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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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自上次的同学会之后,靳狄在安家的地位蹭蹭蹭地长。他摸准了湛老师的特质:热情善良,健谈直爽,还带着一点大多数人都会有的虚荣心的特征,她长期不上班,自己在家多少有点寂寞,于是靳狄再去看湛老师的时候就开始从自己的不幸童年开始讲起,他的身世本来就凄惨,他还擅长撒娇。你甭看他当老板的时候一副呼风唤雨的德行,关起门来能立刻变得跟个三岁的孩子似的。在湛老师看来,靳狄的成长之路简直就是一出苦儿流浪记:没妈,挨爹的打,没饭吃,没衣服穿……好不容易对自己的一个小学老师有了对母亲的敬爱,又被那暴力狂的爹强迫转学,从此过上了彻底没人疼的生活。
俩人说到伤心处,湛老师眼泪哗哗地跟着掉。比看琼瑶剧还过瘾。后悔当初对小靳狄的关爱少了,见天儿留靳狄在家吃饭。把他当另一个儿子疼。反正自己养的那个儿子早就跟她不亲了,一点没有小靳贴心嘴甜,当妈的养这样的一个大儿子才有成就感呢。
安湛十次回家,九次看见靳狄在忽悠他妈,冷笑一声由着他得瑟。安湛也不傻,他明着暗着躲着靳狄。话说的不能再明白了,可是靳狄也不*他,也不疏远他,就这么没皮没脸的跟着他。安湛看出来了,靳狄是认真的,可是这种事他不是一厢情愿就能圆满的。安湛做人做事都很厚道,看见靳狄一天到晚小心翼翼地跟他示好,有点不忍心放狠话。其实他一点不讨厌靳狄,俩人聊起天来还是挺有共鸣的。说起来靳狄是个挺难得的朋友。但是他是一直的,实在没想过跟男的过一辈子。做朋友他求之不得,做别的他实在是接受不了。
靳狄本来是存着心走群众路线,后来也搭上他从小没妈疼,陪了老太太俩个月之后,心里还真热乎乎的有了感情,湛老师对他是真不错,靳狄从小就没吃过一次家里的饭,现在老能吃到湛老师亲手的家常菜。偶尔忘了去,湛老师还会把他的份给留出来,他不空手去湛老师那里,湛老师也不让他空手回去,不是装一盒炖排骨就是拿一只卤鸭子。过年的时候,安湛值夜班不在家,靳狄大包小包的去拜年,湛老师从屋里拿出一件新羽绒服说:“一天到晚看你穿的那么少!冻坏了老了要遭罪的!我给你跟安湛一人买了一件,快穿上给老师看看。”
靳狄怔愣在原地,从小到大压根就没人在意他冷不冷饿不饿,他爸不管他,王小洛不用他*心就不错了,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疼他,靳狄眼睛一下就酸了,他拉着湛老师说:“您对我真好,我认您当我干妈吧!以后就有人管着我了!”
湛老师当然高兴,她也是真喜欢靳狄,这好端端的天上就又突然给掉下来一个帅儿子。简直就是她祖上积德啊!当场就答应了。靳狄眼睛都没眨张嘴就叫干妈,湛老师特地封了大红包。让靳狄也改口管安工程师叫干爸。
等安湛下勤务回来,木已成舟,他迷了倒糊的就多了个哥哥,湛老师跟吃惊到嘴都闭不上的安湛说:“以后你就得把靳狄当哥哥看。妈看了一辈子人了,他是个好孩子,没跑!”安湛气的脑仁直疼,心里冷哼说:你看着吧,有你后悔的那天!
靳狄认了干妈之后,更是理所应当地回家去看看。他是混夜生活的,白天基本不在乐满堂里,逮个空就往安湛家跑,干这干那,通下水道换灯泡,那叫一个尽心尽责。俨然已经成为了安家密不可分的一份子。
安湛不是不搭理他吗?那他就慢慢地渗透到安湛的生活里。安湛喜欢吃什么,不爱吃什么,不爱干什么,对什么过敏,他全打听清楚。湛老师做饭是好手,靳狄撸胳膊挽袖子为给安湛洗手作羹汤做准备,开始先帮助湛老师打下手,慢慢也能独当一面。安工程师都感慨,靳狄倒像是他家里亲生的孩子。嘴甜勤快,还顾家,这要是个姑娘,湛老师得天天烧高香盼他成儿媳妇。
安警察熬过了新年的勤务,又赶上两会的警力支援,忙的昏头转向。靳狄这货长期在他家里搞潜伏他不是不知道,但是顾不上反击。不过这倒有个好处。靳狄的每日短信从之前的“你吃了吗?你喝了吗?你上厕所了吗?”之类的搭讪,变成了有些实质内容的“今天我就不客气的跟你家吃了哈。咱妈包的饺子是三鲜馅的真好吃。我今天看见你的满月照了,光着*股,那玩意儿不小啊我都看见了。”等之类的家庭情况汇报。先不说靳狄这算不算骚扰,至少他有天天去家里照应着,安湛也放心跟单位值班。
安湛这人仗义,虽然嘴上不言语,私下早就跟派出所里他同学刘超那儿打听了靳狄娱乐场所被盯上的事情。刘超跟他说派出所接过几次匿名电话。加上乐满堂开的时间短,跟周遭都没有关系基础,一严打可不冲着它就去了。安湛为了这事儿特意请派出所几个认识的同事一起吃了顿饭,帮着靳狄垫了几句话,一个叫小许的民警问安湛怎么想起这事了,安湛说:“乐满堂是我一个哥们开的。他人挺不错的。我俩发小,他不是能干那些乱七八糟事的人。”
小许是个八面玲珑的人,附近好几家夜店老板跟他交情都不错,他一拍安湛肩膀:“安子早说啊!咱们这哥儿几个的关系,其实就是一句话的事儿。成,这事包在我身上了。”
安湛不爱拉关系,小许这么一说倒是弄得他挺尴尬:“我那朋友要是真有事,我第一个不饶他。但是查了几次也都没有什么,上次抓一窝小兔子也是喝多了酒,跟乐满堂没什么关系……”
正说着,刘超突然“扑哧”地笑了:“安子,你说的朋友,是不是就是上次咱撞上的那个撸管的啊!”
几个小警察全来兴趣了:“撸管的?!”
刘超笑得够呛:“哈哈哈哈,别提那哥们儿多现眼了。年前那次警力支援不是让我跟安子去查那个乐满堂吗?说有坐台小姐,我们挨屋都查了一遍也没碰到,最后安子非要跟人家打个招呼,想吓唬人家,一脚把那老板的包间给踹开了,结果那小老板跟里面遛鸟呢。”
“噗!”小许的一口酒都吐出来了,
安湛不得已回忆起那次尴尬的经历,连忙咳嗽了一声:“我也不知道啊,我看屋门关着呢,以为里面有事儿呢。”
小许揉揉心口,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那倒是巧了,咱们哥们儿开的KTV你倒是跟哥几个打声招呼啊,早说不早就没事了?”
安湛对这种人情关系网不是很在意,但是为了帮靳狄,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一开始我也不不知道,还不因为那个小兔子的案子碰上了么,我俩算起来也有个几年没见面了。”
这群里岁数最大的老马闷了口酒,不知道为什么看了小许一看说:“要是这么着。安子,当哥的得说你一句,毕竟好多年没见的朋友,你自己也得长点心。别光顾着兄弟义气。万一这两年他变化了呢,咱们这口本来就是非多,当心别给你拉沟里去。”
安湛“嗯”了一声:“马哥,我心里明白。”
安湛单位夜班之后是不休息的。通常赶上这样的班,大家伙都迷迷瞪瞪的。安湛连着上了两天一夜,下班的时候走道直晃悠,他摸索着车钥匙还没摁开,就看见靳狄的那辆灰色的奥迪赫然停在他车前面。
他太熟悉了,这车这俩月见天的停在他家门口。
靳狄瞧见安湛出来了,刺溜的从车里钻出来:“下班了啊!够晚的,不是五点吗?”
安湛瞧瞧这地方,没错,是自己单位的停车场,再瞧瞧靳狄,没错,不是本单位的人。于是奇怪的开口:“你怎么进来的?”
靳狄得意的一笑:“嗨,就咱俩这关系这么铁。我直接跟你们守门说是家属!”
安湛嘴角抽搐:“你说是家属他们就让你进来了??”
靳狄小小迟疑一下:“我就给老刘打个电话呗,让老刘跟他们说的。”
安湛气的啊:“你要死是不是啊!你不会直接给我打电话啊!你跟人家老刘多熟啊你麻烦人家!”
靳狄拍拍安湛的肩膀:“这你就不懂了,我现在不光跟他熟,而且跟他小舅子更熟,他小舅子是闷得香那的一个打杂的伙计,这不是我动动嘴,就变成后勤负责人了,这关系还不铁,就开个门的面子他能不卖我?”
安湛瞧见他把奥迪门开得大大的,冷笑道:“怎么?我妈让你当我家的全职保姆了?接送我上下班?”
靳狄赶紧站好:“没那事!是咱妈咱爸去梅兰芳大剧院瞧戏去了!这不怕你回不去家么,我就来接你一趟。”
安湛心说,以后得养成带钥匙的好习惯。
不过他还是没打算上车:“成,辛苦您跑这一趟,麻烦把钥匙给我吧!”
靳狄摇头:“上车咱找个地方先吃饭。”
安湛磨牙:“老子不想跟你吃饭!而且明天老子来上班还得开车呢。不劳您大驾了!”
靳狄看看四周:“哎,你说上次给你酸*的那个小警花呢?嗨,我四点半就跟这等着,还真看见好几个漂亮的小丫头,都说警察圈里的都是恐龙,今儿个一看纯属扯淡,一个一个的真够养眼的。也不知道哪个是咱妈说的那个小张小柳的,你说我也是嘴欠,看见漂亮的就搭讪,她们问我等谁呢,我说等你呢……”
安湛没等靳狄**完,上前一脚给他踹进车里了,然后深深的出了一口气,关车门,转身绕过车头,开车门,一*股坐到副驾驶位置上。
安湛坐好,伸手拉好安全带,靳狄嘻嘻哈哈地说:“三好学生,模范市民,说出去谁能相信安警察高中时候跟小流氓一起鬼混过?啧啧!
安湛眉毛一挑:“少废话!我这么跟你走了,车可还在这呢,明天我还得打车过来。”
靳狄拧钥匙,踩油门,松手刹,一边倒车一边哼歌“没事,明天我再送你来。”
车子缓缓驶出车棚,门口保安对着敬了一个礼,靳狄哪里收到过这种待遇,差点伸手跟人家回一个。车子驶过拘留所门口长长的小路,两旁是一片白杨树,枝头正当返青阶段,鼓起一个一个毛柔柔的小包。
安湛瞧瞧天色,天春之后,白天明显见长,年前这个点儿外面早就黑了。靳狄的车里很干净,有一股淡淡的皮革保养油的味道,车里放着首老歌,是他们上学时候的流行音乐,调子熟悉得让人不自觉放松,安湛靠在车座上,半眯着眼睛随口问:“我爸我妈那边,几点完事?”
靳狄笑笑:“我也不知道。没事,赵辉跟着呢,给送去还能不管接?”
窗外的夕阳染红了半边天,云彩像是红色的羽毛,片片摊开,安湛在车里犹豫半天,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我说,你这样有意思吗?”
靳狄看着前面,斟酌了一下开口:“安子,我跟你面前没谎。我为什么这样你也明白,我就是不服气。你说这人一辈子能有几个十年?有个人,我喜欢了十几年了,惦记了十几年了,要是你这辈子都没在出现,我也就算了。可是他偏偏还出现了。你说我不该努力一把吗?你甭觉得有什么负担,那话怎么说来着,你是自由的,我是……那什么的,是吧?你不用搭理我,就当是咱妈认了个儿子,你多了个兄弟,总不能连带着朋友也不认了吧?”
安湛不是应付不了靳狄的那三寸不烂之舌,而是不知道要怎么往下说。人家也说了人家努力自己的,你不搭理不就完了么,他们早也不是可以一语不合就大打出手或者老死不相往来的年纪了,不过就靳狄这么死缠烂打着,要忽视掉,好像也不太容易。
靳狄没给安湛反应的时间,飞快的转换话题。快得有点让安湛都觉得牵强:“这些日子我发现湛老师对我真没的说,你说我以前怎么就觉得她是个老巫婆呢,那时候她要是一告状,我回家准挨打,你是不知道我家老头子打人那手段,”伸伸自己那粗胳膊:“看见了吗?就这么粗的棍子追着我打。我从小就会上房上树,那不是淘的啊,那是挨打挨的!”
安湛自觉跟着转移话题:“哼,难怪爱打架。”
靳狄点头:“可不是吗!我就是一葫芦娃,打小儿就铜头铁臂,不过人家从葫芦里蹦出来就带着的本事,我是被揍练出来的!你看你家多好。你这根正苗红的,那都是家里教育的好!”
安湛“切”了一声:“我就不信你爸没对你好过。”
靳狄手指轻轻地敲着方向盘:“其实说良心话,他也算不上虐待我。他可能是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我好。说起来,老头子每个月的津贴不是少数,但是活着的时候自己什么也舍不得买,要不怎么能给我留下那么大一笔遗产,让我开乐满堂。老头子孤零零了一辈子,到死了,在下面还是一个人。”
“……他过世的时候,你通知你妈了吗?”
“我妈长什么样我都不记得了。都说她是受不了我爸的脾气走了,其实我明白她是跟她相好的跑了。这么多年,也没有什么音讯,就王小洛那小兔崽子跑到我这儿之后给她打电话的时候跟我道谢了一句,而都没露。我估计她对我跟我爸都没有什么感情。我爸娶媳妇的时候都四十好几的人了,她刚二十出头,老头子脾气又不好,她跑了也正常。她追求自己的生活我不怪她,她不欠我的,但是也管不着我。这世界上什么都有个缘分,她扔下我的时候,我们母子的缘分也就到头了。”
安湛瞧着侧脸的靳狄,难得没有往日的嬉皮笑脸。俩人高中的时候,靳狄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起过他的家庭和母亲。安湛只是记得有一次一起看录像的时候,一部台湾那边的电影,有个母亲遗弃孩子的场景,靳狄看得眼圈泛红,站起来说要出去抽根烟,然后就一直没回来。
如今那个轮廓已经变了模样,靳狄外形的变化比安湛还要大,青少年时代靳狄比安湛矮半头,如今却变得很魁梧,大约是勤于跑健身房的缘故,靳狄的身材保持的非常好,肌肉一看就是精心练出来的,一块一块的隆起在最招摇的位置上,五官的轮廓更加深邃,眉眼间完全褪去青涩,变得深邃又成熟。相较安湛来说,靳狄不是那种浓眉大眼的周正,但是就是有一股坏男人的气质,嬉皮笑脸的有股特殊的吸引力。
说话间俩人已经坐到饭店里。随便点了俩菜,安湛静静地听着靳狄絮絮叨叨地跟他说着埋在心里的家丑:“其实我也不怪她,也没指着她当年能带走我,她考虑得也对,跟着我爸至少饿不着。亲爹打一顿也就打一顿了,要是我跟她走了,后爹要是动手,那我俩可不定谁打谁了。原来我往你家跑,纯粹为了哄湛老师高兴。这么几个月下来,我是真把她当妈看了,安子跟你说实话,这么些年没人给我做过一顿饭,原来跟老头子吃食堂,后来孤家寡人了,饿了就吃饭店吃泡面。我长这么大,头一次知道家里的饭是什么味儿。其实我也明白你的意思,我见天这么上赶着是挺不招人待见的,你是直的,我知道有些事不可能。但是你说这人的感情,埋心里这么多年了,他不能说忘就忘,你给我点时间,我好好摆摆心态……”
这么一大碗苦情鸡汤泼下来,安湛给浇了一个哑口无声。这碗鸡汤有毒,安湛眼看着靳狄眼圈都发红,不得不咳嗽一声,转变口气:“成了你,我明白了。我收回不让你去我家的话还不成吗?你爱去就去吧。其实,家家都过的差不多,你现在是觉得我爸我妈挺好,其实我小时候也跟你一样没人管。我爸是这两年才回的北京,他当工程师,常年在青岛工作。我妈是老师,你也知道,整天忙忙叨叨的,那时候我放学回家饿肚子都是常事,你当我高中那会儿是突然叛逆了啊,其实我早就对他们不满了。后来学校告状到青岛我爸那儿之后,他俩才觉得这么多年是疏忽我了,才把心放在我身上。”
俩人不紧不慢地聊着,彼此感觉都有点穿越,好像还是十七八岁的年华,坐在*场双杠最上面聊天,太阳把脸晒得红彤彤的,坏学生靳狄递给安湛烟问他:“听赵辉那小女朋友说你小子被女生推选咱们学校的校草了!成啊兄弟,女人缘好的啊!哈哈哈哈!”
学坏的好学生安湛用牙齿咬着烟:“去你大爷的!”
那时候明明觉得时间很慢,未来很远,每天烦恼的事儿无非就是考学,打架、女生、游戏。结果一转眼就到了现在,人生压力渐渐开始倾斜,不仅要考虑自己,还要考虑家庭,社会关系,刚见面的时候,靳狄庆幸他们彼此都是单身,其实想想,也许不是他们乐得孤独,而是没有人能带走他们的孤独。
俩人边吃边产,话题源源不断。尽管多年未见,当年的默契还在,很多时候,人和人的交流总是带着些顾虑,遮遮掩掩,每句话都反复斟酌,使沟通变得无趣。只有在面对完全信任的人的时候才能毫不遮掩,以最放松的姿态,毫无保留地把心事全盘托出。靳狄和安湛当初能成为好哥们儿就是因为对脾气,因此俩人在一块无论是干什么都是件挺高兴的事儿。
靳狄找的私房菜,人不多,楼上还有台球厅。靳狄拉着安湛进去消食,和靳狄分开之后,安湛已经很久没有去过这些娱乐场所了,好在技术还在,尚能拿得出手。靳狄打球的技术比上学时候不知道要好了多少倍,每一杆都能博得喝彩,安湛瞧着他不停的搔首弄姿,摆弄造型,憋笑憋的内伤,赶紧喝了杯芝华士压惊。
这一晚上连吃带喝,就跟当年的情景一模一样,安警察又被靳老炮儿带成了享乐至上的坏分子。俩人迈着八字步晃悠到车前面,靳狄拧开车钥匙的时候,安警察才彻底从奢靡之风中清醒过来,板着脸说:“刚喝酒了吧!”
坏分子靳狄显然还没有发现安湛已经从哥们儿变成了人民警察,他随意地一扬手:“嗨,我老喝……”转头的时候看见了安警察正义的眼神,吓得酒也醒了大半,连忙往回找补,“喝酒了就不能开车!要不找个代驾?”
安湛喝酒喝得也有点上头,正想吹吹风清醒一下:“算了,离我家也不远,我走回去了。”
靳狄巴不得呢,一锁车:“成!”
安湛瞧了瞧他,有心呲儿他一句,老子回家你凑什么热闹,又想起刚刚酒桌上靳狄跟他哭自己没爹没妈没家的德行,只能咽下去,由着靳狄跟着他回家。
关于靳狄这份单相思,俩人这回算是说开了,安湛不躲着,靳狄也不强求。感情的事儿,本就是谁也不能左右。夜风一吹,稍微有点凉意,正好吹散酒气,年已经过完了,北京这座难得清静了几天的古都又热闹起来。夜晚街上的人比白天更多。俩个人并肩走着,路过一个一个繁华的街道,看到衣衫靓丽的青年男女们成双结对的秀恩爱,安湛估计是喝多了,头脑一热突然间问靳狄:“乐满堂里不少你的傍家儿呢吧。”
靳狄一阵紧张:“那、那什么……之前有过几个,后来陆续的也就黄了,真的,一个都没了!”
安湛不甚在意地笑笑,也不避讳:“好家伙,还有过好几个,这要是一起来啊,你吃的消吗?”
靳狄虽然跟安湛保证他不强求,但是毕竟安湛是他心头的白莲花啊,被白莲花这么问,多厚的脸皮他也受不住啊,只能支支吾吾的辩解:“咳,也没有走心,就是玩玩的,打发时间。”
安湛忍不住职业病起来,就跟劝那些失足的黄赌毒青年似的:“你啊,踏实找一个好好过日子吧。瞎玩下去早晚得出事。”
靳狄连忙点头:“是是是,这也是我的终极奋斗目标。”
路上,赵辉打过来一个电话,被靳狄恩恩啊啊的搪塞过去了,给他回了条短信说吃多了跟外面遛食呢,让赵辉赶紧回家去千万别来接他们,也别等他。
等这哥俩溜达到家已经都十点多了,人家老两口早看完演出回来了。湛老师心情好,也没发飙,就嘀咕了一句:“你俩多大了还四处溜达不回家。知道你们这么多年没见面亲,那也有时有晌的!还当自己十几岁呢?”
安工程师在一边笑眯眯的说:“你就是爱*心,俩大小伙子了你担心什么,你儿子还是警察呢。谁敢劫他俩。”
不过到家了,才遇见问题。靳狄的车在单位门口扔着,靳狄的车在小饭店门口扔着,赵辉听从老大指挥一早开车回家睡大觉去了。安湛家这个小区什么都好,就是不好打车。靳狄怎么回去还真是个问题。
安湛吹了一路的风,这会儿才算是清醒点,眼看到睡觉点儿了,他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缺心眼啊,刚才就不应该心软没让靳狄自己滚回去,这大半夜的领回家怎么安排他啊。靳狄跟湛老师撒娇卖萌:“干妈,我看见你们到家我就放心了,那什么我得回家了,您跟我干爸赶紧休息吧。”
湛老师说:“你干嘛去?喝的晕晕乎乎你还要开车?”
靳狄说:“我不开车,我门口打个车就成。”
那湛老师哪干:“我们这根本没有正规车,门口那些黑车一个比一个黑!你今天就在这睡一夜!安湛那床那么大,你俩挤一宿呗!”
靳狄*的就差摇尾巴了,眼巴巴地看着安湛。湛老师推着他往屋里走:“你不用看他!家里干妈说了算!快点,你们俩赶紧洗个澡,早点睡觉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安湛连个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只能在后面狠狠地磨牙,心里怎么想都觉得靳狄这畜生之前的可怜相就是为了引他上套装出来的。
安湛冲澡的时候,靳狄就在安湛床上打滚。
这是多么伟大的日子啊,这是多么神圣的地方啊。这就是缘分啊,早知道这样他高中时候就应该走群众路线,弄不好都不用跟安湛分开。
安湛屋里是一床加大的双人床,当初湛老师考虑以后安湛一家三口回来要住的,谁知道床换了这么多年安湛竟然就心平气和的对结婚的事不闻不问。屋里很整洁,湛老师是个爱干净的人,家里总是一尘不染,安湛这两年工作忙,加上为了躲她的*婚,经常不回来住,屋里的摆设陈列还停留在他上学时候的喜好,靳狄来过安家的日子不少,却没好意思进过安湛的卧室。安湛的卧室看着还跟个学生的差不多。书柜里码着篮球杂志、大学课本和公务员学习的参考书。门上的挂钩上挂着几件大背心。书桌台上放着一台看上去有年头了的台式电脑和年轻了差不多十几岁的笔记本。上面还散落着几张游戏光盘。书桌后面还挂着一幅拳击手套,角落里扔着一个看样子荒废了好几年的篮球。靳狄看着那些东西,心里很快就涌起酸甜百味。安湛看着长大了,其实并没有离靳狄熟悉的那个他多远。
安湛在外面人瞧着多可靠的,一看卧室就知道他也没有多成熟,和父母同住难免是这样,湛老师终归是疼儿子,她总觉得没结婚就不能自己出去住,屋里的物件儿大多也都是湛老师负责收拾。赶上单位工作忙的时候,安湛到家倒头就睡,这要是自己住,别说家里乱成猪窝,睡醒了连口饭都吃不上。
靳狄和安湛小时候厮混在一起,看着这些东西难免就有几件眼熟的。电脑桌上扣着放着一个相框,靳狄趁着安湛没回来偷偷翻过来看,还好不是哪个大美女,只是一张安湛小时候的照片,大约是湛老师的杰作,安湛觉得害羞就随手扣着了。照片里的安湛正是小学时候的样子,比靳狄印象中的更小,穿着白衬衫,衣服还扎到灰色短裤里面,神气地坐在动物园的假老虎上面,靳狄看的直想笑,他用手摩挲着照片,越看越觉得喜欢安湛,只是可惜安湛是个直的。靳狄这人大约是从小没人管教,什么都异想天开,他从不觉得喜欢同性是什么见不得的事儿,也不觉得有多痛苦。但是面对安湛的时候,他不得不想这对安湛来说确实不是条轻松的路。
靳狄一向做什么全凭喜好,如今倒是纠结得要死,一方面是他真的喜欢安湛,不想跟他分开,一方面他真的不想让安湛遭罪。尤其是他在安家待久了,跟湛老师两口子多少也有点感情,一想到要是有一天要把这事跟他们摊牌,靳狄就觉得心慌气短。不久前靳狄还牟足了力气要追求安湛,干脆利落地跟小情人们分了手,信誓旦旦的要得手,如今却又自己纠结起来。人的思想在夜半时分最为冲动或冷静,他有时失眠的时候明明想好了,干脆拉倒吧。安湛把他当哥们儿,湛老师把他当儿子,他也应该满足了,就这么招吧。可是一看见安湛,之前摆事实讲道理的多透彻都没用,黏在人家身边就不想离开。
无论什么人,一旦陷入情网,那就跟被黏住的虫子一样,怎么挣扎都没用,踏实等着被吃干抹净得了。纠结归纠结,靳狄**凡胎的,今天竟然能摸到安湛的屋子里他多少有点心猿意马,他趴在床上,尽管床单很干净,但是仔细嗅上去还是能闻得到,淡淡的,隐藏在洗衣液味道下面的,属于安湛的气息。
要不说爱情伟大呢,之前靳狄享乐至上,对那件事热衷得很,同时包养好几个都能耍的开,如今白莲花坐镇,不仅人变得规规矩矩,连带着那件事儿都被忽视掉。有那时间他还得去跟安湛聊天呢。
闻着闻着,靳狄就觉得自己的呼吸有点急促,血液在沸腾着冲向身体某处,靳狄拉响警报,慌忙从床上翻了个身,谁承想那玩意没东西压着了,竟然还得寸进尺的微微抬头,靳狄赶紧开动脑筋东一头西一头的乱想,企图用分散注意力的方法平息**。
安湛切台球跟高中的时候比也没什么长进啊,这么多年都干嘛了……
安湛喜欢吃羊肉啊,嘿!跟高中时候口味倒是没变……
高中那个小丫头跟安湛什么时候断的啊?
安湛跟他大学那对象什么时候断的啊?
安湛跟他大学那对象那什么过没有?
还用问么,安湛那款,多矜持的姑娘肯定也愿意……就算不结婚还能留下个美好记忆……
那安湛这几年就这么干着?好年华不浪费了?
不知道安湛平时是怎么解决啊。
呸!想什么呢!
靳狄口干舌燥的转过脸,下面一点都没有被平复下去。
照理说安湛一个二十多岁正值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怎么也得有个发泄对象啊,靳狄偷摸瞄瞄安湛的电脑,说不定安湛就只是闷骚,那里面有几百个G,半夜爹妈都睡了的时候自行解决?按说也不至于,安湛都多大了,自己还能没有个消遣?
这么一想,靳狄心里有点酸。这也是他喜欢安湛,要是纯哥们他早拉着去乐满堂开荤了。靳狄脑子里面颠三倒四不着调,血气都在下半身徘徊着。
就在他想把罪恶之手伸向自己下体的时候,安湛推门进来了,穿着件大背心,头发还*漉漉的:“我洗完了,你去冲冲吧,身上一股酒味。”
靳狄跟受惊的兔子似的,连声答应,弓着腰哧溜的钻进卫生间去了。
老两口累了一天都已经睡下了,靳狄脱了衣服就看见那东西正怒发冲冠对他发脾气呢。当然了,人家发脾气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俩月不是素着就是偶尔一顿手擀面。靳狄那根见天红烧肉还得挑着吃的主儿,很明显欲求不满。
心脏和性器都叫嚣着要安湛,靳狄不得已靠着自己仅存不多理智维持着人性,耐心的对他们俩摆事实讲道理,我知道你们都喜欢安湛,但是呢,咱们不能冲动,首先我是打不过安湛的,到时候弄不好一个黑虎掏心,一个猴子摘桃的你们俩就全废了。再者说就算是侥幸打赢了安湛,也会惊动安家老两口,跑到人家里企图非礼人家儿子,湛老师能饶了我么?安工程师能饶了我么?在警察眼底下非礼警察,党和人民能饶了我么?
他边在心中说服自己,边解决胯下的彪悍之物,安湛的脸印在脑海里,本就挥之不去,如今倒是越发清晰。靳狄喜欢安湛,而且越在一块越喜欢,越是喜欢越是顾虑多。靳狄抚弄着性器,喘息逐渐粗重起来,卫生间里,安湛刚刚洗过澡,在淅淅沥沥的水声中,握住硬挺的**,熟练地撸动起来。
高中的时候,靳狄从游艺厅鬼混回来,路过学校的篮球场。看见安湛正在打篮球。篮球架子下面,安湛露出被太阳晒成微微泛着小麦光泽的健康皮肤、打球的时候他结实的双臂上扬,紧紧绷在身上的肌肉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安湛那时候偏瘦,风吹起宽大的背心被他顺手掀起背心,胡乱地擦去脸上的汗水,瞬间半裸的上身让靳狄看直了眼。让他那从未偏移的性取向在那一瞬间就翻了墙。记忆和现实重重叠叠,让靳狄在爆发边缘才恍然大悟,不是他要掰弯安湛,是安湛掰弯了他。靳狄浑身都在较劲,那根狰狞的东西竖得笔直,滚烫得几乎要灼伤手心,浴室里还有淡淡的沐浴露和刮胡水的味道,似有似无地更勾人觉醉。安湛在屋里,就在他身边,可是他却不能把安湛抱在怀里,靳狄被一种类似自虐的愤怒折磨着,他想要安湛,想的不得了。可是安湛只把他当兄弟当朋友,安湛喜欢的人不是他……思想上的痛苦和身体的舒服死死折磨着靳狄,他低吼一声,身体绷直的喷射出去,然后在水柱下缓缓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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