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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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习邪魔之术,实在是令人扼腕叹息。

擦柱子的弟子听那扫地的弟子说完 ,搔搔脑袋道,可燕师兄看着也不像心怀邪念之人,虽说平日里沉默了点,可对同门师弟师妹也不乏关照,是个好人。

好人什么是好人?不过给你们遮了次雨指导了几句术法,就是好人了?之前是谁说贿赂进来的师兄绝不承认的?

当事人蹲在檐上,听两拨人就这话头争了起来。

临到动手边缘,一道冷风吹来,吹到脸上一个激灵。二人止住话,疑神疑鬼地四处望了望。

“花师兄不在。”

“我总觉得花师兄在哪看着。”

“你太多心了,花师兄不在。”

“花师兄不在……”

花师兄不喜欢师弟们谈论重生台上之事,燕容和原醇玉被朴山长老亲手解决,朱吟泊被关禁闭,花争弦活像直接从不乏争议的第三弟子跃升成了云尾峰的首座,一时间权势极盛,很有一种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气势。一旦听到那两人的名字,花师兄必然不会让谈论者好过。

降下温,两边各退一步,再不敢提那两人的名字。扫地的用扫帚在地上糊了几下,擦柱子的用抹布在柱子上抹了几下,又说起大师兄朱吟泊来。

大师兄朱吟泊欲毁重生台,气得朴山尊者直接把人关了禁闭,到现在还没放出来。估计没有十天半个月,是看不到大师兄出来了。

只是关禁闭,已是轻的了,毕竟做下那样的事……便是护师弟,护成那样,也太过……

檐上刮过一道风,吹落了一捧灰尘。

燕容蹲在亭子顶上偷听师弟说话时,原醇玉已追着人进了主峰。

那魔修一进门派就更加警惕,且动作较之前更为诡谲飘忽,追踪这魔修丝毫马虎不得,原醇玉跟得吃力,一边还得隐藏身形和气息,差些把人跟丢。

原醇玉抹了把额角的汗,一抬眼,见那魔修往妖牢而去。

妖牢是主峰重地,由各门派弟子一同看守。自那次群妖涌出后,长老们在妖牢各处加固了结界,又增加了看守人员,如今妖牢戒备森严,掌门派了座下修为高强的得意弟子亲自把守,寻常人等轻易不得进入。

……理应是这样。

原醇玉眼皮一跳,见那魔修一溜烟似的飘进了妖牢。

“……”

原醇玉尾随过去,蹑手蹑脚地沿那魔修的路线踏入妖牢,果然那处结界薄弱。

这一块是他们云尾峰负责的。原醇玉心情复杂,脑子里冒出个人名来,原醇玉把它掐灭了。

魔修跑得飞快,原醇玉踏入妖牢的那刻只剩了个衣角,原醇玉的目光揪着那衣角,脚步随之踏出。

忽然几道剑意从身后而来。

原醇玉一惊,转身避过。

一队身着弟子服的修士在妖牢入口巡视,为首的掌门弟子目光凌厉地穿过虚空,落在原醇玉身上:“谁?”

原醇玉隐身的术法还维持着不曾散去,抱着丝侥幸一声不吭一动不动,装作一团空气。

掌门弟子显然没耐心等他露出马脚,祭出三张符纸在虚空一点,淡黄的微光照亮了照亮了妖牢入口。原醇玉心里拔凉,在这微光中显出形来。

“原醇玉,你怎会在此!”

弟子们骇然,那日朴山尊者手刃二徒,如今这原醇玉却好端端地站在他们主峰的缚妖重地中。

既然如此,那燕容多半也安然无恙。

“先别急着抓我。”被一群执剑的修士团团围住,原醇玉还算镇定。

自己和不少掌门弟子都有过交情,面前这人恰好就在这"不少人"中,如今情况紧急,也只能拿往日的交情堵一把,看他信不信自己。

原醇玉目光落在妖牢黑洞洞的深处,压低了声音:“如今门中潜入了魔修,我一路追踪,见他进了妖牢,此时应当还没走远。”说罢,眼尾瞥向那掌门弟子,“比起我,妖牢里这位应当更有抓获的价值吧?”

“潜入魔修门中可是有大大小小数十层结界,魔修如何潜入而不惊动一人!”弟子们显然不信。

掌门弟子是经过大风大浪的,魔道猖獗之时亦奉师门之命与魔修交手,知道其诡谲狠辣。事关魔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掌门弟子抬手止住身后师弟的质疑,叫师弟们噤了声,缚住原醇玉,便往妖牢深处走去。待确认了真假,再叫这原醇玉一五一十交待清楚。

这处入口归云尾峰的弟子看守,如今过道上悄然无声,连一丝交头接耳也无,就连群妖也没有任何躁动,仿佛不约而同进入深眠。

原醇玉等人往内走去,长明灯幽幽地发着光,照亮各自驻守的一小块墙壁。

一名弟子踢到了什么,弯下腰探去,猛地一声抽气。原本看守在内的弟子横七竖八躺在地上,惨淡的灯光下,面容十分安详,仿佛已静悄悄地死去。

“只是睡着了。”掌门弟子探过一人的鼻息道,众弟子俯身查看,果真只是睡着了。当即松了口气,平复下惴惴不安的心情,跟着掌门弟子继续前行。

整条过道十分安静,每隔一段距离都可见到摊睡在地上的看守弟子,直到一阵粗重的喘息声突兀地*这一片宁静。

弟子们听着声音面面相觑。

这魔修穿过重重结界潜入他门中,就是为了做这等破事

“又是那妖物。”一名弟子皱起眉。

声音传出处,关押的可不正是前些日子挣脱了锁妖链作乱妖牢的息甘。

这么一来,那日息甘的锁妖链断裂,便也有了解释。

“看来原师兄说的没错。”那弟子过去也曾仰慕过原醇玉,这会儿一双带着分隐隐期望的眸子看向原醇玉,却见原醇玉眉头微锁,神情异样。

“原师兄可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原醇玉一语不发,闭着嘴摇了摇头。

掌门弟子再次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眸间一凛,腰间的剑出了鞘。剑光一闪,掌门弟子提剑率先冲了进去。

原醇玉全身被缚着,见几个身手敏捷的弟子嗖地窜进了牢室。

不过一瞬,便听见惊呼。

“花师弟!竟是你!”

☆、第 39 章

惊呼一出口, 余下的话断在了腹中。掌门弟子闷哼一声,不可置信地看着胸前的剑尖。

剑尖淌着血从自己的胸膛穿出。握着这把剑的不是眼前的人。却正是从自己身后,由自己师弟的手握着。

“为什么……”

花争弦喉咙里发出一声尖刻的冷笑:“你不明白么,他恨你啊……”

阵法的光晕在牢室中流转,手中剑颓然地掉落在地面,闯入其中的修士们失了神,陷入幻境。

从息甘那得来的力量充盈体内, 花争弦望着虫蚁般彷徨的闯入者,心头忽然涌上一股夹着酸涩的喜悦,在幻境中他们显得那么弱小, 弱小又无助,可笑得紧。

同门。

花争弦忍不住笑了,这些人实在太好笑,他笑得几近癫狂。

忽然, 笑声戛然而止。

外面还有一个人。

不知是哪个胆小如鼠的做了缩头乌龟,没有跟着师兄弟上阵, 却想临阵脱逃。

花争弦追出去,那人已越过他一干昏迷在地的师弟,距门口不过一步之遥。

花争弦手捏法诀,好整以暇地看着那人一头撞上了结界, 那人痛哼一声,顺着结界滑到了地上。痛哼出口的刹那,花争弦脸色一变,冲上前去一把拎起那人。

那一下撞得那人七荤八素, 一时没缓过气来,在他手里如一条死鱼。花争弦心中一紧,伸出一只微微颤抖的手,拨开那人散落在面颊前的发:“你没死……”

原醇玉绕开他的手轻笑,挑起眼尾视线瞥到他脸上:“有你在,我怎么放心就这么死了。”

“你……”花争弦不由得手一松。

你如何保住的性命?如何又回来了?这些日子可经历了什么?将来作何打算,可还愿意回来做云尾峰的原师兄?

千言万语涌上,腹部却猛的一痛,花争弦仰面向后摔去,趔趄着稳住身形,身前的衣料上多了脚鞋印。

原醇玉已借力跃出,脊背抵靠在墙壁上,目光粲如星辰,说出口的却是:“你在我云尾峰胡作非为,我怎么能就这么死了。”

千言万语都被那一脚踹了去,余下的一点痴念,也被那半点情面也没有的言语浇了个干净。

花争弦心下一沉,从一瞬的恍惚中回过神来,咬牙道:“你是为了他回来的。”

听花争弦提到那人,原醇玉眸中一凛:“我是替云尾峰回来的。”

“别狡辩了!”花争弦吼道,“若不是为了他,你如何会回来!”

“我便是护他又如何,好过护一个白眼狼。你滥用职权,伤害同门——甚至庇护魔道,真是云尾峰的好弟子。”原醇玉唇舌如刀剑,眸中泛出寒意,“枉师父这般信你。”

花争弦只是死死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眸中显出怨色。

“怎么,我说错了?”原醇玉睨着他。

花争弦不怒反笑,目光落在原醇玉身上的缚上,那缚缚着原醇玉的双手,因此原醇玉现在只有两条腿和一张嘴能用。无法捏诀,亦无法执剑。

只消随便动动手指头,就能重新将他捉到手中。

“不过逞一时口快,也不看看你现在是什么境地。”

花争弦几步迈至原醇玉面前,原醇玉戒备地变换着步子,被他*到避无可避,花争弦横手截住他的去路。

花争弦嘲笑道:“你这般为云尾峰,却反而被同门绑缚,无法动用法力,我做什么,你又有何能耐阻挡我?”

他说着一把抓起原醇玉跃至方才的牢室,视线在牢室中一扫,眉间尽是得意。

“你看,就连掌门特意挑选出的精英都无法抵御我的术,你牺牲自己把他们引来又如何?不过徒劳一场罢了!”

方才还整肃地巡逻的修士们现下全都失了威风,清净修行出的淡然出尘的气质被幻境一扫而空,面容扭曲与当初为息甘阵法所困时如出一辙。

而此时的息甘却被困在锁妖链中,低垂着头颅,发丝散乱,身上遍布不堪的痕迹,一动不动,似乎失去了知觉。一身妖力,如今几不可察。

原醇玉皱眉,嗤道:“我道你怎么忽然厉害了这么多……你这是走的什么歪门邪道?”

“这妖怪被锁在妖牢里半死不活,体内的仙石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借我一用。可惜已被他炼化,无法直接取出,我只好与他双修,将他的妖力引出,再将其中的灵力吸收,虽费了好一番功夫,好在成果没让我失望。”

花争弦满意地抬起手,一股清冽的气流淌过他的经脉,汇聚在他的掌心。

“顺便学去了这妖怪的能力,如今的我,便是胜过大师兄也不在话下。”

原醇玉瞥过花争弦的掌心,鄙夷道:“走了这等歪门邪道,你觉得门派还能容你?”

“燕容能练吸人修为的术法,我为什么不能练这纵人心念的术法?若不是我,燕容必然还是云尾峰的燕师兄。”

花争弦迎上原醇玉惊奇的目光,指节温柔地抚过原醇玉的面颊,学着燕容作出怜悯的神情,缓缓道,“只要我将罪名扣到你头上,说门中逆徒原醇玉回来报复,杀入妖牢欲放出群妖祸乱天下,师兄弟不敌,重伤而死,我勉强将其捉拿——到时候我依然是云尾峰第三弟子,不,迟早,我将会是云尾峰大弟子——而你又能奈我何?”

花争弦的好胜不比原醇玉少,燕容屡屡挫伤他的好胜心和自尊心,从修为到比试……以及原醇玉,燕容从不应战,却往往让花争弦生出一种被踩在脚下的卑微感。

而原醇玉……则是一直戳在他心中的刺,他试图拔除,却连抓到手中都无法。

现在,花争弦用着与燕容一般怜悯的神情看着原醇玉——这让花争弦心中升起一股难言的滋味,花争弦沉浸其中,越说越*,面颊染上一抹酡红,像喝醉了酒一般。

“醇玉,你多可笑,好不容易出去却又回来,还不是只能看着我为所欲为?”

原醇玉不买他的账,花争弦怜悯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仿佛只是一缕残风,原醇玉被花争弦抓着衣领按在牢室门口,偏过头看着他,他双手被缚,无从抵抗,他本应当是狼狈的,却并未显出落了下风的姿态。

“你作弄得了一时,却瞒不住一世,我来,正是为了揭穿你。”原醇玉道。

话音未落,原醇玉身上的缚忽然脱落,一道剑光直抵花争弦眉心。

花争弦险险避开,闪到一旁:“你是如何——!”

原醇玉手捏剑诀,眉眼间十足的意气:“区区一个捆手的缚,我还不放在眼里。”

剑光一闪,剑锋又至。花争弦心道大意,亦捏出术法,幻境中的修士被他*纵着,纷纷站起身充满敌意地对着原醇玉,落在地上的剑尖鸣着回到手中。

花争弦又得意起来,看着原醇玉被自己曾经的同门包围起来:“你只有一个人,而我却有着这一室精英弟子,眼下他们全将你当成了恨之入骨的人。醇玉,你若求我,我或可救你一救。”

——

妖牢中危急乍起,朱吟泊房前倒是平静得很。

燕容在树梢上落脚的时候,徐越小童正匆匆忙忙地从朱吟泊房中跑出来,不知落了什么事。燕容脚尖下点,蹲在树梢上托着腮往里看,见朱吟泊在房中打坐,桌上摆着一本道德经,被风吹动,自如地翻着页。

“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盈……”

燕容探头看了没一会儿,忽的觉出不对。

一回头,朴山长老出现在身后。

“……”

燕容自知自己这隐身术忽悠不过自己师父,从树上跃下:“师父。”

朴山长老又惊又吓,为自己傻徒弟的胆子惊叹,放到面上,就成了张板起的脸孔。

朴山长老板着脸将燕容拽到自己房中,阖上门便劈头盖脸:“为师不是让你不要回来了么,找死?真当为师不会把你就地正法?”

燕容丝毫没被唬住,很有底气地低眉道:“事出突然,我们在路上遇到魔道残党,一路追踪至门派中,这是他掉落的物件。”燕容从怀中掏出那封信。

朴山长老缓下声,面色却更是肃然:“魔道?”

燕容轻轻一点头,朴山长老便知道事情假不了。

正要拆信,忽闻一声浑厚的钟声。朴山长老神色一变,燕容抬起头,侧耳听去。

是主峰的钟声。那钟声响起,就有阵阵钟声在各峰间回响。

主峰的钟平日一声不发,一旦响起,必有紧急事件。

朴山长老和燕容对视一眼,眨眼间两人都已在房间外,如一片轻云,朝主峰掠去。

——

几乎是钟声在耳边响起的同时,花争弦感到自己的结界被破开了。

修士们从妖牢外涌入,清冽的剑意惊醒了熟睡的群妖和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看守弟子。

花争弦难以置信地看着奔入牢室内的修士们,目光落回原醇玉身上,终于明白原醇玉方才往外跑,并非想逃,而是去触碰妖牢内的结界以触动警报,引门中的修士前来。

“我以为我可以在这儿扎根。”花争弦看向原醇玉的目光里带上些无措。

一名修士朗声道:“不好意思,我们门派容不下你。”

这话在花争弦心里扎了一下,花争弦压下眼中的无措,愤然望向那修士。

“醇玉,你以为这样就能胜我么。”花争弦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不管来多少,都逃不了我的术!”

作者有话要说: 我更了!这次应该真的恢复更新了!应该…………我……还是不随便立flag了(忽然怂成一团)

☆、第 40 章

随着花争弦捏诀的动作, 阵法的光晕将妖牢里里外外整个笼罩了起来,花争弦虽有了仙石助阵,到底修为差了些,一时撑不起来,脸色忽的一白,花争弦拍了几张符咒作辅,总算将阵法完成。

明眼人便道:“他修为撑不住, 坚持不了多久!”

花争弦心下不服,正要看看是谁,却被一道浑厚的真气直取面门。花争弦躲闪不及, 迎面看着掌门向他掠来,人还未到,威压已让他软了腿,花争弦就势一跪, 让出身后的位置,几名已昏昏然到不知什么是死活弟子拎着剑冲向掌门, 硬是让那道真气打了个转,散了大半的威力。

掌门心性坚定,区区此等阵法暂且克不了他,但对着自己门派的弟子, 多了许多顾忌,便有些束手束脚了。

掌门避着自己徒弟们的剑锋,远远地朝他道:“争弦,解了阵法, 回头是岸!”

可那句说他撑不住的激起了花争弦的好胜心,花争弦心道我不仅撑得住这妖牢内外的阵法,还撑得住更大的。遂又使了几张符,将阵法扩大到整个主峰。体内的真气调转到极致,花争弦脸色又白了几分,神色却更是得意。

钟声在整个门派中飘荡。一时之间,妖牢内的弟子们由亲密的同门变成了彼此最憎恨的敌人,在妖牢中大打出手,从牢室里打到妖牢外。赶来支援的别峰弟子一脚踏进阵法,不少入门未满一定年岁的弟子当场就翻脸,对着自己同门一阵乱劈。

原醇玉位于阵法中心,心神一晃,眼前的事物就变了。熟悉的事物在眼前重现,久远的回忆一瞬间鲜活起来,仿佛这么多年从未从他的记忆中褪色。

原醇玉有时会痛恨自己的好记性。

但这回,他很快想起来自己是在幻境中,并未任自己沉沦。有了上一回的经验,原醇玉这下总算能把自己的意识从幻境中拽出来。

意识一清明,原醇玉便看到妖牢内外流动的法力,以及打作一团的同门。

“你疯了!发动这么大的阵法!”原醇玉格开扑上来的修士冲过去,用布满掐痕的手去拉花争弦,过去花家的受气包今日仿佛无所畏惧了,眼睛里含了分你死我活的决绝。那双眼睛传达了这样一个信息:此时的花争弦,什么都做的出。

原醇玉又急又气,道:“你想死,别拉着门派给你陪葬!”

花争弦痴痴地看着他笑,生生把他还很年轻的脸笑出了几分凄然:“我不想死,醇玉,我原本能做师父的好徒儿,长生派的好弟子,云尾峰的好师兄,你*我至此。”

花争弦苍白的脸与幼时可怜巴巴的模样重合,若不是手中正捏诀布阵,引他同门相残,倒是惹人怜惜。

这世上竟有人比他还会胡说八道。

“我从未*你,是你自己*的自己。”

原醇玉把自己那一丝不该有的心软碾碎,一剑刺向花争弦捏诀的手,花争弦本就极力撑着,闪避时撤了力道,只觉得眼前一花,嘴角立时溢出一道血线。

可惜修为不够,花争弦不得不承认。他心道,若是会燕容那食人修为的术法,必然不会是此等境地。

原醇玉为制住花争弦也顾不得那拿他当仇人的许多修士了,身上顿时多了许多口子,原醇玉扑到花争弦面前,花争弦没怎么反抗就被他抵着腹部压在妖牢的墙壁上。

原醇玉按住花争弦的两手,剑端横在他脖颈前,喘着气道:“你若真是云尾峰的好师兄,就把阵解了。”

“可我不想做云尾峰的好师兄了。”花争弦语调轻快,“就这么解阵,岂不是一点儿痛快也没有?”

“解阵!”原醇玉的剑端贴上花争弦的脖颈。

花争弦不为所动:“你杀了我也没用,阵已成型,若是没有人解阵,整个门派的人都会一直自相残杀,直到无人存活。”

原醇玉垂眸:“你想要怎样?”

花争弦道:“醇玉,你若好声好气地求我,我说不定可以为了你收手。”

原醇玉压下心头的厌恶,柔声道:“争弦,把阵解了。”

花争弦忽然仰头亲上去,他一靠近,原醇玉手中的剑便往回缩。花争弦面露笑意,在原醇玉的唇瓣上深深地吮了一口。

原醇玉猛的推开他,花争弦整个人撞到地上,就着仰躺在地的姿势看着原醇玉笑道:“你是不是下不了手啊?”

未等原醇玉回答,花争弦忽然莫名多了一股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伸脚勾在原醇玉的腿上。

原醇玉一个趔趄向下扑去,花争弦的手伸向他的身后,勾住了他的脖颈,竟当着全门派的面压下他的脸*上去,原醇玉扑腾了一下,花争弦压着他一个翻身,两人便变换了位置,原醇玉欲制住花争弦,又被花争弦不知打哪来的力气摁回去,两人在地上滚团似的滚了几圈,原醇玉锋利的剑刃重新架上了花争弦的颈前。

花争弦喘着粗气,嘴角的血液溢出更多,方才那一番动作为花争弦苍白的面颊补上了几分血色,艳丽又妖娆。

“醇玉,我喜欢你。”花争弦絮语着。

原醇玉架在他颈前的刀刃颤动了一瞬,花争弦细白的颈子上了多了道红痕。

花争弦恍若不知,往日盛气凌人的眸子里温柔得不像是本人。

花争弦道:“我以为你死了。可你没有,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下黄泉了,我用你最在乎的云尾峰——以及全门派给你陪葬,如何?”

“疯子!”原醇玉骂道。

原醇玉的气急败坏让花争弦终于有了一种扬眉吐气的轻松,可心中却还不爽快,仿佛离那一股畅快还堵着一条路,需得把这条路打通才好完全纾解这些天的烦闷。

堵着那条路的,必然是那个人。

长明灯在打斗的碰撞中熄灭,四周光线昏暗,花争弦眸子里隐隐发亮:“燕容呢?你在这里,燕容是不是也在他是不是没有死?是不是也回来了?”

花争弦看着原醇玉,心中竟升起一股期盼。

若是那个人看着自己从小成长到大的门派因为他花争弦变成如今这幅模样,他那身毁不去的从容淡定是不是终于可以瓦解。当自己用与他如出一辙的怜悯目光注视着他时,这人内心是何滋味,可会觉得挫败?可会觉得自己输得一塌涂地?

原醇玉冷然道:“他不在。”

——

花争弦的脑袋里冒出燕容这么个人的时候,燕容已经半个身子进入了主峰的上空。

朴山长老速度极快,从云尾峰到主峰不过眨眼。燕容被朴山长老抓着领子提下,一头几天没有梳理的毛发在劲风中彻底失了贵气,看上去既不像个富家少爷,也不像个清雅的正派修士,倒像是个落魄的江湖散人。

燕容顾不得打理,四下看去,主峰一片混乱,精心修建的房舍被砍塌了房顶,不少房柱更是惨烈地断成两截。

重生台尤为惨烈,从中间凹下去形成一个深坑,数不清的裂口从那坑向外蔓延,四角都已无法站人,碎石四处乱飞。

朴山长老倒抽一口气,奔至台前,极为痛心看着眼前眼前这幅模样的重生台,沉沉地叹了口气。

“这台子竟是如此遭人厌恶。”

可寻常弟子如何毁得去重生台。要打下这么大一个深坑,必然是修为极高的修士全力的一击。

朴山长老未在重生台前作过多的留恋,凝神一探,便往妖牢而去。燕容正要跟上,朴山长老却回头一指四周的阵符。

“把这些符解了。”

“是。”

主峰四周布满了阵符,不像是他们云尾峰的符,燕容看着觉得有些眼熟。提剑挥去,薄薄的一张纸片竟仿佛成了金刚之躯,燕容的剑片挨在符纸上,愣是没把符纸挥动半分。又附上法力削去,这回不仅没挥动,甚至挨都没挨上,就被符纸周围一股力量弹开。

燕容对着四处的阵符一一试上一遍,皆是如此。

这些符形成了一个天衣无缝的阵,要解下这些符,想来还是得先破阵。破阵第一找阵眼,阵眼……在妖牢。

所以到头来,还是得去妖牢。

燕容便收剑去了妖牢。

妖牢内人更多,且多是主峰的装束,燕容隐着身形穿过混乱的修士们,越发觉得这同门相残的戏码似曾相识。

燕容的脑海中蹦出一只大妖怪的脸。那妖怪关在哪来着?

燕容踏过阵法的流光,踏过落在地上不知哪位仁兄的剑,踏过摔了一地的长明灯的尸身,修士们忙着根本不存在的报仇,愣是没注意到身边走过了一个四处张望的人。

燕容找着息甘的时候息甘正被几个修士围着揍,偏偏被锁妖链缚着,毫无反抗之力。

燕容在脑袋里转了半晌,才把眼前这被揍得软趴趴红彤彤几乎要显出原型的妖怪和当初洞中那张狂的大妖怪联系起来。

脑袋里转完,燕容刚好缴下那几个修士的凶器,把妖从那几个对他恨之入骨的人中拖出来。

燕容觉着这恨之入骨不是凭空的。

“这不是你的术么?”

息甘奄奄一息地摊在他怀里,燕容输了一缕真气推入他全身经脉,息甘这才缓过劲来,狠狠地抓住燕容的手。

“花争弦那个疯子……窃取了我的术!”

作者有话要说:

燕容:亲妈。

——

昨晚本来想更文的!渣作者躺在床上的时候还想着眯一会儿爬起来发文,谁知梦中惊坐起就发现第二天早上了……

☆、第 41 章

朴山长老方才叫燕容在外解符, 内里其实是不愿让燕容掺和进来,谁知在妖牢前被元英长老一剑戳得心烦意乱,眼一晃,便看见个人影晃进了妖牢,可不正是本应在外面解符的燕容?

那小崽子的隐身术骗骗师弟还行,在任何一个长老面前晃上一晃,准被看得一清二楚, 竟就这么披着个毛毛躁躁的隐身术闯了过来。

朴山长老顿时一口老血堵在胸口,拨开元英长老追着自己那胆大包天不知死活的小崽子冲进妖牢,几十把剑扑面而来, 后方元英长老的长剑扫来,若是躲闪那元英老狗的剑势必要让前方一干小辈遭殃,朴山长老顿时后悔不已,早知如此就跟燕容那崽子一样披个隐身术再来了。

事已至此, 朴山长老只好抬掌准备和元英长老来个硬碰硬。朴山长老屏气凝神,运气于掌。元英长老的剑转了半圈, 无刃的半边挨着朴山长老的袖子扫了过去,打落一干拦在入口的后辈。

朴山长老:“……”

元英长老捋了捋袖子,走进妖牢:“走吧朴山,事态紧急, 别再浪费时间了。”

朴山长老:“……”刚才谁二话不说就提着剑来拦上他的路的?

“老狗……”朴山长老正要笑他轻易就中了一个后辈的术法还想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元英长老略有深意目光落在他身上:“方才进去的是你徒弟?”

朴山长老笑不出来了。

燕容被息甘抓住手时朴山长老刚好踏入牢室,一眼见着自家徒弟怀里抱着个妖怪,那妖怪还很眼熟, 仿佛是不久前挣脱了锁妖链闹得群妖大乱的罪魁祸首。小兔崽子什么时候和这妖怪搅和上的?

燕容被息甘一把抓住了手,正要询问前因后果,忽觉身后一阵威压,一回头,就见朴山长老气势汹汹地冲过来。

“燕容,我不是让你解符么?”朴山长老说完瞥见被息甘抓住的手,眉头一皱。

燕容诚恳地看着朴山长老:“解不开。”

燕容说完,在息甘愕然的目光中,朴山长老一掌朝他天灵盖拍下。

然后燕容忽的凭空消失了。

“谢师父。”空中传来燕容的声音。

原来燕容毫发无伤,连位置都并未移动分毫。方才那一掌,朴山长老不过是往燕容身上拍了个隐身咒,做了个气势汹汹的样子想吓他一吓。

燕容非但没被吓到,还胸有成竹道:“解符需先解阵,此处正是阵眼。”

燕容说完把息甘往他师父怀里一搁,双手捏起法诀。

朴山长老诧异地看着他:“你会解这阵?”

燕容沉默了一会儿,略显犹豫地一点头:“会。”

之前在息甘洞中时,灵渊门的弟子解过这阵,那时燕容有意无意分出神来关注那弟子的安危,顺便把他解阵的动作也查看了一二。

既然是同一个法阵,解法应当相差不大。

片刻后……燕容放下手。

法阵毫发无损,幽幽地泛着流光。

“这阵怎么解?”燕容看向息甘,罕见地看上去有些赧然。

朴山长老:“……”就不应该相信他这好徒儿的记性!

息甘此时的修为看不见燕容,只听到燕容的声音,息甘张了张嘴,一口气没提上来。

燕容又往息甘体内输入一道真气,息甘幽幽道:“花争弦在我的阵法中融合了花家的术法,如今的阵法不可同日而语,解法自然也有所差别。”

燕容忽然想起来了,花争弦虽在云尾峰修习道法,却仍喜欢用花家的幻术,燕容刚出关时还被这小子用幻术摆了一道。

主峰四周的阵符燕容一开始只以为是魔修的符,细细一想,又觉得和花家的符纸确实有些相像。

燕容仍觉得奇怪,他此行回峰是为追那魔道,怎么就忽然变成了解花争弦的阵?那魔修呢?

一时弄不明白,燕容把这问题跳过,当务之急是解阵。

燕容解不出阵,指望着叫息甘自己把这阵解了,燕容问话的时候,已经在心里罗列出一系列软硬兼施的法子,可息甘借着他的真气软趴趴地说出一串话,却根本没有说到如何解阵。

燕容有些急,又催了道真气给他:“所以你……”

息甘道:“我不会解。”

燕容:“……”

朴山长老:“……”

朴山长老内心十分想把手中没什么用的妖怪扔回给同样没什么用的徒弟。

燕容顿时不赧然了,连仗着这阵法横行的大妖怪都不会解。可心里仍然不大愿意相信:“你真不会?你不是这术的主人么?不是大妖怪么?之前不是还用这阵用的很顺手么?”

语气了便带了点嫌弃。

息甘欲反驳:“我说了,花争弦把——”

燕容却忽然把真气收回,息甘话断在嗓子里,愣是吐不出来,只得奄奄一息地憋回去。

燕容叹道:“可惜没有讲解阵法的书籍能够参考。”

说罢便又捏起诀来。

息甘心道都说了花争弦变换了阵法,还捏什么诀,这不是做无用功么。可惜没有说话的劲力,梗在胸口憋得慌。

体内再次涌入一股真气,息甘呼出口气来,舒坦了许多。

那股真气比燕容的更为醇厚,息甘侧头看去,见朴山长老一手抵在他后心,不等息甘开口,朴山长老道:“你在这里,可曾有见过一个魔修?”

息甘摇头道:“我醒来的时候,法阵已经在运作,我只看见你们道修在阵中。”说到此处,花争弦愤恨地看向牢室之外。“若不是花争弦……我也不会毫无意识。”

“你的妖力怎会一丝也无?”朴山长老瞥了眼息甘的神情,瞬间明白了。

朴山长老叹了口气:“能否告诉我,孽徒都做了什么?”

息甘的脸上浮现出屈辱的神色:“他拿我作炉鼎,以我的妖力助他自己修习,我一身伤痕都是他干的好事,你是他师父,竟什么都不知道么?”

朴山长老一时被息甘说得有些羞愧,道:“我会还你一个公道,你可知争弦在哪?”

“你当真对自己的徒弟下的去手么?”息甘说完朴山长老不语了,息甘也知道自己撒气撒错了地方,这朴山长老为他输入真气虽是为从他口中获得消息,却到底是在帮他,息甘闭了眼,道,“他在外面,和你徒弟原醇玉在一块儿。”

原醇玉去追那魔修却迟迟没有消息,燕容心里也有些忐忑,一听到原醇玉的消息便从解阵的法诀中回过神来。原醇玉竟和花争弦在一块儿,那么那魔修又在什么地方?和花争弦有什么关系?

见燕容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息甘道:“怎么,终于放弃了?”

“世间万物皆有相通之理,花争弦的法阵从你的法阵演化而来,其解法与原来的解法必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试一试总能出来的。”

燕容不死心,又试了一试,法阵依然好端端地耀武扬威。

息甘看燕容试了半天,道:“其实我也不是不能试一试。”

燕容抬眼看他。

朴山长老已经走了,息甘靠着朴山长老输入他体内的真气撑着一口气坐在一旁,极其缓慢地运转着周身的气。

“变换法阵,我倒有些经验,只是我现在心有余力不足,这样的状态,根本没有办法催动法诀。”

息甘一说完,燕容知道他想要什么了。

“你试试。”燕容道,“我借你法力,不要耍花招。”

燕容行事干脆,话刚说出口,燕容已经搭上息甘的经脉,法力从脉门一路涌入丹田,推着体内的真气流转。

息甘的面色渐渐红润起来,呼吸渐渐顺畅。

“你放心,不会对你们门派做什么。我如今只想做一件事。”

息甘阖上双眼,感知着阵法的动向,沉浸在法阵的搏动和无数微小的震颤中,随着感知捏诀,吟念,描摹着解阵的法咒。

燕容见息甘进入了状态,自己反倒除了给他输送真气保证法力的周转行使,就没有什么事了。

琢磨半天的东西一消失,脑袋一下子空了起来,燕容便又想到原醇玉和那魔修。朴山长老已经前去寻人了,不知找到了没有。

息甘沉浸在解阵中没了动静,燕容有些急,又不知还能做什么,分出一部分精力传声给原醇玉。

“你追那魔修追得如何了?”

原醇玉没让燕容久等,马上便传回句话:“跟丢了。莫要担心。”

燕容便定了心神,专心替息甘护法。

不知过了多久,燕容忽然感觉到息甘运转法力的速度倏的加快了,燕容竟收不住,身上的法力如江水奔流直下被息甘手中的诀召去,潜入法阵的阵眼。

好像有用。燕容想着,息甘忽然喉间梗出一口血,手中动作一滞。息甘体内的真气消耗得极快,燕容不得不赶紧补上。

燕容觉得自己有点撑不住,却又不想放弃,眼见着息甘的面色也是苍白如纸,燕容探道:“继续?”

就在方才息甘还坚定这阵法解不了,现在却和这它死磕上了。

“继续。”

一刹那,息甘削瘦的脸上再次出现了已经消失许久的,大妖怪的骄傲。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忽然想知道有人这个点还没睡么

☆、第 42 章

燕容自己修炼的时候, 真气往往在体内缓慢循环,平稳地抵达四肢经脉,回归丹田。

而此时,体内真气的周转达到前所未有的速度,为撑起法力破坏笼罩着整个主峰的巨**阵,丹田几乎要被掏空,从前日积月累的修为到了重要关头, 只觉得少的可怜。

为维持术法运作,燕容只得加快真气运行的速度。他平时一个人窝在云尾峰自己修自己的,从不追求速度, 修行倒像是一种闲情逸致,这回却是紧赶慢赶,手忙脚乱,真气横冲直撞, 难以控制,走岔了好几回。

燕容好几次都陷入一种走火入魔前的失神中, 又硬生生地把走岔的气拉回来,催命似的推入息甘的体内,将息甘从遭到反噬一命呜呼的趋势中劫回。

如此几次下来,竟在极快的周转速度中隐隐品得几分真意, 渐渐能够把握住快速运行真气的平衡。

燕容琢磨着那平衡感,不知不觉沉浸其中,陷入一种丧失了速度的境界中。体内的真气依然以极快的速度运行,燕容却恍然间感觉到静止, 那真气的运行成了最鲜明的感知,于此同时,周围的事物都变得缓慢而清晰。

从自己体内流走的真气忽然像是成了自己的感官,由内而外的运行中,燕容有了一种感同身受的体验。

燕容清晰地感觉到,丹田已十分空虚,他压榨出的余下的真气,将这余下真气利用到极致,他感到万物相生,外界的气流与体内的真气周旋相融,丹田内渐渐有真气回流,输出的真气竟也能支撑住息甘。

感官仿佛由阵眼延伸到整个主峰,燕容隐约感觉到那巨**阵的脉络,主峰的脉络,甚至整个太荒山的脉络都在脑海中隐隐闪现,虽身在一方小小的牢室里,燕容却知道,主峰周围的阵符已然松动了。

——

花争弦丹田枯竭,再爬不起来了,摊在地上歇息,原醇玉手中执剑,却偏偏不能拿他怎么样。

如花争弦所说,法阵已发动,花争弦是死是活,法阵都不会停下。

二人陷入僵持,原醇玉把目标对准了妖牢边的阵符。花家的术法不外传,阵符自然也只有花家自己的弟子知道解法。原醇玉绞尽脑汁用尽十八般武艺,阵符屹然不动。

“没用的,醇玉。”花争弦翻身看着他,眼中的笑意看得原醇玉满腹郁闷。

愤愤地提剑砍下去,原醇玉猛地抬起头来,惊诧地看向阵符,眉间攀上一抹喜色。

花争弦也顾不得歇息了,双眸倏地张大,两手微颤着朝法阵摸去。

阵符松动了。

他花费几年时间在门中布下的法阵——天衣无缝的法阵,竟松动了。

花争弦忙从丹田中搜刮出方才歇息时回复的法力,修补法阵的松动处。

原醇玉自然不会乖乖站着等他修补好,弹开花争弦捏诀的手,扰乱了花争弦的术法。

花争弦几番被原醇玉打断,望向原醇玉的眸子里竟带了丝祈求:“醇玉,你和我一起死,好不好。”

“说什么傻话。”原醇玉毫不留情地掰过花争弦的手腕,翻手便是一道缚朝花争弦打去。

花争弦却又是不知哪来的一股大力,反手扭开原醇玉的手,原醇玉手中一痛,那缚便又消失了。

花争弦心里担心着法阵,不欲与原醇玉纠缠,手下的动作便狠了些,将原醇玉一下磕在墙壁上,又匆匆忙忙探了探法阵,阵眼处已然开始瓦解,花争弦刚把法力输进去,便有脚步声在他身后停下。

花争弦心说原醇玉怎么回来得这么快,肩头便附上一面手掌。

“争弦。”朴山长老的声音落在花争弦耳中。

——

妖牢,牢室中。

燕容感到从法阵诸多脉络中的某一处入口,一股法力涌入,与他的彼此相抗。

“是花争弦。”息甘的眉心闪过一丝厉色,借着燕容的法力猛地穿入,花争弦的法力散去大半,仍欲阻拦,却后继无力,在法阵中缓缓散去。

法阵终于是破了。

阵眼一旦破坏,巨大的法阵不过强弩之末,随法力的穿透而片片瓦解。

法阵的流光晃动片刻,便犹如被火焰逐烧一般,一片接一片地暗下,妖牢中顿时一片黑暗。

息甘知道这法阵便算是解了,收回精力调转起燕容的真气在自己体内流转一周,感到自己的体内又充盈了起来。

息甘无声地笑了一笑,一阵风似的从妖牢中飞出。

而燕容仍沉浸在那由极速的真气流转而出现的静止的境界中,雕像似的静坐在原地,对牢室中发生的事恍若不知。

他仍披着朴山长老给拍的隐身咒,有如虚空一般,与他所在的那一片黑暗似乎已融为一体,不辨你我。

从幻境中猛然惊醒的修士们不知牢室中还有这么个隐了身形的人,面面相觑片刻,彼此确认了身份,又想起自己此行是来支援主峰,方才却不晓得都干了些啥,便各要去找各峰师父。

一名修士在黑暗中行走,一脚眼看要踹上静坐中的燕容。

倏地一道虚影闪入一旁。

修士浑然不觉,走出了牢室。

燕容摸了摸鼻子,方才感到有人靠近,意识一下子从那境界中窜回到自己这方躯壳之中,一睁眼便看到个鞋尖迎面而来,实在是险。

一面庆幸自己醒得及时,一面又忍不住遗憾,方才的境界十分新奇,仿佛一瞬间成了天地的一部分,太荒山的土便是他的四肢百骸,万物生灵盈满天地,又触手可及,十分玄妙。

牢室内有人重新点亮了完好的长明灯,燕容借着光四下看去,法阵已然解开,息甘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方才搜刮尽丹田内的真气,燕容一站起来就有些发懵,在原地打坐片刻,方才起身出了妖牢。

——

息甘一刻不停,第一件事便是要找到那害他吃尽苦头的花争弦。

妖牢外聚集着诸多修士,息甘不欲与他们多做纠缠,脚步如风掠过妖牢的门柱,而体内盈满真气,息甘只觉得这真气用起来比自己的还要轻便许多,与人擦身而过,那人还浑然不觉。

息甘脚步一点跳上妖牢的房顶,一眼便看见了花争弦。

闷了许久的屈辱和愤怒猝然迸发,息甘顿时眼红如轰然大火,聚起法力朝花争弦击去。

花争弦方才被朴山长老一巴掌拍醒了,正焉着脑袋等惩处,知道自己这下必死无疑,再无翻身之日,不由得悲从中来。

耳边忽然一阵劲风,花争弦循声看去,便见息甘朝他飞来,而一道妖光则已然到了眼前。

花争弦先前把息甘折磨得奄奄一息,只吊着息甘一口气供他自己作炉鼎用,哪里想得到这息甘会活蹦乱跳地从锁妖链中爬出来找他报仇,花争弦一下子懵了神。

原醇玉眼疾手快,把花争弦往自己身后一拽,那妖光擦着衣服飞了过去,在地面轰然炸开。

花争弦心狂跳不止,不禁拉住了原醇玉的衣服。

原醇玉还端着那副不近人情表情,只是将花争弦拦在身后,花争弦拽着他的衣服,原醇玉倒也没急着拍开。

花争弦鼻子一酸,眼眶一热:“你果真……”

原醇玉正注意着息甘的动向,凉凉地打断泫然欲泣的花争弦:“在你跟师父和掌门交待完之前,我得留你一张嘴,你别自作多情。”

息甘一击不中,又见原醇玉将人护在身后,心中不免憋火,冲道:

“我是来找那花争弦报仇的,劝你别多管闲事,你若是还要包庇他这么个狼心狗肺的小崽子,我连你也杀了,省的你们门派多养一个妇人之仁的瞎眼人。”

也是花争弦倒霉,朴山长老方才去找掌门,谁知前脚刚走,后脚这复仇的就杀来了。

这息甘他之前在牢室中见到时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天知道怎么忽然就能跑能跳能拿妖法炸人了。

“我师弟确实犯下打错,我无话可说,也并不包庇。只是他现在还不能死,等到尘埃落定,要杀要剐随便你。”

原醇玉说着朝息甘露出个彬彬有礼的笑来:“在那之前,还请你先回妖牢呆着……”

嘴角分明仍挂着笑,手中飞快地运起法术朝息甘缚去。仇人还在眼前,息甘哪里甘心就这么被缚住,运起真气,以气为屏障挡了一道,又滑步闪过原醇玉祭出的下一道缚。

息甘脚下运气,一番动作身轻如燕。

息甘躲闪的时候,心中冒出一个念头。

他既然又有了一身法力,为何还要乖乖被这门派的人关进妖牢

方才他一心只想着向花争弦复仇,不欲与无关之人多做纠缠,而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息甘便觉得自己能做得还很多。

息甘看着施法做缚的原醇玉,手中一动,便向原醇玉袭去。

原醇玉当即准备应战。这时一阵大风呼啸而过,原醇玉只听息甘发出了一声闷哼,眨眼睛,便如一滩烂泥软了下来。

原醇玉不明所以,忽然虚空中传来燕容的声音。

“你此次算是有功,我回头在师父面前给你美言几句,说不定能给你一个重新做妖的机会。”

燕容顿了一顿,

“乖,把手放开。”

作者有话要说: 更完了!今天更的早,没有二更,早睡!(啾一个晚安*)

☆、第几章来着

主峰。

大殿。

花争弦踏石阶而上, 在掌门及诸长老前屈膝跪下。

掌门立于阶前,目光威严地落在他身上。

“争弦,我问你,你与魔道,可有牵扯?”

“小辈不知道什么魔道。”

“那你对那妖怪所使用的术法,出自何处?”

“……魔道。”

“你不知道什么魔道,又为何瞒着你师父和师兄弟研习那魔道的术?”

“……”

花争弦半天不言语, 掌门又道:

“魔道之术,向来为正道不齿,你身为我门弟子, 触碰禁术,强迫妖怪与你修习,你可知罪?”

“……”

花争弦沉默半晌,众人皆以为他在反省时, 花争弦忽的抬起头来,看向朴山长老, 朗声道:“燕师兄能,我为什么不能?”

此话一出,殿中一片哗然。

“那燕容不是已经被朴山尊者打死了么?”

“当时原醇玉也说被打死了,如今还不是好好地站在这儿, 那燕容,谁知道有没有死呢?我看哪,原醇玉既然好端端地站在这,那燕容多半也没死。”

“可原师兄本就没有过错, 朴山尊长放原醇玉一马合情合理,你看原师兄此番为了追捕魔道回门派,却不见燕容回来,燕师兄……大概是真的死了。”

殿中的弟子如此猜测着,对燕容的是生是死你一言我一语。花争弦忽然又高声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

“为什么燕师兄可以,我不可以!”

这一回,花争弦并没有看着朴山长老,而是将目光落在虚空,乍一看仿佛是对着掌门和诸位长老所说,细细看来,却又不像说给台阶上的人听。

倒像是对着虚空说话。

掌门闭目静了片刻,忽然身形一动,跃至殿中一处伸手捞出个什么来。

那边的弟子吓了一跳,以为魔道就潜伏在其中,后退几步后纷纷朝着掌门手中看去,却并不见掌门手中有什么东西。

掌门做着拿捏的姿势,一手虚握。

不一会儿,掌门身前现出个人形来。那人被掌门捏住了衣领,头发凌乱,衣衫不整,众弟子定睛一看,竟是那方才还不知是死是活的燕容。

“朴山。”掌门抓着燕容重新跃上阶前,见朴山目光在房顶漂浮,便唤了他一声。

“花师侄问,为什么他燕师兄可以,而他不能,你合该给个回应。”

朴山长老被问得心虚不已。不久前他才装模作样地在手上倒了血回来,亲口对门中众人说,他将原醇玉合燕容两个孽徒手刃。

如今原醇玉和燕容两个本该被他手刃了的孽徒一个接一个出现在门派中,朴山长老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连着两个孽徒一道塞回去。可当着门中各峰弟子的面,又不能一走了之。

“争弦哪,你学什么不好,学你燕师兄,还青出于蓝……”朴山长老抖着拂尘叹了口气,“你燕师兄至少没敢做出个什么来,你倒好,闷声不响,做出这么个事来。”

朴山长老在诸位长老中没什么特色,倒是以护徒弟闻名,花争弦这孩子他也护过,却没想到这孩子这回竟将全门派都牵扯了进来。

花争弦被朴山长老说得又没了声,只用分外可怜的眼神看着他。

朴山长老却正色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争弦,你把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然后跟我去妖牢。”

花争弦一怔,目光中那一点期盼黯下。

燕容没那么多情绪,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被掌门抓着衣领。

自己说不上什么话,也不知道有什么好说,犯了门规就是犯了门规,燕容便抱着死到临头的坦然,在这众人关注的时刻闭上眼回忆起在牢室中那一场忽然显现的静止来。

说完了花争弦,朴山长老又道:

“掌门师兄,燕容这孩子我从小看到大的,他虽无意学了这术,却并未拿它来伤害什么人。况且这一次能够破阵,燕容功不可没,不如给他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谁知道妖牢里那没什么用的妖怪和他那同样没什么用的徒弟竟阴差阳错就这么撞了狗屎运,试出了破阵之法。

朴山长老说完这句话,又看看掌门身旁沉浸在回味中的燕容,顿时有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糟心感。

“朴山说得不错。”

诸位长老中站出一人。

话音刚落,殿中又是一片哗然。

那名长老不是别人,却正是与朴山长老连着两峰弟子都争锋相对的元英长老。

元英长老道:“此次危机,诸峰弟子多束手无策,反倒是这燕容冒着暴露的危险,以自身真气将法阵破解,说是我门的大恩人也不为过。”

掌门点了点头。

燕容好巧不巧这时候从回味中回神,听了元英长老的话,便十分自然地自己把自己的台——连同他师父和元英长老的台一道拆了。

“我不过是提供法力,破阵的法子是那妖怪试出来的。”

元英长老:“……”

朴山长老:“……”

朴山长老忽然很想把自家徒儿的嘴缝起来,把这人扔进妖牢和那磨人的妖怪作伴去。

这时,殿外响起一阵喧闹声。

“报告掌门师尊!”

几名主峰弟子踏入大殿入口,掌门招了人进来。

那几名弟子上前便拿出个布包。

其中一人道:“我等在放置仙石的密阁中找到了这个。”

几名弟子以眼神询问掌门,见掌门点了头,便将布掀开。

那布中包裹着的赫然是一张符纸。

那符纸质地十分特别,又有着独特的印章在附在纸面。掌门只肖瞧上一眼,便辨识了出来:“错不了,是花家的符纸。”

花争弦一振,难以置信地看向那布中的物事。

“贼喊捉贼。”掌门拿起那符纸,放到花争弦面前。

“你还有什么好说?”

“掌门,不是我盗的仙石!”花争弦还想否认,掌门摆摆手,长老们会意,运起法力将花争弦缚住。

掌门道:“给你三天时间,你什么时候悔过,愿意说出实话,我再来见你。在此之前……”掌门抬首望了望殿前所刻的先人的教诲,“你好好呆在这里看看我门的道义。”

燕容循着掌门的目光看去,殿中所刻字迹大气磅礴,四面录入了各祖师的慧语,正中央则刻着万象归一四字。

这些语句燕容从来记不住,经历了那样玄妙的静止后,看着这些字句竟觉得有了些体悟。

“燕容虽误学邪术,此番回峰确是救下许多弟子。既然元英都替你说话,那……”

燕容听掌门说起自己,将视线从殿中字句上移开,一转头,掌门两根指头就迎面而来,在燕容眉心戳了一下,燕容一个激灵便要退开,掌门拽了燕容回来,二指迅速点过燕容身上几处穴道。

燕容感到经脉有些堵,看向朴山长老,不见朴山长老有什么动作,燕容便由掌门去了。

片刻后,掌门放开燕容,燕容觉着经脉里有堵塞之感,在体内运转了一遍真气,堵塞感被冲淡,舒服了许多。

除去这一点堵塞,便没有其他异样感了。

掌门道:“你修习邪术,是不争的事实,我既然知道,就不能放着不管。方才我在你身上打上咒术,好监视你体内真气动用情况,若是你走了邪门歪道,此术必让你生不如死。你若心在正道,此术有或者没有,并无区别。”

处理完这一切,弟子们从殿中涌出,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太荒山中处处是紧张的氛围。

魔道在门中横行,却没有留下一丝踪迹,叫人毫无察觉。着实可怕。

众人散去后,花争弦仍不得不跪在殿中,对着那些无从捉摸的字句,口中喃喃:

“为什么燕容可以,我不可以。”

燕容刚刚走出去,又跑了回来,正好听见自己的名字从花争弦口中念出。

燕容听得怪不舒服,道:“你分明知道你我不同,何必费心拿我和你比较。”

花争弦的声音一滞,抬起头来,见燕容的目光扫过殿中的文字,又一脚迈出了大殿。

“人各有道……”

燕容的声音从殿外飘进来,不知是说给花争弦听,还是纯粹只是念一句刻着殿中的句子。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就这样了,晚上出去挑战自我,祝我活着回来……

☆、第 44 章

众人从殿中鱼贯而出的当儿, 掌门拿拂尘在朴山长老肩头点了点。

"你过来,我有事与你说。"

朴山长老心里暗暗哀叫一声,在臆想中把两个徒弟翻来覆去鞭笞,一边思忖着将脑海中的演练付诸实践的事,一边梗着脖子跟上了掌门。

燕容不知道自己已被自家亲师父在臆想中碾成了泥巴,只觉得莫名背后一凉。

站在台阶上四处望了望,见元英长老被一干弟子簇拥着踏上了离开主峰的路, 燕容搓了搓手,在那么多人面前被掌门抓出来,早就濡*了手心。

燕容搓着手望着元英长老腾空而起, 领着座下弟子浩浩汤汤地准备回峰,燕容才卯足了劲跳下台阶,朝元英长老追去。

却被个人一胳膊拦在前方。

"你有胆,真有胆, 披着个隐身诀就敢掌门面前站,把自己犯门规这事给忘了?我都快被你吓死。"原醇玉的胳膊勾上燕容的肩头。

燕容推了他的胳膊仍要往前跑。

"这是要去哪呢。"原醇玉扯了把燕容的衣带, 差些把衣带扯掉。

"回峰……"燕容含糊着,把衣带从原醇玉手里抽回来。元英长老在空中缩小成了一个点。

回峰?

原醇玉顺着燕容的目光看去,了然。

"好,回峰。"原醇玉勾着燕容往云尾峰去, 没走几步哼起了小曲。

燕容被原醇玉带着走,就这么回了峰。

一踏进云尾峰的地界,燕容忽的松下气来,才感觉到原醇玉的曲子跑了调, 本人恍若不知,搭着他的肩自顾自走神。

正常,又不太正常。

"你不是追那魔修呢吗?怎么追到花争弦那边去了?"燕容说着想提一道真气探探原醇玉的状况,丹田里搜刮一通,愣是没提出来。

破阵把他的真气耗得七七八八,又被息甘那妖怪拿去乱用了一翻,燕容虽坐在妖牢里一动不动,却好像绕着整个太荒山爬了七八圈,松下气来,就觉得乏力得很。

"追到妖牢就不见了,正好撞上花争弦。妖牢里只有他一个神志清醒的,那魔修在妖牢乱窜,估计和他脱不了干系。"原醇玉揉了揉燕容的脸颊,"虽然追丢了原本要追的人,不过倒是替你报了仇。"

报仇。燕容心里念着这两个字,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燕容清闲惯了,如今回了门派,掌门和师父又没有给他交待什么事情,也就乐得把魔修一事全扔给门派,自己窝在峰内修炼。

待到丹田内重新盈满,燕容才从修炼中回过神来,窗外霞光满天,已是次日黄昏。

燕容望着橙红的天空呆了片刻,起身朝外走去,在峰口转了一圈,便见原醇玉提着几坛酒坐在树叉上。

原醇玉遥遥地望着燕容,朝他挥了挥手。

燕容走到树下,原醇玉正好要往下跳,那几坛酒有些碍事。燕容伸出手,示意原醇玉把酒扔给他,原醇玉立时会意,拎着酒坛子就往燕容身上跳。燕容几乎是不由自主地把原醇玉抱了个满怀。

原醇玉轻轻笑了笑,垂下波光盈盈的眸子,目光与发丝一道落在燕容脸上,痒得很。燕容松了手。

原醇玉这人漂亮,不像修士,反倒像是妖精,笑起来尤其如此。

"走吧。"原醇玉抱着燕容的肩,一手将酒坛子塞到燕容手中。

燕容便和原醇玉一人一手酒坛出了峰。

"你知道我要去哪?"燕容疑道。

原醇玉信口道:"不是主峰就是青鹏峰嘛。"

云尾峰隔壁青鹏峰,两峰弟子互不往来,势同水火,云尾峰弟子不上青鹏峰,青鹏峰弟子不上云尾峰。元英长老坐镇青鹏峰,与云尾峰的朴山长老是一辈子的老冤家。

"以你的性子,必然不会去主峰。你看,去青鹏峰的礼品我都替你准备好了。"原醇玉扬眉道,"若不是元英长老,掌门不一定就这么放过你,这样的大恩,可不能两手空空过去。"

所谓礼品,便是那几坛子酒了。

"可我听闻元英长老素来好茶,不怎么喝酒。"

"听闻的总是真假参半,常做的,不一定真那么喜欢,不常接触的,不一定不喜欢。就是因为不怎么喝酒,所以对元英长老来说,酒可比茶珍贵。"

原醇玉是个人精,早把云尾峰的沟沟角角摸得通透。虽说那番话燕容没怎么懂,但提着酒去,约莫是没错的。

云尾峰弟子不上青鹏峰,青鹏峰弟子不上云尾峰,两人开这先例,不由得都有些玷污潜规则的*。

二人怀揣着这微妙的*踏进青鹏峰,被青鹏峰弟子拦了下来。

"你们云尾峰的来我们青鹏峰做什么?"青鹏峰的弟子提着剑,咄咄*人。

原醇玉不接话,小施障眼法,拉着燕容遁了。

元英长老座下的弟子毕竟不是吃素的,不一会儿便又追上来,团团围聚在两人身边,口中喊着云尾峰的从他们青鹏峰滚出去。

"我们又不是来找你们的。"原醇玉身形灵活,带着燕容跑得飞快,说话的间隙还有空回过头朝身后的那人做鬼脸,气得那人脸都红了,偏偏还不能拿他们俩怎么样。

燕容道:"明明可以悄悄进来,引了这么多人,怪麻烦的。"尤其还抱着酒坛子。

原醇玉却道:"就是要光明正大地进来,最好让元英长老知道我们来了。"

"这是什么理?"

"我们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当然光明正大进来。既是来找元英长老,闹点小小的动静,正好知会元英长老一声,不是正好。"

仿佛是这个道理……燕容见原醇玉跑得顺溜,探道:"青鹏峰这么大,你知道元英长老在哪?"

原醇玉一点儿不谦虚:"你尽管放心,门中还没有我原醇玉不知道的事。"说罢一抬头:"喏。"

燕容随之看去,眼前赫然便是元英长老的居所了。

"我就保驾护航送你到这了。"原醇玉将酒全数给了燕容,"你去吧,我在外面替你把门。"

原醇玉这么说,倒不是不愿和燕容一块进去,而是元英长老座下弟子太多,已然将二人堵住。原醇玉手头空了,摸出剑来给燕容开了一条道,拦在燕容身后替燕容挡着剩下的人。

燕容没什么阻碍便到了元英长老居所的大门,手挨上门把,还未推门,那门自己就开了。

果真和原醇玉说的无异,二人公然闯进青鹏峰闹的动静,已经让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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