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二十七、风回烟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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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1】“龙章凤函”的说法化用了“孔子问礼于老子”的典故,孔子一向被认作凤凰,“凤兮凤兮,何德之衰”,老子则是孔子钦定的龙。则比照大宗师和五姨,故作此语。

【注2】出自《论语·八佾舞于庭》

【注3】出自《论语》:“子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从我者,其由与!”

对、对不起、、、俄、、、俄又爆字数了、、、、、、

没错,我拿苹果顶替了原作的柿饼!!!!我骄傲!!!

杜舞雩突然记起了他伤愈后、古陵逝烟送他回到风岛时说的话。

那天他们登上孤岛,天籁万窍号呼,吹起西溟万里烟水翻腾巨浪,如去天五尺的奇峰,一轮红日似被这海水腐蚀、溶化,将原本海天一色无纤尘的水域染透了红紫。

古陵逝烟似有所感、沐光而叹:“云界飘渺、风岛死寂、冰楼蛮荒,烟都虽有四时,却也总是烟云扰攘、不见天日,号称‘四奇观’,实际上也不过是四处最为极端苛刻的环境罢了。虽远离尘寰,但逍遥喜乐不加多、忧愁烦困不减少,还担着一份为那些根本不知感恩的芸芸众生维系四时平衡的职责。舞雩以为呢?可觉得公平?”

彼时,他刚刚自一生最大的劫数中逃生,心潮不定,思绪混乱,而这个问题太沉重和敏感,他心弦狠狠一抽,只能含糊其辞:“大宗师惯看秋月春风,四境之人,自然是敬天知命为第一要紧。”

大宗师却露出一个淡若轻烟的笑:“舞雩总是这么严肃,现在不是潇潇暮雨之会,你我二人聊天,不必讲这些虚辞。

“以人之天性,真的会喜欢这种地方?——当然不会。所以四奇观永远只能游离在苦境之外。”

大宗师说话永远那么直接,这一次又隐约说中他的心事。不就是因为常年驻守在死地,深感入世无门,他才会陷入那种绝望的狂热的么?但那种让他一度感到被救赎的庆幸却也如风岛呼啸的风,席卷而来,又迅速退却,除了抽走了他全部的热情,并不能剩下些什么,还给他一心想要拯救的人世埋下了一个巨大的祸患。古陵逝烟这段话却正好多多少少宽慰了他,让他知道,即使作为四奇观的顶峰,也逃不开作为一个人就会有的困惑。

“那么古陵觉得我们生于斯的意义何在?”

“方才舞雩说‘敬天而知命’,是出于真心、还是照搬你的那些圣贤教训?”

“天道恒常,当然是要发自真心的礼敬和遵守。”

古陵逝烟的笑掩藏在无尽的晚照残夜里:“究竟是因为天道恒常、堪为世训,还是因为人的弱小、无力干预,才必须妥协?”

他不记得当时自己的回答,那一段被当作寻常朋友聊天的话,现在终于品出了滋味。

原来你选择的一直都是四奇观的对立面。

久远的过去,古陵逝烟总说四境内唯有自己让他可以“以友为鉴”。或许大宗师早已不记得,但在那段自我封闭的日子里,这句话成为他唯一可堪凭附的支点——这世上总是还有一个明白自己的知音吧。但如今看来,他二人,从来就不曾真正并肩。

四境之内,玄冥氏固有辽阔雪域赋予的勇力,朝天骄也因地势高绝而气自干云,至于古陵逝烟,更是正一步一步走向他成为四时主宰的终点,而他这个庸人,则是这条路上最后的阻碍。

在他内心其实早就察觉到了吧,大宗师与一剑风徽的差距不啻霄壤,纵使他们曾有过那么点交集,也极速乖离,势如参商。但即便如此,在一切都破灭与决裂之前,他依然心存侥幸,重重雾锁烟迷开启,他还是愿意相信所有的错误与悲剧会随着他的放逐而终止,他要做的便是静静等待继任者的来临,在无止息的风暴里。

怀着那个隐约的期望。

但古陵逝烟的存在注定了他此生无法平静地走到尽头。他必须再一次面对当初的疯狂。

他终于清醒过来:古陵逝烟从来不是他的解药,那一场龙章凤函[注1]的错觉,只是饮鸩止渴。

极目天阔,逝者如斯,驭风岛百川茫茫、八风动荡之景大约会让苦境的迁客骚人很有凌万顷之茫然的豪放,却无法消解他的*仄与困厄,他对此万古不变的海天晚景,只感到山穷水尽、欲济无梁。

一叶扁舟突兀地刺入视野。它不疾不徐,随波逐流,如同有高明的舵手在*纵,或顺着涡旋浅浅地打转,或绕过那些险恶的风柱,避过一切倾覆的危险,虽缓,却真真切切可以看到它在朝自己*近。

西溟等同黄泉户枢一般的存在,除了四奇观功体之人外,能像这样信步闲庭者,就只有……死人。

杜舞雩浑身巨震,又复迟疑,最终还是跃至船首……

终究还是如此。

除了自欺,他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做不了。一步错,步步错。

沧海卷怒涛,波峰上刺目的光点一下子全部都涌到眼底,模糊成一片,再一气陷入那对眼球,那样仇视地盯住了他。他浑身颤抖无法遏制,大力呼吸了很久,终于一矮身一探手,阖上了她的眼。却仍无法逃离那道视线。他每一口呼吸都混着血,又被暴风粉碎,将腥味渲染全境。

是可忍、孰不可忍。[注2]

道不可行,而乘桴浮于海[注3];虽如此,你还是执意要抽走吾最后一块浮板?

天地间,再无杜舞雩容身之所,那么,便如你所愿——蹈海还山、终将拖着你一同万劫不复。

古风终出鞘。

孤灯一点,陪着冷窗功名的主人。古陵逝烟仍像寻常般玩味炉中素缈直上的雾,游龙一缕,酷肖前路迂回曲折,几番辛苦,可堪分付、落梅风骨兰泣露。

不经意油灯兰心剖裂,一室冷香尽付作尘与土。他似有不信,但这熟悉的杀风,正是云月三千里、山河共度之人,剑起激飏盛怒、飒然而至。当即拍案一震,则昆吾离鞘而出,雪光回环,泠然拄地,黑色剑穗飘举振振,荡开岚烟一望,瞬时平复了回穴冲陵之气。两下一冲,大地龟裂,空庭萧索。

闇亭一脉商部虽失了掌部,但亦闻风而动,在冷窗功名外排开阵势,却被慢慢踱出殿外的古陵逝烟挥退:“下去!不要打扰吾与好友相会。”——既然不是对手,就不必特意赶来送死了。

商部刚刚退下,那头杜舞雩肋下生风,绾衣扬波,素袖翼展,古风剑直指古陵逝烟。那是四境中唯一可以直接引动天地之气的一柄剑,故剑风至纯而至烈:青萍之气生于夹,周鲁之唱咏自镡,沂水浸脊,泰岳之石砥砺磨洗为锋。冲冠一怒,不发一语,挺剑一斩,横如奔雷,声动百里:“一剑凌尘!”

大宗师眸光森沉,只轻拂剑柄,状若调弦,百代昆吾便裂地而起,在杜舞雩面前赫然拔起雪峰千仞。

尽管只守不攻,但这灿若烛龙的飞雪零霰何其辉煌而熟悉,时空令人费解地在他眼前出现了叠影,却是被另一个人驱使、调转锋芒朝己身扑噬而来,风之精气霎时消解大半,后继无力。——再不能骗自己,他真的已经吞并了冰云两境,甚至连最后一点点让他企图妥协的余地也不曾留下,狠绝至此。

一招瓦解,二招又启,古风钝锷怆然悲鸣着触及昆吾名锋,风肃立,烟茕形。

于剑道一途,二人也曾切磋琢磨、互相启发,彼此招式早已烂熟于心,况经年沉淀,大剑无形,短兵相接处,反倒没那么多剑拔弩张,皆是冲淡平定,寓速于缓。格、拆、遏、刺,两个人多是试探,虚晃一枪,舞得滴水不漏。招式已经提炼到最简,大巧若拙,但在那最利落的留白处又是看不清的剑光交错,凶险难测。

古陵逝烟甚少见到杜舞雩如此出离愤怒的样子,水色发丝乱舞,披拂盈面,割裂模糊了那张忧愁难纾的脸。他脱口而出:“霜旈玥珂死了?!”

果然,古风爆开一团烈风,原本似蒙尘而隐耀的剑身像裂开了表面附着的虚无的壳,露出真实的皓曒之姿,赫然六星齐出,惊心动魄。

“你认为是吾所为?!”古陵逝烟被那点点荧光刺得扎眼,不由皱眉,却只来得及问出这一句,便被一股不祥的气劲震开数步。

杜舞雩仿佛已魂不附体,只顾沉默挥锋,死气渐渐流泻,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黑气里。

古陵逝烟急速考虑着因果。他既已严令澹台无竹留活口,以他之能为,取元生造化球只如探囊取物。但霜旈玥珂竟然死了?!而澹台无竹心思缜密,却并不曾及时流烟预警?这般种种,只能让人推测是有别人插手,栽赃嫁祸。

“吾既答应你放过霜旈玥珂,又怎会转眼就杀了她?古陵逝烟一向说到做到,不屑出尔反尔!更何况你认为如果大宗师真的杀了她,还会让你知道?”古陵逝烟回身玉立,凛然生威。

杜舞雩剑势一顿,却还是什么都不说,变招再攻。

古陵逝烟冷笑一声:“舞雩不开口,是怕与吾两相对质,又会再生出放过大宗师的念头吧。”他毒辣地看穿了对手的心思,占尽先机,出剑愈加容与潇洒,“其实古陵逝烟不是好人这一点,四境之内,你是最早知晓,却还一直听之任之,不惜以自己犯下的罪来替大宗师消解业障。想起来,还真是让人感动啊!”

古风已蜕变得光洁若镜,在二人无限接近的瞬间,映出一双深邃而尖锐的眼,机锋蕴藏,一觑之下,他简直功体都散了一半。

“这才说了几句,好友你就动摇了啊。”古陵逝烟趁势讥讽道,“既然没有猜错,你为何还要出剑?既然最初就选择了,为何现在又要反悔?如若你坚信靠着你奉行的仁义道礼便可葬送你一手建立起的逆海崇帆,又何必还要赠吾那枚传自望帝的千年血沁?——不就是担心吾在帮你收拾掉逆海崇帆之前就多行不义、死于正道之手么?”

“不要说了!!”杜舞雩终于被激得怒吼出声。

他不开口,是因为这些问题他无法回应。否认吗?对方拿出那枚足以扭转阴阳的血玉就能令他无地自容。承认吗?那么多人的死,霜旈玥珂临终的一眼,又叫他如何承担?

却原来,他都知道!他很早前便什么都知道!烟都大宗师无愧四境顶峰,观世情、定风波,欺弄人心,覆灭两境,更玩弄自己于股掌之上。那样匪夷所思、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不能确定的深藏的愿望,也都瞒不过那双眼!

杜舞雩不得已必须改用双手持剑,斜劈的一招却仍短了寸余,破绽陡出。

还是那句老话,高手对决,胜败只在毫厘。古陵逝烟凝意为神、定神为剑,一股湛浊之气坼地而生,包举五岳、振策河海——正是地剑始出,东西为经、南北成纬,杀光纵横。

杜舞雩的心理巨震而又微妙,恰如圆荷宿露,轻微的晃动,便从这一头直接滚到另一头,终于,武者对抗的本能先于一切身心反应,在那一瞬间,死印开启。

玄风耸然而生,驱烟卷雾,如同张开的黑色羽翼,瞬间裹挟了古陵逝烟,渴虎奔猊不足显其势,神呼鬼立不足状其声,同很远彼方的夜空交感共鸣。而足下三剑交错,幽光流行,一道阵法织成,浑身的气力顷刻就被抽得干干净净,只感到身体在无限地直坠下去,无力回天。他似认命地叹了口气,昆吾一抛,斜斜没入地面:“你动手吧。”

杜舞雩却是在茫然黑夜里惊喘不定。

古陵逝烟又是一笑,他衣袍飘转,神姿素立,倒显得格外从容,脸上简直是无限悲悯:“杜舞雩啊杜舞雩,你总是想保住所有人,可到最后,注定了你谁都保不住。”

“霜旒玥珂……是死于‘一式留神’,吾绝不会认错。”他终于开口说出。

古陵逝烟牢牢盯住他一片混沌浑浊的眼:“吾信你。但,非古陵所为。”他字字句句铿锵有力,只管把一切的支离破碎与踟蹰错乱在杜舞雩面前摊成一地。

杜舞雩又再度紧了紧握着剑的双手,暗示自己不能听、不能听。缓缓举剑,作势就要挥落。

然而,遥远天边几片黑羽吹落轩辕,油亮水滑的羽枝,致密而轻盈,黑如墨染,一眼花翎,在这无光无亮的夜里,依旧闪耀着陆离的虹彩。一个身形伟岸的男子麟交绮错,姗姗而降。杜舞雩只觉得无声无息落在他身后的人,浓重得像一片影,只闻累累贯珠,一步一摇,微微轻颤,泠泠作响。

他心神紊乱,再也控制不住阵法,死印骤灭。

一声轻叹,像只尖利的手,扼住他的喉:“祸风行……”

所谓乐极生悲说的就是西宫吊影。眼见着病快大好了,却贪凉卧在树荫下睡了一下午,一直到黄昏才哆嗦着被冷风吹醒,当晚又开始发烧,且比之前更加严重,大多数时间都在昏睡。他功体全失,体质不复从前,宫无后自然不敢再拿西宫贵体给朱寒这个蒙古大夫试手,便命令回返烟都。

川阔无悲,沧波蔼然,船行水面,走得格外稳当。时而阴雨霏微,时而晴光逶迤,透过雕花木窗相望,可作名画之赏。耳边还有猿啼暮霭,鹤鸣芳晨。总之举头侧耳,皆是目酣神醉。

西宫吊影悠哉哉把自己裹在白狐裘里保温,尚能动弹的左手举着未看完的《公羊传》,许久,才放下来歇着。

宫无后就隔着宽大的书案继续奋战那册三柳剑谱,这般孜孜以求,精雕细琢,废寝忘食,倒是跟大宗师一脉相承。

这时朱寒推门而入,端了盘新切的苹果进来。

西宫吊影问道:“哪里来的苹果?”

会有此问,还是因为今年时气大变之故。走了这许多日,眼见中原一夜之间百草凋绝,五谷委顿,百果摇落,譬如苹果,此时已近中秋,但因日照温度不足,勉强摘来的大多酸涩,难以入口。而朱寒端来的这一盘,果红如颊,肉质津润,甜香扑鼻,甚是可怜。

听此一问,朱寒立刻来了精神,手舞足蹈地介绍他如何在采办吃食的路上偶遇东行僧侣贩售一筐西番异种的苹果。“我可是知道公子最爱吃苹果!一看他卖的跟我们苦境的可都不一样!这么大!这么红!……”他连说带比划,夸夸而谈自己如何施展毕生武学,打退哄抢大婶数十人,终于抢来了两颗。

两位听众不禁掩口而笑。

宫无后正觉疲累,伸手就去拿。西宫吊影见状大惊失色,他眼疾手快,硬把随身藏着的黄巾塞了过去。宫无后翻了翻白眼,无奈应付地蹭了两下。

一片苹果被他细指一拈,那手指长而白,两相映照,几无分别,而指尖一点红宝似的甲色,水光艳艳,一瓣玉色送到嘴边,唇色如樱,于是满目丹白之色,莹莹有光,鲜妍无匹。继而贝齿一咬,清脆的切磨咀嚼之声,那么亲人。

西宫吊影突然一笑,随即拿了书挡住脸。

宫无后见他神情诡异,明眸遂启,疑惑地看着他。不多时,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是微红了脸,一闷头,又刷刷地写了起来。

窗外正缓缓移过一带绿柳拂堤之景,翠烟如梦,时光穿梭其中,好像会一直这么好下去。

午后困懒,两人半梦半醒,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不知谁起了头,却说起了澹台无竹。

“……澹台无竹行止放浪无稽,说话颠三倒四,失礼至极,总有一天,吾会让他领教丹宫威能,朱虹一出、定将他挫骨扬灰。”宫无后说到他就会杀机四伏。

西宫吊影却不温不火地沉着道:“师弟看不惯他,咱们有的是法子对付他,何必大动干戈。”

“西宫有何高见?”

西宫吊影刚看完书,怕烟煤污手,正拿漆盘里的帕子仔细地擦:“我出门前虽然匆忙,多少还是有些布置。比如负责钱粮的,一律以休沐为由放假回家,直到我回宫;再比如对上下人等严令,非常时期,烟楼大小事务,无论巨细,一概要以竹宫为首,必事事让他过目决定。想必此刻,他已经生不如死、只想逃逸了吧。”

宫无后无言以对,唯有摇首默叹。

西宫吊影费力地擦着手,忽然问:“我与竹宫之间的嫌隙,是很早以前为了烟都主事的位子和别的一些事。倒是师弟你,我记得你冠礼后便入无情楼修行,应该没什么机会和竹宫发生过节?”

宫无后略一挑眉。真话当然不能说,他眼珠动了动,随口道:“总觉得他的样子、气息,跟古陵逝烟实在太像,吾一看见他就无比厌恶!”

船舱瞬间安静,如坠冰窖。

宫无后沉重地垂了眼。西宫吊影还在拭手,帕子那么轻,但他右手已残,纵有大宗师竭尽全力替他接续经脉,但也已经再提不起力气,手指维持着一个扭曲的姿势勉强算抓牢了,却指挥不动这只手挪去想去的地方,不是太靠左、就是太往右,他耐心很好,也不唤人伺候,只是慢慢地调整,轻一下、重一下地细细地擦,不知疲倦。

宫无后听见他浅浅的呼吸,没有一丝动乱。然而他心中五味杂陈,欲辨忘言。这份静默,重得仿佛有了形体,正在他头上压下来,随着船身轻微摇晃而碾过他身心,直要人粉身碎骨。

打破这死一样的寂静的,是闇亭一脉的人突然求见,回报说前方一处河道,因为两岸山体突然崩塌,泥浆碎石淤塞,无法前行,至于清淤放行之事,则不知何时才能完成了。

西宫吊影撩下绢帕起身,简单说了句弃船走陆路,便出去安排。白鲜狐裘滑落到椅子上,终于还是坚持不住、颓然坠地,扬起细细的尘。

宫无后一直悬着笔、却落不下一个字,到此刻,手酸到了麻木,失神之际,毛笔一落,碌碌地滚下桌去,在纸面上留下一块巨大的污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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