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夜晚，影山家里所有人一起吃了顿年夜饭，然后大家都该做什么做什么了。

影山茂夫下意识坐在书桌前，盯着试卷发呆了好长时间，才反应过来今天是今年的最后一天，就连七海也没有给自己布置作业。

“怎么了？”小酒窝看到影山久久没有动弹，奇怪地问道。

“没什么……就是在想我该做什么比较好。”影山茂夫陷入苦恼，平日里他的生活非常规范，平日里上学，参加部活，回家写作业，写完作业去当‘志愿者’救人，回来就睡觉，在梦里和前辈训练超能力，偶尔会去师匠那里打工，周末去高专特训。

现在没有作业了，一时片刻竟然不知道该在这段时间里做什么。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你这家伙根本没有娱乐项目啊。”小酒窝皱眉，“苦行僧吗你是，游戏也不打，网也不上，怪不得班里的人都没有能说上话的。”

影山反驳：“黑子君和黄濑君是我的朋友。”

“那不一样。”小酒窝无奈道，“你这样和同龄人会没有共同话题的。”

影山茂夫沉默了，话是这么说，但是他平日里是真的抽不出时间啊。他在学习上没什么天赋，只能依靠花费比别人更多的努力，救人和训练也是必要的，去师匠那里打工他也不想放弃。

“唉，算了。”小酒窝也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拍了拍影山的肩膀安慰，“没事，你至少还有本大爷这个朋友，我们现在做什么，要不看看电影？”

影山茂夫摇了摇头，他没有什么看电影的兴致，倒是突然想起七海说的话。

“不，我想去救人。”

“哈？今晚可是跨年啊，明天就是新年第一天，这么重要的日子见血多不吉利，偶尔也给自己放个假嘛……”

“但是，在这个重要的日子无家可归的话，更不吉利吧。”影山茂夫也并没有在征询小酒窝的意见，在决定去做‘志愿者’后他就穿起了那一套遮掩的服装，准备出发。

“真是的……拿你没办法。”小酒窝无奈地飞入影山茂夫的领口，“那本大爷就和你去吧。”

“嗯，我们走。”

田上野山道，一辆货车半截车身都露在悬崖外面，情况危险至极，车头就在悬崖外的位置，一家三口已经绝望了。

“呜呜呜都怪你，非要开那么快，现在怎么办啊！”妇人紧紧将年仅7岁的孩子抱在怀里，闭着眼不敢看外面。

驾驶座上的男人也已经吓懵，腮帮子抖了抖，咬牙道：“对不起，我只是想我们早点回家跨年，别急！我已经打了求救电话，救援队应该马上就到——啊啊啊啊！”

他话还没说完，车头突然晃了晃，进一步向悬崖的位置倾斜，引得两人发出尖叫，但越是慌乱，车身移动得越快，一点点滑落深渊。

“完了，都完了，老婆对不起。”

“老公，我们一家人不管在哪都要在一起。”

在生死一线边缘，两夫妻反倒是放下了一切，紧紧握着彼此的手闭上眼睛等待死亡降临。

然而一分钟过后，车子反倒停止了摇晃。

两人迷茫的睁开眼睛，震惊地发现车身竟然在向上悬浮。

一名把自己遮挡的严严实实的男人出现在车窗外，脚下就是万丈深渊，凭空浮起。

只见他抬起手，整个货车慢慢朝着地面的方向倾斜、移动。摆脱了坠崖的危机。

两夫妻打开车门，刚要表达自己的感激，却发现神秘人已经就要走了。

“恩人！请等一等！”

动作没有停留，影山已经习惯被救者想要表达自己的感激了，但这只会耽误他救人的时间，索性只救人不搭话，感知了一下其他地点，继续去另一个地方。

男人喃喃：“没想到网络上那个传闻是真的。”

7岁的小女孩从妈妈怀里抬头，好奇地问：“那个大哥哥是英雄吗？”

“是啊！没错，他就是我们的大英雄！”女人知道自己一家死而复生，激动得眼泪都要落下，抱紧自己的女儿：“太好了，太好了，我们可以回家过年了。”

……

过年吗。

灵幻新隆对这个词汇无感，从毕业起，他就很少回家，连新年回去看父母的机会都很少。

所有的节日，包括什么情人节、圣诞节、感恩节，乃至新年大多都是自己一个人在出租屋里吃着便利店买的便当渡过，因此实在对这种节日提不起好感来。

他没有开电视，一室一厅的公寓里落针可闻，太安静了会思念人声，灵幻打开笔记本电脑，麻木地给其他有往来的客户设置群体祝福邮件。

叮——

新的邮件的提醒，灵幻猛地一震，连忙点开，心里或许带着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期待。

【from母亲：

马上过年了，今年还回来过年吗？

上次邻居的儿子说起你，你还在做骗人的事务吗，除灵什么的太不靠谱了，你爸知道也很生气，如果可以我们希望你能做一份正经的职业安定下来。还有你年纪也不小了，有考虑过和一个女孩子结婚吗，这么多年都没见你带女朋友回来，是时候找一个了。

我和你爸都很想你，回家看看吧。

】

温度逐渐冷却。

灵幻深深地、深深地叹了口气，厌烦和酸涩如同打翻了的各种调料在一起，心乱如麻，手指移动，鼠标移到删除键久久没有按下去。

最终他关闭那封邮件，盯着屏幕久久没有出声。

好安静啊。

灵幻新隆从抽屉最底下摸出一盒没打开的香烟，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自从mob来打工，他很久没有在事务所吸烟了，久而久之反倒没有这个需求，只是今天突然烟瘾犯了，想来一根。

点燃，吞云吐雾。

烟雾朦胧中，灵幻仰头看着漆黑的天花板，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似的，孤独突然如同浪潮般席卷整个脑海。

女朋友吗……以前不是没有考虑过，但是他太容易换工作了，每到即将交往的环节总是因为‘不太靠谱’之类的理由被婉拒，灵幻也知道自己的毛病，没有安定下来之前也不想去想这方面。

但是今天，他突然，就突然觉得，电话里应该有个能邀请一起过年的人。

灵幻仰头，轻轻闭上眼养神，没有看到——

外面同样也有人在看着他。

“喂，茂夫，不回去吗？”小酒窝莫名其妙地看到影山茂夫突然停下来。

“那个是好像是师匠……”影山茂夫停在半空，远远遥望着公寓落地窗里的人影。

“啊，好像是，他一个人吗。”

一个人……

小酒窝这么一说，影山这才注意到，在这个特别的日子，灵幻公寓里反倒是一片黑暗，连灯都没有开，一个人坐在黑暗里。

突然心脏一紧。

“茂夫？茂夫，想什么呢。”小酒窝的声音惊醒了发呆的影山茂夫，“不回家吗，快要跨年了。”

“嗯……回家吧。”影山茂夫不禁多看了两眼灵幻，用能力直接瞬移回家了。

灵幻新隆睁开眼睛，看向落地窗外面，刚才他好像感受到有谁在看这边。

走到阳台四处望了望，并没有人，下面的街道已经很少人在外面游荡，灵幻能听到隔壁传来的聚会的喧闹声。

……还是快点洗澡睡觉吧。

灵幻努力做着心理建设，对，这几天估计很少客户上门，趁机好好休息，年后要更加努力打开市场。

嗯，要好好养精蓄锐，好好睡觉才行！

灵幻洗完澡，刚出浴室，路过客厅刚要回房，忽然听到了门铃声。

叮铃~

这个时间？

灵幻下意识看了一眼时钟，已经接近11点半了，谁会在这个时候来？

他下意识提起几分警惕，一边朝门的方向走，一边喊：“是谁啊？那么晚了。”

“是我，师匠。”

门外的声音令灵幻呆在原地：“mob？！”

打开门，就看见小孩裹着羽绒服和围巾，脸上有着运动过后的薄红，仰头也在看着他：“晚上好，师匠。”

“你怎么知道这个地址……不对，你怎么那么晚过来？”

影山茂夫顿了下：“爸爸妈妈出去看烟火大会了，律也和同学去玩了。”

这他倒是没有说谎，他也是回去才发现的，家里竟没有人……

日本过年有放烟花倒计时的传统，很多人会去江边看，只是他出去救人错过了而已，只发现了他们留下的纸条。

追上去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他有更想去的地方。

“所以你就来了？”灵幻语气怪异地道。

影山茂夫点点头，犹豫片刻，提起从便利店买的煮年糕，日本过年有吃这个的传统，他刚才在来的路上也是经小酒窝提醒才想起第一次来师匠家要不要带礼物的问题，结果太晚了，只在便利店买到这个。

“可以一起过年吗？”

小孩仰着头，举着煮年糕发问。

灵幻新隆突然喉间干涩，抿了抿嘴角，点头，接过煮年糕把小孩带进来，顺势带上门。

影山茂夫于是就进来了，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到师匠的住所，好奇地看着公寓里的一切。

怎么说呢，很简洁明亮，东西收拾的很干净，不像大多单身男士，只有一点，没有家的味道。

“喝点什么？可以开电视。”

“啊，那就可乐。”

灵幻新隆发出一声轻笑，果然是小孩。

两人坐在沙发上，灵幻把煮年糕分成两分，又递给影山一听可乐，边看电视边吃。

灵幻口腔里塞着年糕，含糊问：“话说你是怎么找到我家的？”

影山动作一顿，心虚地移开眼睛：“嗯……就是……不知不觉？”

“这是什么鬼理由，你说谎好歹编一下啊，多大人了连说谎都不会。”灵幻发出猛烈的吐槽。

“对不起……”

“算了，你如果会撒谎就不叫mob了。”灵幻挥了挥手。

两人间又陷入沉默，静静地看着电视，一边呼哧吃着年糕。

电视里恰好播到江边直播，女记者带着甜美的笑容：“马上就要到新的一年，让我们一起倒计时，十、九……”

灵幻悄悄看了眼影山茂夫，对方捧着碗专注看着屏幕。

“八、七、六”

今年不是一个人跨年，怎么说呢…

“五、四、三”

感觉还不赖。

“二、一！”

屏幕里的江边升起烟花。

与此同时，外面响起砰砰砰的声音。

灵幻的公寓距离江边不远，影山茂夫不禁看向窗外，只见夜空上亮起天之花，璀璨绚丽，层层叠叠的烟花绽放于夜空。

“好漂亮。”

尽管烟花被东京的高楼大厦遮挡了一半，余下的风景依然美丽。

“师匠，新年快乐。”

“……喔，你也是，新年快乐。”

“来年可以邀请你一起去江边看烟花吗？”影山偏头问道。

“噢、哦，当然。”

……

江岸边，徘徊着密密麻麻的人，随着午夜12点的钟声敲响，五彩的烟火‘咻——’的一声在空中绽放出不同的形状。

人群顿时喧哗起来，日本人同时对烟火和樱花寄予别样的情感，这也促成了各种各样的烟花的璀璨。

影山律和铃木将挤在人潮最前面，正是观赏烟火的最佳景点，影山律看了一阵，不过很快腻味了，毕竟每年都会有各种各样的烟火大会。

这时他偏头看向铃木将，想问他要不要买水喝，却意外地发现男孩仰着头，目光震撼而迷恋的望着夜幕中的烟花。

一阵烟火过去，影山律忍不住问：“你以前没有见过吗？”

“什么？”铃木将的耳朵还残留着烟花的阵阵轰鸣，没听清影山律在说什么，律不得不凑过去再大声说一次。

“啊，我以前都是生活在美国或者欧洲，或者跟着全世界到处跑，很少回日本。”铃木将的眼睛在闪闪发光，“所以一直很憧憬烟火大会，果然很漂亮，谢谢你，我一个人的话大概不会来这里看。”

影山律愣了下，摇摇头：“没事，我也很开心。”

烟火大会结束后，两人回到酒店，影山律趁铃木将去浴室洗漱的时间开始摆弄电脑，把之前整理出来的情报调出来。

“喔，律，轮到你去洗了，刚才那么多人你很不舒服吧。”

“嗯，不过在这之前。”影山律将电脑调转到铃木将的方向，“抱歉，也许我做了多余的事情也说不定，但是这是我能想到唯一回报你的方法了。”

“什么？”铃木将疑惑地看向电脑屏幕，惊讶地发现那是一处地址。

“我找到了，你的任务目标。”

“这就是那个，抢走我们组织资料的凶手？！”铃木将惊讶地看着电脑屏幕上的人像，黑色半长头发的青年眯着狐狸一般的眼睛，身着僧衣袈裟，长得很像笑面狐狸。

“嗯，我根据你们组织收集的情报，对比周围所有的监控设备，再对照了东京郊外租出去的所有废旧仓库、工场，这个人是最具有嫌疑的，首先他是一个邪）教的教宗，并且多次出入无人的场所，最重要的是……”

影山律调出另一张图片，从外观来看是一个废弃的工厂。

“根据最近的监控，他经常在出入这个工厂，或许这里面有我们的答案。”

“……律，你好厉害。”铃木将傻了。

“不，都说了这都是你的手下收集的监控和资料的功劳，情报非常全面且清晰，我只是将这些情报慢慢整合起来。”

“那也很了不起了。”铃木将激动地摇影山律的肩膀，“你是个天才啊！”

对于这种夸奖影山律从小听到大，没什么反应，神色淡淡：“能帮到你就好了。”

“嘛，谢了，一直没有进展我确实很难交代。”

说罢，铃木将开始思考该怎么潜入这个工厂调查，他是百分百相信律的结论，不过要拿到切实的证据，至少要打听清楚这伙人的目的。

“如果要潜入工厂的话，让我来吧。”影山律接着说，“我查到他们的教会在表面上依旧存在，并且正在向社会招募拥有特殊能力的人。”

“你的意思是诱饵？”铃木将皱眉摇头，“不行，这太危险了。”

“放心吧，已经训练了那么久，也该进行实战了吧。”影山律冷静地道，“哥哥对超能力的使用已经非常熟练，仅仅是训练，我是无法达到他的水平的。”

又来了……

铃木将忍不住说：“你的那个哥哥，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虽然在一开始的聊天室，他们的话题就是围绕超能力者的家人进行，但实际见面后，铃木才能体会到这个未曾谋面的影山哥哥对影山律的影响有多大，甚至说对方变强的执念来源于此。

可是铃木将也曾远远看过一眼影山哥哥，嗯，怎么说呢，和影山律完全不同，看上去很普通啊。

明明律已经那么优秀了，为什么要那么执着？

“那是当然，”影山律的眸子暗沉了一瞬，捏紧了拳头，脑中闪过小时候哥哥暴走的那一幕，“……跟哥哥比起来，我这点能力根本不够用。他的强大根本是无法想象的，和我们不在一个层次。”

铃木将无语了一会，迟疑地道：“律……你真的不是兄控吗？”

老爹再强，他都从来没有这么吹过对方啊！你真的和你哥哥关系不好吗！

影山律愣了一下，嘲讽似的勾了勾唇，却什么都没有说。

大概就连影山律自己都不知道，这份复杂的情感到底源自什么吧。

恐惧和憧憬原本就是一线之隔的距离。

……

远离市区的郊外，某处工厂。

原本这里似乎是化学厂，不过很久以前便废弃了，由于担心化学污染的残余，附近很广阔的一片地方都没有人居住，久而久之就没有什么人来了，就连导航上也没有这块地方。

因此很少人知道，这里也是盘星教名下的地盘，在盘星教的教主的一切被某个存在接手后，自然这里也变成了他的备用‘工厂’之一。

“怎么样，很壮观吧。”

假夏油带领着真人参观他改造后的‘工厂’，下方广阔的空间分成了两半，其中一半是培养皿，另一半则是一个个隔间的牢笼，关着不知是人还是怪物的存在。

这是他自最上时代过去后，因为对超能力者这种存在感兴趣，而‘收集’过来实验的人类。

人类的进化、人类新的可能性。

这就是他一直在思考的事情，原本以只拘泥于咒术师的群体，但自从名为最上启示的超能力者横空出世后，假夏油不禁将目光放在了一直被忽略的超能力者群体。

他们更加弱小、却更加有不确定性。不同于咒术师被世代相传的术式固定下来的路线，或许正是因为超能力者一开始的弱小，所以有无限成长的可能性。

“哇~”真人单手在眼前搭了个小棚子，嘴里发出惊呼的声音，跟假夏油井井有条的‘加工’实验比起来，他所作的那些似乎更像是小孩子的涂鸦了。

“真有趣呢，你是来邀请我加入的吗？”真人感觉自己的创作欲又在蠢蠢欲动了，似乎他总是在玩弄人类上能够涌现出无限的灵感。

“是啊。”假夏油盯着真人的眼神略带深意。

无为转生，实在是好用的能力，光是那种粗糙的运用就能诞生出一个人造的超能力者，如果不是稍后的计划还需要用到真人和那些咒灵，假夏油现在已经把真人的核心弄到手了。

原本他是不打算让这些咒灵知道这里的，但是耐不住在看到真人的‘实验品’后心里痒痒的，反正这里也只是无数工厂中的一个，让他知道也无妨，也许在人类恶意中诞生的咒灵在人体实验上格外具有天赋呢。

想到这，假夏油嘴边忍不住勾起讽刺的笑容。

“好啊，我”真人刚要答应下来，就听到假夏油身上突然响起手机铃声。

假夏油诧异了两秒，按理说这个号码是之前夏油杰的手下的，当然现在是他的手下，不过这些人跟随他的原因仅仅是这具身体而已，谈不上有多忠诚，这还是这部手机第一次响起来。

想了想，假夏油接起电话：“怎么了？”

“教主大人，这里有人上门报名了，就是之前我们在网上留下的联系方式。”

假夏油一脸莫名：“这种小事你们也需要向我汇报么？”

“这个……他是一名真正的超能力者，名字是影山律。”

“影山？”真人凑上来，露出一个充满兴趣的笑容，“我刚刚，是不是听到了影山这个名字。”

假夏油看了他一眼，对电话那边说道：“把他带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