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7章 小丧尸的储备粮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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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外头护卫一声比一声急促、惊慌恐惧的声音,程穆脸色变了变,双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似乎是难以置信。
“你说什么!”
丧尸潮。
顾名思义就是成千上万的丧尸聚集在一起,宛如汩汩流动的潮水一般,自发的向着某个地方前行。
这些丧尸虽然大部分都没有自己的思想,但聚集在一起以后战斗力立刻提升了几倍,浩浩荡荡经过基地的时候,不少人类变成了这些丧尸口中的粮食,又或许是被丧尸病毒感染,成了迟钝麻木的丧尸。
他们浑浑噩噩的将自己手中的利刃对准了曾经的爱人、朋友,又或者是家人。
曾经有个小型基地经历过丧尸潮,当时没有几个人逃出来。
大部分人都在丧尸的利爪与撕咬下变成了模糊不清的血肉,那座基地的旧址上依旧沾染着红黑色的血迹,残破而又阴森,每当大雨冲刷着这座旧址,地上则会流淌着血红色“小溪”,似乎是在映证曾经这里的人类遭遇了多么可怖的事情。
程穆身体紧绷,神经宛如一张拉紧了的弓弦,随时都会断裂。
他咬了咬牙,心情剧烈起伏,极度的不平静,此时他已经没空去理会元司他们了,只是尽量镇定的大喊了一声,“一部分人和我出去看一下情况!”
程穆说完以后,就带着部分护卫冲了出去。
他要去看看巡逻的护卫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一旦真的来了丧尸潮,摆在他面前的就不是要不要杀了元司他们这种小事了,而是关乎整个疾风的大事情。
如果抵抗不住丧尸潮的进入,整个疾风基地将会毁于一旦。
不少护卫跟着程穆离开了,管家这一方的人手就显得有几分势单力薄。
管家扯了扯自己的领口,压下了心底的那抹焦躁,他摩挲着自己的虎口,半晌才是轻挑了一下唇角,以一种怀疑的目光看向阮棠,“不会是你做的吗?”
那可是成千上万的丧尸。
召集这么多丧尸到达基地的城门下,这只高级丧尸当真有这么大的能耐吗?
管家有些怀疑。
因此这句话也不过是试探罢了。
但阮棠却是不紧不慢的撩了一下眼皮,纤长浓密的眼睫毛轻颤了一下,敛住了眼底的冷漠,他扯了扯唇角,声音依旧清亮,但并不柔软,反倒是带着锋芒,“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他随意的用脚尖踢了一下脚边的小石子,拇指抹过唇角,神色无辜而又单纯,“算是我给你们疾风基地的一份惊喜吧。”
“不知道你们满不满意?”
管家的眉头细微的抽搐了一下,脸上宛如面具一般的笑容几乎是瞬间就碎裂了,这个时候,他的脸上终于是浮现出了一抹狼狈。
“只要我一声令下,疾风基地被攻破,不过是瞬间的事情。”
阮棠瞥了管家一眼,眼底掠过了一抹厉色,“过不了多久,疾风基地就会变成一座死城。”
“除了丧尸,不会有半个活口。”
他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的,似乎他口中所说的一切都不带半分感情,他也不在乎会不会死人,也不在乎死的有多少人。
“即使这样,你也还要坚持和我们打下去吗?”
阮棠睨了管家一眼,轻声问道。
管家抬了一下肩膀,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可不在意这些。”
“只要我和程穆可以逃走,不就成了吗,”他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毕竟末世到来以后,最不缺的就是普通人了。”
无论是吞并其他的小基地,还是从头开始,他都有把握在带着程穆逃走以后,重新建立起疾风基地。
这里的人对于他来说并不重要。
“你不在意这些东西,那你说,程穆在不在意呢?”
元司站在一旁一针见血的问出了这句话。
瞧见方才程穆那个反应他们就知道,程穆还是把疾风基地的存亡放在心上的。
他关心着疾风基地,也关心着这里生活的人,并不像是管家这么的冷酷无情。
“你觉得你带得走他吗,如果他不想走,想要留在这里,你又打算怎么办?”
阮棠又是抛出了下一个问题。
他一双略圆的眼瞳原本清亮而又柔和,这会儿盯着管家,却像是覆上了一层冰霜,阮棠伸出了自己的手指,比划了一下手势,“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第一,现在抛下程穆立刻逃走,代价是一直到你被抓到的那天,你会遭遇数不胜数的追杀以及通缉,过不了一天安生的日子。”
“第二,我不会让丧尸攻入疾风基地,但是你得投降,并且接受审判以及惩罚。”
“你现在,想选什么?”
阮棠居高临下的看着管家,等着他一个回答。
现在的局势已经很清楚明白了。外头是虎视眈眈的丧尸潮,一旦管家选择了逃跑,丧尸大军就会被放进来,将这个疾风基地毁灭。
其中也包括程穆。
况且管家这边的人数被程穆带走了一半,此时对上阮棠身边的丧尸,压根没什么胜算,如果赢上拼个你死我活,大概也只是两败俱伤。
他逃还是可以逃出去的,但是即使逃出去了,也依旧带不走程穆。
这大抵是在试探程穆在他心底的分量。
管家沉默了片刻,突然揉了一下眉心,扯着唇角笑了一下,“你赢了。”
“不得不说,程穆那孩子在我心底的确占了一部分的重量,你赌赢了。”
“我投降。”
他举起了双手,并且示意身边的护卫停下了攻击。
原本他并不在意这个基地的,但他想了想,还是不太想让程穆那个孩子太过伤心。
毕竟很早以前,那个孩子就什么也没有了。
这一回,即使没有了他,程穆也还有自己的基地。
阮棠神色微动,喉咙里发出了一点模糊不清的低吼,大抵是示意自己身边的那些丧尸停下攻击。
他低低的吼了一声,那些丧尸便是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齐刷刷的看向了阮棠,整齐而又划一。
倒有点像是幼儿园的小朋友。
“即使你选了第二个选择,那我也会遵守承诺,不会让基地外的丧尸进入基地里的。”
阮棠冲着那些丧尸摆了摆手,眼底的冷意消褪,又恢复成了那一副乖巧温顺的表情,他的声音轻软,尾音上挑,还有些俏皮。
大抵是心情还不错。
他说完了这句话以后伸出手勾住了元司的手,握住了他的手指,轻轻晃了一下,像是在撒娇,“元司,我们去城门那里吧。”
“管家你也跟上吧。”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阮棠又问系统兑换了好几支解毒药剂,他装作从怀里拿出来的模样,递给了谢祈,“谢祈,这是解毒剂。”
“如果其他人也中了毒的话,你可以给他们喝下,过不了多久他们应该就会醒了。”
谢祈神色动了动,把解毒剂接了过来,倒了声谢,“等他们醒了以后,我就带着他们去城门口找你们。”
阮棠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他们说完以后就兵分两路,谢祈与林炆去找其他人、并且给他们解毒,而阮棠与元司则带着管家,以及从地下实验室里头逃出来的丧尸,一路去了城门口。
带着管家过去,实在是无奈之举。
毕竟没有什么人可以看住管家,防止他逃跑,要是让这些丧尸来看守管家,估计等阮棠回去以后,管家估计被吃得连肉渣都不剩了。
这些丧尸里面有部分已经有了思想和意识,会思考,自然也会对管家感觉到愤怒与憎恨。
所以,阮棠就将管家一起带去了城门口。
疾风基地里头乱糟糟的,几乎家家户户屋子里头都亮起了灯火,但他们紧紧闭着大门,也不敢出来看个究竟。
胆子大的异能者瞧见了外头密密麻麻的丧尸,已经在收拾东西逃跑了。
元司与阮棠登上了城墙,就看见小李与小张站在丧尸大军的最前方,腰挺得笔直,看起来威威风凛凛,格外的气派。
身上那点啰里啰嗦、婆婆妈妈的感觉也消失了。
不过还没过几分钟,俩丧尸不仅互相唠嗑了起来,还扯起了嗓子和程穆对骂。
“我呸,你赶紧把我们老大交出来,否则我们就踏平你们疾风基地,老虎不发威,你还以为我是吃白饭的呢!”
“要我说你也不要这么小心眼,不就是被戴了一顶绿帽子,而且恰巧让我们老大看见了吗,都是男人,这一点也不丢人,看见了就看见了,你干什么还把我们老大扣住不让他离开?”
小李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絮絮叨叨的开口说道。
小张应声虫似的无条件附和小李,“对,小心眼!”
“快点快点,时间不等人,我们丧尸也是有自己的夜生活的,你不要耽误了我的时间,要是耽误了我干正事,我绝对不放过你!”
城墙上的程穆脸色铁青。
他心想这丧尸寒碜谁呢,还丧尸有夜生活,你们有那东西,有那功能吗?
况且,这么话多的丧尸 还找得到对象吗?
阮棠在一旁听得忍不住发笑,他几步走到了程穆的不远处,冲着底下的俩丧尸招了招手,脸上带了一抹明显的喜色,“小张,小李!”
俩丧尸现在也不嫌弃这俩名字太简单太大众化了,瞧见阮棠以后,小李立刻把手里的瓜子皮一丢,拍了拍手,中气十足的大喊了一声,“老大,我们来了!”
他说完以后立刻招呼手底下的丧尸叫人,“快快快,这就是我们的王,我们以后的衣食父母、吃穿住行全靠他的王,快点叫人!”
小李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此刻像是个和蔼可亲的老母亲。底下的丧尸顿了顿,聪明劲儿上来了,他们立刻半跪在地,头颅低垂,异口同声的喊了一声,“王!”
这成千上万的丧尸做出了这么个举动,实在是把阮棠吓了一跳。
他转头一看,不少人看着他的目光是惊恐而又忌惮的,似乎是在看着什么怪物。
小张和小李俩丧尸拿了个捡来的小本本往上记着动作太慢、跟不上群体节奏的丧尸的名字,准备回去敲打敲打他们一下。
这一路上他们实在是太过无聊,索性一口气将这里的丧尸全部取了名字。
都是以为“小”开头。
小花、小王、小徐。
比他们的名字还要大众化。
这么一来俩丧尸心底那点微妙的不平衡终于是平衡了下来。
程穆像是见鬼了一般,看了看底下的俩丧尸,又看了看阮棠,眼底翻腾着难言的情绪,似乎是难以置信。
他一直以为这俩丧尸口中说的老大是元司,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个看起来乖巧温顺的“少年”。
“他们,是你叫来的?”
程穆僵硬着声音开口问道。
阮棠点了点头,唇角略略勾起,带着一抹嘲意,“对,一开始为了防止我们这一路出什么差错,我就让小张小李去叫我的手下过来了。”
“不过,我没想到,竟然真的派上用场了。”
程穆捏紧了拳头,心底复杂万分,不过是瞬息之间的功夫,形势就颠倒了。
现如今,刀已经悬在头顶上了。
他有些苦涩的开口,“基地里的其他人是无辜的,你想抓我没关系,放过其他人吧。”
虽然他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一旦丧尸潮涌入疾风基地,又会有多少人死去,多少人无家可归,继续流浪呢。
阮棠原本就没那个意思。
他瞥了一眼管家,轻描淡写的把自己与管家做的交易说了一遍,然后解释道,“你的管家已经认罪了,我会遵守承诺,放过疾风基地的。”
程穆用一种难以言喻、复杂的目光看着管家,半晌,他捏了捏拳头,笔直的脊背弯了下来,似乎是被抽走了精气神。
而管家则是用一如既往的温和的、宽容的眼神看着他,并没有说上半个字。
他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但为这个孩子妥协,值得。
很快,谢祈就带着苏醒过来的其他人赶了过来,并且抓捕了管家和程穆。
当然,程穆不过是助纣为虐,也还没得逞,所以罪行还比较轻。
随着天边泛起鱼肚白,这一夜的闹剧彻底落下了帷幕。
程穆与管家要如何处置,那是谢祈的事情,元司和阮棠并没有太过关心。
他们带着这成千上万的丧尸找到了一块土地肥沃、人迹罕至的地方,在这里建立起了他们的新家。
小张和小李找了几个已经恢复了部分神智、参与过建筑行业的丧尸一起主持建造了一座城堡。
底下所有的丧尸都是免费的劳动力。
部分稀缺的材料阮棠则是从系统那里购买了以后送到了工地上,所以这座城堡看起来模样还不错。
加冕日那天。
阮棠坐在深红色的丝绒长椅上,白皙纤细的手指上戴了一枚红色的宝石戒指,他一只手拿着一根精心打造出来的权杖,身上披着一件红色的长袍,目光肃穆而又沉静。
他生得唇红齿白的,细软的黑色碎发温顺的垂到了耳侧,一只手支着下颔,红色的长袍与宝石互相映衬,看起来华美而又优雅。
元司托着红色的丝绒靠垫,上头放了一顶小巧精致的金色王冠。
他唇角轻勾,眼底含着笑意,一步步的走上了台阶,将王冠戴到了阮棠的头顶。
元司后退半步,单膝跪在了阮棠的面前,他托起了阮棠的手,亲吻了一下他的指尖,目光深邃暗沉,声音里含着几分哑意:
“我的王。”
“座椅,可以分我一半吗?”
番外:程穆与温席
程穆第一回 见到那个男人,是在他哥哥的葬礼上。
是的,他还有个亲哥哥,叫程煜。
程煜人长得英俊温和,做事情也是妥帖稳当的,人际关系也处理得不错,身边的人提到他,每每都是赞不绝口。
当程穆从学校里翻墙逃课去网吧的时候,这个哥哥已然接手了家里的公司,西装革履出入各种会议室,与那些年长的长辈谈笑风生。
程穆和他差了三岁。
两兄弟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关系甚至有些淡薄。
程煜不耐烦应对这个顽劣不堪、总是闯祸的弟弟,而程穆也不喜欢这个事事完美、人人夸赞的哥哥。
年少时的喜恶总是来得莫名而又执着。
程穆对这个哥哥了解得不多,就连话也很少与他说,每次也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但是他从来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自己的哥哥会变成冰凉的尸体、一动不动的躺在棺材里头,再也醒不过来。
程煜出了车祸,抢救无效,最终被宣判了死亡。
得知这个消息,程穆的母亲一度哭得晕倒了好几回,他的父亲脸上也浮现出了难以掩饰的痛色,原本高大的身体也微微佝偻。
他的爷爷,原本即使年纪大了,也依旧精神矍铄,但这回却是像是苍老了好几岁,疲惫不堪,叫私人医生去了好几回。
家里所有的人都在为了程煜的离开而感到痛心、难以置信、遗憾。
除了程穆。
程穆穿着黑色的西装,手臂上缠着黑纱、胸口别着白花,他站在灵堂上,面无表情的看着那张黑白照片,眸色沉沉,心底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就像是吃了一大口黄莲,苦涩到舌根都麻木了,尝不到什么味道了。
他没流下一滴眼泪,就这么直愣愣的站在这里,一语不发。
“听说这程家的大少爷是个不错的,早早的接手了家里的事业,怎么就死了,程家家大业大的,谁来接手?”
“不是还有个小儿子吗?”
“啧,那个呀——”
说这话的人拖长了声音,声音里带着些微的轻嘲与轻视,“那个就是个二世祖,整天除了打架就是闯祸,没把程家败光了就不错了。”
“以他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性子,估计程家心底也着急吧,好好的继承人没了,留下的是这个瑕疵品。”
瑕疵品。
这个词宛如一根尖刺一般扎入了他的心口,令程穆忍不住攥紧了手指,用力的低下了头。
“听说他和程家大少关系也差,他哥死了,估计他心底还挺高兴的,毕竟这么一来程家的家产都是他的了。”
“你瞧,他一点眼泪也没流下来呢。”
葬礼上压低声音的窃窃私语一点点的钻入了程穆的耳朵里,程穆使劲揉了一下眼睛,但是压根流不出半点眼泪。
不是,他没有高兴。
他只是现在哭不出来而已。
程穆咬了咬牙,眨了眨眼睛,有些疲惫的出了灵堂,去了楼上,想和他的母亲说一会儿话。
他的母亲是个温柔的女人,体贴而又温和,但同时她也是敏感的,失去了大儿子以后,她悲痛欲绝,把自己一直关到了房间里头。
程穆咬了咬指节,才刚刚走到房间门口,就听到房间里响起了清脆的玻璃破碎的声音,他的母亲声音尖锐,甚至有些歇斯底里,“你看到了吗,他一点眼泪也没掉,就那么冷漠的站在那里,他哥哥的死好像对他来说毫无影响,他怎么可以这么冷血!”
“他什么也不会,连在外头装出一副伤心的表情也不会吗,原本家里的事情是让程煜接手的,现在只剩下他了!”
“他会做什么,他什么也不会做!”
“程煜那么聪明,怎么就这么死了呢?”
房间里响起了父亲低低的劝告声,但母亲似乎已经陷入了痛苦之中,声音哽咽的开口,“我情愿死的是他,不是程煜!”
“他有什么比得上他哥的!”
程穆的脑袋嗡嗡作响,浑身冰凉,一股寒气顺着四肢百骸游走到全身,房间里还说了什么,他已然是听不太清楚了。
他不记得自己到底是怎么离开楼上的。
他的脑袋混乱而又疼痛,思绪混杂在一起,他的心口似乎住了只狂躁的兽,恨不得这个时候冲出来,将人撕碎。
原来他的母亲一直是看不起他的。
他比不上他哥。
所有人都觉得他没用。
程穆浑浑噩噩的往外走去,想找个地方冷静一下,没想到一转弯,一转头撞到了一个男人的胸口。
鼻尖被撞得生疼。
程穆捂着鼻尖,疼得一哆嗦,眼角泛红。
那男人弯下腰,声音温和,“小孩儿,撞疼了吗,怎么哭了?”
“谁哭了,我才没哭,你眼睛是不是有什么毛病,赶紧去医院看看吧。”
程穆抬起头,瞪着那个男人,犟着嘴,不肯露怯。
他这会儿才十五岁,年轻而又青涩,像是一株小白杨,身材修长,五官也还没完全张开,穿着西装倒像是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的确可以说是个小孩儿。
面前的男人面容儒雅而又温和,眉目清俊,唇角轻勾,含着几分笑意,那双眼睛温柔极了,垂眉看着人的时候,总觉得似乎什么事情都可以在他那里得到原谅。
“没哭,是眼睛旁边沾了脏东西,擦一下吧。”
那男人从怀里掏出了一块手帕,递到了程穆的面前,声音温柔。
程穆咬了咬牙,一把推开了他的手,“要你管,你管我干什么,我哭没哭关你什么事!”
他爸妈都不管他。没什么人需要他,也没什么在意他。
他要个陌生人关心干什么。
程穆狠狠的抹了一把眼睛,大步准备离开,就见那人皱了一下眉头,把他抱到了怀里。
他的手掌温热而又宽厚,轻轻摸着程穆的头顶,带着一点微不可查的力道,那男人轻叹了一口气,声音宽容而又温和,“这么倔干什么。”
“想哭就哭出来,也没什么丢人的。”
那只手太温暖了,宽厚而又温柔,一下一下轻抚着程穆的头顶,似乎给了他无尽的安全感。
程穆吸了一下鼻子,咬着牙,腮帮子绷得紧紧的,原本他还像只扎人的刺猬使劲挣扎着,但是被摸了一下头以后,他顿时平静了下来。
他死死的揪着那男人胸口的衣服,哽咽了一下,眼泪顺着下颔淌到了衣服上,沾湿了那男人的前襟。
“我没有开心。”
“我只是没有哭而已。”
他也难过的。
程穆的头发乱糟糟的,又黑又硬,这会儿乱了以后倒像是个扎手的毛球。
那男人安安静静的听着,末了,又拿出手帕替程穆擦了一下眼泪。
他二十多岁的年纪,成熟稳重,面容还有几分儒雅,这会儿替程穆做这些事情,倒还真像个长辈。
程穆心情有些复杂。
他用脚尖踢了一下石子,扭过了头,板着脸开口,“这件事情不准告诉其他人。”
那男人含着温润的笑意,“不会说的。”
“这是我们俩之间的秘密。”
程穆瞪了那男人一眼,转头跑了。
冬日的风还有些冰冷,但程穆却是有些雀跃、欢喜,心脏跳得很快。
之前那些委屈、愤怒甚至是难过,似乎消褪了不少。
葬礼过后,程穆打听了一下那个男人,得知他叫温席。
是他父亲生意伙伴的儿子,常年在国外留学,最近才刚刚回来。
两家关系算不上亲近,程穆也没什么理由去找他。
少年人的忘性总是很大的,程穆也不过是念叨了这人几句,隔天就将他抛到了脑后。
哥哥去世以后,程家的责任就落到了程穆的身上。
他开始着手学习很多以前从未接触过的东西,但即使他拼命去做了,也会听到母亲的斥责与父亲失望的叹息。
“如果是你哥的话……”
“如果你哥哥还在的话……”
“你连你哥哥的一星半点也比不上,我们要怎么把程家交到你手上!”
这种话听了太多遍了。
“哥哥”这两个字宛如一座大山,压到了他身上,让他喘不过气。
程穆恨不得找到蜗牛壳把自己塞进去,谁也找不到他。
他自傲却又自卑,敏感而又倔强。
他办砸过很多事情,迎来的一直都是家人与身边所有人失望的眼神。
这让他感到窒息。
直到温席来到了他的家里,成了他的管家。
他早已经不记得这个男人了,但是当他完成了一份份文件、头疼欲裂的时候,这个男人把一碟小蛋糕放到了他的手边,略微躬了一下身体,“小少爷,休息一下吧。”
“你已经做得很不错了。”
管家的目光温和而又包容,唇角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意。
你已经做得很不错了。
这句话,从没什么人对他说过。
父母不曾。
爷爷也不曾。
迄今为止,他得到的全部都是失望以及愤怒。
但这个时候,程穆久违的感觉到了一抹温暖,想要依靠的温暖。
他恍惚之间记起了那次葬礼上,他在寒风中奔跑,雀跃、欢喜的心情。
程穆默默的吃了那份小蛋糕。
他后来才知道,管家家里出了变故,父亲入狱,母亲跳楼自杀了,家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程穆心底有点怜悯,又有些复杂。
不得不说,温席这个人负责而又体贴,程穆从父母那里得不到的体贴与温柔,在这个人身上悉数得到了。
这个人的手宽厚而又温暖,碰到肩膀或者摸着他头顶的时候,总是格外的令人有安全感。
只要是听到温席的一句夸奖,他总会生出些许扭曲的安全感与满足感。
他病态似的渴求着温席的“感情”。
这份感情说不上爱情,也说不上亲情,也不是友情,更像是种种情感的混杂。
他从未从其他人那里得到的,他都想从温席这里得到。
以至于失去了其他的,他也顾不得了。
没过多久,家里的公司就出了重大的问题,被对手踩得只剩下了一口气,摇摇欲坠,年迈的老爷子用力的甩了程穆一巴掌,额角抽搐,“没用的东西,当初我是瞎了眼,才会让你接手公司!”
“滚,别让我再看到你!”
程穆沉默的听着一声比一声难听的责骂,出了房间。他寻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没过多久,温席就找了过来。
他碰了一下程穆通红发肿的脸颊,难得的有些恼怒,“疼吗?”
程穆摇了摇头,他半闭着眼睛,轻轻叫了一声温席的名字,“温席,你想要什么东西,我都可以给你。”
他喃喃自语,“什么都可以。”
包括公司,以及偌大的程家。
温席沉默了片刻,把程穆抱到了怀里,一如当年他抱住了那个小少年一般。
“难过了吗?”
他轻轻摸了摸程穆的头发,温声问道。
程穆并不觉得难过,他垂了垂眼睛,“多抱我一会儿吧。”
他渴求着这个人的温度。
他想依赖着这个人。
公司最终还是倒闭了,但末世却是来了。
程家依靠以前的关系建立起了基地,而程穆也拥有了风系异能,在这方面,他似乎拥有着得天独厚的天赋,变得无比的强大。
他的父母对他终于有了好脸色。
身边的人依附着他,肯定着他,好话一箩筐一箩筐的往外吐。
但程穆依旧觉得空虚。
他总觉得,自己想要的不是这个。
但末世没多久,他的父母、爷爷出了事故,全部都死了。
这回,又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程穆觉得自己似乎又变成了那个十五岁的少年,穿着不合身的西装,缠着黑纱,红着眼睛,倔强的不肯掉一滴眼泪。
那只宽厚的手将他抱到了怀里,轻抚着他的后背,这个怀抱太温暖了,仿佛是将外头所有的困苦全部挡住了,只为了替他遮风挡雨。
他彻底依赖上了这个人。
很长一段时间里,无论温席走到哪里,他都要跟着。
那人妥帖的替他处理着事情,疲惫而又匆忙,但对着他却从来不生气,只是有些无奈而又温和的叫着他,“程穆。”
程穆再一次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的心剧烈的跳动,心情雀跃而又欢喜。
——他选择了逃跑。
于是他有了无数任女朋友,一遍又一遍的想要证明着什么。
但,似乎很徒劳。
————
时间过了一年半,程穆从监狱里被放了出来。
时过境迁,疾风基地已经改头换面,曾经他留下来的痕迹,似乎从来都没存在过。
温席在他入狱了以后,就立刻被执行了绞刑。
人死了,尸体也不知道葬到了那里。
程穆略有些麻木的走在街道上,他身无分文,但幸运的是他还有异能,所以还有分给异能者居住的房子。
房子里头并不是很干净,东西也是乱七八糟的,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要是放在以前,程穆肯定受不了,但这会儿他累极了,一倒头躺在床上就睡着了。
他睡得很安稳,甚至久违的做起了梦。
梦里他穿着那身不合身的黑色西装,红着眼睛,闷着头往外冲,却是一头撞到了那个人的怀里。
那人面色儒雅而又温和,眼尾含着几分无奈与包容,他紧紧的抱着程穆,然后抬头轻轻摸了一下程穆的头发,那只手带着记忆里熟悉的温度。
“别哭了。”
“我见不得你难过。”
程穆恍惚之间醒了。
他摸了摸裤子,里头一阵濡湿黏腻。
半晌,他张了张唇,似乎想叫那人的名字,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打了个哆嗦,倔强的抿着唇,红着眼睛,流下了眼泪。
但是这回,再也没有人心疼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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