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遍地是狼---第五十五章 手足兄弟

骤然发现自己的人设与炼魔者，竟然高度重合。

江贺有点懵了。

按照这个逻辑，他不就成了炼魔者了？

那他这些年在追查什么？

我查我自己？

“不对不对。”

“如果把荣朝末年比作一局狼人杀游戏，制造了邪魔的炼魔者，是狼人……”

“我作为一名预言家，怎么可能突然悍跳到了狼人阵营？”

“这逻辑明显出问题了，解释不通。”

“难道荣朝末年这段历史，另有隐情？”

江贺搁下英魂之书，陷入沉思。

很快他又拿了张纸出来，一边整理自己的思路，一边在上面写写画画。

片刻时间过去。

当江贺收起纸笔，思路已经完全理顺。

“汲灵功的出现，预示了两种可能。”

“第一种。”

“许校长给我的历史没有任何错误。”

“汲灵功只是一种术法秘籍，荣朝时代未必没有与之相似的术法，铸剑谷也未必是唯一的传承。”

“说不定就有其他势力获得了汲灵功，又掌握了制造同化邪魔的方法。”

“于是，成为了历史上的炼魔者。”

“这倒是可以解释炼魔者的起源，我可以从这方面入手，调查一下都有哪些势力获得过汲灵功或类似术法。”

这只是其中一种可能。

江贺还列举出了另一种可能。

“第二种。”

“许校长给我的历史……失真了。”

“其实炼魔者起源于铸剑谷幸存者简七生。”

“他在邪魔肆虐当中幸存下来后，为了复仇，选择修行汲灵功，一边击杀邪魔，一边以战养战，铸造魔兵，提升力量。”

“只不过，因为魔兵力量太容易被误解，所以被世人误认。”

“认为他在放牧邪魔，炼魔铸兵。”

“荣朝末年这几百年时间里，亿万生灵所见证的全部历史，其实都是虚假的真相。”

“这并非不可能。”

“历史其实很容易被欺骗。”

“哪怕有一场事件闹得天下皆知，根本无法抹去痕迹，也可以用扭曲真相的方式，将其掩埋在时光当中。”

“例如在一号锚点里，老天师承我名号，在知情者尽皆缄默的情况下，世人根本无从知晓真相。”

“又例如，我与兄长明明是在追查邪魔，持续整整八年，救下不知道多少人命。”

“朝廷只是一纸通缉，就直接把我们打为邪魔走狗。”

“根本无从辩解。”

“如果我与兄长直到死亡，也无法澄清这件事……”

“这也将成为一段失真的历史。”

江贺表情肃然。

按照这个逻辑思考，有一些事情也就可以解释得通了。

为什么自己跟兄长追查炼魔者八年，都没有丝毫踪迹？

他们制造邪魔之后，就任其肆虐，都不用它们铸造魔兵吗？

因为炼魔者还没诞生。

自然什么痕迹也没有。

为什么御灵师们召唤出来的炼魔者英灵，都无比狂暴，根本无法交流？

因为他们的所有传说全部失真，没能复苏哪怕一点记忆，只能依靠魔气与本能行动，自然无法交流。

“按照这个逻辑思考。”

“许多事情都能解释得通了。”

江贺长舒一口气。

从他个人角度来看，第二种可能性明显更大。

毕竟，他明明拥有历史先知，却没能找出半点炼魔者有关的线索……

说明有两种情况。

一是江贺菜比、二是历史出错。

首先排除江贺为菜比。

那答案只剩下一个了。

错的是历史。

“唔……”

“历史失真的话，可能性就太多了。”

“如果邪魔诞生在炼魔者之前，并非源于后者的情况下……”

“谁是坏人呢？”

“荣帝、朝廷嫌疑很大。”

“毕竟，如果炼魔者坐实好人身份，那么他们突袭皇宫、袭杀荣帝这件事，就存在疑点了。”

“好人为什么要拼命杀好人，同归于尽呢？”

“除非他能确定，荣帝是坏人！”

“不过，历史已经欺骗过我一次，这段历史也未必完全真实。”

“例如，如果炼魔者的目标，其实不是荣帝呢？”

“如果突袭皇宫这件事才是关键，荣帝只是个幌子、又或者傀儡呢？”

“甚至，如果炼魔者其实是知道了坏人的下一步目标，选择去保护荣帝的，但是却失败了，遭人误会了呢？”

“不无这种可能。”

……

从看到汲灵功的那一刻开始。

江贺的思路瞬间变了。

原先他认为自己是预言家，已经利用历史先知，验证了炼魔者是坏人、是狼人身份。

所以才全力追击线索。

现在则不同了。

验杀出了问题，历史重归迷雾。

他一时间看谁都像坏人。

“历史失真只是我的猜想，并未证实，炼魔者不能直接洗白，身份存疑。”

“荣帝跟朝廷身份也存疑，不一定是好人。”

“此外，那些世家大族，也未必没有作案动机。”

“这些人都需要一个个排除。”

“要调查的事情，突然多了起来。”

“我该怎么办呢……”

江贺看着面前的英魂之书，忽然失笑。

他想到了一个不错的方法。

朝廷不是说自己是邪魔同党么？

那自己干脆就同个彻底。

直接使用汲灵功，成为历史当中的炼魔者吧。

如果还存在另外一支炼魔者，发现有人跟自己抢怪，一定会很懵逼，视自己为眼中钉。

如果炼魔者是好人，制造邪魔的另有其人。

看到江贺化身炼魔者，肆无忌惮的捕猎邪魔，也必然会将其视为眼中钉。

只要他们选择对江贺动手。

无论使用何种方式，都必然会暴露些许痕迹。

届时，江贺就能利用这些痕迹顺藤摸瓜，找到更多线索。

【阅读汲灵功后，你心中震撼。】

【这与你想象中，炼魔者所用功法一般无二。】

【兄长亦知炼魔者一事，同样震撼，与你面面相觑。】

【你决定……】

【A：搁置不管、B：追查痕迹、C：炼魔铸兵、D：亲自干涉。】

手指拂过书页上的文字。

江贺早已理顺了思路。

当下没有任何犹豫。

【炼魔铸兵】

……

【你与兄长交流过后，决定效仿炼魔者，以魔气炼魔兵，以身为饵，引蛇出洞。】

【荣历二五九三年，端月初九。】

【你于大泽州击杀邪魔，汲取魔气，尝试铸造魔兵。】

【花费三日时间，魔剑现世，虽为雏形，却拥有极大威能。】

【然，活人难以承受魔气，强行驾驭魔剑，会令魔气蚀体，寿元大损。】

【你本欲独自驾驭魔剑，兄长驳之。】

【言纵然蚀体而死，亦要荡尽群魔。】

【遂铸魔器，以身饲剑。】

汲灵功似乎与魔气无比契合。

当江贺击杀邪魔，铸造出一柄魔剑后，立即被其威力震撼。

一柄刚打造出来的魔剑雏形，足以令普通人获得接近二流高手的力量！

虽然会折损寿命，但这效果也太夸张了。

更何况，魔剑是由汲灵功打造出来的。

只要继续给它喂养魔气，就可以令其不断成长，上限未知！

“只可惜，魔气会侵蚀持剑人的身体，掠夺生命力。”

“这种掠夺是永久性的，长期持有魔剑的话，根本活不了多久。”

江贺发现魔剑会折损生命力，本来是打算自己用的。

反正自己在长生道经上造诣极深，生命力澎湃，寿元起码达到了五百年，损耗一点也无伤大雅。

但兄长却有不同的想法。

他实力远不如江贺。

近些年来，大多数时候只能看着弟弟斩杀邪魔。

如今看到魔剑，再也按耐不住。

直接告诉江贺，他宁愿持剑斩魔、死在剑下，也不愿意苟且偷生。

见兄长意志坚定，江贺无从劝阻，只能任他而去。

令江贺意外的是。

兄长与魔剑似乎同样契合。

他不仅驾驭魔剑时承受的反噬，比江贺预料中小了许多。

使用起魔剑来，亦是如臂驱使，威力骤增。

原本拼尽全力才能对抗的邪魔，一旦握住魔剑，轻而易举就能将其斩杀。

以战养战之下，战力骤升。

没过多久，实力就超过了先前没有修炼汲灵功的江贺。

“兄长的体质，似乎很契合汲灵功跟魔气啊。”

江贺看到兄长的这番表现，心中微动。

他意识到了一种可能。

“如果排除掉我的干扰，原本的历史会怎样发展？”

“我早年病死，所以当开明府遭逢大难后，兄长只能独自复仇。”

“但是兄长实力不足、没有先知能力、也没有多少线索，只能追寻邪魔肆虐的足迹，在天下各处游荡。”

“某一天，他追寻邪魔踪迹，走进了铸剑山谷，救出了一个幸存少年。”

“少年为了报答救命之恩，同时也是希望兄长能收留教导他，奉上了一本名为汲灵的功法。”

“这本功法让兄长看到了复仇的希望……”

“……兄长原本就会成为炼魔者？”

江贺捂住了额头。

汲灵功之前，跑断腿都找不到炼魔者。

汲灵功之后，怎么遍地都是炼魔者。

 

第五十五章 手足兄弟

 

江贺与兄长相处多年，对他的性格非常了解。

他是重情重义之人。

就拿开明府一事来讲。

虽然兄长是庶子，在府中不仅不受重视，甚至偶尔会因小事，被心怀嫉妒的嫡子打压。

但他却依旧感念府中恩德。

认为纵然府中族人待他苛刻，但毕竟养育他长大成人，教他读书习武。

他能有如今生活，与赵氏余荫脱不了干系。

因此，当府中遭邪魔屠戮。

他下定决心，纵然走遍天下，也要找出幕后主使，为族人复仇。

“兄长性情如此，不可能痴迷力量，堕入邪道。”

“更何况，如果兄长成为炼魔者，时间也是在邪魔肆虐之后……制造邪魔必然另有其人。”

江贺越发认为，历史上的那些炼魔者，极有可能是一群经历邪魔肆虐后的幸存者，走在一起形成的复仇联盟。

他们本意是追杀邪魔，但因为使用了汲灵功这种捷径功法，导致被世人误认为了邪魔。

这是一个被误解的好人阵营。

当炼魔者的阵营倾向变化。

受影响最大的，自然是朝廷。

尤其是炼魔者袭杀荣帝之事，过于可疑。

于是。

接下来的数年时间。

江贺一边教导简七生修行。

一边与兄长追杀邪魔，炼魔铸兵。

同时全力收集相关线索。

这个过程中，因为江贺的思路打开，收集的线索也不再拘泥于所谓的【炼魔者】——

汲灵功相关术法的全部线索。

那些化作邪魔之人的生平经历。

朝廷为什么要通缉、追杀自己。

最初缉拿赵氏兄弟的命令，究竟是因为地方官员的一时兴起，还是来自朝堂、亦或者……那位高高在上的天子？

……

虽说历史可能失真。

却依旧能带给江贺不少信息与启发。

能让他开启上帝视角，去分析各种线索，并从本来稀疏平常的事情里，看出许多事情。

转眼十二年过去。

简七生都已从龆年孩童，长大成弱冠青年，凭借魔兵之力，实力远超一流高手，可以轻易斩杀寻常邪魔。

因为邪魔肆虐之事愈发频繁，遭难者也越来越多。

又有几名幸存者，因为各种原因加入队伍，成为了“炼魔者”的一员。

与此同时。

江贺也从无数信息当中，抽丝剥茧般的挖出了一条条线索。

“整整十二年。”

“除了我们这些人，并没有任何其他的炼魔者出现。”

“哪怕其他家族有类似功法，经过测试，对魔气的兼容性也都非常差，远远不及汲灵功。”

“此外……”

“那些堕落为邪魔的人物，虽然看似毫无联系，也没有任何外因。”

“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

“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前往一趟帝州帝都，或是拓展家族业务，或是寻亲访友，或明或暗，绝无例外。”

“如果某年因故没有出门，很快就会化作邪魔。”

“还有……”

一条条信息从江贺眼前划过。

如亿万长河各自流淌，最终汇入同一条大海。

【朝廷】。

江贺已经有了十成十的把握。

朝廷就是天下邪魔的源头。

仅剩的问题，也就只有幕后黑手是荣帝、还是朝中重臣这种根本就无所谓的小细节了。

毕竟，幕后黑手既然拥有同化并制造邪魔的能力。

又身处于荣朝核心、帝都深处。

有太多机会可以侵染并同化荣帝了。

因此，哪怕荣帝不是幕后黑手，也必然已经成了幕后黑手的傀儡。

“难怪天下频有邪魔肆虐之事发生。”

“朝廷追查的力度，还没有那些幸存之人大。”

“他们甚至会把追查邪魔之人，直接打成邪魔同党。”

“原来如此。”

江贺花费几十年时间，走遍天下，搜集信息。

充分发挥了一个历史学者的能力。

成功的从这段失真历史当中，还原出了真相。

许校长如果知道了，一定会非常欣慰。

但江贺却没有半点欣喜。

反而表情严肃、甚至称得上沉重。

因为，在解析历史真相的过程中。

他发现了一件更为可怕的事情。

“朝廷拥有制造邪魔的能力，出于未知目的，一直在暗中同化天下家族，制造邪魔。”

“那些被同化的人，并不会立即变成邪魔，而是处于潜伏状态，平时不会有任何区别。”

“但需要每隔一段时间前往帝都，才长期维持正常。”

“以此作为判断标准。”

“完全可以分析出，都有哪些人被同化成了邪魔、什么时期开始被同化的。”

江贺苦笑了。

当他顺着这个逻辑思考。

这才发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各个州域、各个世家豪族、各个势力。

每年都会有数不清的世家之主拜访帝都。

那些顶尖势力的掌控者、每年都会在固定的时间里，前往帝都面见圣上，奉上贡物。

如果以这个标准来看……

这荣朝天下，竟早已遍地是魔！

正因如此。

后来当炼魔者杀入皇宫，击杀荣帝，覆灭荣朝天下时。

才会引起天下群魔动荡，秩序完全崩溃。

进入了一段无比黑暗的时期。

“原来邪魔早已遍布天下，只是人们未能察觉罢了。”

“现在情况完全反了过来，天下皆黑，唯炼魔者独白。”

江贺面容苦涩。

朝廷如果要同化邪魔，自然是由上至下的。

会优先袭击那些顶尖势力的首领，将他们同化成邪魔，再考虑后面的事情。

……长生道观不就是顶尖势力么？

长生道观的观主呢？

江贺想起一件往事。

从自己拜入道观，被长生观主收为弟子，悉心教导的那一年开始。

每年的端月时期。

长生观主都会离开道观，前往帝都。

他会作为长生道观的代表，为王朝祈福，请求天尊庇护，天下太平。

江贺曾经觉得这很正常。

现在却意识到了不对的地方。

【顶尖势力首领】、【固定时间前往帝都】。

长生观主完美符合这两个标准。

“当代长生观主收我为徒后，对我倾囊相授，不曾有半点藏私。”

“我选择下山觅魔，他亦十分不舍，赠我一柄宝剑，起名为荡魔。”

“哪怕下山后，他也坚信我是被朝廷误会，与我常有书信联系。”

“他被同化了？”

江贺面前的书页上，文字衍变。

【你认定朝廷早已被邪魔腐化，是天下邪魔源头。】

【以此推断，你察觉长生观主昔日形迹可疑，或早已被邪魔同化。】

【根据回忆，长生观主被同化之时，或许远在投影之前。】

【惊觉此事，你枯坐数日，难下决断……】

【A：返回道观、B：压在心底、C：亲自干涉。】

江贺手指拂过文字，心情沉重。

他在道观修行十年，接触时间最长的就是长生观主。

别看长生观主一百多岁，但大多数时间都在修道，人生阅历未必有江贺丰富。

两人说是师徒，更像是同道好友。

如果长生观主早已被邪魔同化。

并且在江贺投影到这个时代前，就已经魔根深种……

那么，即便江贺拥有重头开始模拟的机会，也未必能改变他的命运。

“呼……”

江贺目光坚定了下来。

他曾经与长生观主交流论道，并没有察觉到任何问题。

往好处想，或许长生观主当时入魔不深，命运可以改变呢？

又或者说，长生观主太菜了，不被朝廷放在眼里，所以没被同化呢？

不过，无论说什么。

江贺都放不下心，必须回一趟道观才行。

如果长生观主真的魔根深种……

那么，作为徒弟、作为朋友。

江贺会送他最后一程。

【你放心不下，决定返回道观，确认情况。】

【临行前，你将所有线索交付兄长，嘱托许多，方才离开。】

【不多时，你忽闻呼唤，却见兄长策马而来。】

【其似知你心意，言已托付所有，既是兄弟，自当患难与共。】

【遂与你同行。】

一周目的目标，江贺已经超额完成。

不仅长生道经、荡魔剑诀两大根本功法，在多年历练里，熟练度升满，还额外学会了汲灵功。

汲灵功虽然只是术法，却与魔气无比契合。

不仅可以利用以战养战的方式，杀魔炼兵，魔剑的成长速度还远超正常修行！

唯一的缺点，是会耗费持有者的寿命。

魔剑越强，耗的越快。

属于是氪命武器。

这对不怕死的江贺而言，约等于没有缺点。

可以看做比顶级功法还高一个层次的绝世功法。

其次，收集信息的任务，也圆满完成。

江贺已经知道了邪魔的源头，下周目就无须再慢慢调查信息，可以直接步入正题。

既然目标已经超额完成。

江贺不打算再拖延下去了。

他准备在确认完长生观主情况后，直接梭哈，做一个炼魔者应该做的事情。

闯荣宫，杀荣帝，灭源魔！

纵然根据历史记载，制造了天下邪魔的幕后黑手实力非凡。

江贺此行，多半一去不回。

却也能借交手的机会，判断幕后黑手的真实实力，分析他的战斗技巧，将对战经验带到下周目。

“重点是……”

“对我来讲，我已经追查了整整几十年！”

“如今分析出幕后黑手，还发现他早就已经把我师友同化侵染……”

“不砍他一次，我念头不通达！”

兄长跟江贺相处多年。

也能隐约猜到他的想法。

一如当年江贺下山随他觅魔。

他毫不犹豫将所有事情托付给简七生等人，策马相随。

 

既为兄弟，自当同生共死，不离不弃。