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江茗欢看戏看的起劲，叶玟妤突然视线一转，目光冷冷的往她脸上扫了扫。

笑不出来。

江茗欢动动唇，收回笑容，眼睁睁看着叶玟妤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

这个笨蛋女配，是要干嘛？！

经过前几次接触，她已经不敢对叶玟妤再抱有任何期待，眼看人越走越近，她甚至起了动身逃跑的心思。

“还不起来？”

叶玟妤挑眉，半蹲下身子，刚好遮住秦心羽和那几个跟班小妹的视线。

她说话的声音又轻又低，江茗欢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然而，叶玟妤接下来的动作，却让她看呆了眼——

这个每次看到她，都让她滚的笨蛋女配，居然朝她伸出了手。

白皙纤细的五根手指，就这样出现在眼前。

江茗欢没由来的生出几分怯懦，她的手刚刚没少在地上摩擦，掌心全是灰尘。

她怎么好意思去碰那么漂亮干净的手。

“地上不凉么？”

叶玟妤又靠近了些，她的手，几乎凑到了女孩的唇边。

白璧无瑕，不能让灰尘弄脏。

江茗欢摇摇头，终究没有去碰那只手，只是撑着手臂自己站了起来。

似乎是怕叶玟妤笑话她脏，从她起身那一刻起，她就将自己的两只手藏在了身后，怎么也不肯露出来。

二人离得很近，她这时候才发现，叶玟妤脸上还印着几道极淡的红痕，不仔细看完全发现不了。

江茗欢又想起那天晚上，那个无心的玩笑。

这一巴掌，是她害叶玟妤挨的。

“对不起——”

“你的脸，还疼吗？”

她内心歉疚，语气也是小心翼翼，那张吹弹可破的肌肤上，印着的浅淡红痕，让她很不好受。

书中的女配，始终是她心里的意难平。

叶玟妤从小被收养，在叶家并没有感受过多少亲情爱护，在三太太秦戏水的眼里，她不像女儿，更像个工具。

经过那天晚上，江茗欢才明白，为什么女配会对小白莲那么好，好到——甚至愿意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送给她。

从来没有在冰冷残酷的叶家感受过亲情的叶玟妤，把所有深埋在心底的亲情，全都付诸在小白莲身上。

其实，只是因为小白莲对她的依赖，让她感觉到了被需要的珍视感。

从小缺失亲情长大的人，在遇见另一个缺失亲情的孩子时，主动站了出来，成为了那个奉献的角色。

然而，一切感情终究错付。

小白莲从来没有真的把叶玟妤当成亲人长辈，只把她看成了情敌。

多么可笑可悲。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江茗欢喉咙像是被堵住。

“那天晚上——”

“你有什么资格问我疼不疼？”

女孩的话还没说完，叶玟妤就冷冷出声打断，随后站起身子，再也不去看女孩一眼。

表面如何冷漠，不过都是假象，叶玟妤无法忽视的，是江茗欢在问她“疼不疼”时，心里那一抹异样感受。

作为一个被收养的完美女儿，她从小受到的教育是其他人无法想象的严厉，秦戏水只关心她的成绩，只催着她在人生的道路上奋力前进，却从来没有在她挨打后问过她，疼不疼。

哪怕一次。

心底某一块地方被触动，叶玟妤将头别开，不敢再去深想，只得朝着秦心羽低声训斥一声，

“还傻站着做什么？过来给人家道歉！”

秦心羽虽然不服气，但见表姐脸上隐隐有怒意浮现，也不敢不听，犹豫几秒后，看了看那几个跟班小妹，直到她们离开，才老老实实走到了江茗欢面前。

到了这时候，还记得要面子。

江茗欢看她那幅吃瘪模样，心里总算舒服了点。

“对不起。”

秦心羽咬着牙道歉，嘴上说着对不起，脸上的表情却没见多少歉意。

能把表面功夫做了，也不容易。

江茗欢想到这里，大方的摆摆手，

“没关系，都是同学。”

这么轻易就原谅，倒显得秦心羽小气。

便宜都让你占了，锅全是我来背——秦心羽心里苦，但再苦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表姐，我们走吧，姑姑还在下面等我们呢！”

秦心羽不愿意再待下去，转头央求叶玟妤离开。

今天是她生日，秦戏水说好了来接她回秦家吃饭，她倒是没想到，她这个大忙人表姐也会过来。

“嗯。”

既然道过歉了，江茗欢也原谅了，这事，也就可以告一段落。

叶玟妤点点头，允了秦心羽先走，至于她自己，则在后面慢慢跟着。

转眼间，长廊上只剩下她和江茗欢两个人。

叶玟妤走到窗户边时，秦心羽已经下了楼梯，她这时才停下步子，重新折了回来。

江茗欢杵在原地不敢动弹，看到叶玟妤折返，也只是轻声问了一句，

“我不管今天是怎么回事，既然心羽认错了，你也原谅她了，这事就算揭过，懂了吗？”

叶玟妤眉眼清冷，说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话，江茗欢没太听懂，面上瞧着有些茫然，

“不懂，什么意思？”

叶玟妤深吸一口气，神色漠然，好半天后，才冷冷的开了口。

语气中，尽是警告意味，

“你以后——不要想着耍那些小聪明欺负心羽。”

“我是她的表姐，不会不管她。”

两句话，像是两根无形的刺，扎进江茗欢心里。

铺天盖地的委屈从心底喷薄而出，这个叶玟妤，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凭什么只警告自己！真正联合同学欺负人的，是秦心羽好不好！

在她眼里，自己就是这种人吗？！

穿书以来，江茗欢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

叶玟妤是秦心羽的表姐，还是自己的小阿姨呢！

凭什么这么说自己！

眼睛，不知不觉泛起一层红，江茗欢别过头，再也控制不住委屈，水雾在眼眶聚集，倏地一下，就落了下来。

原本应该宠她疼她的叶玟妤，现在开始宠别人了。

这个笨蛋女配！笨就算了，怎么还这么讨厌！

眼泪越流越多，江茗欢伸手去擦，掌心的灰尘全蹭到了脸上，她自己倒是浑然不觉。

至于一旁的叶玟妤，早在看到她掉眼泪的那一刻，就愣在了原地。

她不知道江茗欢为什么哭。

今天的事，一看就是秦心羽被耍了。

江茗欢能耍她第一次，就能耍她第二次，作为表姐，叶玟妤不得不提前警告。

那两句话，她自认为说的并不重。

为什么要哭？她想不通。

“你哭什么？”

女孩斜着身子别过头，不愿意被人看到自己哭泣的丑样。

这幅倔强模样，和那天在病房看到的，一模一样。

这才是真正的江茗欢——叶玟妤心里暗暗的想，也转过了身体，目光慢慢往下，最后落在那张委屈的小脸上。

黑灰沾了泪水，印在脸上愈发明显。

叶玟妤盯着看了一眼，随后伸出一只手，指尖轻轻落到黑灰处，如风一般，温柔擦拭，

“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