟伸手点向左温额头朱砂印,相隔不远之时,又骤然移开手指。
左温已然捏着好一把灵气,只等这人出手之后,就直接扔个程梁一道术法。不说将其击成重伤,也要让程梁再不敢放肆。
偏偏那黑衣魔修身形一晃,机警地连退数步,又骤然微笑了。而后程梁正襟危坐,再没有先前半点轻浮模样:“我要恭喜道长,斩却心魔修为更进一层。”
“之前我听到传言,说你因为自己的亲传弟子忽生心魔,就觉得必是谣言。现今看来,温道长心性坚韧非同一般,又岂会为了一个小姑娘心绪大乱?”
虽是夸赞,左温却从中听出了一丝淡淡的嘲讽之意。既然不需要借助程梁势力压制主角,左温也懒得应对这太虚剑修。
左温早就看透这种人,你越是理会他,他越是闹得起劲,实在无趣。
程梁手腕翻转,并不客气半点,直接给自己到了一杯茶:“兴许温道长觉得,你心魔已了再无挂碍,事实可并非如此。”
又是糊弄又是危言耸听,左温越发觉得此人无计可施,何等可笑。眼看这魔修并不懂得如何看眼色,似要在此消磨半日时光,左温就有些不耐烦。
他又扬了扬眉,淡淡重复道:“滚,我不说第三次。”
“你我已经相识数载,道长仍是如此疏离,真让我无比伤心呐。”
话虽如此,程梁仍是笑意盈盈的模样,绝没有丝毫不快。他径自放下茶杯,狭长眼睛睁开,深绿色眼珠一瞬不瞬凝望着左温:“你明明有执着与不甘,深埋于心底,纠缠不清不愿放弃。”
“纵然道长表面上冷然淡漠,内心却时刻焦灼不得解脱,根本掩饰不了。”
不知何时,程梁亲密地凑了过来。他执起左温一缕银白发丝在指尖把玩,似是漫不经心道:“道长合该是修魔的好资质,何必非要留恋在仙道之中,久久不愿离去?”
“为了你那心有所属的亲传弟子,还是为了不知好歹的凝星派?”
真不愧是严华清啊,就算失去记忆之后,仍能一眼看穿自己的本质。
左温默不作声,任由那魔修搂着他的肩膀。二人纯黑如雪的发丝纠缠在一起,难解难分亲密极了。
“不如道长随本尊一同堕魔,玄雾门必定奉你为太上长老,地位与我不相上下。至于那背弃了你的徒弟,本尊也会好好调教她。我如此诚挚心意,道长可不要再拒绝。”
黑衣魔修话语虽然轻柔,却似毒蛇般紧紧盯着左温的脖颈,更绷紧身体随时有可能咬上一口。
程梁这等亲昵反应,就连他自己也不由惊异了一瞬。
以往他与温言清打交道时,只觉得这人生了一张好脸却太过孤冷,冷冰冰的谁也不搭理。
如此容颜偏偏这等性情,一向孤傲的程梁自然不愿理会他。都是孤傲之人,谁又比谁轻贱些?
因而在那次云台会上,程梁毫不犹豫地赢了温言清,任凭那人表情失落叹息,都没有一点怜悯之意。
在这几百年间,他也曾与温言清碰面数次。双方或赢或输,程梁既不上心也不在意,只当那人是陌生人。
仙魔两道虽然暂时和平相处,谁知哪一日又会重新开战。真到敌对之时,固然是至交好友,也不会因此手软半点,何必多费半点心思。
就连程梁知道,温言清心魔缠身修为下滑之时,他也只是略微感慨了片刻。
既有失去好对手的遗憾,也幸灾乐祸觉得温言清遭了报应。
明明不是什么无情之人,偏偏掩饰自己所有情绪感知,终于崩溃又能怪谁。
谁料事情竟然峰回路转,温言清为了他的亲传弟子,甚至不惜再次赴约参加云台会。
这么作死,倒不知温言清还能撑几日。怀着如此心态,程梁索性也起了心思,一并前往极天宗。
也许冥冥之中自有感应,一贯冷然不上心的程梁,竟忽然想去拜访温言清。
就当是看热闹讽刺两句,也能让温言清难过许久。谁知只这一眼,程梁就看愣了。
好似有什么蒙昧不清的感知,在遥遥之中点醒。刹那间心绪波动无法自持,就连血液也是滚烫滚烫,搅得他一颗心起伏不定。
也许是熟识,也许是戏弄。总之程梁想看那银发道长脸上,露出不一样的表情。
不该如此,那人不该是这等平静模样。
愤怒也罢,痛苦也罢,痴狂也罢。程梁想打破那人一层厚厚外壳,看他露出脆弱甘美的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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