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有些猫比较挑嘴, 最好还是给它喂熟的，然后睡的地方的话这个猫好像比较讲究一些，船长您要是不想做窝可以把我这个直接拿走......”

红发范妮在给他们的船长费尔南多介绍养猫事宜, 事实上如果不是这个场面现在真的在发生，她都怀疑是不是自己没睡醒。

船长，那个出了名不喜欢宠物、连带着也不让任何猫上船的船长, 先前允许这只小黑猫上船不说, 现在居然还要把猫亲自带回去养？

想了想，她还是说道：“猫咪一直想上床可能是喜欢您的表现，如果您不想这样就得跟它立好规矩，但外面下雨之类的肯定是不能让猫在外面甲板淋雨。”

对于上次飘小雨的夜晚捡到黑猫这件事，范妮肯定是有什么误会的地方。一旁旁听的黑猫差点以为费尔南多这个暴龙会有脾气地辩解，但出乎意料的是对方什么都没说, 只把这只猫拎了起来。

“我带它走。”

但别扭的姿势让小黑猫差点没直接从他胳膊之间滑下去。

范妮一看, 又头疼了, 立刻上手做示范, “您看，最好是这样拎，实在不行拎后颈也行, 不要只是这样卡着。”

小黑猫看着费尔南多皱着眉头学, 没有任何喷火的迹象，自己也感觉有点惊奇。

好容易把事情全都弄完回去了，路上还稍稍引起了其他一些船员的注意，一定原因是因为这只猫从上船之后就小小地出名了, 船员们不但知道它就是当初主教那只猫, 更重要的是, 这只猫每天挂在一只鹦鹉身上在上空飞来飞去, 简直像是某种新型不明飞行生物，两只动物还玩得莫名欢乐。

他们不知道的是，每天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黑猫和鹦鹉都会私下再悄悄见面，结清鹦鹉每天带着黑猫飞的劳务费。

而现在，黑猫既然被船长带走，就暂时被剥夺掉了跟自己的小伙伴一起飞行的乐趣。

“你说小费是不是有什么受虐倾向，之前我上赶着找他他不理我，现在我跟鹦鹉玩的嗨他就转过头来管我了？”黑猫向林凌说道。

“有些人可能就是这样，不过我认为关键不是在于鹦鹉，而是小费觉得你跟别的主人跑了。”

费尔南多没要红发范妮那个简易猫窝，等回到自己房间，学着印象里记着的造型，找了个半截的酒桶和干稻草、布料等等就拼了个自认为差不多的出来。

在这期间黑猫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等到成品完成，嫌弃的眼神不言而喻。

狗都不睡这个。

“那你睡哪儿，自己说。”莫名读懂眼神的费尔南多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发。

黑猫反身跳到床上，占着的还是房间主人自己的枕头。

“喵。”

我宣布从现在开始这个房间叫黑猫的房间。

费尔南多：“......”

自己作死请回来的祖宗，跪着也得养完。

-

船队渐行渐远，很快地连可以靠岸补给的小岛都几乎不见踪影，但船上早已备下足够航行相当长时间的物资，此行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去往有魔物出没的深海海域之外的地方。以往除非远征军团剿灭魔物，不然很少有人来这里，然而前国王带领的这支船队已经有着与军团不相上下的武装，这一趟势在必行。

费尔南多的目的很明确，他是要来找路易的。而被他招募而来的各路人马除却酬金之外，有些人还还抱有诸如猎杀魔物发一笔财等等的打算，所以看上去外表凶神恶煞的人不少。

但实际上......黑猫可算是认清什么是像先前那个“海盗科尔”一样的“铁汉柔情”了。

自从费尔南多开始接受这只黑猫的存在，甚至自己都渐渐以对方的主人自居、偶尔能容忍这只猫踩在他肩上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那些担心因为船长不喜欢猫而不敢接近黑猫的船员瞬间放飞了自我。

小黑猫这下是真的实实在在体验了一把神仙日子，一出现就经常被人争着给撸毛，手法一个比一个好，更不用说他们本就处于海上海产品众多，偶尔还有人抓来活鱼放在缸子里给小黑猫玩，小黑猫逮着机会跟鹦鹉一起飞，就会接受不少船员的注视和欢呼，可以说是几乎等同于船上的团宠猫的日子。

不过另一边......

林凌：“小费又快生气了。”

晚上被迫当猫爬架，经常被上床的黑猫七扭八歪的睡姿糊一脸毛的费尔南多，白天还要看着自己的猫被别人撸毛，可以说是非常气愤。终于有一个晚上，他忍不住了。

“我们来约法三章，”费尔南多盯着黑猫看，也不管它到底听不听得懂，“我现在养你，那你就不能随便让别人摸你的毛。”

黑猫心说哪里有随便让人摸，都是它允许的人上供了好鱼才有摸的资格，毕竟全船就两只宠物，非常稀有，另外一只还是你一碰就骂“傻逼滚”的鹦鹉，一般没船员愿意靠近它，所以大家都还蛮珍惜不会骂人的黑猫。

见黑猫根本不理，费尔南多只好拿出杀手锏——变出一个简易项圈来给它戴上了。

他强调道：“你只有我一个主人，不能让别人随便碰。”

“......”黑猫看着脖子上这个两下就能被它弄断的简易项圈，很给面子的没有当面就弄坏。

它以后一定要整一个给人戴的项圈也给费尔南多戴上。

随着航行路线慢慢往下进行下去，一人一猫的关系也在慢慢得到改善，有时候连费尔南多自己都有些弄不清这件事到底是怎样开始的——毕竟他最初同意把小黑猫留在船上，也只是看那个主教不顺眼才把猫扣下。

但现在偏偏就成了这只猫的新主人。

林凌跟黑猫聊天的时候也很感慨，“猫哥，你训人真有一手。”

但小黑猫也并不骄傲，“为了这最后的百分之一，我真是装猫快装到精神分裂。”

说着，它又叼起一只小鱼干几口吃了。

黑猫拿不准等到了费尔南多要找的地方，路易究竟会不会出现，不过这确实也不重要，它只想知道费尔南多的秘密到底差在哪里。

终于有一天。

这天正好是满月，似乎是因为船队成功渡过某个原本可能会有危险的区域，外加顺利航行多久就要庆祝的萨顿本土习俗，总之在船员的起哄声中，船长费尔南多也喝了酒。

等到散去，醉意还没有完全消退的他带着黑猫在甲板上吹风，还得稍稍留心这么小一点团子不会跟风滚草一样被吹走。

黑猫今晚其实也沾了点酒，但最多停留在用舌头蹭蹭觉得味道不好转头就呕的程度，有种直觉告诉它今晚也许是洞察秘密最好的时机，它不能错过。

果然，当费尔南多抬头望向星空时，有些思绪也不由被勾了起来，眼神有些飘忽。而合格的猫猫这时候要做的，就是在恰当的时候蹭蹭人类，以保证对方的倾诉欲能够继续维持下去。

以费尔南多这种绝不会示弱的性格，在跟人沟通这方面也差了一截，自然更不可能有什么“酒后吐真言”之类的场面，但如果倾诉的对象只是一只普通的猫就不一样了，黑猫要利用的就是这个。

“喵——”

海风有些冷，不过猫咪贴上去的身体是热的。

“你怎么还跟我到这里来......”费尔南多几乎有些搞不清到底是他把猫带过来还是猫自己缠着要过来，总之他们现在是在这里。

“很快吧，我们是不是很快就要到魔物巢穴了......”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黑猫只需要做一个合格的聆听者。

它终于窥见了有关王后伊迪丝来历的全貌。

费尔南多重伤被救，救了他的“伊迪丝”很难说到底人类还是完全的魔物，而当得知费尔南多在人类世界的身份后，伊迪丝应该是将这件事禀报给了路易。狡猾的路易当时提出一个交易，以帮助费尔南多取得王位为筹码换来人类对魔物的宽容，伊迪丝大约是觉得人类世界有趣，路易给予他一个伪装，从此他成为“伊迪丝·玛蒂尔达”，被费尔南多带回王城，走上前国王王后的位置，成为新国王上位的一大助力。

至于威尔斯之死，很难说清到底是谁下的手，但确实多少有问题。小黑猫甚至有点怀疑别是被气死的。

费尔南多上位后，玩家接手的本就是被封印记忆的伊迪丝，三方之间的“眼睛”图案就是约定的标识。而按照交易内容，这时候费尔南多该归还“王后”，从此继续当他的人类国王，但他背叛了誓言，想将王后永远留下，路易的出现就是频繁的施压，要将这个交易完整地进行到最后。

然而，被费尔南多隐藏起来的部分......黑猫也许也意识到了，有一个问题。

那就是费尔南多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想要反悔，又是为什么要反悔。

这个问题的答案，几乎已经摆在黑猫眼前。

“当我第一次见到他，或者说是后来的‘伊迪丝’，我也许连他真实的姓名都不知道，我带他来到王宫，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后悔了......也许是在我意识到他要离开后，也许是在更早。”

他曾在深渊巢穴中被人救起，又遇到像路易这样企图勾起人心贪婪欲望的魔王的存在，也许对于费尔南多自己来说，他在此之前也许从未想过要坐在国王的位置上将自己的哥哥取而代之，再或者他本就有这样的想法，只是深渊魔王的呼唤让他认清现实。很多事情都像纠缠的海草，就算现在再看来，也是理都理不清。

“我想把他留下，我意识到我的贪婪永无止境，但我最后的贪婪，只是想让他在我身边。”

他的，王后。

黑猫回想起那本诗集上写下的约定，“伊迪丝”这个名字估计也真是假的，而这个假王后也许从一开始就只是单纯为了有趣才来到人类王国，搅动了这么大一场风云。如果这么想来，一心仰慕的费尔南多简直像个纯情的受骗者......

但玩家接手这个角色，对以前发生的背景故事也不并完全清楚，很多事情只能靠猜测。

黑猫默默向林凌问道：“这些都是必然的剧情？小费一定会喜欢伊迪丝吗？”

“不是。”林凌突然也正经了起来，“在玩家出现前的所有剧情都只是辅助作用的背景，我跟你说过，所有结果都是玩家一步步决策的结果，换句话说......”

透过伊迪丝也好，透过任何一个壳子也好，根本不把这个世界当做虚假的、同样也没有重来机会、确实是在度过自己的人生的NPC们，看到的是玩家。

“不论怎样，他看到的只会是‘你’。”

逃避心理被揭穿，黑猫说不出话了。

它以往跟林凌的每一次对话都在用“王后”来指代，采用第三人称，仿佛这不是个第一人称游戏，而王后也不是它而另有其人一样。

但其实不论怎样默认逃避，现实永远摆在眼前。所有NPC的结局，走到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被它所牵动的。

在费尔南多最后的默默宣告中，倾诉给星空与海洋而不为人知的爱意随风而去，像是永远不会再被任何人听到。

但他同样也永远都不会知道，他期望能听到这些话的那个人，其实已经以另一种方式在场了。

与此同时，[费尔南多的秘密]显示完成。

[你听到了吗？他的秘密，你一定听到了。]

[谁的秘密能一直藏住，谁也藏不住。不论他是国王，抑或任何一种身份的人。]

[还是说他根本没想藏住，而是一直想让你知道......]

黑猫看着旁边这个看上去没怎么喝醉的醉鬼，心情说不上来是有多复杂。最后，只能默默把猫爪子搭到了对方手上。

“林凌，结算......不对，等我一下。”

黑猫飞一般地蹿回到船长房间，很快又出来回到原位。

第二天费尔南多再看到，一定会以为是黑猫把他的房间一通乱抓后自己莫名消失，不过缺德的小黑猫在墙壁上用利爪划出了一个章鱼的造型，画面几乎要占据半个墙壁，显然是指向谁的线索。

既然路易搅过那么多次浑水，那这次也让这个章鱼人去帮忙解释吧——黑猫相信费尔南多一定会在不久的将来找到路易藏身的老巢，毕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不是，深渊魔王如果没了深渊还算什么魔王？

“好了，这次确定结算。”

它的眼前很快跳出新的透明界面。

【玩家：郁源，工号：......】

【通关副本：《王国的阴霾》，用时：......】

【恭喜您成功触发TRUE END结局：[局中人]】

【胜利与荣耀加冕，一切潜藏的阴霾都被驱散，除却全然入局而全新演绎的参与者，又谁能以全知全能的眼看着这个世界，洞察一切秘密。】

【那么，亲爱的参与者，您还能完全抽身其中吗？】

【......】

虽然拿到了理想中的TE结局，但当它看着这个结算界面，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看着这么像暗示我走不出这个游戏了，好怪的结局。”

“如果你想看哪些NPC的回访的话也可以再去看，这次通关完你有个短假可以先不用打沉浸式游戏，感觉有什么不对记得及时联系咱们公司，”林凌说道：“好了，不如先祝你下一次游戏顺利，或者你想提前先挑好副本？”

“......溜了，再见。”

-

当晚下班后，兜帽扣头带着耳机听音乐的郁源再次在电梯间偶遇上司陆明渊。

“这次应该不会再拒绝我一起吃饭的邀请了？”陆明渊笑说道：“我算了下你离开解冻中心后的时间限制也过了，现在是能正常吃东西、不一定要服用营养液吧。”

确实，但偷懒的人完全把营养液当方便食品，到现在还在天天喝，公司食堂也不去，就一瓶又一瓶的喝。

郁源莫名感到一阵心虚。

“走吧，吃饭的地方就在公司隔壁。”

“麻烦陆先生了。”

从第一次提出赔偿开始就一直邀请到现在，自然不能再拒绝。

到了餐厅入座点菜时，郁源感觉自己反正也不熟悉，简单看了下就全交给陆先生来点了。

上菜后。

郁源看着桌上的辣炒八爪鱼酱爆章鱼须等等菜式陷入沉思，这才发现这家餐厅的招牌就是各类海鲜。

陆明渊见他迟迟没有动筷，也有些纳闷，“不喜欢？”

“没，就是没想到你会点这些。”他赶紧挑起一筷子章鱼须塞到嘴里。

是他游戏里变猫变久了的错觉？为什么看到这些立马就想起路易，接着就联想到章鱼人。不过还挺好吃......

他忍不住想到，路易是不是也是这种品种，还是什么更大的章鱼？

——不对，游戏和现实要分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